“为什么取消打卡制度?”Wuddy对此非常质疑。别的站点员工还相对固定一些,流动站本来就不固定的站点,人员流动到入站三年不认识同事的地步,再取消打卡制度简直是给人事部找麻烦。“主管,我觉得这个……有点不太合适吧?”
Boom揉了揉太阳穴。“别问我,要你执行你就执行。”他叹了口气,“这个是上级的命令,有可能涉及到一些强大的skip。再多的我也不能说了,这是命令。”
Wuddy显然非常茫然——但Boom其实也很茫然。实际上,Boom在Wuddy走了之后重新打开上级的邮件,仔细又读了一遍;这是他读的第二十三遍了,没读懂。这并不是说邮件的遣词造句非常难以理解,或者说是用了什么他没有掌握的语言,排除掉那些官方的语句和落款,再省略掉一些必要的修辞,剩下的大概就只有一个很精炼的内容。
“不要调查人事,也不要记录是否有人缺席。建议恰当地使用记忆删除药剂,缺席人员并不存在。”
大概就是这种要求,非常难以理解。当然了,来自上级的指示也并不一定都是有原因的,就比如刚才他给Wuddy下的命令;但一般来讲,解释清楚原因会让工作变得容易进展一些。站点主管当久了,Boom很难在面对这种没头没尾的警告信息的时候真的无动于衷;更何况,这种指示也不仅仅是出现在上级的邮件里。
他打开工作桌下隐藏的换气设备,点了颗烟。抽烟能让他冷静下来,和化学物质的作用无关,单纯是一种心理影响。抽烟有的时候会给他一种——利于思考的错觉;这可能是来自于某批喷云吐雾的著名侦探们。总之他点燃了烟盒里最后的那支烟——也就是他记忆里今天的第三支烟,然后在已经有了七个烟蒂的烟灰缸里抖了抖烟灰。
吸烟有助于思考,但今天需要思考的地方也太多了。不仅是在记忆删除之后,看上去连之前也非常费脑子。Andrew Boom吐了个烟圈,嘱咐自律帮自己向食堂订一箱核桃仁,然后第十七遍点开了自己的工作邮箱。记忆的缺失实在是让他很不安心,这是某种来自于高位的本能。当一个人在高层坐久了,他就会难以忍受自己在什么地方失去控制。记忆缺失就是一种失控。
他非常清楚这种记忆缺失对自己是有益的。但这种记忆缺失是否会对整个站点造成影响呢?
于是他第十七次点开了工作邮箱。人工智能的形象刷新在屏幕的一角,温顺地帮助Boom拖开各种挡视线的应用视窗。“您想要了解被删除的记忆吗?我不建议您这样做,主管。”
“但是我对此一无所知。”Boom的语气听上去不像他本人心情那样焦虑,“你知道的,自律,我是主管。如果我对此不知情,我该怎么保证我的员工不陷入危险呢?”
“您在为自己记忆删除前已经做好准备了。”自律回答。
但这不能让Andrew Boom放心,毕竟他对自己做了什么同样也不知情。于是自律没有得到来自主管的任何回应。人工智能在数据流里沉默着,看着主管点开邮箱,在浩如烟海的主管级工作邮件中翻找着。寻找这些没有标红的邮件浪费了Andrew Boom一些精力;他把这些主题一致的邮件点开,页面卡在浏览器上方挤得像一群绿豆。
“我讨厌这种工作。”他嘟囔。
单看Boom自己的工作邮箱,来自同行的邮件有三封,分别来自于三个月前、七十天前和三天前,发件人的工作场地是两个不论是工作内容、研究方向还是地理位置都挨不着边的站点。这些邮件像是普通的日常问候一样被淹没在邮件列表里,如果不是今天收到了上级的统一要求,Boom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翻出这些来。而来自自己站点的有两封,来自同一个收容专家;前一封邮件说的是有一个绝对没有外派工作的同事非常久没有来过办公室,今天想起来去宿舍看了一下也没有人,所以希望问一下主管是不是有什么保密任务,而后一封邮件来自于一天后——也就是今天,表示没有这回事,“并不存在所谓的失踪人员”。
这本来是足够让Boom去调动人事、去调查一下站点异常的奇怪发言,但上级的指令恰好也是发布于这个时候。他当然没有相关记忆了,不过光看邮件接收时间也能想得出来。想也知道上一次这种时候他有多憋——而不用想也知道被憋到的Boom根本没有理会上级的指令。“所以我被记忆删除了。”他自言自语,或者是在和自律说话也说不定,“我就知道。这当然是我会做的。”
“您在记忆删除前已经为保护站点员工而做出努力了。根据我的计算,这会很有效。”自律适时地接话,“所以您不必再探寻这些了;当然,我也不能让您知道您具体做了什么。您知道这些能有什么用呢?您什么都不能记住,主管。”
Boom点开了自己的备忘录。“知道这些能给我自己留下更精确、更能让我安心的提示,而不是这种单薄的随笔。”他的光标在“失踪人员不存在”的词句上滑动着,“而且你看,我显然是非常鼓励自己继续探究下去的。”
自律从数据流里看了看那条备忘;的确非常鼓励,boom居然在备忘录里记录了一份记忆删除药剂的储存地点。“你看,我还给自己批了一盒记忆删除药剂。为什么要担心你理智的主管呢?”
自律沉默了片刻。“因为这可能是有害的逆模因?”
流动站从来没接过逆模因相关的项目,这也就直接意味着Andrew Boom几乎完全不知道有关逆模因的信息——他毕竟是专精生物学的学者,逆模因对他而言连学术常识都不算。对待其他项目的理智对逆模因可能不算理智,既有的收容措施对逆模因来说可能是杀死自己的那把刀。在自律看来,她的主管现在在做的,无异于往自己脑袋上套的鱼缸里灌水。人工智能难以理解更多的内容,尤其是难以理解人类特有的焦虑和好奇。
Boom主要还是焦虑。他大概能猜出来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无非就是了解会招致危险的降临之类的;但就这样什么都不知情,不管是对解决这玩意儿还是保护自己都没有什么帮助。最主要的是,这种未知——对一个站点主管来说实在是太不负责了。他甚至有点儿不能理解自己;自律明明说他已经采取了措施,可为什么留下的还是这种零散的信息?如果是这次的他——理论上也应该是每一次第一次了解这个逆模因的他,至少也得在记忆删除之前留下大致的措施介绍。这根本不像他,除非时间紧迫到根本来不及留下信息,而这同时又意味着难度的增加。压力太大了。
他已经完成过相关措施了。Boom无视掉自律的最后一句话,开始思索起来:既然他已经搞定了能让自律认为足够保护站点的措施,那么就意味着他一定做过相关处理,怎么说也该完成过一个系统的工作。他毕竟也是站点主管级别的人——到底也是从低级员工一路爬上来的,正常的工作经验不说,收容失效和紧急事故也算是经历了快三位数次,不至于连一个应急措施都做的一塌糊涂混乱得像兜里的耳机线一样乱。不管是自己的第一次调查还是自己的保全措施,总得是有逻辑的;既然是有逻辑的行为,那就应该能从细微的痕迹中倒推回去。总得有办法的。
可他从哪儿去找这些痕迹?
一盒便携式药剂是八支用一次性注射器装的肌肉注射剂——当然,已经用了一支——还有一支一百毫升的气雾剂,这不是最小的包装,也不是最大的,也不是药房最容易找的那款。Boom想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给自己留这么一份记忆删除药剂;这意味着一支药剂不够,但用不上十支;也就是上一次的他大概认为自己需要重复这种行为三到五次。给自律加载新的防御措施需要花一阵子,要是让自律自己编写程序,非机械语言的陈述怎么着也得两分钟。记忆删除药剂的规格是经过挑选的,算上无人机和自己打申请自己批准的时间,药房到办公室也得花三分钟;而他不是会在这种事上冒生命危险的人,所以至少应该有两分钟的盈余。那么就是说,给自己留下足够清晰地、足够让自己在只知道很少细节的情况下冷静做出有效判断的陈述,最少也需要十五分钟的时间。
什么玩意儿那么难解释?难解释成这幅德行,要从这玩意儿手底下保护站点需要注意的要点得多——繁琐?Boom开始头疼了。
他上一次一定也这么头疼,甚至比这一次还头疼。抱着这样的想法,Andrew Boom开始打量自己的办公室。自律显然不希望他回忆起这些,所以Boom还没打算去询问自律,只是开始检查自己的办公桌。桌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混乱,他一边整理自己堆成一大片的文件,一边随口嘱咐自律:“帮我加个备忘,就说记得整理办公桌。噫……”
自律默默加上了备忘。两分钟之后,她还是没忍住,补了一句:“您的办公桌平时并没有这么乱。这次是因为需要的纸质资料很多,而您没有时间整理而已。”
Boom没想到自律居然会帮自己说话。他的心情愉快了一点儿。
纸质资料确实很多,非常多。文件堆着,一些陈年资料夹在文件夹里,而文件夹在桌子边缘摇摇欲坠。他在收拾桌面的时候碰掉了两个夹子,居然从里面飘出来了几张工资领取确认表;这在之前是他看都不会看的东西,连档案室都不会多留,所以确认表只有一季的保存周期。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尽管Boom知道所有的线索就在这儿,他还是看不出什么规律来。对着堆起来超过二十五厘米的纸质材料,Andrew Boom深吸了一口气,打算先对工作文件动手。至少这比第一次强多了——他这么安慰自己;这是同样份的焦虑,但他上一次可没有绝对能发现真相的自信。他又吐了个超级大的烟圈,按掉烟蒂,然后手在平时装烟盒的兜里摸了个空。
算了,他想,先检查文件吧。
文件怪零散的。生物专精的主管批改的生物项方案也比较多,这可能是流动站未来要走的方向之一。以前应该会有不少相关研究成果被报上来,不过大多数时间里,更多的会是资源申请和新项目许可请求。不过这回似乎没什么类似的文件,Boom翻了一遍看上去像是他在一天之内批改过的,又翻了一遍看上去像是他在接下来一天内能够批改好的,又翻了一些好像是一星期内的,居然全都是几个不熟悉的研究员的申请。生物方向的占比不像以前那样占了六七成——Boom开始觉得有什么不对。
是不是有个经常递交生物方向申请的高级研究员最近没来?
开门红。上来就找到重要信息,这让Boom的情绪开始隐约轻松了起来。他踌躇了一下,握了一支针剂在手里,去内网调了员工名单;挂名在流动站下的员工太多了,Boom筛掉了一批没资格直接给他递文件的低级员工,筛掉了几个刚才在文件里看见名字的,又筛掉了一批非生物研究员。剩下的大概有五六个,有两个还不在站内就职。他对着剩下的名字一个一个数过去,寻思着最近的工作安排有没有可能造成人员的缺失。直接思考显然是没什么效果的,于是在大概五分钟之后,他凭着自己的主管权限,推开了监控室的门。
在这之前,在他不记得的时候,Boom已经来过这里一次,所以监控室的工作员工也熟练地放大了上一次他看过的窗口。观察持续了二十分钟;所有人都在。名单上应该在流动站工作的高级研究员,所有人都在。这正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
说实话,来这里之前,Andrew Boom以为自己会因为某些人长达半小时的便秘而被迫加大调查难度,但没想到困扰他的居然是一个人都没少。但是总应该有至少一个人发生了职位变动,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少了一大堆生物方向的文件和有可能的一位高级研究员,但监控里什么异常都没有。总不可能是有谁不能被监控拍到——
——等等,流动站里确实有一个人可以不被监控录入啊!
这算是找到了一个方向,Andrew Boom因此而松了口气。这位站点主管又急匆匆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希望能在这项重复的工作中尽量节省时间。不得不说,这对一个生物学者来说有些困难了,Andrew Boom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不是学考古学,遗迹学,谜语专业或者干脆是推理小说作家;异常生物领域的人在面对这件事的唯一手段就是打记忆强化药剂,但Boom根本不知道自己上一针记忆删除药剂是什么时候打的。好吧,他还不想死,他暂时只能靠推理的方式找出异常。
这可真麻烦。一想到自己要重复这种繁琐的工作,还要重复这种茫然、焦虑、不安的心情,刚刚才变得轻松一点儿的Boom又开始不悦了起来。
回办公室的时候并没有遇上什么问题,而没有突发情况同样也意味着没有送上门来的新线索。他翻出这阵子的打卡记录,发现那个叫Elena的女研究员缺席于一个月之前;而进一步调出Elena的工作记录的时候,Boom发现她的工作日志停止更新的日期距现在至少也有两个月。
这就有些迷幻了。按照流动站高级研究员的工作要求,他们应该每天都更新工作日志的。为什么中间会有一个月的时间差?
Boom意识到了什么。这是一种来自于直觉的调查方向,并不来自于思维,也不来自于经验,甚至并不因为工作阅历,只是一种单纯的直觉,一种甚至可能反常理的直觉。他一边站起来,从摞起来高达二十五厘米厚的纸质资料中去找应该有全体员工签字的文件,一边使唤站里的人工智能:“自律,帮我调一下上个月我办公室的监控记录,面部识别锁定一下Elena。需要多久?”
“一分钟,主管。”因为音色显得稚嫩,又因为电流音显得没那么稚嫩的兽耳娘形象的人工智能把自己投影出来,“您有一个警报,威胁等级最高,紧急等级最低,需要查看吗?”
高危而低紧急的警报一般来说是间谍,重要设施老化,或者别的类似的东西;这玩意儿处理起来还不如咖啡杯里的老鼠屎着急,虽然后者也不会被自律报警。“查看一下。”他翻出刚才被压在底下的工资领取确认表,也没什么心思看,甚至连椅子都没心思摆好,支在桌子上就往电脑屏幕前面探头;屏幕上显示的是办公室的监控录像,从他调出Elena的打卡记录开始到现在的二倍速循环。
“——最高威胁等级的警报?”Boom有点怀疑,“自律,这是你自己的判断吗?”
自律的形象没有变化,代表着警报警示灯的双耳内侧未被皮毛覆盖的部分还在闪烁着红色的光辉。“检测到您现在的动作对您的生命安全有极为严重的危害,请您立即停止该动作并注射记忆删除药剂。”她的电流音抹掉了几个无关轻重的词,重复第二遍的时候抹掉了另外一些。Boom听懂了,但没有理解。
“我已经接触到包含逆模因危害的内容了吗?”他有点怀疑,“但这些是已经经过安全检查的文档。”
“这是您在3小时前加载的警报限制,主管。”自律仍然没有取消警报,闪耀着红光的灰白色耳朵抖动着,“按照您的要求,我应当在任何人做出有可能因该项目导致死亡的行为时发布低紧急高威胁警报,并建议其在十二小时内注射记忆删除药剂;在任何人做出极大可能因该项目导致二小时内死亡的行为时发布高紧急高威胁警报,并立即为其注射记忆删除药剂。阅读警报限制编码属于高威胁行为,您没有该权限。”
自己解除自己的警报限制还没有权限,全天下也只有基金会能干出这种事了。Boom说不上是自嘲还是抱怨又或者单纯的黑一下基金会,面不改色地反问回去:“也就是说,我现在已经接触到了关键信息,稍微补充一些就能思考到真相了,是这样吧?而如果我继续下去,你其实也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提示我的调查方向正确与否?”
自律哽了一下。人工智能是很少能和真正的人类斗智斗勇、用离奇的角度思考还不掉节奏的。“……是这样的,主管。”
Boom安心了。自律的程序还有这功能,自己真是天才。“这就没什么问题了,自律。”于是Andrew Boom回到了自己原本的行动轨迹上,“把Elena的监控调出来吧。”
了解这件事的关键显然就在Elena身上。Boom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只知道这是个三级的研究员,而且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工资比同级还要高。他刚才没有翻到任何一篇署名Elena的文件,不管是办公室积压的文件还是档案室留存的存档;它们应该存在,但它们没有一篇出现在这里。不管它们的消失是因为什么而导致的,这些物品的所属人是个关键。
于是他把注意力转移到监控录像上。
监控很有趣。打卡记录截止到一个月前,这是没什么问题的;但工作日志停止的时间显然和监控内容产生冲突了。“一直到打卡的最后一天都有提交纸质工作日志啊。为什么电子版的没有?——等一下,我和这个研究员关系好像还不错?我怎么不知道她还有个女儿?我们站点有小孩吗?和她在一起的那个收容专家——”
随着自律双耳上警示灯代表紧急程度的闪烁频率逐渐增高,Boom意识到自己接触到了一些危险的东西。“所以,我的记忆已经被更改了?我产生危险的原因是什么,是我看到了这些还是我意识到了这些?那个收容专家就是邮件里提到的那个Cherese吧,为什么没有人发现Elena缺席?——就因为她没存在感?这也太荒谬了!”
自律默不作声,Andrew Boom则开始检查自己记忆中Elena存在的痕迹。他确实还记得这个人,但记忆中的内容实在不像是一个和他关系这么好,不仅经常敢于主动要求加工资,有时候还敢为了接孩子翘班的女研究员。和她相关的记忆模糊得像八点钟之后的露水,有那么一点痕迹,可要找清晰的内容,只有阴影中的缝隙里才能瞧见。他又翻开自己刚拿的确认表;Elena的签名栏一片空白,同样不存在的还有收容专家职位上Cherese的名字。
记忆仿佛终于被点亮了一小块,Boom才想起来这个和Elena相爱的收容专家。他几乎是小跑着冲到了档案室;所有应该保存有标记着她们名字的——或者说应该由这两个人上交的纸质文件的文件柜,全都是空的。宿舍当然也是空的,一点私人物品都没有剩;办公室的工位也是空的。实习生的实验报告应该有的老师签名也是一片空白,应该属于Elena的笔迹没有在任何该出现的地方出现。他最终在办公室找到了上一次他拿过来的东西;一些空白表格,一些白纸,和Cherese入职的时候签署的协议。复印版的签字好好地在那儿,而Boom恰好目睹了那个最早的手写签名的消失。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您最多还有两小时时间。”自律似乎放大了电脑音量,这是她表达事情严重程度的某种手段,“为了避免时间计算错误导致的无意义死亡,我建议您将您的思考结果告知我以便于系统判断。您的死亡是流动站无法承受的损失,我不希望这件事发生。”
谁也不希望这件事发生,最不希望它发生的就是Boom本人。“我有两个问题要问。”焦虑并没有因发现真相而消失,反而因为记忆能够得到保留的时限过短而愈演愈烈。但Boom仍然以出奇的速度冷静了下来:“第一,记忆删除药剂会删除什么?第二,Cherese是什么时候死——消失的?”
“如果我回答了您的问题,您必须在五分钟内接受记忆删除药剂的注射。”自律的声音没什么波动,但电流音更大了。这让她的声音显得更加非人起来,也更加冷酷:“您确定要听吗?”
五分钟不是个很长的时间,焦虑和隐约的恐惧在这句话落下的时候攀升到了顶峰。站点主管拉开抽屉,拎起记忆删除药剂的盒子。他的动作有点粗暴,盒盖因此打开,小巧的针剂滚了一桌面。“说吧。”他抓起记忆删除药剂,注射针头向上地垫在了手腕下面,同时打开了备忘录的文字输入栏,“倒数五秒的时候告诉我一下,有些东西我必须要记下来。”
于是自律的声音又从电脑音箱里响起来了。“记忆删除的范围包括,您对此调查的记忆、和受害人有关的记忆,以及任何有可能联系起这些的内容。鉴于您的身份,您不会被告知任何信息,而其他成员会被告知接受了一次催眠治疗。”虚拟形象的双耳逐渐闪烁到看不清闪烁的地步,自律用带着电流的幼稚嗓音说出了Boom已经有所预感的内容,“Cherese女士在Coli女士消失后的两天内消失了。如果您想知道的不止这些,她在Coli女士消失后的24小时内开始调查,消失前已经调查到了Coli女士所有物的大范围失踪事件,并且在消失前一小时内有一份记忆增强药剂的申请。”
猜想被证实了。Cherese不仅仅只意识到了Elena所属物的消失,同样也意识到了自己记忆的异常,记忆增强药剂的申请就是证明。她正是死于这个。Andrew Boom手速飞快地敲着关键字,居然还能分出精力自己要重复几遍这个流程才能把备忘补完到不用调查、不用记忆删除就能给他自己一个规范、严谨,而且不会引起自己调查这玩意儿的好奇心的说明稿。说真的,五分钟时间也太短了,要是有脑波输入仪之类的大概就不会浪费这么多时间。一遍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输进去,再来一遍修改——这样才算省事些,不然他还要调查那些不存在的员工多少次?
“真他妈失踪人员不存在啊……”Andrew Boom咬牙切齿地喃喃自语着。
此时,他由衷地希望所有失踪人员都是Elena——就算是失踪也不会被发现的Ele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