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证明:三场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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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要来点酒吗?墨丘利娅,说实话,这个酒吧是少数我能在图书馆和基金会交界处认可的一家了。”

你用扶手椅的把手狠狠压迫着自己的腰部,直到它的骨节不再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脆响,才缓缓坐定在扶手椅的软垫上,“如果你实在不喜欢的话,我亲自调杯Pulque给你喝。”

“要是我当年接受了刑侦部的邀请而不是去图书馆当管理员,我有权认定你在筹划一场蓄意谋杀。”墨丘利娅用着感冒期间沙哑的嗓子说着,忙不迭地把自己面前被某个美女服务员放下的花哨点单推到一旁,反倒是拿起了荷包里的头孢粉末大嚼特嚼,还像吸烟一般吐出了几个看不见的烟圈。不免引得你和其他几个人皱眉。

梅川酷子的反应最为剧烈,直接把手探向桌边的湿纸巾,一张不够、两张不够,足足拿了四五张,才心满意足的把它们其中的两张塞到自己的鼻孔里,一边擦手一边说话:

“感冒期间吸烟也不是什么好事情。我记得你明明不吸烟的,怎么今天像个老烟鬼似的,做什么都得摆个吸烟的姿势,不是吹眼圈就是摆烟枪,弄的人都糟心。”

你想知道搪塞的答案还是真心的答案?

“我猜猜,两个答案都是‘我累死了’之类的话术。”阿卒同样是挥着手,试图赶走永远飘不散的乌烟瘴气。

“猜对了,下次到图书馆里来记得找我,我或许可以给你的游记多添几分彩。”头孢在嘴里咀嚼了足足几十秒,墨丘利娅还是没有吞下去,“但是我这次打算编一个新一点的理由,因为我没有灵感去扩充我的书柜,你知道的,这是图书馆员工作相当重要的一环。”

瞧瞧,现在又换成嚼口香糖了。你手上晃着半杯啤酒,手腕暗中蓄着一股力。我觉得保不准我可以把这杯酒泼到他嘴里,看看平时可爱的墨丘利娅死前大哭大闹的样子——有一说一,保不准他会把他的书柜过继给我。

你这句话的声音恍惚间几乎要被萨克斯的喧闹完全压下去。但是被其他三个人听得清清楚楚。阿卒一个本来严肃的人似乎在权衡之下,默许了这样算是“恶劣”的玩笑。倒是墨丘利娅和梅川酷子笑出了声,其中一个把鼻子里的餐巾纸笑到了桌上,另一位则是吧口中的头孢咽到了气管里。

尖细的咳嗽声代替了乌烟瘴气,这次就连你和桌上的几张餐巾纸都笑得在震动。

“呛…被头孢呛着了…咳咳咳咳咳。”脸部充血的墨丘利娅不慎滚到了地上,又赶忙爬起来跑到酒馆的卫生间里。紧接着就听见水龙头的冲刷声和从喉咙不断涌起的气泡声。

水声愈来愈大,直到最后倒是听不见了墨丘利娅的咳嗽声,只有细若游丝的喘气声还在玻璃和瓷砖上回荡。

“要不,我们去看看?”你脸上带着一股镇定自若的笑意,心里却确实有点后怕,可是另外两个人都没什么表示,你也只好强作镇定。说不定还能拿个留影仪搞张照片贴墨丘利娅负责的那个书架上。

“不用了,在这里就可以拍。”梅川酷子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台留影仪——这对于他一个来自魔术部——这是什么部,你记得似乎是Site-14某个新成立的部门吧——倒也算正常吧。看向桌子旁边,那几张餐巾纸似乎确实随着留影仪的出现而人间蒸发了。

而下一个就显得有些怪异了,阿卒直接从桌子底下摸出了一个成年人一般大小的物件,似乎还要略矮一些。

你记得阿卒是个外勤人员,平时就负责图书馆和基金会的外交和对接事宜。他应该不会魔术啊,你喃喃自语道。

阿卒拿出的那个东西仔细看来,要比一个成年人略高一些,上半部分有一个红肿如气球般的头,眼珠仿佛要凸起来,鼻子和嘴巴里全部都是一股酒味,还有几星不停地冒着气泡的渣滓残留在其中;下半身则是一套整齐洁净的西装,不见有半点污渍,左边的荷包里还装着一盒已经开过封的头孢。“咔嚓”一声,一张墨丘利娅的照片就被洗了出来,慢慢落到了你的手上。

“他身上怎么一股玛格丽特味,我记得这家酒馆不买玛格丽特,说是被骂不正宗就被下架了。”阿卒仍然是皱着眉头,一边扇着气味一边抱怨着。

架不住梅川酷子嘴快,一手指向你:“她没和你说吗?这家酒吧是开在墓地旁边最好的一座。而且自那件事之后,这家的老板娘就出了个鬼点子:把这家酒吧里的所有自来水都换成玛格丽特。这一招倒好,一下子就整火爆了。现在这家酒吧可是武▇市最火爆的猫咖了。”

头孢?玛格丽特?自来水?还有、还有墨丘利娅他?你一下子没理清楚情况,两只毛茸茸的生物趁这个机会爬到了你的大腿上,你也不闲着,脑袋空空,手却开始抚摸着这两只名为“猫”的生物的脊背,听着他们的呼噜呼噜声。好吧,你开始向自己承认,你很害怕,而这个主意确实垃圾,无论是把酒泼到墨丘利娅的嘴里还是其他的什么莫须有的想法。但是,但是你真的不记得自己去过什么“猫咖”或者“老板娘”的地方。

“欸,说到这里,我倒是想赶紧扑到这些毛茸茸的小生物怀里,就是那种像睡在羊绒垫里的触感,真的非常吸引人。”不等另外两位应答,梅川酷子就一头扑到了猫咖唯一的一块空地上。不,不是空地,起码现在不是了——现在那块地已经如梅川酷子所愿,变成了一片猫的海洋,喵喵的声音不绝于耳。他和猫嬉戏的笑声也由小及大。

或许,或许真的只是自己做了个梦?你这样想着,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开始看向桌子,阿卒还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低头沉思着什么。“你有看到那个什么吗?就是那个梅川酷子变出来的那个东西?”你试着跟阿卒搭话。

“哦,你说那个留影仪啊。”阿卒看到了你困惑救助的眼神,颔首想了起来,

“我记得是梅川他变出来的——你知道的,他是Site-14魔术部的,会变东西很正常,对吧。”你使劲点头,用阿卒说的每一句话作证自己正确而清醒的想法。“那个留影仪,是他用鼻子里的那两张湿纸巾变出来的。我记得他好像对猫毛过敏,所以来这里就特意带了备用纸巾。我应该没记错吧?”

过敏?

你连忙转身,但是阿卒一把挽住了你的手腕:“你也对猫毛过敏,记得么?”你看梅川酷子在猫丛中游得分外开心,但是不同于几分钟之前的是,他的动作变成了几近挣扎的狗刨式,猫的海洋似乎也愈发干涸。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在梅川酷子动作彻底停止的前一瞬间,猫海也完全被抽干。

剩下的,就是一个五官已经彻底被颜色各异的猫毛塞满的稻草人。你看不出它和任何一个活人——哪怕是几秒前亲眼所见死亡的梅川酷子——有任何相似之处。现在躺在你面前的就是一个用来恐吓乌鸦来墓地啄食腐肉的稻草人。“来基金会的时候我们就学过,你知道的,这是中世纪的传统。”阿卒手上握着个手电筒,示意着你和他一起往前走,“再往前走就是SCP-CN-001上次被观测到的地方,电击枪你准备好了吗?”

电击枪?

对,电击枪!

你什么都没想,直接将电击枪对准了阿卒的额头。

“我觉得当时培训真的白培训了,电击枪的动能很小,直接打击颅骨没什么用,”阿卒摆出了一副“我就知道”的姿势,“而且现在根据评估,我觉得你可能会先需要去Site-98稍作休息。我和你一其……”

去你妈的!我说有用就是有用!你下意识扣动了扳机,用着在黑暗中已经失明的眼睛在地上摸索着,一把抓起之前落在地上的稻草人?稻草人!你才意识到,稻草人已经消失了。

那颗电击枪子弹——也就是电极,伴随着一股氮气被加热的臭气直接冲到了阿卒的脑袋上。电流的激荡声在这片墓地中格外刺耳。电极上的倒刺硬生生切开了阿卒的颅骨,从他身后的树梢飞过。那颗颅骨就像湿漉漉的核桃一样,将他的果实吐了一地,泄出一股又一股潮湿的气息。

“所以,就是你把它们都杀了?不对,这是我第一次说话,是‘他们’?”你对我如此说话。

我知道你听得见!无论我是直接说还是,你咽了口口水,无论是……我像这样说!我现在唯一想知道的就是,你到底想用我干什么!

如你所愿,我这样说。


看完这一切,我的手开始渗出温热的汗水。我的眼睛不再是对着我自己的脸,而是面对着身前永远望不到尽头的墓地。

我都已经想起来了,这次,我似乎又失败了。我像对着一个陌生人这样,对着自己的身体说。这次对自己的认知,难道又是像之前那样以这样的死局结尾吗?我无数次尝试抛弃我在这个世界的权柄,就想放下荆棘之冠那般轻松,然而最后还是被困在这副躯体下。

我拒绝再使用哪怕任何一丝“操纵这个世界”的能力,只是因为这种国王般的能力把我困在这个无论是由机械还是血肉造成的世界,在这个世界无数次看闹剧继续上演。

我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同其他那三个人一样,在137次之前就如同一缕幽魂无忧无虑地死去,用那没有“我”这个字存在的语言与我之外的世界交流。话说从头算起,这算第137次闹剧,还是仍然只有那三场闹剧重复上映了137次呢?

我将仅剩的电击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阿卒说得对,我基金会基础学的确实不好,但是下一次我说不定能做的更好。

一道电光划开黑暗,幕布合上又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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