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红业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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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hahrahk东边去。

Khahrahk曾在深渊中伏行,弑杀血亲,吞食骨肉,糅合着恨意咽下,可这不够。
Khahrahk曾建起黑暗国度,登上颅座,奴役诸神,用恐惧浸染大地,可这不够。
Khahrahk从挚爱的尸身上站起,Khahrahk对七个女儿施以骇人的暴行,Khahrahk踏破无数世界,屠戮无数生灵,将滔天怒火倾倒,可这不够。可这不够。可这不够。

此痛无法可忍,此痛无法可解。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它要他吃掉自己。

于是,Khahrahk往东边去。

第一站

残阳下,腥风吹拂过无境的草原,马儿悠然啃食着尸骨,骑行的深红汗早已恭候多时:

汝为何而来?

Khahrahk回答:我被一个声音指引,来结束你的痛苦。

啊,那风中的低语。深红汗笑道:余一直能听到,从余诞生的那一刻起。那呶呶不休,如怨妇一般的嚎叫——聒噪至极。余早已将旧法罢黜,听着:

凡所见者,皆所予者,凡不见者,皆所夺者。此为狰之法;
伸手斩手,伸足斩足,血铸铁河,夺心震魄。此为牧之法;
凡所是者,皆如是者,生者不死,血流不止。此为狩之法。

至于那声音——只有愚者才会为虚无缥缈之物抛下一切。

没什么抛下的,我本就一无所有。Khahrahk不为所动。

汝的军队呢?裂缝从深红汗的身后张开,无穷无尽的骑兵从中涌出。草原臣服在他们脚下。

没什么军队,这是私人恩怨。

哈!好一个私人恩怨,余越发欣赏汝的愚蠢了!

深红汗吹响了号角,骑兵们发起冲锋,他们的战吼震破肝胆。Khahrahk嗤笑着,只手一握便将数万人绞成肉浆。他微微皱眉,对这稀少的数量感到疑惑。

当第二波,第三波军势源源不断地补充上来时,Khahrahk开始感到乏味了,当这个过程重复上百次时,Khahrahk几乎感到了恼怒。

Khahrahk如陷入蚁巢,被群蚁撕咬。虽然他每一次动作都能碾死数万生命,但太多了,太多了,怎么会这么多!他发出了屈辱的怒吼,却随即被汹涌的尸潮淹没。

他看向他们的眼睛。从眼眸深处中,他看到了同样的东西。法则烙印着他们的灵魂。Khahrahk明白了,他们每一个,都等同于深红汗。

深红汗大笑着冲阵,掀起的飓风几乎令天地震荡。他的马蹄践踏,大地陷落,他的弯刀劈砍,山峦崩塌,他的鞭子抽打,群星颤动,雷霆从他的喉中迸发,他胜了一次又一次。

Khahrahk嘶吼,翻滚,挣扎着起身又倒下,他的全身布满伤口,深可见骨,可唯独头颅完好无损。

瞬时,福灵心至,万法通明。Khahrahk理解了那三条法则。

深红汗忽然之间失去了猎物的踪迹,他不禁放慢了坐骑的步伐。

而就在这时,马儿发出了高亢的哀鸣,一个狂怒的身影撕裂着从马腹中破出,沾满腥臭作呕的气息,精准地咬碎了深红汗的咽喉。

在血流干的最后一刻,深红汗看到了一双毫无温度的眸子。

是的,深红汗希望保全Khahrahk的头颅,作为战利品割下。他将Khahrahk看作畜牲,于是Khahrahk如他所愿,化作了纯粹的野兽。

猎手在猎物眼中亦是猎物。深红汗自以为走出了新的道路,却从未意识到那不过是拙劣的模仿而已。他最终死于自己的法。

野兽在饥渴中肆虐,羊群在恐惧中溃逃,狩猎开始了。

……

撕扯开最后一只羊羔的胸腹,大声咀嚼,野兽宣誓着他的主权。仅存的七名战士俯身叩拜,颤抖不已。他们的烙印已然消散。

新可汗从血泊中站起。

他望向倒在一旁的坐骑,因它的怠惰而不满,强令它嘶鸣着起身,让它的内脏流干。

可汗Khahrahk骑上骏马,宣告了第一条命令:

出征。

第二站

撕裂天空,蹂躏大地,堆砌高山,开辟裂谷。最后一条锁链化作尘土,诸界吞噬者终得自由。

他因那毫无意义的饥饿而抛弃理性,正对这狭小的世界肆意宣泄。巍峨的鳞甲蹭碎山峦,磅礴的双角划破空际,每一次落步都使大地崩裂,每一次呼啸都令海洋沸腾。

搅动世界如泥沙。

可汗Khahrahk看向被吓得失魂落魄的七人,他明白,这些幼崽还需要历练。他剥掉了他们的指甲,以儆效尤,而后指出了七处位置,令那七人站定,不可移动一步。

这时,吞噬者察觉到了与他相似的存在,他从高高的天际俯视着可汗Khahrahk,发出了震碎灵魂的怒吼,掀起的波澜将丘陵夷为平地,似在质问着对方的来意。

可汗Khahrahk亦声如雷霆:我为割下你的头颅而来!

回应他的,是遮蔽天空的阴影。山岳大小的手掌降下,发出撕裂空气的啸声,星辰坠落的重力仿佛汇聚于此。

轰鸣之中,可汗Khahrahk冲天而起,与吞噬者碰撞在了一起。

霎时,雷与火的烈光在收束后爆发,行星崩碎的声音骤然奏响,天地间的力场在此处坍塌,拉扯扭曲着周围的一切物质。

万物仿佛荡然无存,唯有巨鸣回响。

巨响过后,吞噬者的鳞甲片片倒逆剥落,沸腾的血液如同岩浆一般砸落。可汗Khahrahk也倒飞而出,深深嵌入了大地的裂痕中。

吞噬者没有给可汗Khahrahk起身的机会,将整条手臂直接贯入了地壳之中,带着恐怖而纯粹的重量碾下,可汗Khahrahk被埋入了地底深处。而后,手臂翻转,扭动,从地壳的另一端破出。陆地如尘埃般飞溅,这颗星球留下了一道可怖的伤疤。

吞噬者的腹部缓缓裂开,露出了深渊般绵延的血腥巨口,他将可汗Khahrahk与整片板块舀起,吞下。

可汗Khahrahk停止了思考。

他在等待着。

七条裂缝毫无征兆地从吞噬者的口中绽开,七倍于可汗之战的骑兵咆哮着从中涌现,吞噬者的巨口被硬生生撑开,兵潮如铁雨一般飞溅。

真慢。

狩猎持续了七天七夜。

鲜血将海洋染成深红,堆积的尸骸形成了一片新的大陆,吞噬者的头颅连带脊骨被连根拔出,喷涌的神血化成暴雨,又下了一天一夜。

那七人从各自的位置走出,毫发无伤。他们将把这神迹烙印在灵魂深处,并传承万代。

可汗啊,请让我们永远追随您!他们说道。

不。可汗Khahrahk答道。你们要留在这里——没有比一个注定毁灭的世界更适合放牧的了。去把可汗的法则刻在最初的时间吧,最后的时日到来之时,我必将归来。

于是,七名战士领受了他们的宿命,逆流而上,向时间的长河跋涉。

而可汗Khahrahk看向绵延千里的神尸,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些……要全部吃光吗?

第三站

喷吐着灼燃血沸的骏马踏碎火焰,拉着山脉般的头颅与脊骨绞成的列车奔腾,犁出血与髓的沟壑。

这是无奈之举,矮小忠诚的马儿已无法载上噬王之王那伟岸的身躯。

噬王之王端坐于吞噬者的颅骨之中,他忍耐着。他的痛苦并没有得到丝毫减轻,因力量堆积得愈发膨胀,更因饥饿炙烤得愈发煎熬。噬王之王知道,那饥饿源自于灵魂的缺失,纵使吞噬诸界也无法填满。

列车渐停,又一个新的世界。

一个身影上前,头戴红色的王冠,身披金色的火焰,用锁链束缚着七个新娘。他向噬王之王发起挑战,被王一口吞下。

可这虚假的饱腹感却彻底点燃了噬王之王的吞噬欲望,王不满足,王更加饥饿。

噬王之王吞下了咯吱作响的机械,噬王之王吞下了肆意生长的血肉,他吞下了七重毁灭,他吞下了概念之五,他吞下永恒的遗忘,他吞下钢筋混凝土的神偶,吞下日月星辰天地四方过去未来生死轮回。

一个七日又一个七日过去,终于再无可吞噬的了,世界空无一物,只有黑暗……

不对。

这黑暗不应存在。欲望稍稍得到满足的王恢复了一丝理性。他的手指划过那黑暗,粘稠的信息从指缝流出。他明悟了,表象只是幻梦,黑暗之下才是真实。

他闭上双眼,任凭自己在黑暗中沉沦。

他听到了一声呜咽。

——你是来吃掉我的吗?那呜咽问道。请你把我吃掉吧。

为何?王从未听过这种请求。

因为我失败了。

我失败了我失败了我失败了我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

那呜咽不停地重复,哭诉着他的孤独,他的绝望,他的罪孽,他的无能。王静静地倾听着,品尝着他的痛苦,这让王找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好像来自那些遥远的旧时光,恍惚中,王的痛苦似乎减缓了一些。

那呜咽再次向王祈求,祈求赐予他解脱。但王拒绝了他。

王将自己的灵魂呕出,灌入了他的口中。

那呜咽变得凄厉起来,因为这不堪忍受的折磨,更因为他再次回想起了他的罪行。但紧接着,黑暗开始震颤。

那黑暗捕捉孩童,磨碎意志,贪婪地吸收并挥霍,但它从未容纳过如此庞大的意识洪流,这几乎要将它撑破。黑暗翻涌着,惊惶地吞食着,可王的灵魂却越发丰满完整,当吞噬者被吞噬的那一刻,他的暴食终于找到了意义,他的赘肉终于得到了回报,王不再饥饿。

在黑暗崩溃的地动山摇中,呜咽逐渐平息,变成了一首古老的歌谣,轻声哼唱,沙哑又模糊,呼唤着曾经的模样。

我记起来了,我在梦里见过您。那歌声如幼鸟般展翅,从破碎崩塌的黑暗中升起。谢谢您,善良的先生,请您记住我们。

蒙托克。王祝福了这个姓氏。

歌声消散在寂静里。

王陷入了沉睡。

幕间:

项目编号:SCP-6140

项目等级:Neutralized Apollyon

特殊收容措施:(已更新)目前尚未得知任何能够缓解SCP-6140现象的方法。先前向公众掩盖SCP-6140的所有工作均已停止。基金会的资源现将主要用于寻求一切方法遏制或消除SCP-6140。

描述:(已更新)SCP-6140是起源于 狄瓦斯坦共和国 狄瓦帝国境内的一次大型CK级情景。具体表现为一道由西向东贯穿的裂缝虚像,与从裂缝处向南北蔓延的大规模历史重构现象。该现象已导致SCP-140中所描述的狄瓦帝国在共认现实内完全显现,且已远远超出狄瓦帝国本预计的领土范围。预计于168小时后覆盖全球。


黑暗已被消融殆尽,但王却流连于梦中不愿醒来。

在无数梦境之一中,王梦见了一辆列车,从自己身上碾过。缓慢地。

他在破灭中发出了癫狂的笑声,停不下来。

第四站

睡梦中的王梦见了一棵鲜红的植株,枝干分为七叉。他认出了这象征,理所当然地伸手握去……

恁弄啥嘞!

……?

别四处看,就是你!是不是手贱?俺在这睡滴好好滴,恁晃悠么!

睡梦中的王顿时感觉喉咙发紧:……你是什么东西?

沈红之王。

……

俺就是伟大滴深红之王,全苏界最他妈大滴西红柿。哦,你也可以喊俺滴洋文名偷妈头

睡梦中的王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崩塌。

别光俺说,恁叫啥名啊?找俺干么?

我也是……深红之王。睡梦中的王咕哝道,把那四个字说得很小声。……我听到了一个声音,来吃……

噫!恁也有金手指系统

王麻木了。王决定继续用沉默回应。

听俺说哈,俺就是有一天忽然就觉醒了这个系统,那里头还有不少人来!有个女娃娃,动不动要死要活滴,有个青年,天天吆喝着要造反,还有个老头,老是嚷嚷着什么福利福利,还有一群乌七八糟的,反正天天吵吵。俺就跟他们讲道理,你看,太阳是红的,西红柿也是红的,地球是圆的,西红柿也是圆的,宇宙奇点能爆炸,西红柿也能爆炸,所有东西都能找出与西红柿的联系,所有东西都是西红柿。宇宙的尽头是西红柿的皮,宇宙的顶端是叶蒂,一个宇宙就是一个西红柿,宇宙和宇宙之间用西红柿枝子连着,整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西红柿。既然所有人都是西红柿,那还吵吵啥?然后他们就不吵吵了,他们说俺说得对,夸俺是伟大滴西西弗柿。哦哦对了,他们还告诉俺,俺得去打个那什么深红圣杯战争,跟七个深红之王打出狗脑子来。娘来,俺一个咋打那么多个?不过后来系统给俺出了个主意系统让俺生七个西红柿娃把他们全生出来他们也想当西红柿然后他们去替俺把架打了唉哟娘哎先不说了大娃要出来了快接着呃呃呃呜呜呜呜呜……

王被说懵了,下意识伸手接去,噗嗤一声,一颗饱满的果实落了下来,两只眼睛与一张嘴在果皮上迅速长出:家人们谁懂啊!

懵懵的王握着手中的果实,怀疑地扯下自己的一块脸皮,鲜红的液体从中流出。

我也是番茄吗?!王从噩梦中惊醒。

他的手中仍然握着一颗果实,上面印着烫金的字符:Tomato~(∠・ω< )~☆

几秒之后,那颗番茄以第三宇宙速度被扔出了车厢。

第五站

所求如何?——世间万物。
己身如何?——粗糙不堪。
本我如何?——万劫不灭。
所信如何?——我即真理。
征战如何?——未尝一败。
所承如何?——奉天承运。
心法如何?——由我非真。

刃王握紧了手中的起源之刃,他早已经怒不可遏:无可救药!

觉者啧了一声,他因他的幽默没被理解而不快,自身如极光般骤然弥散,化作天穹与大地。

缤纷繁杂的倒影凭空浮现,迅速膨胀,光怪陆离的景象自虚空之中不断交叠。遥远的旧日,流淌的时光,未诞生的风景,在此刻全部重新显现。一段段模糊的记忆从梦中归来,向刃王拥去。

刃王根本不为所动,他的目光如尖峰一般锐利,他的心肠如铁石一般坚硬。他手起刃落,七十七重梦境在这分隔万物的起源之刃前如泡沫一般消散。锋利的刀光应声而至,碎梦如纸屑般飞扬,觉者的躯体被他重新裁出。

刃王露出了鄙夷的目光,蔑视着他的丑陋,他的刀刃精准而笔直地落下,将这杂糅的怪物剖解。先是一缕奇怪的番茄酱的气味,再是一声哭啼,将厚重的脂肪层层剥下,挖出了那颗不停跳动的心,在那心脏中,他看见了始作俑者,迷惘的Khahrahk。

以本真铸造的青铜毫不迟疑地斩下,宣告着审判的结果。

铛!!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震颤灵魂,刀刃已无法斩下。

在刃王震惊的目光中,Khahrahk在体内缓缓翻找着——

那是七支粗糙的矛

原来在这。Khahrahk苦笑道。我还以为我弄丢了它。真该死,我早把它忘在脑后了。

为什么?刃王质问道。他的牙齿忍不住地咬紧。

啊,我也有过跟你一样的想法——不过我放弃了。

为什么?!刃王睚眦俱裂,他因恐惧而愤怒,他恐惧那个答案。

因为没用。

你以为赋予他们不同之处,让他们彼此分别,就有了意义。可那不过是自欺欺人。

你只是在给尸体扮妆,你只是在制造漂亮的标本。

刃王精心编织的谎言被拆散,他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叫声:

那你要我如何!

那你要我如何!如你一般龃龉吗!你要怎么证明你是对的!

我不需要证明。Khahrahk捡起了钝矛。把反对者通通杀死即可。

刃王露出了认清现实的狞笑,接受了这个提议。他抛弃了一切技巧与法则,如凡人一般向Khahrahk挥刀。Khahrahk亦将矛刺去。

鲜血从Khahrahk的动脉中汩汩流出,流淌过刃王安详的尸体旁。一矛穿透他的右眼,一矛刺透他的左目,一矛扎穿他的肝脏,一矛贯穿他的双手,一矛横穿他的双足,一矛直透他的心脏。

最后一矛直插他的颅骨

第六站

列车停驻在哈兰德之洞,喉舌洞开。

身披麻布,头戴钴蓝石冠之王被唤进列车,面见王座之上,头戴染血金冠之王。

蓝冠之王:尊贵的客人,敢问您到此所为何事?

血冠之王:我本要往东边去。但我却在这里闻到了臭虫的味道——你是什么东西?

蓝冠之王:我诞生于期望之中。人们喜爱欢笑,我就是如假包退的Bluee;人们祈求安宁,我就是手握宝石的沉睡王公;人们崇拜英雄,我就是最后一名伊查,挽狂澜于既倒;人们希望圆满的结局,我就是这哈兰德之洞的小小领主,教导子民们春种秋耕。

也就是说,你什么都不是——血冠之王嗤笑道。我竟为一个宫廷小丑驻足,真是可笑的把戏。好了小丑,爬回去吧。

蓝冠之王席地而坐:尊贵的客人,您还没有报上您的名字,这未免有些不太礼貌。

血冠之王只一瞥就折断了他所有的肋骨,作为僭越的惩罚:如果你想多苟活一会,就得学着多讲几个笑话。

蓝冠之王咳出骨渣,处之泰然:乐意效劳,尊贵的客人,这里有一个流浪者口耳相传的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知识之树的阴影下,一名年幼但十分特殊的神祇诞生了。

他有一双世间最清澈的眼睛,可以看清一切。他有一颗率真自然的赤子之心,可以接纳一切。因此,他平等地爱着世上的每一样事物。在最初的一段时间,他很幸福。

但紧接着,世界向他展示了残忍的一面。

嘶啦——皮肉被撕下的声音。

他很快发现,无论是何等坚固的事物,都会不可逆转地逝去,或是本质逐渐被侵蚀替代,成为一具徒有其表的空壳,又或是彻底被人遗忘,没有一丝痕迹可以诉说。他惊恐万分,试图将万事万物都刻在他的记忆里,但就连梦中的记忆也会变质褪色,最终化为虚无。

他对这结局几乎要心碎而死。他哭泣,祈求,哀嚎,他对世界捧起旧日的残骸。但世界对他的痛苦充耳不闻,依旧无情地抛下一切,只是向前。在日复一日的绝望中,他终于硬起了心肠。

咯吱——骨髓被绞出的声音。

他明白了,幸福是一个谎言,一切都只是刹那,一切都不可能持续到永远。

他发誓要向这冷酷的世界复仇,用最极端、最痛苦、最刻骨铭心的方式。他将旧世界的烙印深深地刻进新世界的骨肉之中,以此向世界发出怒吼。他的恨意化作风声,穿透了所有世界,在人心中播下种子,结出果实。

嗡呜——灵魂被碾碎的声音。

从那一刻起,他成为了深红之王。

闭嘴!!!

血冠之王几乎要把对方碾成烂泥,却仍未能阻止他的话语继续传出。

——而你听到的所谓声音,都只来源于你自己。

住口!住口!住口!!!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为了阻止你接下来要做的傻事,说出来,在取得了如此骇人的力量后,你要去做什么?

我要宰了那狂傲的畜生!教会牠如何哀嚎!然后用牠的血淹没所有世界,将一切痛苦全部终结!

万物不存,就不会有痛苦了吗?

当然!只要从未拥有,就不会失去!

恰恰相反,我之所以一定要阻止你,是因为你一定会后悔,因为你仍对未来抱有希望,仍对新生抱有期待。

够了!我受够了你的胡言!血冠之王已经无法忍受,他要将那喋喋不休的渣滓彻底抹去,以换取内心的安宁。

蓝冠之王挣扎着,拼命吼出了最后一句话:若非如此!你为何要诞下子嗣?!

一切的时间停止了。血冠之王的全部感觉仿佛被一瞬间抽离,这陌生令他呆立在原地。然后,渐渐地,他感受到了一种从未品尝过的痛苦,夹杂着酸味。他的身影逐渐萎缩,变成孩童大小。男孩瘫坐在王座上,发出了一声破碎而痛苦的抽泣。

蓝冠之王叹了口气,将麻布解下,披在幼童身上。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孩子

第七站

蓝冠之王替幼童抹干了眼泪,握着他的小手,爬上了车顶。车顶很高,可以看得很远很远。

四周黑漆漆的,一盏灯也没有。可远方灯火通明,漫天光芒将天空照成白昼。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华光溢彩。无数的霓虹灯闪烁着梦幻的颜色。

看这城市,多么美丽。蓝冠之王喃喃道。我小时候对它充满向往,觉得它像一场永不结束的宴会。可当有一天我深入其中时,我发现我错了,它确实是一场盛宴,但我扮演的角色不是宾客,而是食物。

没人可以否定城市的繁华。可这繁华不属于我,或者任何人。它吸引着一批又一批人飞蛾扑火。我本想大闹一场,砸碎那虚妄的幻像。可我看到人们的眼神,那疲惫之下仍有希望在烨烨生光。我犹豫了,我可以选择毁灭,但在那之后呢?我该寻求什么灯火照亮黑夜?现实本如此无情,我又怎么忍心叫醒做梦之人?

所以我选择离开,远远地观望,这样一切都像从前一样美好。所以,我长大了。

蓝冠之王伸手摸了摸幼童的脑袋。

你因痛苦而拒绝成长,于是你便定格在了这一刻。所以你才会是这副模样。

他俯下身。

可你也总该学着长大,接受逝去的终会逝去,接受自己的平庸,接受……

他的舌头不见了。

然后是牙齿。

他惊愕地看着那幼童啃食着自己的颅骨,和着泪水咽下。幼童的牙齿崩碎,口腔溃烂,食道划破,每一次吞咽都令他的痛苦更加剧一分,但他仍在吞咽着,不带一丝一毫的悔意。

——原来如此,拒绝了成长的那个人是我才对吗。

在被啃食的声音中,他蒙尘的心脏再次跳动,他被嚼碎的双眼见到了暌违已久的新生。

王的业已成。

在远方,真正的吞噬者从霓虹之神的躯壳上站起。在盐之境抛下的不过是一具空壳。他如鮟鱇鱼一般诱骗着世界,世界向他赠予万物,他回报的却只有虚无。而在这一刻,他终于学会了痛为何物。

深红之王看向那曾经令他深痛恶极的身影,心中只有怜悯。

深红之王伸出手掌,以争斗为蓝本,吞噬为釜薪,黑暗为基底,荒诞为调剂,利刃为分隔,良善为初心,深红为起源。温暖的火焰从他的掌心流出。

我将开启永不终结之世。王许诺道。

两位神祇指尖相触,火焰焚尽神识,那世界的造匠——萨迦拉寻回了自己的本名。

在新世界火光的照耀之下,破碎与血肉合而为一,相哮魔停止尖啸,死之兄弟卸下重担,Pangloss颔首为生灵祈福。

再没有什么可说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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