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光了油的卡车噼啪几声,慢慢停在了林间道路上。一秒之后,车头灯也闪了闪熄灭了。
没事。它已经完成了最后的使命。
两人从车前下来,又有六人从车后爬出—他们一起扛着一个金属箱子,好似一副棺材。那里面传来隐约的呻吟,在棺材里回荡,就像废纸般折折叠叠。士兵们—他们是士兵,正带着疲劳与夜间迷彩—无一人关心,甚至在声音化为剐蹭抓挠时也一样。
他们听着这声音已经有几天了,到这会儿。几周。
他们把第七名士兵被扒光、开膛的裸尸留在了车内,在开始这段伟大旅程之前,他们抽过签—不走运的第七人被选中充当食物。他很乐意打这个赌,但不太乐意以此为荣。这就是世道。
天空烧得赤红。天边上烈焰翻涌。
两个男人—身形意念皆是严峻阴郁—转过身注视这天启。掌权的那一人,满头卷发、横眉冷峻,漫不经心地揉了揉肩膀—揉了揉曾经带着旗帜的空补丁。而后,他们记起了使命,然后继续行军。隐隐约约之间,他们的速度加快了。
毕竟,还剩没多少路了。
项目编号: SCP-7841-ZA
项目等级: Safe
特殊收容措施: SCP-7841-ZA将被存放于Site-29的收容间内。将采取束缚以防止SCP-7841-ZA逃脱或实施自残。禁止守卫对SCP-7841-ZA施加伤害或痛苦,除非有研究人员专门要求。
正在筹备将SCP-7841-ZA转运至消逝站。为此,已开始与Zakos军方展开合作—一旦穿越Leauan领土的合适通道被开辟,且消逝站内已完成LEA分部人员清理,SCP-7841-ZA将被直接护送至此。
通过这些手段,新世界将得以开始。
卷发男人一直把手搭在枪套上,他的部队正在穿过林间灌木,可疑的绿眼睛在到处闪动。在这个场面下,他倒不会想象有Leauan考古学者甘愿为他们的发掘现场去死,但野生动物的风险总还是有。狼、熊、狮鹫,还会觅食。现在这日子,万事万物都在觅食。
这男人名叫Bayel。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根编草,用牙齿咬下了一块。咀嚼很困难,但他的胃得以满足。
Bayel是曾经是Zakos国的士兵,为该国的SCP基金会分部工作。 他从不曾对国家或组织有过忠诚感,但今天他感觉到了某种大概算它表兄弟的东西:对人类生存的责任感。人类的存续并不需要人性,反之亦然,但他仍然觉得这是他的利他主义。
曾经,当一切开始时,他还有成堆成堆的研究员可以抽调—现在他只剩这七个人、还有货物了。Bayel没觉得有问题。只剩下这七个是因为只有这七个可以被预测。他们鄙陋的欲望和志向可以被轻易引导,朝向他需要的路途。任何比这聪明的人都已被清洗掉了。
“长官?”他的同伴,一个有着稻草般金发的女人,恐惧着环视周围黑暗。“它真的在这里吗?不是应该有点标志或者—或者载具,这之类的?”
短暂之间,Bayel考虑要杀了她,但此种措施的时机已经错过。现在这么做就是反建设性的。而且这也会造成其他人心中萌生恐惧与疑心,而后Bayel就得把他们也杀了,再然后他就只能全靠自己扛箱子了。
一个装了未来的箱子必须被谨慎处理。
描述: SCP-7841-ZA是一名具有独特心理缺陷的男性人类。
SCP-7841-ZA有能力“情绪映射”周围生物。由于青年时的创伤,SCP-7841-ZA对此事不愿谈论,但曾—在强硬询问下—描述称此能力可令它站在其他生物立场上想象自身。若此描述准确无误,这将使它能够理解周围生物的情绪,同时粗浅模仿之。
在此情绪映射的作用下,SCP-7841-ZA对施加痛苦、采用暴力及其他大部分生存必需行为抱有强烈厌恶。
截至目前,SCP-7841-ZA年龄33岁,除青年时被殴打留下的既存伤口外,身体状况稳定。在儿童农场内被发现具有独特性质后,SCP-7841-ZA曾在多名私人收藏者之间经手转让,直至AC1982年被SCP基金会Zakos分部在拍卖中正式购得。
团队花了将近2年才抵达目的地。根据Bayel对此地的了解,它一般而言不可能被找到,但Leauan访客留下了感染般的帐篷和挖掘设备,让事情容易了许多。设施已被遗弃—无疑考古学家们已经逃往轰炸庇护所去了。
又一道光柱刺破天穹,还在远处。要比上一次更近。他们的时间所剩无几,但也没什么新鲜的。
士兵们累了,开始抱有怨气。这种烦扰完全有可能在血腥中了结,而后一切便会真正走向终结。Bayel最近已经意识到整段时间里他一直在玻璃上行走,唯恐走错一步引发血腥屠杀。他并没有错。
隧道的黑色大口正在邀请他们入内,黑暗如旋涡微笑。几双眼睛凝神注视它,到处转移视线,就像它不想被注意到。虚空在撩拨。
附录7841-1 (Bayel主管的备注)
这世界正在死亡。谁会否认呢?
Antusia喷吐的瘟疫风暴。Sezeleone的屠夫王爵正在大陆上一路砍杀。灰眼舞者在无线电里尖啸。无论走哪条路,你都能看见一种惊惧,而它们看起来都和我们一样。
你听说过一些故事,我也是。说Leauan人发现了一台伟大机器。他们说这是新世界的蛋,但他们的政府并不相信。我们的政府不相信。而我相信他们。所以呢?
也许这不是我们头一次重来了,他们说道。也许我们下一次可以做得更好。也许,也许,也许。但我们下一次从来不会做得更好。我们做不到。我们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免于一切弱点,但这本身就是我们的弱点。
我们没有办法做得到…如果我们还是现在这般。但要是我们并不一定要这样呢?
毕竟,现在我们已经有了新世界的卵黄。
穿越隧道的行军要比来到这里的行军更漫长。他们已经走了几小时、几小时,劳累不已,地面震了又震。轰炸加剧,村镇城市正在从地图上被批量化抹去。但即便是火焰舔舐大地、海洋沸腾翻滚,地上颤动轰鸣,隧道纹丝不动。它出自他者之手。
无尽的窗户排列在隧道墙壁上,透过它们可以看到奇迹。没有名字可以称呼的机器,科学上不可能,记录它们的纸页都会被烫伤。大部分的东西都在好奇中注视,另一些则明显在回避。
然后一如既往,他们行走着。
有一名士兵倒下了,精疲力竭,他们抛下了他。五个人扛棺材还是没问题。漫长的几分钟过去,他没有跟上来。他们忘掉了他。
终于,终于,隧道开阔了,来到一处犹如中庭的空间—或者也许是控制中心。计算机排列在墙上,如根须或者交配的蛇一般盘卷着,一路延伸到天花板上,而后在某些地方直接穿透了它。这整个地方就像一大堆东西相互生长、穿透彼此。
以及它很臭。是诞生的臭。
Bayel的眼睛扫视一番,他空洞的面容上难得有笑容慢慢扩散。一切都如情报摄像所示。这能行得通。必然行得通。
附录7841-2 (“尼索斯行动”)
下面是一则自动提醒。机动特勤队Adri-91已经从Site-29出发,开始最终行动。所有未参与此行动的人员应到各自指定避难所内报道。尚未获得避难所的人员应在岗位上留守直至收到更多进展。
模板间就如一个金鱼缸,满是粘稠液体,随着其内容物的活动打旋。SCP-7841-ZA从上方被丢入,他纤弱的形体在湿透之后好像更加病态。
他的脸已被捶打过无数次,所有的特征都已错位。他的手臂双腿都已在类似的虐待中歪曲,整个身体都抽搐着。他近乎盲目。他的牙齿早已不见。很难说他的鼻子还有没有功用。其他一切都不可言说。
一名士兵给另外一人讲了个笑话,对这活尸体点了点头。他们的笑声是残酷的。Bayel觉得这几小时太长了。
首先,他告诉他们侵入者的风险仍然在此设施内存在。而后,他让他们分头开展安保筛查。再然后,他分别去尾随他们然后弄死他们—徒手,这样就不会弄出太多响动。Bayel已经活了很长时间。他知道如何了结其他人的性命。
等他回来时,SCP-7841-ZA已经苏醒过来。他的眼睛被画上了白内障,但Bayel知道他能看。这个年轻人,被折磨到强行老迈,张开口说话—但说出口的只有泡泡。他在余生中不会再说话了。
Bayel考虑要跳过最后的礼节,但他认为真要这样的话会造成某种关键失误。他需要在这里说话,在一切开始前。
“你好,”他说。在他一生里头一次,他听起来带着不确定。
悬浮的男人透过水体看着他。
“世界已经终结,”他解释道,好像他是一位讲师。“这一次不会有幸存者。火焰将撕穿城市,撕穿村镇,撕穿庇护所。我们的一切生命都将成为森林的肥料。而之后…”
他挥了挥手,指着这空间。
“…我们将在这里重生。这座基地曾经再造过我们,一遍又一遍,自无可记忆的时间开始。我们这一次非常幸运。我不觉得下次我们能坚持到这么久。我们不是一个为坚持而生的物种,你也明白。”
活尸体缓缓闭上眼。它似乎已经绝望过,但这会儿居然更强烈了一些。
“我认为你是为坚持而生的物种,”Bayel宣布道,他突然的自信穿透了黑暗。“一个共生者,而非寄生者。一个有能力知晓彼此的民族,真正知晓彼此,没有鄙陋的…没有鄙陋的自私和饥饿,让我们分开。或者,至少,也许不是那么多。这些不是正确的词,在我听起来…更堂皇一些,但这是我能找到最贴切的了。我不知道我到底相不相信,真的,但是…”
年轻老人点了点头。
Bayel眨了眨眼。“你会做么?”他问道,口中发干。“你会成为模板?”
年轻老人点了点头。
“你不会活着看到新世界的,你知道,”Bayel警告道。“之前还会有几百乃至几千年—”
年轻老人点了点头。
Bayel不再浪费时间。他一阵风走上机器,拨弄按钮、滑动转盘,有如他就是为此而生。漫长路程中的汗珠到此时从他额头淌下,但疲惫还没有到让他双手颤抖的程度。毕竟这是他要做的最后一件事了。真正最后的一件事。
这又花了他几小时时间,但到夜里灰烬开始落下时,Bayel完成了。
他躺在了地上,手里拿着手枪,冒着烟。
世界的引擎搅动起来
卵也随之孵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