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人游戏《Butterflies Elysium,蝴蝶的处决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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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ndraki,请对事件 睁开眼睛 进行一个 强身健体 验定:失败
Kondraki,请对事件 睁开眼睛 进行一个 平心定气 验定:失败

“父亲,起来喝口水。”

“父亲,快起来,你昨晚他妈的喝了多少——?这是什么?袜子……”

“父亲!够了!”

“……爸?”


Kondraki,请对事件 睁开眼睛 进行一个Draven 天人感应 验定:成功

站点主管睁开眼睛,阳光晒得眼皮有些发痒。他坐在一张木桌边,看着眼前的木盒。他的面前是一盒破旧的骰子游戏,木质的缝隙中夹着陈年的灰尘。他把手放在盒盖上,并未开启,而只是读着印在盒盖上的银色小字:

《Butterflies Elysium,蝴蝶的处决记录》

“你要的东西。”Clef坐在桌子另一边,闷声道,“我去了一趟演绎部。”

Kondraki依然没有打开盒盖,他望向对面,老友或前男友移开了视线,他身穿一件厚重的黑色毛呢外套,系着黑色领结,胸口别了一支白色蔷薇。这棺材似的衣着让他看起来像是准备参加一场葬礼。他脸上的表情像一块冰冷的石碑。

“演绎部真的存在?”

Clef点点头。

“上层叙事在哪里?”

“无处不在。”

Kondraki,请对事件 向Clef证明上层叙事不存在 进行一个 循循善诱 验定:失败

Kondraki张了张嘴,他下意识地想骂点什么,却突然感到一股无力涌上胸腔,不甘和愤怒像空气一样从肺中离开了,只剩下了干瘪的空间。可能由于阳光太刺眼了,他想,或者Clef死气沉沉的脸让他丧失了平日的锐气。

古老的爬虫脑:别骗自己了,亲爱的主管,你的疲弱和衰颓,和阳光没关系——跟任何人任何事都没关系。你的身躯,如同一辆被卸去了刹车的列车,在黑夜的荒野中疯狂地飞驰,冒着泡的伏特加和麦芽威士忌源源不断,涌进滚烫的锅炉……

边缘系统:而这场日夜不停的可怕奔驰即便是多么惊心动魄,多么令人惊惧,主管先生,它最终都会归于一个终点。

古老的爬虫脑:那混沌而宁静的黑色深渊,您正在走向的终点,名为衰老。


Kondraki打开了面前的木盒,里面由木质隔板隔出了几个空间。最大的一个里面有一本破旧的小册子,Kondraki费了很大劲,才从那斑驳的封面上看出册子的名字:《Butterflies Elysium,蝴蝶的处决记录》:双人游戏的玩家手册。

而最小的空格里面,躺着两个四四方方的金属骰子,金属上面布满了划痕和小小的凹坑,Kondraki把骰子放在手心里,用指尖拨了两下,黯淡的光泽在粗糙的表面缓缓滑过。

再抬起头时,Clef已经不见了,Kondraki没有听见他离开的声音,阳光透过窗户,灰尘在飞舞,桌对面空空荡荡,似乎从刚刚开始就没有人在那里过。

这很好,因为即将开始的是双人游戏,两者间进行的游戏。

Kondraki翻开那本小册子,因陈旧而变得柔软的纸页在手中滑落,他再一次读着游戏的名字,如同念诵一句咒语,窗外闪亮的树叶随即凝结如冰,阳光中的灰尘骤然静止,尔后在空气中无声融化,变化发生在转瞬之间,此刻桌对面的椅子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拉动。

边缘系统:他来了。

这是Kondraki与掷骰者进行的双人游戏。

Butterflies Elysium,蝴蝶的处决记录。


在Kondraki还没有留意到的时候,掷骰已经在进行了。

小册子的第一章名为《沉睡蔷薇》。蝴蝶扑扇翅膀,离开沉睡的蔷薇,第一轮游戏从此诞生,第一场处决随即开始。

他的身下是冰冷的地板,他的身体如同瘫软而火热的肉饼。他摸了摸脸,皮肤质地像是橡胶和塑料的结合体。


古老的爬虫脑:醒来吧,醒来吧,你这因为无度的酒精沐浴而滚烫发涨的脑子,是否仍能在颠倒的黑夜中体验到孤独的冰冷?

它说得对,Kondraki艰难地拧动脖子,头发在地面上摩擦。窗外一片漆黑,与他仅存的记忆无缝相连,从他在书桌前失去意识开始,世界已经遵循无情而繁杂的法则运行过一整个周期,而此间他并不在场。

这没什么,他听见自己在心中狂笑,在我出生以前抑或自我死去以后,无数个无数个这样的日夜依然在急速滚动,它们与我无关,与任何人都无关。如果有任何人试图爬上去,会被它甩下来碾过。


伏特加空瓶:是的!没错!尊敬的乘客,酒精号飞船已经开始售票,目的地是该死的银河中心!

“不,我……”

Kondraki,请对事件 找到任何一个没有空掉的酒瓶并将内容物一饮而尽 进行一个 食髓知味 验定:成功

“不,我……”

Kondraki,请对事件 继续将自己沉浸在酒精浴池中直到溺死 进行一个 食髓知味 验定:成功

Kondraki困惑地看着手中的骰子,陈旧的金属骰子闪着黯淡的光泽,他眨了眨眼睛,骰子的边缘逐渐融化,显现出锋利的线条,中心坍缩,向内坍缩。现在是两只伏特加瓶盖放在手心。

“我……不要……”

天花板倒悬下来,他与周遭万物一起在自己炽热的脑中旋转,不知来自何人的呼喊转瞬即逝,唯独沉睡的蔷薇于迷梦中发出的叹息得以永恒,蔷薇枝的尖刺刺入皮肤,他除感到束缚之外并无疼痛。

“爸爸,您还好吗?”

Draven坐在他面前,那双与他一般无二的眼睛看着他,带着过于老成的关切和恼怒。儿子以一个别扭的姿态坐在他的床沿,手臂僵硬地弯曲着,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死死压着他的双肩。

“您真的不能这样下去了。”Draven机械地说。

“您知道您喝了多少吗?”

“父亲,您……”

Kondraki突然间感到眼前的年轻人是如此哀伤,如此惴惴不安,他终于睁开迷蒙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儿子,他的面庞——遗传自他的母亲——棱角分明,黑色的柔软发丝伏在他年轻的额前,一道闪电划向尘封已久的记忆,二十几年前某个宁静的黑夜,他站在摇篮边,轻抚儿子小小的头颅。他突然发现……

Kondraki,请对事件 无视儿子的痛苦并发出无情的狂笑 进行一个 坚忍不拔 验定:失败成功

他突然发现,那些不过是褪色易碎的旧日碎片,应该随着该死的夏日狂风消散不见,而不是恼人地在脑中扎根发芽。他打开儿子的手,接着一串刺耳的尖啸——或者是笑声——从喉咙里冲了出来。

儿子带着极度失望的神情甩门而去,Kondraki的狂笑并未停止,他听着从自己喉咙中发出的连续声音,向后倒去,倒去,沉睡蔷薇的刺温柔地刺进血管,然后变成伏特加酒瓶的碎片。他躺在一团狼藉的折叠床上——亦或是破碎酒瓶堆成的舞台上,那里蝴蝶在蔷薇丛中纷飞。他手中的骰子被轻轻拿走。

“不……你是谁,你在哪?”

骰子被高高抛起,掷骰者看着突然停止狂笑的Kondraki,面露惊讶。

“灰域。”衰老的主管听到了这个答案。

Kondraki眼球上翻,看着在天花板的空洞中旋转并降落的金属骰子,蔷薇的味道围绕在他身边,他再也看不到脏污的天花板,他曾经牵着Draven的手,在一个潮湿的清晨走过那条开满了蔷薇的小路,花瓣上的露珠亦是如此闪闪发光,Kondraki伸出手,向那飞行的光芒伸出手去。

Kondraki,请对事件 在酩酊大醉后混乱的噩梦中结束一切 进行一个 ████ 验定:成功

骰子沉重地坠落下来,蔷薇的味道不复存在,只剩下酒精与污秽皮肉搅结的刺鼻气息,一把沉重的黑色武器落进Kondraki大开的手掌,他没有半点犹豫。

处决完成,《沉睡蔷薇》结束。

赢家看着黑暗中的狼藉,在更为深沉的黑暗中微笑,保存,尔后沉沉睡去。


在Kondraki还没有留意到的时候,掷骰依然在继续。

小册子的第二章名为《冰封蔷薇》,蝴蝶的双翼在黑色的冰中永封,蔷薇遗忘了温暖的春天,海浪被雪花覆盖的一刻,第二轮游戏同时开始。

收音机发出呲呲啦啦的声音,海水的气味萦绕在Kondraki的鼻尖,他裹紧了外套,天上有黑色的雪花缓缓飘落。炮火的痕迹依然存留在这个地区,海浪不断拍打水中的破碎建筑,单调的声音以令人舒服的方式不断叩击耳膜,除此之外,空气中充盈着冰凉的寂静。

“洛斯,11摄氏度,有雨。”

“……瑞瓦肖(控制区),0摄氏度,黑冰预警。”

Bright站在他身边,冷冷地看着盘旋在遥远海面上的白色鸟群。他仍然使用着那张儿童强奸犯的脸,眼睛翠绿,红色的头发有如烈火,在阴郁的天空下闷燃,他的手指狠狠地抓着栏杆,指节发白。他们的身后是一辆库普瑞斯锐影,面前是一台锈迹斑斑的观景望远镜,投币口里塞满了口香糖。


报废的望远镜:我是一个过去了的狂热时代的野心代表,他们曾经想把这堆海边的战争废墟变为一个旅游景点,他们绘制了地图,画上了梦中的摩天轮,制作了游客手册,把观景望远镜栽种在海岸上……

倾颓的栏杆:而如今只有我们,在海风里腐烂,像一座座耻辱的纪念碑,纪念失败与半途而废。

报废的望远镜:看看你,浑身酒味的先生啊,看起来就像他们中的一员。


不,我不是,这是我第一次来到瑞瓦肖。他不安地移开视线,心中却有一块隐隐作痛,像是被狠狠戳了一下。

Kondraki,请对事件 确定自己为何会感到心虚 进行一个 天人感应 验定:成功


海风吹起他的发梢,雪花将些许温度从脖颈间带走,Bright胸前的项链闪闪发亮,他的目光凝结在码头的尽头。Kondraki也随之望去,深邃的海水中浸泡着一艘来自记忆的白色帆船,旧日的暗淡阳光下,光洁的流线型船体随着波浪缓缓起伏,如此清晰地浮现在他的眼前。


记忆中的单桅帆船-考迪莱勒'19:你忘记了……那个并不温暖的晴天,海水依然冰冷刺骨……你站在我的船舱外面,你忘记了,但我记得,亲爱的,我还记得,你来接多年未见的老友,你自信地邀请他加入你的军队,加入你的国度,你如此自信,野心勃勃,海风吹起你的鬈发,亲爱的,我会一直记得……

“为何是选在这里呢?”

Bright平静地问道,但Kondraki知道对方已经知晓了答案。

“从何处开始,从何处结束,对吧?”Bright声音低沉,“我以为会是Clef来动手。”

“他……在忙。”

“请帮我转告大忙人,我为他的孱弱感到遗憾。”Bright抱起双臂,眯起双眼,“你当初驾着那艘船,穿过灰域,跨过海洋,就为了邀请我去你的站点。你就站在那里——我还记得清清楚楚。”

“我……等等,灰域?”Kondraki困惑地转过头,黑色的雪花无声地落在Bright肩头,像是覆盖了一层灰尘,或是灰烬。

Kondraki,请对事件 搞清楚这个不停出现在混沌记忆中的概念 进行一个 逻辑思维 验定:██

“不,不,为什么?”

Bright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Kondraki的异状,继续述说往事,此刻这些语句在Kondraki听来就像既定于此处时空的剧目台词。

“是什么改变了你呢?基金会?还是酒精?你曾经的年轻气盛……”

“闭嘴,老家伙,我在问你话!”

Kondraki,请对事件 搞清楚什么是“灰域” 进行一个 循循善诱 验定:成功

“你说什么,灰域?灰域是将大陆隔开的地理区域……”

“混蛋,别再废话了!”

“灰域是无法被穿过的模糊地区,电波的集合处,心智的吞噬者……你不知道吗?”

教科书上的陈词滥调,皆是设计好的词句。Bright的嘴唇机械地翳动。

Kondraki,请对事件 按照上级指令将Bright处决 进行一个 反应速度 验定:失败


SCP-408 幻像蝶:我们的幻像对这个男人无效,我们不能迷惑一个囚禁于项链的灵魂……

Bright波澜不惊地看着眼前的老友,Kondraki嘴巴大张,右手放在腰间的枪套上,另一只手则将其死死按住,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座怪诞的雕塑。

Bright微微一笑,接着是大笑。

他的手指从扳机上松开,早已抽出的手枪从手心落下,悄无声息地落到地上,他笑得很畅快,甚至带有一种复仇的黑暗快感。

Kondraki,请对事件 ████████████████

“天啊,我就知道。”在逐渐猛烈的风中和海浪声中,Kondraki几乎听不到Bright在说什么,“Konny啊,再次穿越灰域吧……”

他想再次发问,但巨风狂暴地卷起厚重的雪花,劈头盖脸地砸下,天光骤变,万物旋转而飞舞,Kondraki的怒吼淹没在了世界崩坏的訇然巨响中。

Bright的身影依旧站在原地,他笔直地站在冰封的蔷薇丛之上,看着自己的手心,那里躺着两颗陈旧的金属骰子,闪着神秘的光泽。黑色的雪花穿过他的身体,落在Kondraki仰起朝天的脸上。Kondraki双眼圆睁,在刺骨入心的寒冷将他与蔷薇丛化为一体之前,他终于听到了Bright的答案。

“去问掷骰者吧。”

“你要去哪?”Kondraki问。

“我?”Bright低下头,露出一个凄凉的微笑,似乎有某种硬物阻塞在他的胸口,刚刚的轻松与快意似乎被突降的寒冷带走,荡然无存,唯余深入骨髓的疲惫,“我要去进行下一轮游戏了,再见,Konny。”

处决未完成。

本轮游戏没有赢家。


Kondraki,请对事件 睁开眼睛 进行一个 天人感应 验定:成功

站点主管睁开眼睛,阳光晒得眼皮有些发痒。他的背后是一面破碎的彩绘玻璃幕墙,阳光穿过巨大的破洞射进来。他似乎身处一个老旧的教堂,他的脚边是一盒破旧的骰子游戏,盒盖大开,铺着天鹅绒的隔间里放着一本册子,以及两颗金属骰子,在阳光下发着古老的光泽。

他没有抬头,因为他知道对方无处不在,他不知道这知识从何而来,或许他生来便持有世界运行的规则,比如他自己的世界如果不是在疯狂的混乱中诞生,便是在疯狂的混乱中终结。

在自己看来,他如同浑身腐烂生疮、形如行尸的希律王,坐在为傀儡而设的古旧王座上,妄行邪恶的王威,将绝望的种子捏在手心,播撒在大地正中。

Kondraki,请对事件 接受这一切 进行一个 逻辑思维 验定:未进行

Kondraki,请对事件 接受这一切并登基为疯狂的末代暴君 进行一个 平心定气 验定:未进行

“这不是我,我不接受。”Kondraki将那两颗骰子死死握在手里,就像即将溺死的人抓住一根芦苇,他狠狠地盯着面前的Clef。

“你也曾经穿过灰域吗?”

“我去过了演绎部。”Clef摊开手,胸前的白色蔷薇有着裹尸亚麻布的质感。

“上层叙事存在于何处?”

Clef抬起头。海水的味道穿过了彩绘玻璃,上面有一整幅古旧的画作。在斑斓而有些陈旧的色彩浓雾之上,年轻的人道主义之母、无罪女王德洛莉丝·黛垂目凝望着Kondraki。在裂缝和尘埃的簇拥下,她的姿态平静而超然:一只手护着胸前闪闪发光的肺叶——人道主义的象征,另一只手高高举起,手指伸向上方,伸向邈远而不可知的地方。

“你问上层叙事在何处?”

这间废弃多年的教堂没有保护好它的信仰,无罪女王的脸部在多年海风消磨下已然伤痕累累,漫漶不清。甚至Kondraki也忘记了她的面容,她应该拥有一双阳光般的眼眸,还是海水般的眼眸?她应该流露出欢欣的微笑,抑或悲哀的愁绪?她是无罪者,世界万国的统治者,或许被称为“有史以来最著名的人类”。

一种陌生感击中了Kondraki,他变得难以想象这样的称呼如何加诸于一个真正的


陌生感:不要幻想,不要被刺眼的阳光迷惑,不要怀疑自己,你看到的便是真实。

视觉:无罪女王的脸上,只有一团肮脏的烟尘。

“无罪者啊,她无处不在。”Clef直直地望向他的双眼,手里的双管猎枪转来转去,像一个过大的纸风车,“她看着我们干过的破事,Konny,我有时候都不记得我干过什么了,她记得一清二楚,就像是她亲自将这些事端到我的面前。

“有时候我就那么坐在那里,睡不着的半夜,坐在黑乎乎的宿舍里,那些破事像潮水一样突然就冲出来,它们推着我的后背,逼着我拿起枪,然后上膛。”

“然后呢?”Kondraki小声道,Clef的三只眼睛没有一点笑意。


边缘系统:这些东西也推着你,不是吗?你每个夜晚站在悬崖边,站在上面吊着套索的板凳上,是谁的手放在你的后背?

古老的爬虫脑:自己!腐烂发臭的你!

“你不知道吗?”Clef耸耸肩膀,“然后我就被处决了,理所应当,顺其自然,被我自己的手。”

“不。”

“不什么?你不也是吗?坐在站点的王位上发疯,亲手毁掉身边的每一个东西,你不承认那是你?那就是你!”

“我不想那样做!”Kondraki紧紧握住手中的骰子,向前一步,死死盯着Clef,“别装了,你真的接受了这一切?上叙安排的一切?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穿起了丧服?”

“哈……”Clef摇了摇头,看着无罪女王的脸面,冷笑一声,“我为自己出丧,不行吗?我为无数轮游戏里血溅当场、尸骨无存的自己出丧,Konny,别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这没什么了不起的,在清晨为助理泡一杯咖啡和因为一杯咖啡杀掉三个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区别。她很聪明,总能让我们把罪赎清……想推翻一切吗?想重新开始吗?说台词吧!”

“你竟然屈从于那种东西,为什么不和我一起——”

“Konny博士!”Clef极为夸张地打断了他,他扭曲的表情让Kondraki想起一张喜剧面具,“我呢,其实一直很欣赏你的做事风格,你的作为主管时的……呃,雷厉风行?但很遗憾,太多的损失已经造成……上次的咖啡机事件,你知道上面那些委员会不是很开心……”


边缘系统:熟悉的不安在你体内沸腾,看着他的脸!是不是感到皮革般的僵硬质感?

紧握的拳头:上吧,打断这个喋喋不休的提词器,看看那张老皮下面究竟运行着怎样的齿轮!

古老的爬虫脑:这不是演戏,这是处决前的宣言,虚假的无罪者、罪名的织造者需要一个合理的“动力”,来展开接下来的“情节”……破坏它!


“所以我真的很遗憾,对于必须履行的指示,我不能拒绝——”

kondraki挥拳而出,但Clef更快一步,熟悉的双管猎枪端在他的手中,kondraki曾经无数次见过这把暴躁的武器,而他知道自己躲无可躲。

Kondraki,请————

“不需要。”kondraki微微一笑,他左手紧紧握着两颗骰子,右手死死拽住猎枪的枪管,往心口一放。Clef扣下扳机,铁弹穿过血肉时,kondraki收到了一股强烈的通透感,他带着恒久明亮的笑容,看着老友惊骇的脸。

古老的爬虫脑:你听到了子弹离开枪口的声音,撞击墙壁的声音,但你没有听见自己支离破碎的声音,支离破碎,化作液体,喷洒在空间中。疼痛被更大更深处的阴影遮盖,来自最初生物的记忆原点——死亡。

边缘系统:但你的思绪并未停止,你仍然在抓取,试着将漂浮于万物中的湿润哀愁紧紧抓在手心,看看你的手心,污血在流淌,多么肮脏!

古老的爬虫脑:为何如此执着于索求悲哀?为何如此执着于自我毁灭?为何一遍遍走着相同的路?

Kondraki:悲哀并非我所寻求,乃是万事万物无端赋予;道路并非我所选择,乃是无声掷骰瞬间判定;选择自我毁灭并非顺从命运,而是将以上所有虚伪暴虐的旨意一并碎为齑粉!

掷骰者: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两颗子弹并未在墙壁上支离破碎,而是闪耀着光芒,不断飞行,在因规则混乱而暂时停止的时空中飞行,直到回到它来时之处。在这片无人踏足之地,来自所有国度和岛屿的纠结电波在此处相会,显现出昔日呢喃与今日欢笑相融的无尽蜃景。而这幻象将成为巨大而宽广、并且不可逾越的墙壁,在不安的悸动中毁灭一切试图跨越之心智,隔绝广袤的大陆与海洋。

探险家和货车司机们称其为灰域,它是一个既定事实的反对旗帜,真实地存在着。

两颗闪耀着金属光芒的子弹在空中飞行,翻滚并起舞,尖端销蚀,化为两颗陈旧的骰子,穿过长久的时光,落入灰域深处。

此间夜色宁静,此间波涛汹涌,此间大雪纷飞,此间冰封万里。

此间有端坐于王座上腐烂的躯体,黑色的冠上血迹斑斑,长夜的泪滴凝结成宝石中永不消褪的阴影。灰域还记得,许久许久之前,掷骰者曾经伸出枯骨般的手,两颗骰子落入他的手心,发出咔哒的声响。

掷骰者,请对事件 将自己的一切失意与愤怒赋予名为Kondraki的符号 进行一个 内陆帝国 验定:成功


“主任……主任……”

Kondraki认得这个声音,纤细,温和,有时因年轻而犹豫不决。可他没有力气动弹,直到凉意爬上脊背,他意识到自己浸泡在水里,耳边有海浪的声音和微风拂过芦苇的声音,轻柔得像一片羽毛。

“塔罗兰……”

塔罗兰拨开茂盛的、一人多高的芦苇,慢慢地向他走来,停在了离他五步远的地方。他消瘦而苍白,宽大的研究员袍下摆随风晃动,他望着Kondraki,脸面上带着哀伤而悲切的笑容,这种笑容赋予了他一种黑色的光芒,就像在黑洞中不断燃烧的那种光一样。

年轻人站在海水中,海水舔䑛着他的脚腕,胸膛不断起伏。Kondraki感到自己的身边似乎有什么在崩塌、流逝。四周的事物似乎蜕去了一层灰蒙蒙的外壳,变得轻灵而松软,颜色鲜明可爱了起来。即便是Kondraki,也感到自己的呼吸不再如此艰难。

而这种清明的色调,在靠近塔罗兰的瞬间逃逸而去,四散放射,无法再靠近哪怕一寸,年轻人的身体拒绝了它们。Kondraki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温暖与喜悦的概念似乎被某种存在阻挡了,一种沉重的东西,Kondraki也曾经接触过,但他完全没有想到,这种存在竟然能以如此可怕的重量堆积在一个人的身上——绝望。

如此沉重的绝望,压在塔罗兰的身躯上,沉重到扭曲了某种定律,绝望变成了类似黑洞的物体,攫取来自周遭一切的同类——悲苦、不安、焦躁……而剩下的,无论那是什么,都无法再进入塔罗兰的世界了,它们被反射,散射,消解成一片模糊的遗憾。

在世界上留下了一个绝望的黑洞。

塔罗兰依然保持着淡蓝色的微笑,他的身体看上去如此轻,似乎可以被一阵风带走。

“您终于来了,主任。”

“你在等我?”

“Bright博士告诉我,您会来的……”塔罗兰向Kondraki身后看去,似乎那个诡计多端的永生之人正站在他后面,“他说得对,您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我哪里不一样。”Kondraki苦涩地说,“我和Clef一样放纵,和Bright一样乐于自我伤害,还有Draven……”

“不,不,您是一个转换器。您是一个永不停息的锅炉,愤怒地喷吐,燃烧一切负面之物、沉重之物……”古老的嗡嗡声从塔罗兰身畔传来,似乎声音亦无法逃脱绝望的重量。

“我燃烧的是伏特加和麦芽威士忌。”

“您燃烧的悲哀和晦暗的负罪感,但您将完全不同的事物生产了出来……”塔罗兰歪着脑袋,眨了眨眼睛,“掷骰者犯下了错误,他将生产这种事物的化学反应赋予了您,就像他在属于他的位面里所做的那样,Kondraki,您可以生产‘反抗’……

“这个掷骰者太看重您了,主任,他把自己感受到的一切,都赋予了您,您就是他——或者是,他理想中的自己。在遇到世界的恶意,面对绝望时,会愤怒,会反抗,会用自己的手击碎一切。”

“这力道有多大?”Kondraki看着塔罗兰背后的沉重绝望,似乎明白了自己将做什么,“这个上叙,希望自己反抗的力量有多大?”

塔罗兰张开双臂,微微笑道:“取决于他面对的绝望有多大。”

不需多余的话语,似乎一切早已书写既定,真空之中有恒星熊熊燃烧,利剑跨越时空,向来处挥去。


掷骰者\Kondraki睁开眼睛,阳光晒得眼皮有些发痒。他坐在一张木桌边,看着眼前的木盒。他的面前是一盒破旧的骰子游戏,最大的隔间中放着一本小册子,唯一的玩家费了很大劲,才从那斑驳的封面上看出册子的名字:《Butterflies Elysium,蝴蝶的处决记录》:单人游戏的玩家手册。

为一个人设计的骰子游戏,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人进行,同一个人掷骰,同一个人完成不可拒绝的指令。

Kondraki:你是谁?

掷骰者:我就是你。

Kondraki:我是你的影子吗?

掷骰者:你是我的一部分,悲伤的一部分,痛苦的一部分,暴力而桀骜不驯的一部分。看到你手心里的污血了吗?那来自我血管的跳动。

Kondraki:我来自何处?你又在何处?

掷骰者:你来自我的记忆和思绪,来自我所经历的一切喜怒哀乐。你过去的意气风发,如今的挣扎和堕落,窒息在致命的心灰意冷里的同事老友,战争和黑色的雪花,这世界写下的八千年历史,皆来自于此……书写这一切的现场,即是灰域。

Kondraki:你是孤身一人创造了我吗?

掷骰者:……不,我并非孤身一人。

在名为灰域的荒原之上,八千年之内与八千年之外的时光在空中愤怒地燃烧,滚滚烟尘融为一体,难舍难分,最终化为黑色的雪,Kondraki缓缓在其中行走,在破碎的心灵与凋零蔷薇中目睹世界如何诞生以及如何终结,高渺的电磁层中传来断断续续的咔哒声,好似某人以群星为键盘不断敲击,Kondraki侧耳聆听,最终确定那究竟是何种声音。

是骰子,数目极多的金属骰子互相碰撞的轻声。


掷骰者们:是一百四十个骰子。

掷骰者们:七十个掷骰者。

陈旧的金属骰子纷纷而落,Kondraki抬头望向群星,他能够预感到这个世界即将走向终结,烈焰终有熄灭的一刻,但飞落的骰子会将他带向空白而未知的高处,圣安妮用神秘的手势指向的不可知之地,在那里微风明亮,木桌温暖,掷骰者正要打开木盒的盖子,里面躺着两颗骰子,和一本封面斑驳不清的小册子:

7172人游戏《Butterflies Elysium,蝴蝶的处决记录》

子弹射出之前,蝴蝶已翩然飞起,Kondraki起身离开木桌,时间与空间收缩于一点,处决不曾开始,也不将开始。


“……爸爸?”

“天,闹钟没有响,怪不得……”

“啊哈,我得来点……”

“爸爸!啊,好了。”

Kondraki睁开眼睛,Draven笑嘻嘻地看着他,一只手掐腰,另一只手上拿着一杯水,正要泼在他的脸上。

“孩子,早上好……”

Kondraki惊讶于自己说了这样的问候,普普通通的问候,健康且正常,应当发生在每个家庭的安宁早晨,而更让他惊讶的是:Draven并不觉得奇怪。

“啊,快走快走,今天是煎蛋,我送您去上班。”Draven露出了一个恶作剧被发现的笑容,云淡风轻地把水杯放在书桌上,转身离开了Kondraki的房间,甚至做了个鬼脸。

年老的主管愣愣地坐在床边,恍如隔世。


书桌:我是如此井井有条,文件和书籍分门别类,似乎我的主人从来都是一个严于律己、充满活力的家伙,您同意吗?

地板:没有酒精的污渍,没有散落的衣物,没有被疯狂的发泄撕碎的纸片,您是一个平和的,热爱生活的人,您同意吗?

衬衫:我安稳地呆在衣柜里,带有洗衣剂的橘子香味,熨烫得恰到好处,请穿上我吧,然后开开心下楼去吃早餐!

Kondraki看着自己双手,又茫然地看着这个房间,他身处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他记得这些基金会配发的家具和宽大窗户,但这整洁和温馨让他惊慌失措,就像一个出门多年的旅人终于回到已经几乎将他遗忘的家,不禁怀疑自己是否早已完全失去了这份安宁。


古老的爬虫脑:你在怀疑什么呢,这就是你的房间。彻夜的噩梦还不够么?你要把自己的生活也拖进梦中的那滩泥潭?你现在身体健康得像一匹马,除了不时的疲倦——哪个老人不这样呢?别胡思乱想了,快站起来,煎蛋要凉了!

边缘系统:梦已经醒了,看看你的身边,干净清爽,耳畔没有恼人的噪音,眼前没有扰人的虫豸,酒精的气味不曾靠近过你,你是在正轨上安稳行进的运货车……只需要等待一个安适的晚年。

古老的爬虫脑:站起来点燃锅炉吧,这是想要的的生活。

Draven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却像是来自极其遥远的地方,Kondraki站起身,打开窗户,空气带来海水的味道,天地间飘舞着雪花,洁白而微小。Draven轻快地走向他的雪铁龙,点火热车,他准备和父亲一起去上班。

他深深吸了一口清晨的海风,冰凉,腥咸,但如此真实。他感到自己的大脑正在以正确的规则运行,顺利分析周遭的一切,没有旋转的幻觉,没有被愤怒染红的视野,万事万物之间有着黄金颜色的联系相接,这联系能够被温柔的思绪感应,并将干净的质感赋予流转的时间。随心所欲的骰子似乎从未存在过,一切有序而行,一切在向他微笑,谦逊而愉快地向他发出邀请:

“来度过想要的一生吧。”

两颗泪水从Kondraki苍老的眼眶里流淌而下,流过他因纯粹的喜悦而扬起的嘴角,流过他胡茬整洁的下巴,落出窗沿,经过被精心打理过的花盆,从Draven嗔怒的脸前划过,而后它们继续坠落,翻滚,在虚空中闪耀着陈旧的金属光泽。

两颗饱经风霜的金属骰子无声地落在了一只年轻饱满的手心里,掷骰者笑盈盈地看着这小小的骰子,露出了兴奋的神情。

掷骰者,请对事件 将自己的一切幸福与和谐赋予名为Kondraki的符号 进行一个 内陆帝国 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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