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靠在椅子上,电流噼啪的声音和加不完的班构成了你的整夜。记忆在浅海等你,父母跪倒在你的墓前,青灰色的大衣覆盖两个模糊的身影抛洒着泪。你过着像是Galgame的剧情,心里百味交杂。
异常游戏测试员,他们如此为你的工作命名,你蜷缩在自己的工作室里,吃着速食,拿着不高的工资却已然被囚禁在这里。你已经死亡,——他们甚至已经在帷幕之外为你立好了墓碑。他们在消费着你的价值,包括一切。
而你无能为力,只能坐在刺目的屏幕面前,瞪大了干涩且发红的双眼,将U盘插入电脑,点击Rusty Lake:Paradise的图标,继续着该死的工作。
你终于结束了这令人窒息的加班,写好观察记录,一次突如其来的跳闸让你陷入了黑暗之中。你笑骂着老天都要让你加完班才断电,但你管不了那么多了,你真的很累,累到什么都懒得顾及,无论是电闸还是不小心碰倒的水杯。
你一头扎进了梦境,便再也分不出梦境。
第一灾:血灾
你在血的包围中醒来。你的鼻腔里充斥着血腥味,被血浸泡的身体软绵绵的。你望向那周围枯燥的生活,抛开被血浸湿的床单,还有你那破烂的流水账。
你很清楚你要做什么,你要为自己祭奠。
车轮开始转动,虽已有些许变形,但也依旧在倔强地赶往目的地。你手里拿了一束康乃馨,白色的,是母亲:你的手里拿了一束石斛兰,白色的,是父亲。
你从来不为自己买花。
但你把花放在了你的墓碑旁,墓碑上毫无生气的双眼与你四目对视,你感到有些可笑,但笑不出来。
第二灾:蛙灾
你靠在自己的碑旁,看着湿冷的天空。突如其来的滑腻触感,像浸泡在呕吐物中。你打了一个哆嗦,甩掉了跳到你手上的那只青蛙。
流浪汉在一旁倒下,他身上仅有的遮羞布被重力拽掉,将他瘦骨嶙峋的躯干暴露无遗。嘴里吐出一只青蛙,你拿走与他腰间被遮羞布一同绑住的蛙笛,吹了起来,他的身下钻出一只青蛙。
他又吐出一只青蛙,他的身下又钻出一只青蛙。
很快,此起彼伏的蛙声被不断分解溶化灌进你的耳蜗。你惊醒过来,你还是靠在你的碑上,此起彼伏的蛙声仍然在不断被分解溶化灌进你的耳蜗,你觉得青蛙像是被自己从梦里带出来。
咕呱,这又是一只青蛙。
第三灾:蚊灾与虱灾
你的双颊红肿,发痒,发质早就在夜中被毁的七零八落,你开始回忆在外界被发放的,自己所谓的死因,也许很奇怪,但你真的很感兴趣。
没有记忆,方块的空位,模糊的身影。
他们在墓碑前挥洒泪水。
康乃馨,石斛兰。
模糊的青灰色大衣,滴着泪。
你无法进行回忆,红肿的被叮咬的包布满全身是一个原因,而空位则是另一个原因,记忆在浅海等你,而你被散落在这里。
你受不了了,剃光头发,切除它们在你身上的最后一块栖息地,蚊虱的噪音就已经让你心烦意乱。
零碎的回忆拼凑不起完整的方块,但你还在继续。
第四灾:蝇灾
你离开了墓地,那座墓碑葬着你的过往,但它同时又承载着你的过往。路上见不到行人和车辆,只有你一个人在这座城里向前行进。天还是很阴,你想抬头看看太阳,但你看到了一对巨大的复眼,倒映着你的身影。
你不知道祂意味着什么,就连祂自己也不明白,但祂两颗巨大复眼正中下方的刺吸式口器指向东南方。
那是第12号站点,是你上级的归属。你踏入了大门,阿修罗道的象征挂在门口,鹿头悬吊在正上方,空洞的眼眶直视着你。刺吸式口器自后脑刺入了你的大脑,吸食着你的茫然。
第五灾:疫灾
你试着回忆起过往,但你完全记不起来,你发现只有你进入基金会之后的记忆是清晰的。就像是电子游戏人物,只有游玩的剧情对你来说才是真确的,而你的过往,你的父母,就如同在人物简介中廖廖几百字的背景介绍,简短,空虚。
你停止回忆,轴突摸索不到树突,电信号在深入后消解,你只有廖廖几百字的人物简介。当你察觉到这一切在蔓延时,你早已经被架上餐桌,与从未同事过的同事们同时同食同一桌食物。
但是你始终没有勇气张开嘴,你听到那些呼叫,豆大的脓包在牛羊身上炸裂,脓水和血水洒落满地,你回过神来,看着餐桌上的肉类,无法抑制的反胃让你干呕起来。
你离开了餐桌,这里不需要你再逗留,你可以清晰地看到宴席在主管的带领下被同事们一步步消灭干净。你找到了档案库,抽走了自己的档案。文件柜一旁的黑板正画着被六等分的圆圈,“长生不老药”在其上方标注,六道轮回的符号清晰可见。你捡起粉笔,补上了猫头鹰的最后一笔。
第六灾:疹灾
这里已濒临分崩离析,站点内爆发的疱疹正冲破一切,你把档案塞进衣兜,人流和人流交错,冲散餐厅与收容室。“牺牲的本质”,你想起这句狗屁宣言,入职时的自己正在前方五米处高举手臂神色振奋的宣读,你走过去给了他一拳,然后你惊醒过来。
在那刻在墙上的入职宣言,你躺在正下方,抬头看着石英钟,现在是5:40,心脏在跳动,每秒一组。你在这里切开胸口,心脏被时间替代,而时间携着记忆奔涌而来。
第七灾:雹灾
你想起来霖,一位鼻梁高挑的黑发女孩,她几乎成为你的妻子,如果她没有失踪的话。你对她的印象最深刻那次是在你穿着一块遮羞布,而她为你丢下了一块面包,带着你来到了这个大厅。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只穿着遮羞布在大街上,你的记忆已经混乱。
天花板开始发出巨大且频繁的碰撞声,你握着自己的档案,霖的档案夹在你的中间,那是一张死亡通知书,接下来会怎么样,会出现什么怪事,你不知道,但你仍矗在原地,没有想逃离的一点心思。
天花板的裂缝延长,直至破碎,拳头大小的雹砸在地上,穿过天花板的裂缝。你还是停留在原地,直至一截泛着光的铜棍被冰雹击打,直至你面门而来
你还是停留在原地,不为所动。
第八灾:蝗灾
你挣扎着,在厚雾中醒来,手里还抓着你们的档案,紧紧的,你不敢迈出一步。你大声呼喊,却被雾扼住了喉咙。蝗虫产下螳螂,你便觉得这是梦。
霖的死亡通知书还攥在你手里,她是在大洋中间,遥远的那边,跌下甲板而溺水身亡。
可是她明明重度晕船。
你奔跑在迷雾中,巨大的船只行驶过来,碾压过你,掉下一块块木板,霖在上面挥着手。
但那不是霖,那是你。
你看着自己渐行渐远,在这荒唐的迷雾中,在无尽的压力中,你将被剥离现实。
第九灾:夜灾
你回到了这里,但这里是哪里?
站点的阿修罗道标志闪烁着双眼,鹿头凝视着你。你在鹿头的凝视下打开了自己的档案,把霖的死亡通知书放在下面。在你进入基金会前,只有霖,是真实的,你凝视着自己的档案:
姓名:[毁坏]
性别:男
何时入职:锈湖的光辉之日即将来临之时
入职引荐人:霖
家庭状况:无父母,无亲人
记忆状况:入基金会前记忆被大幅修改且提取,其方块被霖保管
特殊标注:天堂岛叙事域融合副产物,六道轮回长生不老药研制重要部分,CRV指数极高,可安排其进行工作。
流浪汉的照片从档案袋中掉落,那和你的脸一模一样
永夜无声的溶解在现实中,一轮血红的月挂在上空。猫头鹰在准备,敲锣打鼓,迎接这新世代的到来。
你又想起来霖,她将你送往远洋,而她的尸体在火中烧的焦黑。
那座岛,那片湖,锈色在空间中慢慢弥漫出来。
第十灾:长子之死
你回到了自己的墓前,你的脸浮现地更加清晰,那是霖的脸。
平衡你前世的物质
你掏出那板锹,在坟墓前挖了起来,很快,刻有你名字的棺材被铁锹戳到,你刨开土壤,露出棺材的全貌。钉子被掀飞,棺盖被掀开。焦黑的尸体躺在里面。
平衡你前世的物质
你很悲伤,但你哭不出来。
尸体的双手交叉于胸前,护着一本笔记本,完好无损,就像是刚刚从印刷厂中拿出来一样,本内只有一张纸写了内容:
平衡我前世的物质
你找回了记忆,方块从你身下的尸体中缓缓飞出
花,遮羞布,头发,鹿头,粉笔,心脏,铜棍,木板,火焰
你一步步踏向牢笼,取下了尸体脸上的面具,所有人都在欢呼,锈色在空气中愈发地浓烈,天堂岛的几何形在其中浮现。
没人会注意这些,兽头人身的人们在兴奋的搭建着猫头鹰的牢笼,锈湖的光辉之日即将来临,但在那之前,这里必先成为锈湖。
你携带着你前世的物质,包括尸身上的那张猫头鹰面具,十个元素,十场灾难。
是时候了。
他们在牢笼外升起火炬,他们在牢笼外祈求永生,而你在牢笼内带上猫头鹰面具,望着牢笼外的他们。三箭头的标志各处可见,锈色湖水也同样各处可见。你在火焰中踏入阿修罗道,他们浸泡在锈色湖水中祈求天神。你在死亡和永生的边界,在六道中轮回,在修罗与饿鬼间徘徊。
你在此刻却蓦地想起霖,泪眼朦胧,融在这锈色湖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