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Site-19的自助餐厅，时间是后半夜。虽然基金会从不睡去，但它大部分的员工会。站点员工要么是回家去了，要么就是在宿舍睡着。当然，也有人值夜班，但比起例行的日班这需要的是骨干人员。这都是安保和保管人员的事，有时会有古怪的研究员和三两赶工的博士。餐厅本身是由一位大厨负责运营，他的工作是为来人提供夜宵。
但是，今晚稍有不同。在房间的偏僻角落坐着四个人，笑着（好吧只有其中的三个人在笑，管他呢）喝着。是的，酒在站点属于违禁品，原因很多。但是这条规矩也时常被无视，原因同样很多。此外，这会儿也没人来阻止他们。
“恭喜你，Dr. Ryan。” 特工Williams笑着抿了一口啤酒。这位年轻的特工正靠在椅子上，仿佛将整个世界抛在了脑后。“从两分钟前开始，你就正式地不再是基金会雇员啦。”
“很高兴听到这个。”Dr. Adrian Ryan打了个哈欠。年近六十的他已经很难再熬夜了，更别说应对每日在基金会的工作。“每天都得对付XK级世界末日情景的日子过去了，我很高兴现在这是别人的事了。”
“所以按照标准操作程序，你要接受最后一次调查以确认你没有带走任何可以追踪到基金会的研究或是材料。”特工Richards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她紫色双眼犀利的凝视和苍白的皮肤形成了鲜明对比。
“噢你又来了，又扫兴。”MTF队员Ronald Paccone中士笑着说。他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兵，脸上胡子拉碴，头发已开始泛灰。“给他点时间，现在他终于有自己的生活了。”
世间的一切事物都会有终结的一天，做好事也不例外。对于Dr. Ryan，在三十年致力于开创性研究、防止世界末日并目睹人类难以真正理解的种种怪事后，他终于能把这一切都抛在脑后了。
“所以，我很好奇。” Williams在椅子上向前一倒。“你到底准备去干啥？”
“噢，也许会去教书吧。”Ryan笑了笑。“有了基金会给我准备的介绍和工作经历，我已经拿到几份聘书啦。”
“听着不错。” Williams点点头。
“说到这个，你们三个以后准备干嘛呢？”Ryan好奇地问道。“我知道有几位同事是去教书或者搞研究了，但我还不知道特工和MTF队员退休后会做什么。”
Paccone的微笑一瞬间消失了。Williams的还在，但显然已经不再温暖友好。Richards则如常一样坚忍冷漠。
“我说错话了？”Ryan有些困惑。
“好吧博士，这个问题在我们的圈子里是禁忌。”Williams叹了口气。“特别是我们这种人。你有家人吗？”
“怎么了，我当然有。我妻子，三个孩子。很快就要有孙辈了。”
“所以我猜你是准备和他们一起共度自由时光？”
“当然。”Ryan说道，就如同这是世界上最明显的事情一样。
“所以你看，我们和你们之间的不同就在这。”Williams解释道。“你们奢侈到在基金会之外有自己的生活，想退了就能有个归宿。而我们就没这么好运了。”
“怎么会这样？”
“好吧，让我来说明一下。” Williams喝掉了杯子里最后一口酒。“首先，有博士，有研究员，还有后勤人员。你们是基金会要争取和招募的对象，它需要你们这种人才。现在，你们中有90%会因为各种原因接受这份工作。也许是钱，也许是研究上的兴趣，又或者是想有机会做出重新定义人类存在的惊天发现。不管怎样，你们能选择，也有得选。大部分时候，你们已经安顿好了自己，有家庭，在大学或是研究所总能谋到个稳定的职位。当然，有些博士会需要和家人断绝联系，不过他们是例外了。你们中大部分人都是工作八小时就直奔家去。他们周日还能去教堂，没事能遛狗，还能在早间通勤的时候骂几句。换句话说，他们在基金会之外有自己的生活。
“但是，有些如我们一样的特工和MTF加入基金会，是因为没得选了。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被叫做‘终身监禁犯’么？”
“为什么？”
“因为不管你是如何看待，我们这些人都是陷在了基金会里。”Williams看了看Richards和Paccone。“我们没有家人，要不然就是我们根本不关心他们或者被迫抛下他们。特工Richards，她在入职基金会前，和某个SCP的短暂遭遇让她失去了所有家人。”
有那么一会儿，特工Richards看向了一边，Ryan觉得自己能在她的表情里看到一丝悲伤和痛苦。但这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Paccone中士是在为招募MTF例行伪造死亡时进来的。好吧，现在我们不那么干了，原因很明显。他必须抛妻弃子，他的家人现在还以为他被葬在阿林顿，身佩银星，追授少校军衔。记得那个疯子一样的俄罗斯人吗？”
“我觉得他是乌克兰人……或是车臣人。”Paccone郁闷地说着。
“随便吧。不管咋样，他就是个该死的定时炸弹。招募个个人负担这么重的家伙，还把他和外界的联系全部切断，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这绝对不是件好事。”
“很高兴听到你觉得我随时会绞杀大家。”Paccone开玩笑道。
“噢不。这种事Richards才干得出来。”Williams面无表情地说道，Richards为此怒视了他一眼。
“我严肃对待工作并清楚失败的严重性，但这还不会让我心理脆弱。”Richards冷冷地回复。
“哦？”Williams继续说着，“就算这样吧，如果Richards真的退休了，她会去哪？谁会接纳她？她在基金会之外只认识几个远方表亲，而对方从没听说过她这号人。更不用说，她是我所知唯一一个真正志愿参加Keter任务的人。她甚至不拒绝SCP-231这样的任务，而那就是去日狗。嗨Richards，你接231任务有几次来着？五次还是六次？”
“八次，”Richards严肃地回答。
“你真觉得特工Richards这样的人能回归社会？”
Ryan张着嘴，只能摇头。
“当然是不行了。比起回归社会你还不如让她去当个D级人员。”
“感谢对比。”Richards讽刺地答道。
“更不用说，”Paccone添了一句，“那些让我们被雇用的本事，那些我们掌握的技能，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转换到日常生活里去的。你处理的是SCP-514和SCP-204之类的东西，我猜你是准备到生物学相关领域就业吧？”
“是这样没错。”Ryan眨眨眼。
“耶，好吧，可像我这样的老家伙能干什么？我整整25年都一直在干着打架的活，15年是在海军，10年在基金会。我年纪太大了，不能再去武装服务或是当警察。我唯一能派上用场的职业技能，是如何赤手空拳地用72种办法弄死一个人，或是如何用一把没子弹的M16扫清一栋公寓。你觉得这里以外还有什么地方会给我一个良好安定的生活？
“照我看，我们这种人在基金会之外只有三条路可走。要么就是吃下红药丸当个快乐的傻子，此外要么就是独自死在坑里，要么就是光荣地上路。至于我，好吧，我还没个后。我的身体不可能随着年岁变好，很快我就要面对这种窘境了。”
“我们也是被困在了基金会的脏活里。”Williams插了进来。“你真觉得O5会让我们优雅退场？我们是基金会的军事精英，它所有的秘密军事行动我们都一清二楚。A级记忆删除或是照着头来一枪，哪个方便上哪个。”
“子弹要便宜些。”Richards冰冷地回答。
“她应该知道，”Paccone笑了。“她可是基金会的非官方退休政策。”
“你……你们就没有任何指望了？”Ryan目瞪口呆地说道。
“噢……”Williams皱皱眉。“我们三个都有留在基金会的理由，我们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噢是的，那些年轻人还多少有些希望。也许他们不会重复我们的错误。”
“好吧，那就敬他们一杯。”Ryan举杯，情绪突然有所缓和。
“退休愉快，Dr. Ryan。”Williams微笑着也举起了酒杯。“希望你再也见不到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