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正在扩建的███路工地上出事了。
无事可做的老人们,对此既怕又好奇的小孩子们,各种各样的人飞快的将这个消息暗中扩散开来,但其实并没有人能说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故现场被警察用封锁线和工地现场的铁板围的严严实实的,连电视台的记者都不让进,而向那些工人打听的话,他们不是说不知道就是立马扭头就走。
那里想必出了大事。
然而信息的匮乏并不妨碍这个事件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反而因此激发了无聊的众人的想象力,创造出了各种不同的版本,比如什么工地上挖出了大腿粗细的白蛇啊,水泥搅拌机里发现了死人啊,卡车上的石料卸货时砸死了工人啊,甚至再离奇一点,路基下面发现了当年那个兴风作浪,不知惹了多少大麻烦又突然消失的社会青年的尸体。的确,大部分人不知道事实,但无论是那些正用故弄玄虚的语气讲述的人,还是饶有兴趣聆听的人,都露出一副自己知道的就是真相的样子。
绝大多数人并不在意真相究竟为何,比起大多数时间过于寡淡,小部分情况下令人作呕的真相,他们更热衷于享受那些以这些事件的神秘感为基石的创作。
不过依旧会有人直面“真相”,以他们根本不愿意接受的方式。
在那个工地附近的一所高中就读的A不算个好学生,这天中午他照例逃午休躲在教室里玩手机。
一开始窗户外面很吵,有吃完午饭的学生的说笑声,也有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随着时间推移,学生们基本上都回了宿舍,打篮球的那些也被老师赶了回去,校园里逐渐变得安静,空旷的教学楼中的最后一阵声响是班主任推开门,看了眼空无一人的教室后踱着步子离开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A才从角落的桌子下面轻车熟路的钻出来,开始正大光明的玩手机。正午的阳光很照在身上很暖和,再加上从半开的窗户里吹进来的凉风,舒服的很。只是过分的安静让A君很不舒服,搞得好像世界上只剩他一个活物了一样,令人不由得内心发毛。于是他戴上耳机,打开了提前下载好的视频。
最终是眼睛的酸痛让A移开了紧盯着屏幕的视线,他摘下眼镜胡乱的用手搓了搓眼睛,然而情况并没有缓解,他只能先扯掉耳机,在桌子上稍微趴一会打个盹。
摘下耳机的他听到了凌乱的仿佛树叶拍打玻璃的声音,不算大声,但也难以忽略。
什么声音?A知道教学楼附近并没有树,那这声音从哪来的?该不会是某个同学的恶作剧吧。
A重新戴上眼镜开始寻找——这全怪该死的好奇心。很快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在一块窗帘后有一个巨大的黑影。
由于A所在的班级的教室在一楼,还有防盗网拦着,在外面的家伙再怎么糟糕也不过是教导主任的程度吧?自己一定能应付的来。于是他坐在原地没动也没吱声,静静的等着恰到好处的某一阵风,露出藏在窗帘后面的家伙的真容。
然而在窗帘真正被风吹开的那一瞬,映入A眼中的恐怖情景将他的理智彻底摧毁。
他很难形容那是什么,一张以暗红色为主,混着橙黄色与白色的不规则薄片?总之它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奇怪东西,正是它被风吹动,拍打着一旁的玻璃发出声音。
但真正令A惊恐无比的是,在这个奇怪的东西的边缘还依稀能够看到微微露出的袖口与裤脚,以及还残留着头发的皮肤。
于是事情就变成了这样,A在前面跑,那个东西在后面追。
A都不记得自己究竟是怎么从教室里拥挤的桌椅之间冲出来的,他只记得自己在看到那个东西,以及发现它似乎正打算将薄薄的身体从防盗网的缝隙间挤进来时胸口仿佛被重击一拳的恐惧感。
A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快了,然而那阵声音依旧跟在身后。它薄薄的,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相当有迷惑性,不过即便如此A也不敢回头去看它究竟是怎么做到紧追自己不放的。
正门肯定是不能走了,那里的门午休时会上锁,但带着它绕圈子也不是办法。A拼命的跑着,同时内心在快速的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可是那个东西恐怖的样子在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几乎要让他因奔跑而竭力鼓动的胸口裂开——
究竟怎么样才能造成那样的惨状呢?如果它曾经是个完整的人的话,现在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证据能证明这一点了,或许是被什么重物碾压过了一般,它就像一张薄煎饼,能裂开的地方都裂开了,暗红色的血肉,白色的骨头,黄色的脂肪,还有各种各样泛着深浅不一的颜色的内脏器官,全部从曾经束缚它们的皮肤和衣服下冲出来,形成了怪异的毫无规律的图案。至于脸,就更不用说了,那里的样子很难让人将它与“脸”联系起来,它已经和其余的部分融为了一体,只有一些勉强能辨认出来的牙齿与小块皮肤模糊的描摹出它死前的痛苦表情。
A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细想下去了,现在首要的任务应该是逃命才对。
一路上经过的教室也好,办公室也好,全都是锁着门的,厕所虽然开着,但那种上面和下面漏了太大空隙的门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现在他也许只能寄希望于找到一个碰巧开着门的房间了。
A跑上二楼,长长的走廊映入眼帘,这里的教室想必也是锁着的,但他看着走廊尽头的图书室的大门,突然有了一个很冒险的想法,如果不选择经由走廊那一头的楼梯继续上楼的话,或许他可以像电影里那样快跑过去撞开图书室的门躲进去呢。
决定了要冒一次险的A,深吸一口气,尽全力向走廊尽头的图书室大门冲去,他将身体侧向一边撞过去,门居然真的被他撞开了。A根本顾不上确认自己是否受伤,他直接从地上爬起来关上门,并且倚在上面用后背挡住门缝。
成功了!他大口的喘着气,门后面不断传来如同树叶拍打的焦躁声音。他胜利了,接下来只要等到有人来就好,只要等到午休结束,等到有人来……不,他甚至不用等,有了相对安全的环境,他现在就可以打电话叫谁过来,只要他的朋友们愿意相信自己胡言乱语一般的经历,从宿舍偷溜出来。
想到这的A,忍不住在喘气的间隙中混进了一些得意的笑声。
突然间门外的声音停止了。
走了吗?他有点怀疑。于是他举起手机,利用前置摄像头透过窗户观察了一下走廊,走廊上的确空无一物。
真的假的……A有些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出去。无论如何还是先在这里抵着门,玩手机直到教学楼里人多起来吧。
这么想着,A顺手掏出了耳机,习惯性的带上它们,然后低下头打算输入手机密码——
于是他又看见了那个东西,就在他的脚下。它没走,只是从狭窄的门缝下面穿了过来。它一直在等待他低头的那一刻,就像它躲在窗帘后面等他注意到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