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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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吃吗?”

赤羽感到背后有什么人拍了拍自己的肩。她转过头,看到夕日手里端着的盘子,里面盛着表面被已经碳化的糖覆盖的、在站点开着门的一层的寒冷的空气里散发着白色蒸汽的烤红薯。呀,站点福利这么好的吗?冬天还有热气腾腾的下午茶……不过从另一种意义上,这个也算是对站点没有午餐供应的补偿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

“小心点,刚烤好的,还很烫。……..门怎么没关,是刚刚风野她出去之后没带上吗?真是的,已经跟她说过好几次了。”

“不打紧,我刚好在这里想点什么事情,稍微冷一点的话会清醒一点。”

“今年的工作应该已经差不多完事了,主管和前辈他们都已经休假了。主管似乎前两年都没回家的样子,因此今年好早的时候就提前回去了。剩下的几位前辈也是,站点都有点冷清了……不过我是没什么回去的必要。”夕日坐到赤羽旁边,用勺子充当刀的任务划开红薯已经变脆的外皮,随后把两把其中的一把递给面前的人。“勺子。”

“是关于别的事情,某种不太好说的感觉。”赤羽挖了一小勺放入嘴中,习惯性的睁大眼睛并准备直呼“美味い”,随后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做出那种举动的必要了。在旁边仔细观察着的夕日忍不住笑出了声。

“别因为这种事情笑嘛。”

“没办法,琉璃你和电视上的感觉真的很不一样。——所以说,刚刚是在想还是偶像时候的事情?”

“一开始的时候的确是想着‘按照自己的风格去走’就好了,毕竟也有听说那样成功的前辈的案例。直到第一张单曲发布都还是那样子的。不过二单之后,被制作人先生本人提示了‘虽然能理解赤羽你是以特立独行为主打属性的偶像,但还请注意行动的程度’,在新年年初的节目占卜企划中也被提到了‘可以适当考虑反差’这样的话。于是后面就逐渐习惯这样了。为了自然一点,休养的时候也在这么做。比如说从那时候开始就经常故意的带上一点口头禅之类的。——本来在说的不是这个话题吧?没在想偶像的事情哦。”

“那是什么呢?想的那么出神…….从我开始烤红薯之前我就看到你那样子坐在这里了。”

在赤羽来得及开口做出回答之前,门口吹来一阵强劲的冷风。北方小城在冬日的天气到了现在就是最冷的环节了吧,明明已经是下午两点了,气温却还在零下。望月提着满满两大袋子的零食冲进门,后面是同样拎着不少东西的风野。

“啊,下午好!。”

“我说,又不是一天没见了…….你未免有点太激动了吧?”夕日走上前从风野手中接过纸袋子装着的咖啡和热巧克力,以及“新年前最后贩售!榛子核桃特别年庆可颂面包”。她抬头看了看摆出“好想吃!”的姿势盯着她看的同事。“也不用买那么多东西…….年假期间吃不完的吧?”

“诶嘿嘿…….话是这么说啦。”望月挠了挠头,“总感觉不多买点什么就对不起一年一度的节日的样子。所以——就,稍微多买了一点。”

“话说穗乃花之前在国内过过春节吧?”夕日蹲下身,尝试把汽水、薯片和其他的东西归类整理。又一阵寒风吹入大厅。虽然南边的窗户没开,不过穿堂风的风力是一点不弱。二层和地下的保暖措施已经不错了,不过一层最好还是再加购个电暖气之类的。——不对,风野又忘记关门了………。

“小时候是在国内的。话说赤羽前辈要哪种?‘棉花糖紫薯热巧克力’还是‘浮云暖心奶茶’?”

“前者就好。叫我琉璃就可以了哦,现在不用考虑行业规范之类了吧,已经。”

“习惯一时还有点改不过来嘛。何况是很憧憬的前辈。”

“感谢应援呢。有时间一起找个地方去唱歌吧。”

两位前偶像开始探讨热巧克力和其他冬季限定食品优劣的话题了…….完全没接触过的世界的感觉。不过也不能说完全没接触…….该说,完全是通过视觉和听觉对草莓蛋糕产生了解这种事情听起来有点惨吧。风野站在一旁核对购物清单。

“话说,年夜饭你有打算了吗?”

“嗯——”风野的语调上下翻折,最终摇了摇头。“没有,不会做饭。也没有厨房。”

“这样啊,那我去问问主管他们一般都在哪里订饭好了。我先回办公室待会,再做一下最终确认。收拾东西就麻烦你了。”

“好哦。晚饭大家一起出去吃吧?”

“嗯。”

夕日转过身,走上楼梯。推开防火门,暖意铺面而来。因为战点实在是很小,也几乎连第二级别的异常都碰不到,所以二层基本上被办公室和生活区域占满了。前些日子,夕日出去买了些风信子放在桌子上,现在已经开花了。在电视里看到的时候并不知道香气会这么重,以至于其他同事进自己隔间的第一反应都是“这么香不会头痛吗!”。

不过,如果对其习以为常,嗅觉系统就会自动忽视。坐在旋转靠椅上,夕日向窗外望去。以此可以类比所谓的日常吧,说到底,日常就是太过普遍的存在而足以令人忽视的事物,也就是那种自己做完了之后甚至会想不起来自己具体做了什么的情况。比如说每天一次的到地下一层做第一级异常收容物品检查这样的行为。说到底,在如今这个时代,能够接触到异常的工作和不能接触到异常的工作没什么本质区别啦。

——话是这么说,这种事情不会很奇怪吗?

和异常无关的工作之所以可以保障稳定,是因为人们知道事情是怎么运作的。比如说啦,书店管理员不会遇到一本突然跳起来在书店里大声喧哗的地图册、汉堡店员也不会遇到什么大吼“快把我吃掉”的汉堡,除去在TV宣传片里见到的那种。但是,异常是没道理这样子的。昨天看起来还很安全的法杖完全有可能到了第二天就召唤出巨大的陨石砸到地上,而这并不违反异常的行动逻辑。不过,那种事情一件也没有发生。从自己加入基金会的时候,负责招募的人员就是这样说的。

“虽说我们是异常相关的机构,每年也确实会有员工殉职。不过还请放心,对于大部分员工而言,基金会是安全无忧的工作场所,我们所作的仅仅是把异常和人群分开而已,至于和怪物战斗之类的,不会有那种事情啦。”

“…….那样的话,不是把异常都毁掉比较好吗?反正也没有什么威胁性。”

“啊哈哈…….我们的确有位同行是那么做的。不过嘛,我们更倾向于把那些东西保留下来。用来研究也好,用来应用也好。而且,毁掉的时候会发生什么和留着它会发生什么一样不好说嘛。”

面试官挠了挠头。

“总之,除了具体的工作内容不太方便对他人介绍之外,和一般的工作没什么区别。福利待遇和其他条款在这里,请过目。”

当时自己就那样子同意了啊…….后来证明这位官员也没有骗自己就是了。先是在上海的某个大站点工作了不到一年,遇到的都是些“会自己演戏的人偶啦”或是“一定会卡在机器里的硬币啦”之类的东西,甚至偶尔还会参与点跟异常无关的事物,比如社会学调查之类的。后来因为自己专长的原因调任到了北方的这里。虽然站点是小了不少,不过待着倒还是很舒服。虽说一开始加入的时候就有被提醒“你的同事可能是超能力者,没关系吗?”之类的,不过实际看到的时候还是很震撼。付丧神同事确实有点超乎预料了…….。

就算是“很注重保密!”的机构到了春节也完全会正常放假。除去风野之外,自己还有两位大学同学也在基金会里工作的样子。之前大家都还住的比较近的时候,偶尔晚上会聚在一起,类似小规模烧烤自助那种地方。“主管他对报告的要求太高了啊——我现在、每天、都跟在写大学毕业论文的附件一样……..”夕日摇了摇头,感觉那话语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虽然工作很轻松,不过,轮班不可避免就是了。自然,赤羽和望月两个人是在元旦期间休的假,而自己和风野则是加入这里的第三年——也该轮到自己值班了的感觉、虽说回不了家有点难受,不过很多事业单位也这样子吧?那就没办法了。

她望着窗外晴朗的天空,端起朴素的“诶?真的确定什么也不加吗?热巧克力!”,把思绪倒回到开始。如此平和的世界,每天早上人们挤进地铁车厢,太阳光散映在高层摩天大楼的玻璃上。低头看去,虽然楼只有二层,不过也能看到远一点的地方了,春节前的街道上人很少,城市外围就更是如此了。明明自己更喜欢那种在都市人潮间穿行的感受的。——总之,一切都太过和谐了一点吧。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呢?异常存在了,却没有任何威胁的存在着。不会对此感到困惑吗?

她突然没有理由的想,或许刚刚赤羽想和自己说的就是这件事吧?只是毫无理由的猜断而已,但是一定也存在那种可能就是了——已经快要三点了吗?自己这是走神了多久…….赶紧确认一下邮件,把年终总结给总站发过去,然后…….对了,问问站点主管在哪里订年夜饭比较好。


突然获得了近乎于无限的时间之后,第一件事情是做什么呢?

干脆再睡一觉好了。毕竟没有这么适合于睡觉的情况吧?不可能会有谁来吵醒自己,也绝对、绝对不会有什么灯突然莫名其妙的亮起来。简单来说就是相当适合睡觉的情况。

不过在睡觉之前,还是先确认一下室内的情况好了。虽然实际上现在拿不准在极夜下可使用的能源类别,但从经验来看,第三类力传动放大系统还是可以正常使用的。因此,只需要转动这个把手的话——室内就可以亮起来了。每转动一周提供的电量大概是零点一度电的样子。所以说,如果要把BZHR开起来的话会很累,但是如果只是做正常照明供给的话就绝对没有问题。

那么,既然确认了系统没有问题的话——就睡会好了。确实有要做的任务不假。但是对目前的自己而言,时间近乎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之物。其实自己在这里拖多久都没关系啦,那样的状况。因此就算先花个五十年把自己想看的书都看完一遍也不妨害。不过,果然现在最想做的事情还是睡觉……..某种疲惫感缠绕着自己,不知道是因为过度工作、还是处在黑夜中大脑误把现在当成凌晨的错觉。

最近一阵子是确实很忙,乱七八糟的事情接二连三。一会这里面临什么世界性的危机、一会那里又有帷幕超大程度破碎的风险。先前也有跟主管提到:“帷幕碎掉的话也没什么问题吧?隔壁虽然破碎了不是反而发展的更加繁荣吗?”不过果然帷幕还是很重要的事情,因为“谁也不知道异常滥用的话超常天灾到底会发生在谁头上”。

想到这个就有点睡不着了——不过,也没什么东西可以用来消磨时光。理论上来讲,手机上的单机APP也应该还能用才对,不过意外的就是使用不了。这个倒不是经验之谈,而是自己刚刚面临的现实情况——似乎先前没有哪位同事到了现在这个境地还有看手机的闲心。

那么,就干脆用纸和笔来写点什么好了。打开刚刚充上电的灯,从床头柜里掏出便签本。按理说那里应该写着前人的经验的,不过这次什么也没有。大概是因为任务不一样了吧。——光是把需要用的这一大套机械搬过来就是够麻烦的事情,但是如果在那边进入极夜,跨海又太麻烦了。毕竟只有这个房间里的东西还可以像预期那样简单的运作。

嗯——写点什么好呢?这个东西后来的人是可以看到的吧。那果然还是要稍微正经一点。最好想个引人注意的标题,免得自己的这份最后文件被当做“这就是她最终时刻的话啊”然后被和自己一起埋在土壤里面。一定得让后来的什么人看到才行。

虽然,自己并不知道那些话在自己做出改变之后还存不存在就是了。

“基金会自救指南…….”

就叫这个吧。虽然说看起来跟噱头一样,但是不过与其说是个噱头,倒不如说自己现在在做的事情已经是唯一的自救方案了才是,因此自己应该很有资格写这个嘛。感觉因为没有办法和别人说话,脑内在不断的和自己对话一样。是这样吗,是这样啊。明明自己不是喜欢和别人交流的人的,但是到了这种时候,无论如何都想说些什么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

对了,把自己的名字签上吧。是真名还是作为研究员的名字呢……..算了,就作为研究员的名字好了。Echo。虽然,在这黑暗的极夜下,不会有任何人来作为我的回响啦……..。


“起来啦——到晚饭点了——。”

趴在桌子上的,带着困意的夕日起身揉了揉眼睛。风野使劲搓了搓面前人的头发。

“知道了…….要出去吃饭吗?”

“嗯。望月已经提前过去占位了。毕竟是年前的最后一天。”

“那你把地址给我,自己先过去好了。”

“好好,不过那样点什么就由不得你咯。”

“我本来也就没那么在意这种吃什么。”

五点钟。太阳挂在将要落下的边缘,斜射进站点二楼的窗户——虽然想要描述在金色的阳光下,灰尘上下沉浮的景色,但遗憾的是,太阳的高度已经不足以越过周边的建筑了。到了这个时候,室内大概就会是一片朦胧了。夕日站起身,伸了伸懒腰。真平和啊,平和的过头了。说来,世界一直是这样子的。这样真的好吗?她尝试回忆起自己刚刚做过的梦,趁着大脑神经还像是乱序指针一样不连贯的时候,抓住碎片般梦境中的故事的片段。可惜的是,那里只是一片漆黑。——然而,到底是没有梦境的一片漆黑,还是做着梦的一片漆黑呢?这并不是好判断的事情。如果人连现实是不是梦境都分辨不了,那不就更没办法分辨梦的边缘在哪里了吗。

某种无名的情感涌上她的心头。一个无力的名词,在基金会的文档里肯定不能使用“无名”之类的说法,因为这对研究人员而言毫无用处。那么,换个词吧。某种想去追逐些什么的情感涌上她的心头。在这小小、小小的基金会里,就算想要同异常跳起针锋相对的华尔兹也没有任何办法。不会有什么巨大的实体侵蚀整个现实,也不会担忧或许下一秒时间就碎的一干二净。尽管,那种事情并不是不能发生,但是的确、的确从来没有发生过吧。

她打开门,迎面撞上赤羽。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已经去吃饭了。”

“现在就去,琉璃你还不去吗?”

赤羽摇了摇头。“我也现在就走。大衣已经换好了。”

“那,一起去吧?”

“好哦。对了,关于下午那件事——”

“你先别说,让我猜猜。”夕日伸出一根手指。“之前你和明里的广播的提问环节我几乎每次都有答对哦?”

“那个啊。”赤羽歪着头思考了一下,“那很不容易呢,那里的问题倒真的都是我想的。不过,我的答案和明里的答案每次差异都很大,但夕日你明明是明里推吧?”

“咳,别说那个。总之看我这次也能猜对就是了。”夕日快走两步,转了个身,华丽的拦在人的面前。“我猜,是关于‘为什么所有的异常看上去都那么安全’的事情。”

“…….好厉害。”

“我的情感结构大概和你比较相似,看到相同的景象很容易就会引发相同的情绪来。所以算不得什么难事,哼哼。”

“那答案呢?”

“这种事情我也不会清楚的。”夕日叹了口气,“倒不如说我也在想这件事。”

“其实我又想了想,倒也没有太多值得思考的啦。异常之所以成为异常不就是因为不讲道理的缘故,其实和人心也是一码事。打个比方,比如为什么浅海的……”

“嗯?”夕日凑了上去。

“……咳,这个是不能说的哦。”赤羽摆出生放送中的招牌动作。“总之,我现在觉得不介意就好了。还是换个话题吧。”

夕日的铃声响起。

“喂喂——我们打算吃火锅,火锅啦。夕日你和赤羽吃辣的都没问题吧?”

“啊,没问题的。就是琉璃她吃不了水产一类的。嗯……啊,对了,还有茼蒿。”

“记得很清楚嘛。”

“我可是可以按顺序把每期节目企划内容背下来的人哦。”

“诶——那还真是厉害,二期生的也可以吗?”

“完全没问题!首先是自我介绍VTR披露,然后是运动能力检定战,然后是炎夏料理对决,接下来……”

啊,开始介绍每期节目的关键看点和剧情走向了。就这样装作自己有在听的想自己的事情吧?反正这种事情录电视节目的时候也有干过不少啦……。虽然自己说着不要介意比较好,但是果然心中还是有在思考这件事情的。

说起来,自己心中总是有某种模模糊糊的印象。是还没成为偶像之前的小时候,依稀记得自己时常会眼前突然黑一下。偶尔也有跟朋友提到过,会收到“啊,我也有!眼前突然一片漆黑但立刻就好了,不过后来发现是灯有在闪之类的。”的回复。那和自己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就算是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也偶尔会有那种突然的感受。那和异常有关系吗?因为那起异常事件被卷入帷幕之外的世界,在基金会工作人员的劝说下加入基金会的时候做了相当全面的体检,研究人员对自己如是说着:

“赤羽小姐的情感结构和一般人不太一样呢。”

“抱歉,我好像不太明白……..那会有什么影响吗?”

“就我们已知的范围而言,不一样的程度还没有到要被称之为异常的程度啦。只不过确实到了可能会使得异常的事件更倾向于在您身上发生的程度。”

“啊,这么说来……..”

自己当时应该原原本本的解释过一遍吧?但是工作人员对自己说“基金会并没有那样的记录,大概就是赤羽小姐的错觉而已吧?”。自己加入基金会之后也发现了,在浩如烟海的异常和归档异常中,甚至没有一件可以影响超过一个城市,更别说让天上的星月都突然寂灭了。不过,如果真的是错觉的话,不会那样反复又接二连三的发生,又在某个时间点之后悄无声息的消除的。或许,那个——和今天的异常都变得如此容易处理有什么关系。但是,若是想真的建立起完善的逻辑链条——不不,至少现在的自己什么头绪都没有。

正当这样想着的时候,赤羽感到肩上传来什么人的触感。六点钟的气温降至零下五度,寒风感觉夹杂着冰凌一样——虽然那并不是事实的情况,不过皮肤所感受到的刺痛切真存在着。在这样的冬夜在外行动的理由是什么?远行的归客,所谓“风雪夜归人”,或是为了寻找特殊生理感受带来的情感变化而迈出温暖的居室的写作者。不过,目所能及的,霓虹闪耀着的都市建筑之间并看不到这两类人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用带着厚厚的毛线手套的手紧紧按着围巾或扶着帽子,提着公文包,行步匆匆的归家之人。宛如极夜一样——真令人怀疑是否今日就是世界的末日,大家忙着在家里度过最后的时光。但是也有另一种可能:寒冷使得空气和观察者的视线变得模糊而朦胧,或许街对面同样有着欢笑着前进,讨论着今晚是红油还是菌菇汤底的好友们——啊,对了,火锅…….!

“走神的也太彻底了吧!”

夕日念叨了一句。赤羽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已经走过了自己应该进入的商厦。

“啊!抱歉抱歉。”

“嗯哼,就当把人设贯彻到底好了。这下我是真的相信你在出外景的时候是真的有在路痴了。”

“哈啊…….真的好冷,还是赶快进去吧。”

两人一并迈入暖气有点开的太足的室内,用不了三秒钟就可以让全身上下都宛如从冻原迈进到初夏。顺着跨越四层的自动扶梯前行。赤羽突然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问问夕日关于那件事情的问题。如果情感结构相似的话,指不定会有类似的体验吗?

“夕日你有没有过,世界会突然黑一下的印象?”

夕日歪着头想了一下。“不太记得了。”

“啊哈哈…….这样啊。”

果然还是自己的错觉吗?赤羽摇了摇头。最好还是像一开始说的,放弃这个问题吧。然而另一个问题此刻在她心里升起,在她来得及理清那种情绪之前,望月已经冲到了两人身前。

“太慢啦,赤羽前辈和夕日前辈。”

夕日再度故弄玄虚的伸出右手的食指。“猜猜原因是什么?”

“根据一贯的表现来看,是迷路。”望月肯定的点了点头。

“大差不差。”

赤羽在一旁无奈的摇了摇头。

“咳,说正事啦,风野前辈已经在里面点好菜了。水应该马上就烧开了,其实来得正是时候啦。”

“那我们赶快过去好了。”

赤羽点了点头。——明天是除夕吧,果然还是别想这些了比较好…….。思考无法得到答案的问题就如同为不可预测的明天而忧虑一样,两者在异常的世界里都没有意义。稍微有点像哲学命题了?MC会说“好高深!”然后笑着将话题带过的吧,大概就是这样吧。


醒来的时候不自觉的按亮手机屏幕,然后才意识到自己那样的举动已经全无必要了。哈啊——现在是不是应该开始工作了?虽然在这么脱下去也没问题就是。这像是某种没有尽头的拖延症困局:到底是先干完工作再开开心心的睡觉,还是先开开心心的睡觉再开始工作?对于拖延症患者而言,开始工作的理由是死线将近——但是若是没有死线又要怎么办?从同事们留下的资料来看,果然还是“工作后的香烟和啤酒”吧。那么,或许自己也这么做比较好。

那么,再来明确一下工作的目标好了。中二一点说的话,就是改写世界的命运!……..才怪。只是在无数先前的同事的努力下完成那最后一步而已。前辈们曾经一次又一次在极夜中独自前行,化解世界的危机…….啊,是这样吗。大概是吧。因此,在无数片象征着灾祸和毁灭的枫叶伴随着牺牲者的名字都已消失在空气当中之后,那片从枫林的东南角直行五步又五步,左转三步又三步便可看到的,高高的挂在枝头的枫叶便会慢悠悠的从枝头落下。若是一开始,那片上面用无数种语言书写着“让我们谈谈今天”的叶片就在无数命运的时刻的最下方,深埋在泥土当中,那么生活会更加简单的吧?若是赋予命运以形象的比喻,就是环环扭转的齿轮组成的巨大框体。极夜赋予人们让机械停转,进而修改框体结构的权力,而在无数次、无数次修改之后,某个在备用零件箱里沉眠已久的齿轮终于拥有了足以令其容身的位置,也就是人们期待已久的那个未来。在机械最后一次停转的间隙将其布设就位,而后让不协调的机器重新开始运作。那么——只要新加入的零件足够坚固,那么被摧毁的就是与其相抵触的其他齿轮,那些人们所厌恶的厄运。

于是,自己的任务,就是铺设下那最后一个齿轮,埋下在一切结束之后,可对那个世界而言意味着一切的开始的叶子。如果自己成功的话就好了——不过不论是否成功,自己都不会知道啦。所以说,这本自救手册看上去也是没用的东西。第一:自己的目的就是创造出基金会的员工不再需要思考“如何自救”的世界,第二:如果那个目的失败了,就说明自己这套自救方法根本行不通。以及还有第三点:改变之后,手册会消失掉吧。

因此,无论写什么都好。姑且当做日记也没有关系。所以说自救的第一步是什么呢………啊,好好睡一觉之类的?

“如果你看到了这本指南,那么说明——”

故弄玄虚的把破折号之后的东西写到下一页。现在请给出作者在此刻翻页的作用。不过那种东西是没有答案的。

“你和基金会都已经处在危险的边缘。坐在这个房间里的你将成为人类世界的最后筹码。”

听起来还挺帅啦。不过实际上没那么有趣,倒不如说是无限有用的劳动力。嗯,接下来就翻到下一页…….反正本子很厚,自己也没几句话要写啦。

“第一,同时也是最重要的事情:睡觉。”

的确很重要。比起对着七鳃鳗祈祷而言,还是睡觉以避免自己胡思乱想比较好。——不不,自己到底为什么非一边写一边吐槽自己不可!果然是因为没有其他人所以脑子不正常了吗…….啊,把这句也加进去好了。

“避免出现自己吐槽自己的情况啦,可以。”

根本避免不了吧………。算了…….不管怎样都好。对了,话说如果用BZHR复制出来一个自己有没有可能可以避免这种症状…….不,感觉那样只会更混乱就是了。

感觉自己再这么写下去就真的要疯掉了…….不然,还是先继续工作比较好吧?不过因为工作实在有点太少了,比起先前的同事而言。如果一天就足以完成任务,那么恐怕做完工作才会达到疯掉的状态才是。倒不如说,现在自己还能用将近正常的方式来思考,是因为还有工作没做完。不过就算如此大脑也还是混乱成一团的状态。

戴上头灯,打开门。尽管是冬夜,但是如果没有风流动的话就不会感到寒冷。那是因为风会从人的身上带走些什么吧?在还在站点里的时候,冬天出门前偶尔会问问刚从外面回来的同事:风在吹吗?风正在吹,得到了这样的回复。不过,就算如此,依旧会迈出门吧,即使风吹。

在我眼前,头灯的照耀下,枫叶停滞在空中,闪烁出金黄的光芒。


望月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正午了。哈啊——闹钟怎么没起作用啦?要是还在工作的话就要被Staff教训了…….幸好是假期,而且自己也不是之前的工作了。一边换着外套,她走下楼。

“午安,望月你昨天晚上是在站点里过的?”风野端详着刚刚买回的礼花,以及反射着金属光泽的打火机。

“中午好!。昨天回来的时候太晚了,地铁已经赶不上末班车了,所以就干脆睡在这里啦。”望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这样啊。夕日和赤羽在外面折腾对联。她们俩已经吃完午饭了……..啊,冰箱里还有一点粥。需要我去热一下吗?”

“不用啦。打算直接去吃午饭。”

“那就现在就去好了,刚好我也还没吃饭。早上出门买礼花的时候,有看到附近有家新开业的居酒屋,似乎还很受好评的样子…….虽说,明明晚上要吃年夜饭中午不太适合喝酒吧。”

“诶,我也去吧。——和声优那种职业不一样哦,他们是酒豪的话没问题。但是偶像的话完全没有在工作中喝酒的机会。”

“先确认一下,望月你有确认过自己的酒量吧?”

“啊哈哈…….其实,并没有……..”

风野站起身,叹了口气。“那……..果然还是换一家店吧?晚上要放烟花,如果提前睡过去的话感觉会很麻烦。效果会很好哦,城郊这一带没有花火管制,居民又很少。这算是难得的机会了。”

“我会控制好自己的!”望月凑上去扶住风野的肩膀。“请务必带我过去!”

“也没必要像小孩子一样啦……..那我去和夕日打声招呼。现在是十二点的话……..唔,争取三点钟回来。”

坐在出租车上的时候望月听着新年前最后的新闻消息。世界的这里那里又发生了怎样的事件,高铁和火车上又怎样挤满了反向的人群。哪里的乡村居民正在准备晚上的篝火演出,哪里的都市正在面临大雪。在异常世界与常态世界毫无间隙的世界里,就算听到那样的消息也不会联想到“如果新年的时候突然发生预料之外的收容情况”之类的吧。虽说,有趣的一点正是在于:如果基金会是个保密组织的话,那也不会有“新年为何还要工作”之类的问题,因为根本就没新年可言啦。不过,不是很奇怪吗,异常不会在大家的休息日突然出现什么的。

她想起前些天早上的时候,夕日前辈有些担忧的看着桌上的风信子。“开花太快的话,不会没到过年就谢掉吧?”

“不会啦,现在培育出来的风信子花期都很长的!之前,和三叶的前辈录制节目的时候,就有用到风信子。录制中间因为一些内部状况,下一期节目和上一期大概隔了……三周才录的样子。但是之前准备的风信子还开的很好哦。所以不用担心!”

“啊,是这个样子吗?抱歉,我是第一次买。”

“啊哈哈,这也正常啦。关于花的话,还有很多蛮有趣的知识。比方说三叶的前辈很喜欢的三叶草,………”

那个时候自己喋喋不休的说了很多吧。现在想来,可能真的还有点怀念在和异常无关的地方工作的自己也说不定。因为在演唱会中发生的意外的大型事故,让上万民众卷入了异常的边缘——那个人数肯定是基金会没办法轻易招募的,因此在加入后负责事件的前辈还跟自己抱怨花了好长时间才完成记忆处理的工作。前辈还那样跟自己说:“真是庆幸啊,没有演变成危险的事态。”

“可能会有危险的事情发生吗?”

“照理来说是有可能的。情感结构外溢的谐振可能导致接受者的情感也被破坏掉。通俗来讲就是听众会得跟望月小姐你一样的疾病,治愈起来也会很麻烦。不过,包括你那起事件和赤羽琉璃小姐的事件在内,实际上,历史上相似的事件从未发生过严重的影响,真的是跟有神明在帮助我们一样不可思议。”

“诶,真的有神明存在?”

负责引导的前辈挠了挠头。“啊,这个我就不是很清楚了。我们有个部门…….好像是叫什么神话·民俗学部门的样子。既然有那个部门的话,应该也有神存在吧?不过我倒是认为,这是神明也决定不了的事情。”

“诶,为什么。”

“如果神具有操控异常不让异常失控的力量,那从一开始就应该有在人类面前彻底掩藏异常甚至让异常根本就不存在的力量才对。然而不存在那样的事情。神大概机能不会那么不健全吧?不过具体的,因为和我的专长无关所以我也不清楚。或许你要去的站点会有相关领域的前辈哦。”

不过,最后也没见到那种前辈。话又说回来,关于风信子的事情,记得那天最后说的话是天山雪莲的花语。在和某个古旧游戏做翻唱协议的时候,那边的角色设计讲给自己的,某位主角的象征,兼具“希望”和“期待你的死亡”的二重意味。在自己那天亲口讲出这两个词汇的时候,突然感到某种心底收紧的感受。那种感受依照FPpsD所制作的“异常心理感受自评量表”,属于“共鸣类”。不过自己没有任何和那位主角共鸣的理由啦……..。倒是可能和另外一位偶像的角色有所同感就是了。啊,另一件事情是…….

“到地方了,也没那么远的啦。”

望月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随即在从车门吹进的冷风下彻底清醒过来。风野正站在一排用锁锁好,贴着“暂停营业,年后回来~”的牌子间极为显眼的“照常营业”的店铺门前。店内投出昏暗的灯光。

“多少不可能像你在日本那样见到的那么正宗,不过也绝对不会太差。从菜单就可以看出来了,唔。”

“啊,不必在意!我其实在那边也没有去过就是啦。被文春拍到可就麻烦了。”

“咦,文春竟然还在活动吗?”

“嗯,前些日子,啊,是我还在活动的时候的事情了,KLT的某位前辈还被曝出地下恋情了来着,当时行业还挺轰动的…….”

“这,这样啊。怎么感觉那比收容工作还危险一点喂…….”

毕竟目前还没听说过什么人因为收容工作身败名裂的,风野心想。绕过顾客寥寥无几的外厅,向内是恰适合两人同座的包厢和L字转角的桌子。按说一般是约会的场所,在春天的赏樱季节人气很旺,因为隔壁就是知名公园,所以二位无比到那时候再来逛逛。店员像是误会了什么似的向两人点了点头。那么,决定好了的时候就请按下按钮点单,请放心,我们不会在没有呼叫且没有事先告知的情况下进入。风野再度无奈的叹了口气,今天这是第二次了吧?自己平时不应该是习惯于叹气的人的,那么,就来看看点什么好了……..

“岩手产的南部美人……比较经典的酒型,大概。第一次的话就这个好了…….考虑到咱们酒量可能都不太好啦……..就不用生原酒了…….”

“风野前辈,很常在其他的地方喝酒吗?”

“不不不不要用那种很容易引起误会的说法啊!我很少喝的。以及不用加上前辈也没关系的。主食的话,海胆炊饭…….”

“我,我觉得我可以再点杯鸡尾酒的!”

“望月你最好还是克制一下喔…….我觉得可能会出事情的…….啊,蓝纹奶酪三明治?”

“会做奇怪而鲜明的梦的三明治诶。”

“所以这个也还是…….年后再试吧。”

大约十五分钟后,望月百般聊赖的趴在桌子上。为了约会而准备的房间的灯光自然较一般暗淡且柔和,墙壁具备隔音的效果,覆盖着软乎乎的壁纸层。别的不说,有种很适合喝醉了就直接睡过去的感觉呢,该说幸好自己充分的在昨天晚上睡过了吗?毕竟今晚还是有熬夜的可能啦,大概吧。想到能和大家一起还是蛮开心的啦,虽然和之前做跨年Live时候的情况没法比,但是能和熟悉的朋友一起度过总还是好事嘛,嗯。

她望着眼前的房间的橡木门。站点里是不会有这种门啦,和一般的办公室一样,用玻璃分隔房间。好处就是可以轻易的从这一处望到那一处,确认自己想要去找什么人的话不会产生打扰,也使得室内的自然光照更加充足。不过,有一间办公室被磨砂玻璃阻隔,因而无法看见内部。似乎是站点一建立就有的房间,不知道为什么孤零零的放在了那里。虽然没有上锁啦,但是的确大家都几乎没有进去过。先前有问过站点主管哪一类的问题,Silere前辈给出的回答也模模糊糊。

“啊,之前有位研究员原定应该来到站点的,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离开了基金会。”

“诶,原来如此。”

其实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啦,望月心想。这时候敲门声打断她的遐想——按照异常的逻辑来说,虽然不可能是夕日前辈突然闯进来说“快!站点里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然后风野前辈猛然拍桌起身“怎,怎么会!”,夕日前辈一脸严肃的说到“那个实体,祂来了。”的画面。但是望月还是偶尔会想象那样的场景。不过,不出预料的是侍者端着盛酒的器皿和两小个瓷杯走进房间。“饭大约还要二十分钟,两位点的其他海鲜需要现在就上吗?”

“啊,好的。”

风野把酒分到两人的盏中。“望月你一定把握度…….。”

“没问题的啦,放心放心。”这样说着,望月满不在意的端起酒杯。说到底,假期里就随意一点好了。不过确实不是很想错过烟花啦……

在酒精足以发挥作用,使大脑中的指针出现地址混乱之前,望月又重新思考起那个问题。如同异世界和常世界一样都要放假一样,那种很多同人作品里都很喜欢的设定。但是,如果异常在某天突然决定在休息日大举进攻的话,那,未来会怎么样呢?总感觉是搞不明白的事情……..啊,等放假结束后问问主管好了。比起那个,现在有更加不吐不快的事情…….!

一旁毫无醉意的风野在除夕的正午第三次叹了口气。


在枫林里并没有显著标识的路牌,也没有任何能够帮助指明路径的标志物。因此,即使是黑着灯在枫林中前行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毕竟只要牢记口诀就好啦。话是这么说,如果身旁没有人的话,还是会感到孤独吧……..?偶尔会有突然停下脚步,对着黑洞洞的前方大喊的冲动。

“想要变得自由啊!”

然而,自从人开始活在这世界上的那一天开始,自由就是不存在的东西。受到限制和约束,人生是足以令人畏惧的事物。河童的后代在降临在世间之前有选择的权利,然而人类没有。不过——至少现在自己获得了决定自己何时离开的权利,听起来也不差啦。但是要是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考虑,不论拖延多久,自己离开的时间都始终没有变化分毫,原因在于在漆黑的极夜里,任何时钟的指针都不会向前跳动哪怕半格。永远、永远也不会结束的故事同时也是从来、从来也没有开始过的故事,因为某个瞬间凝结成为了永远的恒定,所谓永恒。啊哈…….又有点胡言乱语了,干脆自己跟自己玩接龙游戏好了……..

“好痛……..”

竟然会撞到树枝…….话说,真的很坚硬,和一般的枫树完全不一样吧?现在在这里右转…….痛开头的成语的话,痛,痛不欲生?虽然想不到别的了,但是这个也太悲观了吧。而且,很快这个词语就会被从异常的世界里抹除掉了——如果自己成功的了话。总之还是先跳进下一个词语,生……..

“生生不息。”

一不小心念……咕啊,为什么枫树叶子层上会有石头啦!这感觉不是很奇怪吗。生生不息是个很好的词语呢,听起来充满了希望的感觉。总之,下一个词汇是息……感觉稍微有点难。需要思考一下。啊,有了,一个和现在自己的处境刚好相反的词语…….息迹静处…….不,这个也太生僻了点啦。不过,自己好像已经到了。

我抬起头,打开头灯。在令人眩目的叶片之外,在那棵枫树的枝头,一片孤叶独立着。并不是很高的位置,踮起脚,抬起手即可够到。然而在这触手可及的先前,却充满着不尽的困难。不过,也该到最后一步的时刻啦——我们拯救世界的旅途,终于要结束了呢。恍惚间周围之前的同事围成一圈,以不一的节奏开始鼓掌。

“恭喜。”

那并不是恍惚,余光中的确存在着人影,然而扭过头去的时候却什么都无法看见。我长长出了一口气,对着周围的虚无挥了挥手。不不,该得到恭喜的是你们才对。让再也无法自救的人们完成基金会的自救,这就是我们要做的事情啊。我抬手取下那片叶片。尽管已然是鲜血般的红色,但仍旧柔软而富有韧性,并不像想象中那般脆弱易碎,也不像想象中那般不可触及。此刻,我握住了未来的希望!那不是什么要用运气来赌博的无奈之举,而是真切覆盖着的现实。从这里继续朝着既定的方向走去,直至枫林的中央。向下附身,层层叶片如流沙般四散,空出中间的位置——不,没有那么轻易的事情,然而总可以通过人类的力量挖掘开来。

我将那片枫叶置于中央。上面浮现出白色的字样。然而——那并非我所应当阅读的事物,我的故事仅仅到此为止——才怪,还有件任务没有完成啦。将周边的枫叶拢回,我停滞片刻。命运的重新构造需要时间的开始,所谓二律背反——然而现在确实是个“不存在时间”的奇异之点,我还享有不存在的时间中的时间。简而言之,回响是需要时间来完成的事物。如果在漆黑的极夜里山峦也会沉默,那么,我所希望的是——

那样的声音,能在未来某个时刻被什么人听见。这就足够了。

从枫林回到小屋中的我,最后一次翻开了那本被标着《自救指南》的夸张标题的手册。那就,姑且把如何找到那片叶子原本的位置记下来好了,然后在记下来用极夜应对其他K级情景的方法…….突然这么正经,会不会让读者很不习惯啦?以及,这样的,严肃的话语,能够引起怎样的回响呢?

不知不觉中,已经是最后一页了啊……..

那就,停顿下来思考一下就好了。对于从来就不曾存在的我而言,想要在一页的篇幅里找到理解者是件困难的事情吧?何况,这本手册,对于身为读者的你而言,恐怕什么也无法为你做到。果然还是太难了啊,若是将我所持有的事物,全部交予你的话——就在那个时候,我想起了那样的话语。

原来如此。故事结束了啊。


“醒醒啦?十点半了哦。”

风野摇了摇躺在沙发上,呼吸缓慢的望月。一旁赤羽和夕日忙着拆开送来的外卖套组。望月于是猛然惊起。

“哇啊!没有错过吧!”

“看你说的是什么啦,晚会反正错过了一半。但是焰火嘛——专门等着你呢,所以没事的。”夕日低着头应答了一句。望月长出了一口气。“晚会什么的不太要紧!只要烟花没事就好,嗯。”

“话说望月你可是拉着我说了好多内幕消息啊……..赤羽都说自己完全没听说过呢。”

“诶,非,非常抱歉!本来不该说出来的!”

赤羽摇了摇头。“那种事情,已经不用在意了吧?说到底只是历史之类的,不论怎样,那已经是‘昨日’了。一年的意义,除去赢取新的一天之外,也有忘却昨日的含义在吧。”

“好,好标准的发言。”

“啊哈哈,一不小心……..”

“汤,要凉了哦。”夕日举了举手里的小票。望月猛的凑了上去。

“抱歉一下!我稍后过来。”

“嗯,别太晚了。”

风野走上楼梯,二楼的灯是关着的。远处的建筑的霓虹灯光穿过玻璃窗,暗淡的照亮室内。某种意义上,风野不太喜欢那样的氛围。就好像就算没有人在看电视也会开着电视以作为背景音一般,暗淡的室内总会有种“啊,结束了”的预感。事情不应该那样轻易的结束,如同开始也是困难的事情一样。厌恶别理、厌恶不确定的未来、厌恶无法预知的事物——这样的自己,为何要加入异常的行业呢?那里并不存在着鲜明的理由,甚至、或许、连个人的意志也根本就不存在。校招的时候老师如是跟自己说。

“虽然是异常的范畴,但是工作强度和风险都不高,薪酬也相当可观。”

“很抱歉…….我实在是不太喜欢无法预测的事物。”

“啊哈哈……这样啊,但是因为南同学你的成绩实在是很优秀,所以还是希望可以再行考虑一下。”

不过,自己最后在夕日的劝说下还是答应了下来。是这样吗…….说到底,到最后也确实还好,没有会出乎自己预料的未来。然而,就在下午,醉酒的望月跟自己提及关于偶像事物的困局的时候,那样的情感——在年末的日子里生发出来的关于未来的忧虑感回到了她的心中。

“那,那个!握手会应急对策方案,前辈有了解吗!”

望月敲着桌子说。

“安全保障……!根,根本就没当回事…….!”

她按亮楼层的灯,穿过摆有盛放的风信子和开心果的中央位置。安全保障之类的东西,其实就算是日常的情景也没有办法做到吧。事故之类的,不可预知的事情以微弱的概率存在着。一旦发生了就定然会造成痛苦。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应该…….

远处鸣响的焰火短暂打断思绪,她不由得片刻驻足。人人所都喜爱的景色必然有其存在的价值,因此那样的景色可以被批量的生产出来,并分散到世界各地。但是这样的否命题并不成立,人人所厌恶的东西不可能简单的消失,不然异常就都不存在掉好了。因此,说到底,——真的到了那个时候的话………? 从来就不存在答案,对于今日的基金会而言。不知道未来会怎样的安定的活着,这样下去真的可以吗?

东南角无人的房间——虽然说的确没有人在使用,但风野已经习惯了一人在其中独自思考。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真的很有必要的思考的事情啦,但是别人都看不到的空间往往有助于独创性观念的产生。比如晚间燃放的花炮组合之类啦,怎样强化从近处观看的视觉效果,诸如此类无所谓的事情。也并非完全没有思考过“站点安全保障”之类的命题,但是根本无法找到入手点。火灾之所以被建立起了完善的防护体系是因为大火曾经在木质结构的屋房间肆虐,但是异常从未有过真正威胁到人类的那一天。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曾听说过的无知的工作者们就那样面对着异常。

她走进屋,书柜——当然啦,还是站点共用的书柜——一如既往的立在床侧。新到货的《里山异兽谭》,二十多年后的国内再出版。——不过,那是?她第一次注意到转角处一个薄薄的便签本,似乎只有五页纸的厚度,因此先前一直在阳光的反射下被忽视。

“《基金会自救指南》……..竟然还真的有这样的东西啊,不过这么薄的话真的没问题吗?”

她翻开第一页,念出用破折号结束的,充满悬疑的句子。

“风野——快点了哦!。”

“知道啦知道啦,我这就下去!”

然而后面则仅剩纸张被撕下后留下来的残痕,以及一个空白页面。或许是什么人的恶作剧吧?在封底留下一句“被骗啦!”之类的,曾经的某位前辈在离职前留下的痕迹吧,大概是。抱着这样的心情,她翻开书本的最后一页。


越过零点的时针再度向前前进。风重新涌起。在空中翻腾辗转的落叶变幻着位置。在某个曾经有人经过的地方,一片被两行字迹沾满的叶子向下沉落、沉落,直至深埋在泥土之中。再也不见踪影。

那样的,需要用极夜中前行的不能自救之人来自救的基金会,已经在自救的过程中结束了自己的使命。

“当你看到这句话时,就请想想今天吧?不是悔恨的昨日,不是焦虑的明日,而是此刻的今日。所谓自救,是为有危险的‘此刻’而准备的。若是不论哪一个‘此刻’都没有危险,担忧未来也是没有意义的事情吧?因此,在考虑如何在明天自救之前,让我们,来谈谈今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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