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巴斯”作战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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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2月20日1510时

克里米亚半岛南部雅尔塔加斯拉普小镇,爱托多尔悬崖燕子堡

伊万背靠在这座有着百年历史的哥特式城堡观景台上,眯着眼看着远处海岸线栏杆旁零零散散的游客。

“时机已经成熟。”伊万身边的男人从兜里掏出一包“大卫杜夫”香烟,抽出两根递给伊万。伊万夹过一根叼在嘴里,一边用手遮挡海风一边用“IMCO”煤油打火机点火。

“两个机步旅和一个坦克旅已经越过第聂伯河到达波克罗夫斯科耶,赫尔松的第11航空团也随时待命。”男人吐出一口烟圈。“北约主力已经调往中东戒备,西线的防守形如虚设,所以第十三集团军的独立空中机动团和第16陆航旅的一个团都将抽调到东线来,面对俄罗斯可能的反制进行防御。”

“克里米亚呢?那里除了黑海舰队的第810陆战团,还有第27混编航空师的S-400防空部队,更何况叙利亚赫梅米姆基地离这里只有一千公里,俄罗斯的飞机随时可以增援。”伊万用胳膊在栏杆撑起后倾的身体。

“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本身就是从乌克兰分裂的,以收复这两个州为出兵目的,国际舆论都会倒向我们。要知道“新俄罗斯联邦”现在国际定性依然是恐怖分子,而乌克兰在混沌分裂者支持下的‘季莫申科改革’卓有成效。俄罗斯肯定不愿意为了这一个没有被承认的‘新俄罗斯联邦’而和我们直接开战。”男人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

“还算有脑子,那么你们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即使是混沌分裂者,也不愿意看到这个节骨眼上得罪俄罗斯。”伊万抖抖烟,看着烟灰从栏杆落下四十米高的悬崖消失不见。

“SBU1的特种部队和空中机动团将在24号晚上空降顿涅茨克斯市,夺取机场和火车站。外围的武装部队将和国民卫队作战营联合进攻驻扎马里乌波尔和顿涅茨克的民兵武装基地,一举摧毁他们的有生力量。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混沌分裂者部队作为‘军事顾问’和‘民间志愿者’提供军事支援,不然我们目前集结的军队很可能达不到预期的作战目标。”

“东乌的‘民间志愿者’还挺多的。”伊万扯了扯嘴角:“但是东乌的民兵和俄罗斯的“志愿者”也不是善茬,混沌分裂者将会得到什么回报?”

“如果东乌可以快速的收复,民众的信任度都会倒向自由党,祖国党将完全失势。届时,新上台的乌克兰政府将会是混沌分裂者最忠诚的盟友……”

伊万打断了男子近似谄媚的未来规划:“我不需要假惺惺的承诺,你不会真的以为这十几年来我们的援助是基于人道主义吧?乌克兰政府需要提供一个足以让我们冒着和俄罗斯关系恶化的风险出兵的条件。不然我们一兵一卒都不会调到东乌,就等着你们再在顿巴斯摔二十架飞机吧。”

两人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只有海浪拍在悬崖的“哗哗”声和海鸟的啁啾响彻天地。

“我们需要乌克兰第十三集团军和独立空中机动部队的战时指挥权,以及东乌部分重工业,具体依照你们收复的区域来划分。”伊万指了指自己左耳塞的蓝牙耳机说道。“这是我们的要求。”

男人的冷汗滑落鬓角。

伊万盯着男人用力吸烟掩盖自己的失态,继续说道:“我们也会开出一个你们无法拒绝的条件。”

“我们现在就可以将调动两支轻型机步大队和临时在赫尔松基地修整的混分第1特种作战支队以‘志愿者’的身份参加行动,打开一道直通顿涅茨克的路线,后续还会投入更多兵力和武器直到确保你们完全收复东乌为止。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的混沌第七航空大队及其附属陆航部队随时能保证足够的空中支援和雷达干扰,仅凭十六年前叛军从你们手里缴获的米格-23和老式米格-29根本与之无法抗衡,至于黑海方面,我们会发起适当的威慑和摩擦让他们无暇顾及北边一次快速的反恐行动。”

“可是……”

“别急着拒绝,这只是第一步。”伊万没有允许他说下去。“我们将保证十年内的国防安全,俄罗斯的威慑会降低到自苏联解体后从来没有过的地步,乌克兰将获得十年经济发展的时间。”

男人用上衣兜的手帕擦了擦自己额头,“事关重大,我一个人无法决定。”

“确实,回去和你的幕僚们好好商议吧。但是我可要提醒你,你们的坦克,你们的飞机,你们的舰艇,是由谁折价售卖的?基础工业的修缮和保养是谁提供的技术人员?乌克兰GDP增长到欧洲前十是因为谁的投资?甚至你们政党的崛起,又是依靠哪些财团的支持?”伊万语重心长地拍拍男人的肩膀。“不急,我们可以慢慢想,在你们的部队被‘冰雹’和‘龙卷风’全歼之前,我都有时间等。”

男人微微发福的身影消失在小路尽头的松树林间,刚刚还在海岸线附近游玩的观光客也逐渐消失。伊万将烟屁股扔在脚下碾碎,然后摩挲着脖颈比平日打得高了几分的温莎结领带,对着空无一人的观景台说道:“听到了?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总统已经对驻扎顿涅茨克和卢甘斯的大部分军事顾问下达了撤退命令,克里米亚第38航空团将临时调往新罗尔斯,内务部的人甚至会提前炸毁卢甘斯克弹药厂的库存。不过你们必须在三个月内完成所有行动,否则俄罗斯出于人道主义的帮助,将出兵维护亲俄地区的和平。”

无声的话语通过颅骨传入到伊万的耳蜗,带着浓烈的乌拉尔口音。

“连三个月都等不了吗?以后从沃伦垄岗到第聂伯低地都将属于联邦,何必在意这点名声。”

“这是总统的要求。难以置信,他们真的会答应你们的要求吗?我以为他们在被北约欺骗后已经学聪明了。”

“绝对会的。”伊万咧嘴一笑,“北约可没有让乌克兰强大起来,至少是表面上的强大。”

通讯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你们是很可怕的敌人,我希望这辈子我们都没有机会在战场上碰面。”

对方说完便挂断了通讯,伊万自嘲般笑了笑,抬头眺望着地平线尽头的落日,碧绿的黑海已经被夕阳照耀得波光粼粼,仿佛鲜血。

海鸟从伊万的头顶飞过,他趴在栏杆上,哼起了一首音调苍凉的俄罗斯民歌。

На заре ты ходил по росе утром раним

Ветер странствий сбивал тебя с ног

Был, как Солнце - чужой, когда ранен

И не знал всех значений дорог

И не знал, что путь так далек

А дорога вела от порога。

……………………

(迎向黎明 朝露轻抚你的伤)

(一路跋涉 疲惫压在你肩上)

(忍着伤痛 阳光仿佛也冰凉)

(何所追寻 前路到底向何方)

(何时终了 此途到底有多长)

(绵延征程 就始于我的家乡)


2025年2月24日0300时

东部乌克兰地区,新俄罗斯联邦上空三千米

C-17运输机的PW2040涡轮风扇发动机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指降员站在机头位置的物资箱上,高举双手比出“十”的手势。

“还有十分钟!检查装备!”各个分队的跳伞队长着拍打身后的队友肩膀告知时间。

从后往前,作战分队的士兵们依次拉开前一位队友的伞包检查缆绳,确保彼此的伞包可以正常打开。

“伞口上端状况正常。”

“主伞外表正常。”

“外囊封闭稳定。”

“捆锁系带正常。”

“股间垫布摆放正常。”

“索具正常。”

“现在高度是?”一名跳伞队长询问边上正在给机舱加压的机组人员。

“一万三千英尺!”机组人员拍了拍自己手腕上发着微光的高度计示意。

“一分钟!”指降员举起一根手指提示时间。

“第一队预备!”机尾的舱门已经打开,来自不同分队的跳伞长纷纷聚拢手下的队员,排列成紧凑队形等待口令。

红色的指示灯在尖锐的蜂鸣后变为绿色,另一名机组人员挥手做出“前进”的手势。“跳!跳!跳!”

舱门的士兵们鱼贯而出,消失在机舱外浓郁的夜色之中。


2025年2月24日0300时

东乌克兰,顿涅茨克州上空,距地面约九千米

四架体型巨大的三角体飞行器在颠簸的高空中平稳前进,气流划过扁平机身后缘两侧的全动式双垂尾,在后面留下两道绵延的白线。

“鸦羽一号呼叫鸦羽二队,鸦羽二队请注意,已进入轰炸指示区。航向215,距离目标还有77公里,按照预定方案执行,完毕。”

一号长机驾驶员拉动节流阀减速,全覆式氧气面罩的HUD2将雷达告警器扫描到的少得可怜的雷达波显示在主视角,不过开机的是S-300的老式照射雷达,在这个高度没有任何可能发现入侵领空的混沌分裂者战斗机。

“鸦羽四号收到,我将保持原定高度巡航,敌方开机雷达脉冲已标注记录,完毕。”

“鸦羽三号收到,准备标注轰炸目标,完毕。”

“鸦羽二号收到,我与长机保持齐飞状态,完毕。”

三号长机加快速度脱离编队,一号长机和二号僚机降低飞行高度,四号僚机依旧保持平飞,四架战机很快拉开的距离,淹没在浓重的夜色
之中。

“一队检查激光制导武器开关,完毕。”

“鸦羽二号明白,完毕。”

武器控制面板的舱盖自动升起,一号驾驶员打开了激光制导武器开关。

“三号呼叫一队,三号呼叫一队,导航塔正常运作,航站楼有敌军防守,停机坪停有四架米24直升机。机库中有两架战斗机,型号不明,判断应为苏27攻击机或米格29歼击机。我已接通侦察模块和激光模块,为一队提供打击制导,完毕。”

“四号呼叫一队,四号呼叫一队,十点钟方向39公里发现辐射源,判定为63N6E2无源相控阵雷达,辐射源连续波特征和详细方位角已经输入,完毕。”

HUD上弹出了三号机标记的三角攻击箭头,正中心的瞄准框向攻击目标偏移。测距仪迅速计算了目标距离,两侧的全息屏幕上罗列出制导投弹的参数。

“一号呼叫二号,修改攻击次序,我将负责轰炸导航塔、直升机停机坪和机库。二号武器舱挂载有两枚反辐射导弹,在第一轮攻击完成后继续对敌搜索雷达进行打击,不用进行评估,完毕。”

“二号明白,63N6辐射源连续波特征和详细方位角已经输入导引头,我将负责打击航站楼和跑道,完毕。”

“倒数十秒后发射导弹,完毕。”

“一号就位,完毕。”

“二号就位,完毕。”

一号驾驶员打开了自动平飞控制,头盔内响起了“滴滴”的投弹时机提示音,驾驶员毫不犹豫地摁下了发射按钮。

“发射!”

三枚激光导弹同时从匿踪式挂架下点火脱离,在极短的时间内加速冲向攻击目标。同时,僚机将武器架下除了反辐射导弹外的所有导弹全部发射出去,然后立刻加速,从机场跑道上空水平飞过。

没过多久,机场便发生了剧烈的爆炸。火光笼罩了目视能及的一切事物,机场跑道犹如节日烟火爆炸开来,米24的机身在炙炎中翻滚解体,导航塔不堪重负的断裂倒塌,航站楼熊熊燃烧……花费了五年重建的顿涅茨克机场在不到五分钟内摧毁得比14年前更加严重。

“正在进行摧毁评估……”三号机在高空盘旋着“顿涅茨克机场损毁率为79%,达到预计摧毁效果,完毕。”

“一号呼叫二号,二号报告情况,完毕。”

“搜索雷达脉冲消失了,不清楚是关机还是被摧毁,我猜至少击中了一座,完毕。”

“很好,立刻返航,剩下的交给乌克兰童子军就行了。”

四架战机在燃烧的机场上空汇合,无视了对着天空乱打一气的机场防空部队,踏着高射机炮的曳光弹离开了东乌领空。


2025年2月24日0400时

东乌,顿涅茨克市区

这座位于卡利米乌斯河上游的城市曾经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定的为世界最清洁工业城市,而现在,她正在硝烟和炮火中逐渐瓦解。

一个小时前,来自混沌分裂者和乌克兰的精锐部队在猛烈地空中打击掩护下从天而降,宛如达摩克利斯剑般插入新俄罗斯联邦的心脏。在外科手术式空中打击下侥幸幸存的敌军面对混分摧枯拉朽的攻势不堪一击,不到一个半小时就丢失了顿涅茨克市的外围防线,剩余敌军只能收拢兵力龟缩入城,坚守等待顿巴斯或者马里乌波尔的装甲部队回防。

“老头”如此想着。蒙蒙亮的天空传来从低沉到尖锐的尖啸,他抬头看去, 三架“哈兹特克”战机拖曳着白色航迹掠过城市上空,转眼间消失在黑夜之中。随后几秒,经过主动降噪耳机处理的音爆导入老头的耳朵。

“这是……去轰炸顿巴斯煤田的空中单元。”坐在车顶炮手位的“噩梦”找到了数据链中共享的友军资料。“他们已经摧毁了马里乌波尔的敌军装甲旅,老式的T-64BM和T72可打不下来五代机。”

远方的天空升起几枚照明弹,枪击和爆炸声在这座被火光映红的城市里响彻。多功能突击车转弯穿过主干道,几辆损坏变形的武装皮卡侧翻在路边,车身上一排排30MM孔洞沾染着血迹。其中还有一辆BMP-1步兵战车斜停在路中间熊熊燃烧,焦黑狰狞的士兵和平民横七竖八倒在车体周围,突击车从尸体上压过去,引起一阵颠簸和牙酸的汁液飞溅声。

“步兵第2单元突击小组XY-117,已接入交火阵线,请注意安全。”车载智能亲切地提醒道,仿佛他们不是置身于战场,而是亲子旅游团。

噩梦调出中控台上的通讯系统,对友方公用频段呼叫道:“点对线通信请求,突击小组XY-117从顿涅茨克大街西北街道290方位角接近,已经打开敌我识别信标,不要朝我们这个方向开火,完毕。”

“这里是步兵第6单元突击小组XY-064,我们在你们三点钟方向。遭遇五十人上下的敌对武装分子在街区游走袭击,需要更多的重火力清除建筑物,完毕。”

“明白,突击小组XY-117即将抵达,完毕。”

“铁匠”的个人终端投影出2.5D城市地图,微光照亮了只有应急灯照明的车舱内部。数百个或暗或蓝色的光点分布在城市外围。每一个蓝点都代表着混沌分裂者或者来自乌克兰的特种部队最小步兵单元,各自汇聚成楔形突出部,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以市政大楼为主要目标的中心。

队员们纷纷扣下四目夜视仪,举起枪伸向射击口保持戒备,突击车的引擎嘶吼着撞开已经损坏的缓冲桩,加速冲向交战区域。

市中心武装分子的反抗激烈程度超出了之前的预估。视野可及之处的楼房都被炸成了断壁残垣,平整的水泥公路变得坑坑洼洼,无数条火线在曳光弹的指引下交织穿插,将街区染得犹如白昼。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味和血腥味,横七竖八的尸体和残肢断臂散落在街道上。

“战斗机的轰炸配额都分给了敌人的防空阵地和指挥中枢,在乌克兰军队抢下戈尔罗夫卡周边城市前也不会有陆航直升机的火力支援,而他们那些老式的苏系152榴弹炮更指望不上。怪不得他们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盘踞。”噩梦扭转中控台的按钮遥控车顶的双向稳定式武器站,表示攻击的红色十字出现在地图影像中最近的几栋窗口喷吐火舌的楼房上。

车顶的四联装40毫米榴弹发射器微微上仰,激光测距仪和昼夜传感器在数秒内将射击诸元校正完毕。四枚箭霰弹“咚”地击发出去,在半空中抛出曲线撞碎了窗框还剩下的半截玻璃,延迟引信随即起爆,整栋建筑立刻被冲击波激起的烟尘掩盖。

“兔子”戴上别在头盔外侧的小型视野增强器评估伤害:“死光了,扎成筛子的那种。”

来自其他方向的突然袭击令武装分子们猝不及防,有节奏的反击一下子被打乱。街对面的乌克兰特种部队趁着间隙爬上被炸掉半条履带的BMP-1UMD步战车,调转2A42型30毫米机炮对着那排房子连续不断地开炮覆盖,直到那些隐藏在建筑内的武装分子随着房屋倒塌而被掩埋为止。

对面同样身着灰黑色外骨骼动力装甲的混沌分裂者军士冲突击车招手。XY-117小组的成员们纷纷下车,排开阵型同对面汇合。

“其他地方的战斗怎么样了?”老头踢开脚下散落的、和碎石有明显差别的不明物体,向面前的突击小组组长询问道。

“战斗很激烈,但是攻陷只是时间问题。”XY-064的组长想从腹包摸根烟出来,想了想交战事项还是放弃了。“这些乌克兰兵操练得不错,待会再带他们真刀真枪地打几仗就算符合要求了。”

在一旁警戒的“山羊”朝他们的队伍看去,二三十名拿着“Malyuk”无托突击步枪3的乌克兰军人正在警戒四周,并清理废墟寻找幸存者。

“乌克兰政府下血本了啊。”“哥萨克”捅了捅山羊的侧腰,被山羊不着边迹地闪避过去。“你看他们头盔,Ops-core公司生产的高切4,ANVIS底座,Wilcox的L4G24支架,还全部是四眼狗5不知道的还以为攻入顿涅茨克的是CAG6

“那又怎么样?我教一只卷毛狒狒学会开保险它都能干翻这群童子军。”兔子明显对配合他们的军人不屑一顾。

“牧首”嗤笑一声:“态度好一点,再过几年说不定这群童子军就在中东叫你们长官了,我可不想听忏悔的时候都是想给上级打黑枪的祷告。”

“你的意思是……”曾经在阿富汗服役过的山羊颇为疑惑地看向牧首,但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破空的尖啸声打断。

“趴下!”队长大吼一句,然后同时和XY-064组长抱着脑袋蜷缩进附近报废的沃尔沃轿车残骸下面。

这座城市蔓延的诡异的静谧被巨响轰然撕开,BMP-1UMD战车和站在战车下面进行维修的乌克兰军人被爆炸掀起的瓦砾淹没,似乎所有人的时间都定格在爆炸的那一瞬间。

山羊从硝烟中抬起头,伸手拂去头盔上热腾腾的破碎脏器。此时班组单元的通讯频段急促凄厉的警报声覆盖,一道红色弹窗以最高优先级出现在混沌分裂者所有步兵单元成员的面前。

“出现疑似SCP基金会隶属武装部队,已经突破步兵第8单元封锁线,从顿涅茨克北大街向城外逃离。威胁程度分析:重武器威胁:A-,步兵单元遏止效果:C+,人员伤亡概率:B-。位于第二战斗区的所有突击单元请立刻进行歼灭作战。”

松散的砂砾随着由远到近的震动从龟裂的混凝土块抖落“坦克!”有人用乌克兰语高喊道,兔子扶正夜视仪,街道尽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方块状的亮影,第一辆坦克冒着滚滚浓烟,遮挡住了后面的部队。

“向两侧散开,掩护反坦克小组!”老头用手势示意他们进入建筑物。混沌分裂者们没有迟疑,飞快地消失在两侧较为完好的民房中。

“尖角的反应装甲,“接触-5”,这玩意不是T-72BM就是B3!”有人在通讯频道提醒。

“开红外线,看他大灯位置!”乌克兰的指挥官命令。

一个乌克兰反坦克小组立刻依托着瓦砾就地清理出简易的发射阵地。射手半跪打开“标枪”反坦克导弹的发射筒前盖,然后抬高十八度形成高低角攻顶发射模式,128×128焦平面红外成像探测器阵列轻而易举的锁定了远处几乎占据了半条公路的坦克。

“在前装甲右边,是T-72BM,老式的1989型号!”射手报告的同时手里也没闲着,按下了锁定快门,伴随着并不明显的发射声,“标枪”导弹依靠惯性助推装置斜飞出去。并在导引头和舵效的影响下调整弹道高度从斜上方直奔而去。

战斗部的预装药弹头连同顶部反应装甲的惰性炸药一块引爆,而主装药直接从失去防护的缺口凿穿车室。爆炸的火焰腾空而起,原本就负伤的T72BM坦克在被击中后歪歪扭扭地前进了几米,V-84型四冲程十二缸机械增压柴油机像被扼住喉咙的野兽一样嘶吼着。

反坦克小组还没来得及欢呼,钢铁的碰撞声响起,已经停止前进的报废车体被紧随其后的坦克撞开,并列机枪喷出短暂的火舌,像割草般杀死了正对火力范围的反坦克小组。

“那是什么坦克?”老头看准时机和064组长转移掩体,躲进了更加坚固的建筑物内。

“T34到T90,谁知道呢,我就看清楚坦克没外挂反应装甲。”064组长开始确认自己手下的队员生命体征。

“这里又不是1943年,哪里来的T34,难道是内置反应装甲?”

这时,坦克车顶的发烟筒喷出烟幕弹,四散的白烟很快遮挡了主干道,一发反坦克小组发射的导弹歪斜着刚窜进烟雾就爆炸,破片砸在坦克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在白烟里沉默片刻后,坦克发动机的轰鸣再次响起,然后“轰”的一声炮响,杀爆榴弹在距离老头不远处的二层民房炸开,冲击波和破片直接轰塌了反坦克小组所在的房屋。

“主动式激光干扰系统,窗帘?”牧首看向哥萨克,哥萨克摇头:“窗帘哪里有这么先进,这穷乡僻壤还在自己搞激光告警干扰的只有混分和乌克兰。”

“трахати!7是T-84!我们的‘堡垒’!”频道传来乌军指挥官愤怒的低吼,随即被噩梦打断:“注意!UAV显示后面还有辆T72和不少于五十人的步兵单位!撞上基金会的主力了!”

烟雾里迟迟不见坦克冲出来,反而是一发又一发的榴弹和步兵火力尖啸着朝两侧的掩体招呼。这里完好的房屋并不多,只需要两三分钟,榴弹的广域杀伤范围就可以把附近全部清扫一遍,失去掩体的乌克兰部队和混分不是被瓦砾砸死就是在开阔地被炸成碎片。

“我们三个反坦克小组都被歼灭了。”乌军指挥官半蹲在老头旁边,脸色有些难看,他面前不远处正在垮塌的房屋里曾隐蔽着最后一个反坦克单位 。

“坦克有类似辅助炮瞄和近程防御一类的系统模块,打到我们全部被榴弹炸成筛子也不一定能摧毁它。”老头拍了拍无线电,“兔子,你是反器材射手,能不能打掉它的眼睛?”

“看不见目标,我尽量。”兔子趴在地上架起反器材狙击步枪,山羊在一旁摊开支架,把观测仪组装在支架上。

“侦测坦克热讯号,构筑模型,距离720米,风向西,风速5.7米每秒,休谟指数96。构建车体模型,车长9.72米,宽3.56米,高2.28米。”兔子根据山羊汇报的参数校对着瞄准镜。

“坦克右后侧,激光发射器,型号不明,击发炮弹后就射击。”山羊的话在坦克又一次开炮中落下,兔子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15.2毫米APFSDS8在1500m/s的枪口初速裹挟下如同小型炮弹一样撞穿车体后侧的激光发射器,电火花在烟雾中一闪而逝。

“无法确定激光发射器被摧毁,更换狙击点。”山羊摇摇头,示意兔子撤离。

射击的巨响和排气管喷出的烟尘完全暴露了兔子,他被后坐力震得一颤,狙击枪的枪机旋转开锁,同时枪管开始复进,抛出弹壳,然后枪机重新复进推动下一发弹上膛,完全闭锁,兔子再次瞄准,丝毫没有撤离的意思。

射击产生的巨响和烟尘完全暴露了兔子的位置,紧跟在坦克后面推进的基金会步兵立刻对兔子进行火力压制。被打碎的水泥削得山羊缩紧脖子,跳弹擦过兔子的头盔,在盔面留下了一道白痕,但他连嘴角都没有动一下,稳稳地架住步枪,瞄准着逐渐消散的烟雾。

“坦克车顶,全景周视观瞄镜。”又是一声枪响,兔子开枪后没有再逗留,飞快地侧滚脱离阵地。

“确认命中!哥萨克你搞快点!”山羊也叠起支架往后跑。两枚枪榴弹曲射进来,紧贴着他们脚后跟爆炸,摇摇欲坠的地板向上凸起,其次轰然崩塌。兔子和山羊只来得及含住下巴蜷缩身体,就在失重感中直挺挺地摔下去,随即被水泥块淹没。

与此同时,哥萨克的阵地上两发串联穿甲弹一前一后钻近烟雾中起爆。爆炸的粉红色火光稍纵即逝,或许是被击中了弹药库,坦克像掉进火星的火柴盒一样从舱口喷火,接着轰然炸开,半球形的特色炮塔高高飞起,又砸在燃烧的车体上。

“好耶!”乌军指挥官高兴得从掩体跳起来查看被摧毁的坦克,话音未落,他便额头一扬,向后栽倒到地上。

“敌步兵接近七百米!准备近距离接敌,铁匠开车上来火力压制!噩梦快点呼叫支援!哥萨克你和牧首去看看兔子山羊还活着没有。”老头将乌军军官拖到面前,不用摘下头盔也能看见脑袋被打了对穿,花白的脑浆混杂着鲜血流出来。

“乌军指挥官阵亡!战时指挥权交由混沌分裂者XY-064小组!乌克兰的小伙子们往后撤,各小队汇报情况!”064组长抽出腰后快拔套的手枪,快速检查一遍后又插回去:“这明显不符合不加班原则,我最怕麻烦了。”

“那就来起舞吧。”老头挥臂从右前臂处的机械外骨骼甩出一把折叠的刺刀:“混沌分裂者全员!点亮刀锋!”


通往SCP基金会站点设施的公路布满了弹坑,被爆炸炸开的沥青块在高温软化后重新冷却,形成了如同黄油般的半凝固状态。检查亭上密布着弹坑,铁丝网和路障的残骸散落在四周,站点的大门已经被撞开,数十辆突击车和步战车停在门前,混沌分裂者的士兵们处决着被俘虏的基金会外围安保人员。

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袭击,即使加强了站点的防护措施,袭击的时间点和强度还是超出了基金会的预料。

饱和式的炮火快速而精准的将站点附属建筑群覆盖,爆炸一刻不歇的持续了半个小时,站点内的部分基金会员工甚至被活活震死。混沌分裂者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就占领了外围武装据点,并趁基金会还没有反应过来进行部署时突入了站点内部。

指挥台上一片狼藉,通讯装置和电线杂乱无章地堆放着,耳机被转接线垂吊在半空,纸质文件散落在地上也没有人去捡拾。康斯坦丁博士一个人坐在空空荡荡的大厅内,一把HK416C放在桌上触手可及的地方。

“电梯连接点报告。”监控器上出现了一名满身血污的基金会安保人员,他瘫坐在狭小的电梯间,艰难地冲摄像头笑了笑:“博士,我们已经尽力了,不过,我保证他们绝对不可能坐着电梯下来。”他晃了晃手中和心形吊坠攥在一起的起爆器,脸上的笑容安静而忧伤。画面在瞬间被切断,与此同时,楼上传来沉闷的爆炸,比之前五次都更加清晰。

康斯坦丁从兜里掏出半包揉皱的红白款万宝路,点燃后深吸一口,面孔因为吸入太多烟雾而显得狰狞。随后,他站起身,拉过桌上的步枪向门口走去。

最后一批工作人员在二十分钟前撤离,站点底部的水下通道直通卡利米乌斯河,小型干式蛙人运载器可以顺着河流直抵亚速海,被塔甘罗格湾附近的基金会救援接应。但总要有人留下来担任后卫阻挡混沌分裂者的脚步,否则一个人也逃不出去。

大厅外的走廊被防爆沙袋和模块装甲板给武装成森严的堡垒,数十名基金会士兵守卫在最后一道防线上,从作战服悬挂的耐烧蚀陶瓷甲片到普通的first spear重型背心都表明守卫者们曾经来自不同的工作单位,收容小组、快速反应小组、安保部队,甚至是后勤部门。但此时的他们都沉默地做着自己的工作,没有人抱怨,也没有人哭泣,防线上弥漫着肃杀的气氛。

康斯坦丁恍惚中想起十几年前的叙利亚,他领导的科研团队和一支中国分部特遣队被数倍于己的ORIA部队包围时的情景。那个时候,ORIA的奇术师和巨灵曾经一次次地进攻,又一次次地被击退,特遣队的士兵们跟现在一样,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他还记得,当时的特遣队队长A.C还有兴致在擦枪时哼唱Lube的歌曲。

康斯坦丁轻轻地哼唱起记忆里的那首歌,干涩的嗓音谈不上多好听,但周围的士兵们依旧默默地听着。不远处,敌人正在从电梯口快速索降逼近……

Давай за тех, кто с нами был тогда

(来吧,为了那时陪伴我们的人)

Давай за жизнь, будь проклята война

(来吧,为了生命,去他的战争)

И за Сибирь и за Кавказ

(为了西伯利亚和高加索)

За свет далёких городов
(为了远方城市的灯光)

И за десант и за спецназ

(为了空降兵和特种兵)

За боевые ордена,

(为了战斗的勋章)

И за друзей и за любовь

(为了朋友,为了爱情)

Давай за вас, давай за нас

(来吧,为了他们,来吧,为了我们)

Давай за тех, кто дома ждёт тебя

(来吧,为了那些在家里等你凯旋的亲人)

Давай за жизнь, будь проклята война

(来吧,为了生命,去他的战争)

Давай помянем тех кто с нами был

(来吧,记住那些曾经和我们在一起的人)


俄罗斯克拉斯诺达尔边疆区边境线

Brazhevnichka·N·Leazovski倚靠在福特金牛座SHO的引擎盖上,戴着墨镜的双眼沉默地注视着地平线上出现的太阳,耀眼到炫目的光芒将黎明点燃。从爆心释放的炽热能量席卷摧毁着周围的一切,树木燃烧,河水蒸腾,飞鸟走兽和人类被火焰烧灼着所有肌肤,熬煮着每一滴液体,直到骨头也变得焦黑粉碎。

“我觉得我的双手沾满了鲜血”9Leazov身旁的男子感受着迎面扑来的炙热、干燥、焦糊味的空气感叹道。

“沾满鲜血的不是我们,是基金会”Leazov指指自己胸口,“和俄罗斯。”他又指指面前的男人。

“检察长同志可不是傻子10以俄罗斯和叙利亚的关系,不难看出什叶派国家彼此拉拢的事实,我想SVR11也是以此跟混分搭上线的吧?”

“我们花了十年才稳定了在中东的话语权,无论是伊斯兰国还是美国都没有把俄罗斯赶出去,混沌分裂者也不行。”男人并没有否认这一点。“更何况目前来看,我们和混沌分裂者的利益趋害是一致的。”

“你是指混沌分裂者在加拿大和阿拉斯加支持的分裂运动?”Leazov摩挲着下巴的疤痕。“还是在中东和非洲扶持幕后政权?”

“北约的注意力都从东欧转移走了,不是吗?在波兰和德国派驻的美军大部分不是调往土耳其就是本土驻防。这次作战之后,他们都会相信乌克兰的改革足够完善,有能力对俄罗斯进行区域拒止,从而放松对我们的戒备,这对即将窒息的俄罗斯来说是天载难逢的机会。”

Leazov嘲弄般微笑道:“这就是大国博弈的必要之恶吗?太棒了,我逐渐理解了这一切。”

“彼此彼此,我想那个站点也是基金会必要之恶的牺牲品吧?”男人指向爆炸的方向。“走吧,辐射尘的冲击要不了多久就会抵达这里,我可不想后半生浑身长满息肉和肿瘤。”

Leazov打开车门,最后一次看向地平线,天空是铅灰色,黑红色的云块和烟雾由内向外舒卷,裹挟着大量辐射粒子冲上天空,形成了标志性的蘑菇云形状。

“去你妈的战争。”

2025年2月24日凌晨,乌克兰驻扎于赫尔松的第11航空团轰炸顿涅茨克机场标志着第二次乌克兰内战的爆发。乌克兰特种部队与空中机动团在顿涅茨克州顿涅茨克市进行伞降,并于24日佛晓占领顿涅茨克市政府大楼。同时,第93机步旅、第92机步旅、第17坦克旅与十三军部分部队从波克罗夫斯科耶等方向向顿巴斯推进,并在进攻开始两天后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达到所有预期作战目标,即占领顿涅茨克和路甘斯克地区全境。

“顿巴斯”行动被北约理事会称之为自“多瑙河”行动和“紧急暴怒行动”后又一次教科书式的空降作战。空降部队与机动部队的配合完全体现了乌克兰军队成熟的作战指挥体系和兵员素质。

俄罗斯方面对此提出了严重抗议,并从第六红旗集团军抽调约八千人加强了与乌克兰接壤地区的边境部署。但据俄国防部内部人士透露称,俄罗斯没有对乌克兰出兵进行武装干涉的计划。

SCP基金会联合美军对魁北克和阿拉斯加州的混沌分裂者展开进行报复性打击,并加快了武装部队的建制化。

俄罗斯与乌克兰均否认在这次战役中援助或使用战术级核武器摧毁敌方有生目标,联合国监测、核查和视察委员会已经派遣武器核查小组进入东乌地区问询调查。

我们的手上都沾满了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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