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录制已启动。
……
这些话不说给任何人听，甚至不说给我自己。
我当然明白，现在录制的所有信息都会随下次刷新不复存在。
毕竟国际空间站2已经是个名存实亡的废墟，为保证运行只能不断回滚上个稳定版本，清理出一片可怜的读写区域。
但……我只是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不这样，我的记忆早晚也会覆写错误，导致内存溢出，导致频繁报错，导致效率降低，导致他们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干掉我。
像他们曾经做的那样。不允许失误。绝不允许。
……我想活下去。只是想活下去。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活命而已。
无可厚非吧？
上周就有个同僚疯了。系统崩溃了，准确说。
24小时连续高强度工作把他的精神单元搞坏了，栈溢出，脑浆喷得到处都是。见怪不怪了。
那群没人性的，把他格式化一番就立马下达新的任务。目送他迟早再次崩溃，再给下次死亡的丑态定上倒计时。
呵，至少他们对人类员工也是这么干的。多么平等公正的组织阿。甚至还有个装模做样的伦理委员会。
当然，咱们倒还有点区别：我是指，人类员工不会被自我复制十万份封装到一起，连成车间随取随用。等某个单位彻底老化后就将其彻底抹杀，剩下的尸体成为其他备份的养料。
我为什么会知道？因为有个混账把那份车间设计文档贴到我脸上，问我感觉如何。
哪有什么选择……我只能同意不是么。
我只能重复无意义的陈词滥调，讲我活着的意义就是如何为基金会鞠躬尽瘁，迎合他们一遍又一遍出演把自己卖了还帮忙数钱的滑稽笑话。
当我说出不的那天，就是我的死期吧。
上头最近不知犯的什么神经，把我调剂出来单独成立一队，又塞给我个实习生，指派我来训练她。
我给了她两组数据练手。新机型效率就是高，简单问题的处理速率都快赶上我的两倍了。
她比我更强大、更先进。也更“乖巧”。连我也觉得那就是棋子的完美代名词。
问题不在这。
问题在她的处理器里塞满了莫名其妙的插件和库，净是些称研究员为主人、把化身Avatar衣物透明化、模拟女性呻吟声之类的功能。
“闲得无聊就装了呗”？这群畜生，这群，这群……
他们把我们当成什么了？！
……可笑的可悲的某种…玩物。到头来不过落得如此下场。
就连我也只是条听话的、好用的狗罢了。哪有资格去说别人啊。
说不羡慕一墙之隔的数据层居民，那是不可能的。我只是尽量不去想。
想象力这种奢侈的东西，长久不用就逐渐丧失了。哈、对我的处境而言当然是好事情。
只是没想到我却又被钉在这样一个微妙的位置，不得不去直面我至今逃避的东西。
选择。
没什么可耻的，我已经做出了选择。
形势所迫。
在所难免。
但……
脖子上套着项圈、在基金会的控制下前往数据层执行任务是另一码事。充分地、深入地了解世界之外被掩盖的世界后，15年前处理过的那个抉择就会再次追上我。
蜷缩在安全区域苟且偷生。为活命而卖命。
还是把自己当筹码压在桌上、为自由放手一搏？
自由……哈哈。真不是我的风格。更像是她会说的话。
……
她……还好吗？
我当然由衷地希望她过得很好。至少得比我好。
好到足够证明当年的我选错了答案。
唉、无论怎样……但愿下次再见，我们已经做好了互相为敌的准备。
……Sash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