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编号: SCP-1380-RU
项目等级: Thaumiel
特殊收容措施: 与项目的通讯设备被安装在Zone-0,主要常态监测中心“Global-0”有权在危急情况下(VEDIST等级:1)时使用该设备,消息必须使用通讯设备所附手册中描述的格式进行传输。
SCP-1380-RU的具体位置不明。根据既定的协议,基金会不得试图定位该项目。若SCP-1380-RU被意外发现,人员应立即通过指挥系统上报所获得的信息,任何进一步的调查和与该项目相关的独立行动都是不可接受的。由于对SCP-1380-RU文档的访问受到限制,仅限将特殊收容措施和附录4中包含的信息提供给相关负责人。若项目具体位置确定,特殊收容措施将按照O5议会的决定进行修订。
SCP-1380-RU中出现一名基金会的代表。该名基金会代表的存在/忠诚度目前存疑。
描述: SCP-1380-RU是一个以“城邦”形式存在的社会政治实体。项目的主要特点在于,其相关信息在所有历史和现代资料中均完全缺乏。SCP-1380-RU的这一特性是通过广泛生产使用异常工序的化学试剂实现的,这些化学试剂会造成失忆和认知障碍等多方面的影响。
19██年██月██日,SCP-1380-RU通过一个曾被使用的频道与基金会建立了直接联系,并给出了互利性的协议:SCP-1380-RU向基金会提供种类繁多的记忆删除剂并接受在执行“Тоска”和“Global”级程序时向大气中释放大量化学药剂的请求,与之相对的,基金会向SCP-1380-RU提供食品和技术用品。尽管缺乏关于项目确切位置的信息,但交易与协议执行已在未明晰SCP-1380-RU的情况下运作。协议中还包括互不干涉内部事务的条款,根据该条款,基金会不会对项目进行主动搜索,而SCP-1380-RU应依照基金会的要求采取行动并无异议地释放记忆删除剂。
为增进互信并解决可能出现的技术问题,SCP-1380-RU允许一名基金会代表,后勤专家Alfred Brusket进入该区域。他被允许向基金会发送业务信件和图片,前提是不对工业或其他领域进行任何间谍活动。
基金会目前仅有少数来自Alfred Brusket的SCP-1380-RU相关情报:
- 居民在日常生活和官方文件中一般将自己的国家称为“城市”,少数情况下也使用“Feilerstadt”这个称呼。
- 城市人口不详,据一位预先没有情报分析所需知识的特工称,估计在65~500万人之间,城市郊区面积不明。
- 城市中的市民使用德语交谈,但其文化特征非常淡薄(或难以察觉)以至于无法将其明确的认定为德国人或任何其他国籍。
- 城市位于丘陵地带,可以在地平线处看到小山丘。有一条河流穿过项目区域。城市的外围是废弃、无人看守的拦截工事,工事由混凝土墙,倾圮的瞭望塔和一排排生锈的铁丝网组成。
- 城市的信息化、交通及其他技术大约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水平相当。
SCP-1380-RU具有巨大的工业潜力,大量的化工厂散布在整个城市的土地上,大多数民众在其中工作。这些化工厂的唯一作用即生产各种记忆删除剂,其中一部分会以气态形式排放到大气中或以液态形式排放到河流中。推测该城市必须采取这些措施是出于向全世界隐瞒自身存在、保护自己免受外交压力(或军事干预)并阻止外界文化入侵的缘故。
化工厂由大型的原材料储存点进行供应,并借助贯穿整个城市大小管道系统与街道、房屋、建筑物和公寓相连(部分高温原材料也可用作供暖总系统的导热体)。SCP-1380-RU的地下铁路系统同样出于工业综合体的需求所配置,地下铁路和地面交通线连接着所有主要的记忆删除剂工厂,车站均以最近的化工厂命名(“第7总厂站”、“第16厂站”等,唯一的例外是“政府站”)。
中等的化工厂和机械工厂主要为大型化工厂服务,城市中仅有一小部分工厂生产消费品,因此SCP-1380-RU的社会始终供不应求,超过一半的消费品是通过政府指令分发的。
全市随处可见工厂烟囱排出的各色的、有气味的烟雾,老化的管道和工厂事故造成的泄露进一步恶化了生态状况,SCP-1380-RU居民大多患有呼吸系统疾病。
依照政府安排(或应基金会要求),SCP-1380-RU会定期宣布开始“排放程序”。此时城市中的警报器和扬声器系统会启动,警告居民排放开始时间、持续时间、排放的记忆删除剂种类和个人防护程序。城市居民总是随身携带一个防毒面具包和一套过滤器,所有人均应记住所有记忆删除剂的名称、成分、制造地点、生产周期大致模式以及识别和应对方法。单人标准物资也包含以糖衣丸和可溶粉剂形式分装的记忆强化剂包。
SCP-1380-RU在城市内实行一套已经过时(但不得撤销)的禁令,这些禁令由国家遗忘总署Stadtvertergessenheitshauptamt(SVHA)负责执行。尽管居民不清楚实施禁令的原因,但Feilerstadt区域内禁止持有以下物品:历史照片和人物肖像、新闻、传记、日记、历史书籍、古董、武器、徽标和旗帜,禁止任何记录、传输有关城市“前代历史”的信息或对其产生兴趣。居民对这些禁令持中立态度,并习惯性的遵守这些禁令而不做反抗。罕有的违反者会被他的同事和邻居举报给SVHA。禁令禁止的物品会被焚烧,被发现的罪犯则会被永久带去一个未知的地方。城市内所有的纪念碑、纪念馆、浮雕和其他历史古迹均已摧毁。
Alfred Brusket的官方报告被归类为“5级机密”,以下是他向他的上司和基金会同事发送的一些私人信件。
████年██月██日,第1天
今天早上,我发现自己不是在Site-16的床上醒来,而是在一间老式的小公寓里。天很黑,窗外哗哗的响着雨声。我费力的摸索到了旁边床头灯的开关,然后打开了灯。黑暗中钻出两个穿黑色皮大衣的高个子男人,其中一位用德语对我讲话,他自称是我的“负责人”。我一度以为我是被二十五号部门抓了,但结果不是,他们向我简单地介绍了事情的前后:我在某个隐匿于世的城市的土地上,代表SCP基金会处理化工领域相关的双边事宜。我需要向我的上司传达一些关于这个城市某些化学品生产的粗略信息,并负责对设备和金属制品交易进行谈判。于是我被任命为大使,他们允许我每天向基金会发送一次隐私受保护的私人信件,前提是不能参与任何的间谍活动。我提出的所有关于我如何来到这里、谁批准了这一切的问题都没有得到回答。其中一个瘦高个说,我需要很长时间来适应这个城市的生活,接着他们强迫我吃了几粒药,让我继续上床睡觉。
████年██月██日,第4天
三天过去了……他们这才肯放我到街上走走。我的情况很糟糕,这里的空气中飘着各种各样的气味,从令人恶心呕吐的到令人感到愉悦的,这完全取决于风的方向。干咳定期纠缠着我。有时我甚至能看见这地方的空气,它像烟雾一样四处飘荡。今天的空气是略带淡紫色的。
这里的景色真的很迷人。在这之前,我只能在一扇昏暗的窗户中看到这座城市。只见房屋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工厂烟囱散布其中,喷出五彩斑斓的半透明烟雾,街道被覆满了楼梯和脚手架的高大蓄水塔完全遮蔽。天空乌云低垂,闪烁着彩虹般的色彩,如同洒在沥青路上的煤油反射的光。还有管道、管道、管道、管道、阀门、气闸、杠杆、水龙头,它们无处不在,管道系统就像蜘蛛网一样,在街道和房屋上方层层交错,然后钻入房屋——我的床边就有一条管道。有时候,某个地方,会有细细的白色气流从管道上喷出,负责人告诉我,这是气动系统过载产生的气体,不必担心,记忆删除剂泄露已经很少见了。
是的,你没听错,记忆删除剂。他们生产记忆删除剂的规模之大,足以让整个地球被五彩斑斓的云雾笼罩。基金会最优秀的头脑花上数十年的研究仍然只能小批量生产的成果,在这里完全工业化。但这还不是全部,我们生产的记忆删除剂完全无法和这里的相提并论。这里生产的药剂更稳定、更有效、作用时间可以调整、作用效果可以设计——显然利用了某些异常技术。负责人告诉我,基金会将获得这一切,同时需要为城市提供物资,我作为后勤专家,就不得不来处理这些问题。代价与所得相差甚远,不是吗?
████年██月██日,第6天
我在政府得到了一间专门的办公室。我每天六点起床,穿过粉红色的雾气,在“第6总厂站”乘上地铁。从那到政府只有两站地的距离,但有足够的时间让我好好看看当地的人。灰色的眼睛、粗糙的皮肤、还有总是被化学品弄脏或腐蚀的工人制服。人们大多在谈论琐事,像自己的同事或者配给的物资之类的。我还没搞明白的是,他们的语言有点奇怪,听着像是德语,但讲话的方式又有些不自然,好像少了点什么,有什么东西被剪掉了。
哦,是的,家里的东西吃光了,我得到了粮票。顺便说一句,我的配给和当地人相比可以说非常慷慨。把这些在同一个地方花光让我感到有点尴尬,我不想引起过多注意,所以我在不同的地方分别购物——顺便在城市内走走,这就是社会主义的乌托邦。我这是在东德吗?不对,太落后了——没有卫星牌汽车,也没有酸黄瓜罐头。所有产品都没有品牌、没有名称、也没有鲜艳的包装,只有“啤酒”、“粥”,只有“面粉”。啊,对了,完全没有盐,不过倒是有很多火柴。配给里面有记忆强化剂,我得到的量尤其多。据一家商店的收银员在巨大的生锈管道下所告诉我的那样,临近的第6总厂一直是每季度记忆删除剂和原料泄漏事故的记录保持者。这就是为什么当地要给居民发放这些药丸的原因,他们总是随身带着药剂,因为除了事故泄露外,市政还进行计划性的排放。无论如何,谁知道这空气中都有些什么。
对了,还有件发生在我身上的趣事。我在卫生部接受体检以检测是否有化学中毒的症状。护士问我出生日期,我告诉了她。接着她拿起电话,拨通了“政府信息部门”,向对面询问具体的日期。得到回答后,她把我的出生日期和今天的日期输进一个特别的黄铜计算机中,转了几下手柄,然后才算出我的年龄。这些年来,它的精度已下降到原来的十分之一。“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问,“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我的年龄。”“是吗?”那女人惊讶的回答,“那可太好了。呃,没关系,我们几乎都是这样算的。”
████年██月██日,第8天
一切顺利。我们共同设计了一种产品交换方法,在技术层面上满足城市需求的同时,又保持其位置的秘密。第一批装有化学药剂的钢瓶已经从外面运来,很快它们就会被清空,洗净,然后灌满新鲜制备的记忆删除剂。上级订购了少量气溶胶形式和液体形式的药剂,用于几天后的实验批次。如果临床测试成功,基金会将很快大量订购。一针注射剂数千美元?这已经成为过去了。我们这次的谈判甚至可以解决未来几周、甚至几个月的需要。是的,我们目前正在就购买他们的大型大气记忆删除剂喷雾系统进行讨论,不过现在就谈这个还有点早了。
除了供应链,我还在参与开发记忆删除剂和记忆强化剂的分类系统。在我看来,这是一项很有必要的工作,因为这座城市生产—想想看—27类63种不同的记忆删除剂!所有这些都以不同的形式生产出来——丸药、气体、液体,每一种都有着不同的效果、用途、储存方式、安全需求……总之,工作量很大。奇怪的是,当地的专家能在没有任何分类和指导的情况下做得很好,甚至可以不是专家——普通人就能做到!一个腰上系着防毒面具玩具男孩骑着自行车从我面前经过,当我问他他的父亲在哪里工作时,他一口气说出了四种不同的短期记忆删除剂的大部分生产链设计!要不是有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黑衣人护送他回家,他还得说下去。原来那些黑衣人是SVHA,当地一个特殊服务机构的特工,这个机构的目的不仅有维持法律和秩序,而且正如我的负责人所说——“防止记忆中毒”,我不明白这可能意味着什么。
奇怪的人们。记忆删除对他们来说似乎已经成了某种类似民族观念的东西。
████年██月██日,第12天
稳定的食品供应链已经建立。多亏了基金会,这个城市已经取消了面包和肉类的凭票供应,接下来还将解除更多种类商品的限制。
市民的休闲活动主要在酒吧和俱乐部进行,他们在那大口喝酒、打牌并观看唯一能看的电视频道,对话总是围绕日常生活工作展开。我决定与一名当地工人聊上几句,好了解他们对不再有粮票和肉票的生活的看法。你猜结果怎样?尽管他们一周前还在排队领票,已经没人记得那些票证是怎么一回事了。
有个想法在我脑中浮现,我明白他们的语言为何令我感到奇怪了。很难解释,他们讲话的方式和我们完全不同,他们会积极以各种可能的方式来避免使用带有过去式的语法结构。这里没有“曾经”,只有“是”“现在”“总是”。他们不回忆过去,不谈论过去,不感知过去,不把过去作为与现在比较的基础。
这里的人对时间有种非常奇特的观念。就像它不存在一样,时间的流逝只有在有必要时才会被记住,比如计算化学反应的持续时间、研究养老金问题等。这座城市没有日历,没有任何的庆祝活动和假日,无论是官方的还是非官方的。没有新年,没有圣诞,也没有生日。每当我问他们“今天是星期几?”时,我得到的回答总是“星期一”。
████年██月██日,第16天
今天我第一次受了打击。
刚来这里的第一天,我曾收到一个装着防毒面具的袋子和一套8个带有不同颜色标记的小过滤器。在这个或者那个地区,他们偶尔会进行化工厂排放或事故的演习。人们跑来跑去,戴上防毒面具,给“中毒的人”静脉注射药剂。他们也会跑来找我。“市民,第6化工总厂发生了涉及Berkhin-S的事故,您中毒了,失去了长期记忆的能力。”所有这些都令我感觉很有趣。他们经常搞这些演习,但我仍不禁对这些人在紧急情况下的连贯性和协调性感到佩服。
但这次一切都是真的了 。警笛声四起,嘶哑的声音用灯柱上的扩音器宣读排放的消息。我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当周围所有人都抓起防毒面具开始寻找相对应的过滤器时,我只能愣在原地,看着正在发生的事情。然后每个人都开始往地铁里跑,一个SVHA的人飞奔到我面前大吼“你疯了吗?戴上面罩,用品红色的过滤器!现在,跑进地铁!!!”然后他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拖到距离最近的车站大厅。与此同时,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微微的震颤,管道中传出隆隆的轰鸣,系统中紧迫的压力好像要从内部撕裂这一切,但是并没有,最后没有发生这种事。十五分钟后,伴随着一阵沉闷的砰砰声和一声长长的嘶鸣,排放结束了,一切都平静下来。为了等解除信号发布,我们不得不又在地铁里坐了两个小时。
回到家,我看到楼下的邻居从容淡定的走到街对面的邻居家,就好像那是他家一样。是的,尽管他的妻子和孩子就住在我的楼下,但他在那住了一晚。有人告诉我,这位来自第3总厂的糊涂机械师并不是在干什么龌龊的事,他只是单纯忘了自己住在哪,和谁住在一起,又或者他只是不在乎罢了,谁知道呢。不管怎样,他没被撵走就好。
████年██月██日,第27天
我们的谈判取得了成功,我被允许进入城市最神圣的地方——排放控制中心,位于第1总厂的塔顶,毫无疑问,这是城市里最古老的工厂。应基金会要求,一场实验性排放将会进行,目的是测试一种被设计成能消除所有在空气中吸入它的人(当然,基金会除外)的记忆药剂是否能起到应有的作用。
我们乘一个老式的手动电梯,在棕色的老旧金属建筑中上升了很长时间,最终到达了一个宽敞的房间,里面满是开关、管道、压力表和按钮 ,远处的墙上则挂着一幅巨大的城市地图,上面用闪烁的彩灯来标识出工厂。执行“排放”的操作员都已就位,正在原地等候。
大概十分钟后,随着一阵短促的警报声,一台自动打字机发出可怕的吱嘎声并弹出一张纸,上面是一份完整的基金会排放申请表。值班指挥官撕掉了它的一半,在上面签了名,然后扔进了气动邮件管道。下面,我会凭着记忆来描述“舰桥”上发生的所有对话(当然只是大致的):
“排放请求!“T”级,Fulirulin,每小时1700吨,15分钟,高度13公里!计算排放准备进度!计算气象条件!检查排放系统!”
人们开始紧张的跑来跑去,有人按计数器,有人拨电话,有人研究气象台的仪器,还有人选择性的打给各个总厂和信息部门。操作员们带着严肃的神情按下不同的按钮。
“Fulirulin储量充足,第1、4、7、9总厂和第8、9、10、12、16储藏库均已准备好排放作业!”一名员工报告。
“大气条件良好!风向为N/N-W,风速每秒7米,地表气压757毫米汞柱,温度17摄氏度,作业管线压力120毫米汞柱,温度负56摄氏度!符合Fulirulin排放条件!”一名气象台工作人员报告。
“第1、2、3热电总厂!”无线电中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排放系统运行正常,准备向系统加压至作业水平!”
“排放程序开始执行!继续按表单操作!”值班指挥官命令。
“宣读警报!”指挥官助理按表单上的第一步宣告。控制面板旁的员工按下了几个彩色按钮,然后开始对着麦克风宣读本次的警报。警报声响彻城市上空,在这样的高度上看地面上的人,就像是一个个小黑点,开始向不同的方向分散开来。
“警报宣读完毕!”
“当班人员戴上面罩!用绿松石色的过滤器!”助理大声喊叫,一分钟后,所有人都透过防毒面具的镜片面面相觑。
“检查频道功能!”
“管道271-A出现泄露,下令改用管道271-B!67号储存箱达到临界压力,两个节流阀均发生故障,下令排气并将压力导向第1总厂!”
数十个压力表和仪表开始跳动,读数单调的攀升,指示灯一个又一个接连亮起来。
“系统压力40%!开始向上传输记忆删除剂!”一名员工从气体排放指示器前转过身来,大声报告。
“确认政府员工的准备情况!”指挥官助理继续宣读表单。
“疏散进行中!所有病人、儿童和老人均已疏散至安全的地下避难所。所有负责人均各就各位。”
“检查记忆删除剂排放程序!”
“程序已就绪!”
“系统压力60%!开始释放Fulirulin配料!”
管道开始剧烈地晃动,压力计的指针开始逼近红色区域。耳边传来单调低沉的嗡鸣,即使是厚厚的防毒面具也掩盖不住。
“检查控制电路是否短路!”
“电路闭合!没有中断!”
“系统压力80%,是否继续!”
“继续!”
地板开始剧烈晃动,细碎的油漆块从天花板上剥落。外面的城市随处可见数百条细小的蒸汽流,在压力推动下从排气阀里喷出。
“报告各地准备情况!”助理对着电台大喊。作为回应,听筒里开始传出沙哑的声音:
“第1总厂准备就绪!”
“第4总厂准备就绪!”
“第7总厂准备就绪!”
“第9总厂准备就绪!”
“第8、9、10、12、16储藏库均准备就绪!”
“系统压力100%!记忆删除剂已泵送、配制完毕,可以使用了!”指挥官助理大声报告。
房间像发生了六级地震一样颤抖着,压力表的指针疯狂地敲击着红色区域的尽头,连站直都变得很困难。计数器闪烁着灯光,几个警笛和警铃试图用响亮的警报声盖过蓄满气体的管道发出的低沉嗡鸣。
舰桥上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指挥官看向一位神秘的老人。他一直静静地坐在一个台阶上的小椅子上,观看着整个程序。
“准备排放,只差您的命令了。”
男人看着指挥官,蓝色的防毒面罩镜片映着光彩,他从容的站起身来,走向中央控制台,从脖子上取下一个挂在绳子上的奇特钥匙,然后把它插进了面板上的钥匙孔。数百个闪烁着的灯光中,一个写着“就绪”的大灯亮起来。面板上一个金属盖缓缓打开,露出原先看不到的操纵杆。男人握住操纵杆,将目光投向窗外,大声宣布:
“排放!!!”
房间剧烈的震动。我没能站稳,猛地跪倒在地上,发出剧痛的敲击声。压力表的指针平静下来,开始慢慢回落,图表上的灯依次熄灭。漩涡状的淡紫色气体从数十个管道和储存箱中冲出,带着强劲的力量冲向天空。
今天提交给基金会的报告一定会非常精彩。
████年██月██日,第35天
今天,有一个宣传队从街上经过,一辆侧面画着医疗十字架,车顶装着扬声器的老式卡车大声朗读着“记忆中毒”的症状和治疗的方法(毫无疑问,就是记忆删除)。身穿白色长袍的女护士风尘仆仆的向旁观者分发小册子,一群SVHA特工紧随其后,更换了公示牌上挂着的已经破旧的违禁品清单。一些特工走近旁观者,问一些类似“有没有什么事让你产生模糊的焦虑、内疚、恐惧或者绝望的感觉”的问题,回答含糊不清的人就会被搜查。到了晚上,宣传活动以销毁违禁品告终,由于实际上并没找到什么违禁品,他们只能从附近工地借了一些旧笔记本和用不上的木料,象征性的点了把火。人们搬着凳子到街边坐下,看着闪烁的火光。孩子们四处玩耍,玩扮演“SVHA”(就是往火堆里扔写有“违禁品”的石头)或排放演习的游戏。大抵这座城市还是有假期的。
还有,在护士和SVHA员工的谈话中,我听到了这座城市的另一个名字“Feilerstadt”,以及由于职责,SVHA员工被允许“记住更多的东西”。
████年██月██日,第47天
政府。
观察这个政体是件有趣的事情,这可以说是分散官僚专政的典型案例。事实上,这座城市里有几个权力巨大的高级头衔,但实际上没有任何人拥有它,因为没有一条等级阶梯通向它们。法律条文里写了这些职位应尽的权利和义务,但没有关于如何任命的说明。政府大楼顶层带橡木门的那几间宽敞的办公室,一直都是空荡荡的,尽管每天都有人打扫,但堆积的灰尘却丝毫不见减少。
没有“最高领导”,没有“政党”,没有“国会”或者“统治阶级”。只有庞大的官僚机器数十年的运转,而且很少修订规则和指令。人们你方唱罢我登场,但没了他们,这一切都会瞬间分崩离析。管理体系的结构复杂而混乱,没有我们所熟悉的“树状”或是“金字塔形”的等级制度。下属和上司的关系交织错杂,相互矛盾,前后不一,而且往往是循环的。两个人互为上司和下属或者“我上司的上司是我的下属”一类的情况屡见不鲜。
这里的职业轨迹不像梯子,而像一个莫比乌斯环,数十条莫比乌斯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可怕的、违反逻辑和几何的结构。在这里,人们不断前进,但最终还会回到原来的地方,但这不会被认为是失败或倒退,正相反,这是一个伟大的成就。他们会拍着互相的肩膀,庆祝自己能得到信任,肩负如此崇高的使命。他们会重新结识旧日的同事,或许他们只是换了个座位或职位。不会太久,就会有新的调任,新的离别,还有新的相见。
沿着莫比乌斯环反着走也不会有什么差别,你仍然会回到原点,唯一不同的是,你不会得到祝福,只有斥责。话虽如此,本质都是一样的。
#51 ██. ██. ████
终于到家了,我得赶紧写些东西
当我突然看见那个东西时,我正沿着█████████走。到处都是突出的管道,令人感觉美丽而富有气质,但那东西就在一栋老房子的外墙上。人们试图整理环境,这是应该的,那东西阴天根本看不到,但今天太阳出来了,把它的影子投在地上,显得如此刺眼。那是████████,是的,就是那个,很难把那两个交叉的直角形误认成别的什么东西。它周围有一个破碎的环形边框——大概是一个橡木花环。一连串的念头在我的脑海里闪过,我转进一条小巷。“████████。它为什么会在这里?它不属于这里,它不属于,不对,这里其实到处都有它的存在。”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想法?我不知道,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就是这样。我踉踉跄跄,弯下腰,及时抓住了煤气管上的某个阀门才勉强没倒在地上,然后开始呕吐。路人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SVHA特工一起跑过来。现在我确信,他们隐藏在██████████之后,但却无处不在。
有那么一瞬间,我恍惚看见,或是幻觉,周围人的脸被扭曲的,非人的鬼脸取代。我打了个寒颤、连忙退了回去。“你在那看到了什么?”一个SVHA特工问道,“这可能是记忆中毒的症状,请告诉我们病因,我们会把它销毁。”我没把真相告诉他们,“你在说什么?我什么也没看见,我只是身体不舒服而已。”SVHA特工瞪了我一眼,但没有争论下去,只是给了我一包记忆删除剂“以防万一”。然后我终于回过神来,匆忙跑回家写了这封信。我现在很确信,这座城市处于█████████的阴影下。我不清楚这会怎样影响我的工作。幸运的是,直到目前为止,似乎还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年██月██日,第52天
今晚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
当我正在床上睡觉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了尖叫声。数百人的尖叫和呻吟,融合成一个恐怖的整体。楼梯上传来碰撞声,片刻后,我那来自SVHA的负责人冲进了房间,然后他转身闩上了门,并用床头柜抵住以确保坚固。
“是他们!你听见了吗?是他们!”负责人抓紧我的袖子,颤声说道。
“他们是谁?”
“什么也不是。他们不存在。不!从来没有!”负责人歇斯底里的回答“但是他们为何如此尖叫!?”
“那是什么……他们需要什么?”
“他们需要尖叫。尖叫!敲打!但为什么尖叫?为什么敲打?”话音刚落,细长的影子就透过门缝在灯光下闪烁。负责人看到了这一切,他吓得脸色苍白,开始祈祷,“不要让他们进来。不要让他们进来!”
他的咆哮和令人难以忍受的尖叫声混杂在一起。他们疯狂的敲打着门,好像下一秒就要把门闩崩断一样。负责人倒在地上,双手抱头,全身抽搐,鲜血从他的耳朵里流出,形成细细的血线。
我手足无措。令人发狂的噪音仍没有停止,令我惊恐的是,敲门声开始从墙里面传出来。我准备从4楼跳下,窗户成了我唯一的出路。我猛地拉开窗帘,以为会看见远处化工厂的灯光,但映入眼帘的却是雪白的砖墙。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于是揉了揉,然后猛地敲击那堵墙,希望能打破它。墙上只留下了一个白手印,而我的手上沾满了灰黄色的东西。
“一、二、三、四……尖叫的人在敲门……”SVHA特工在地上用微不可闻的声音数着数,“三、四、一加二,记忆删除剂快点出现吧。”
我猛地转身,冲向床头柜,抽屉里应该还放着那天他们给我的记忆删除剂。
“加快呼吸,深呼吸,然后忘掉这一切。快点转动阀门。这里既没有法官,也没有国王。粉色的云在天上飘啊飘,愿回忆不要带走我们所有人。”
我一把抓起晚上没吃的药,一口气把它们全部吞下。我双腿一软,世界陷入黑暗。
是的,事实证明,那只是一场梦,早上起来的时候,所有的药还在它们原来的位置。
████年██月██日,第54天
又做噩梦了。墙里传出尖叫声,指甲抓挠声和沉闷的敲击声。我一次次的醒来,却发现自己仍在梦里,尖叫的人从未离开过。直到一缕晨光将我彻底唤醒,让我脱离了噩梦的魔掌。我的枕头已经湿透了。
我又去了那个地方,█████████。我在那里的建筑物上看到了████████,然后噩梦就再度开始了。我明知这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冥冥中似乎有一股力量指引我去到那里。
事实证明,我█████████。我保持着一定距离,跟着█████████两个███████████████。他们是在████████,所以我没能立即注意到它们。
于是最后我到达了那个地方。几乎被我们的世界所遗忘的浮雕,闪闪的发着光,勾连着的█████████则被沉重的某物砸得粉碎。他们知道,████的手就在这里,不是在调查这一地区,就是█████████我的██████。关于我的██████不可侵犯的承诺呢?我不知道我现在对██████这些██████还有没有意义,我甚至不知道那些███████是不是█████。
现在我确信,这座城市不仅是█████████████的一部分,而且是重要的一部分。正因为█████的██████,他们正试图██████,背弃████████。某种程度上这与█████████人有关。
我想我已经知道了找出答案的办法,就用这座城市的风格。
████年██月██日,第55天
我从即将运往基金会的货里偷了一包药效最强的████████。我的窗外就是██████████████████████████,所以我决定今晚就开始行动。一旦我把这封信扔进专用的气动邮政管道,我会立刻接受███████。即使你███████,是我的██████,你也已经来不及阻止我了。
真相
我的天啊!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一切,我知道了!我……该从哪里讲起,这一切都必须要记下来,就算这封信会在████中被██。
我服下了███████,然后上床睡觉。门外响起了轻微的敲门声,我起身,打开门,走下楼梯平台。面前的一切令我瞠目结舌。我发现我陷入了无尽的空虚,整栋楼,整个世界,仿佛被撕碎了一般,我的家只剩下这一个房间,还有悬在深渊上的楼梯平台,连着一条墙壁破碎的走廊。上下左右都是一片漆黑,房间的碎片在其中静静地漂浮。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从某个无形的源头射出一道白光,在破碎的地砖上投下清晰的阴影,这里没有管道。
我转过身,大声尖叫,尖叫声在虚空中数百次的回响。一个没有眼睛,没有耳朵,也没有嘴巴的黑色影子就站在台阶旁,一动不动,“盯着”我所在的方向。我环顾四周,无处可逃,我只得向它走去。黑影沉默的转过身,沉默的走上楼梯,我尾随其后。
我们沿着满是月光的破败走廊向前走,脚步声划破了沉寂。有时,透过墙壁的裂缝,可以看到那些被遗忘的,积满灰尘的东西:儿童玩具、婴儿车、翻开的书、八音盒。一扇门边摆着一台老旧的留声机,演奏者某种柔和的旋律。有时我看到墙上的画框,有的是空的,有的挂着用灰色笔触勾勒的抽象几何图案。空旷的地方,微凉的风无处不在的、沉默的吹着。
我不知道我们在迷宫般的房间和盘曲的楼梯上徘徊了多久。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还是更久?有时我会看到刚才似乎已经走过的长廊就悬在头顶。灰尘被不速之客掀起,染白了我的靴子和裤子。
我们的旅程在一扇坚固的金属门前结束。黑影沉默的从腰上取下一个钥匙圈,把门上巨大的铁锁打开。然后,这个陌生的同行者转过身,依然沉默的消失在了远处。我伫立良久,不敢打开门离开这个陌生而恐怖的地方。
我坐在一丛灌木中苏醒过来。四周一片漆黑,清新的晚风吹拂着我的脸,我又一次回到了这座城市,不过是在郊区的某个地方,我从远处第1总厂的灯光中猜出了这一点。奇怪的是,我已经穿好了衣服,还随身携带了一些物品。显然,是梦游把我带到了这里。
我环顾四周,注意到旁边挂着带刺铁丝网和铁牌的摇摇欲坠的栅栏。我从口袋里摸索出手电筒,把它摁亮,看到铁牌上用德文写着“警告!极高浓度的记忆中毒诱发元素!”我这才意识到我已经来到了某个重要的地方,于是我躲起来,以免被守卫发现。我沿着栅栏匍匐前行了好几分钟,才发现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不知怎的,我在睡梦中就已经甩掉了在███████████街埋伏我的人。
我的腰带上有什么在叮当作响,我摸索着,然后找到了和梦中看到的那人所拿的一样的钥匙圈。片刻之后,我在一个由高高的石墙筑成的巨大仓库里找到了与之相配的门,门上写着数字“44”和“Morgenstern”的字样。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吱嘎声,锁开了,我走进漆黑的,没有一丝光源的房间。
我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一股霉味冲进我的鼻子——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这里了。我茫然地向前走着,尽力听着任何细微的声音,不愿意开灯。走了大约二十步后,我绊到了一堆金属物件,地上发出巨大的撞击声。躲也没有意义了,我打开手电筒。
黑暗中露出了一个巨大物体的边缘,大约是我身高的三倍,那是堆积成山的金属罐,和油漆罐类似。我错误的脚部动作让罐子堆的这一侧开始滑落,我弯下腰,捡起脚边的一个罐子,举到自己眼前,试图阅读半腐烂的标签上的字迹,那标签上有个骷髅和交叉骨头的标志。
███████。
然后,我把罐子扔到最远处,又是一阵隆隆的响声,我把手在裤腿上擦了擦,耳朵里的血液开始疯狂的沙沙作响,呼吸变得沉重而急促。我惊恐的用手电筒照着周围,我看到了更多的████████罐子堆积成山,填满了整个空间。
这些储备足够████数百万人██████。这就是他们以前在这里所做的事情,所有这些工厂……他们只是后来才转向记忆删除,这是为了……什么?耻辱?恐惧?他们想逃离……让自己沉溺在毒气中,但他们是要从谁,或是什么那里逃脱?逃离自己吗?过去吗?还是████████████?正义?
我又听到了,数百万人的声音,他们在暗处呻吟喘息,从四面八方扑面而来。光线中一道黑影一闪而过,随后手电筒诡异的熄灭了。我愣在原地,直到听见身后有人把空罐子砰的一声摔到地上。
我奔跑着穿过城市,风在我耳边呼呼作响。清新的空气灌满我的胸膛,没有以往的污浊。这真相对我来说太沉重了。我要写下这封信,把它扔进气动邮件管道,然后接受记忆删除,让一切都回到应有的状态。█████████,走吧。
我现在好多了。
SVHA的同事发现了昏迷不醒的我。他们说我有严重的记忆中毒,但这些都过去了。我正在服用记忆删除剂,我的健康状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他们推测我产生的幻觉与身体对城市环境不适应导致的化学中毒有关,但我很确信,现在我已经有了免疫力,这种情况不会再发生了。
为了减少我的疾病可能产生的负面影响,我被要求不能再写私人信件,只能写官方报告。因此,这将是我的最后一封信,但我仍将为基金会和城市的共同利益而继续工作下去。
你忠诚的,Alfred Brusket
6月24日,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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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基金会代表遭遇了以上事件,与该城市的互利协议将继续执行。根据O5议会的决定,伦理道德委员会禁止访问该文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