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监督者议会指示
以下信息已授权4/2462级机密等级,其内容具有不可预测的认知危害风险。禁止未经授权的访问和存取。
项目编号:SCP-CN-2462 |
4/2462级 |
项目等级:Neutralized |
依申请公开 |
Fig 1.0 基于对灰调镇的共同想象,可能存在认知隐蔽的潜在诱因悬置在小镇上空(画面经过灰度调整)
特殊收容措施:在灰调镇及周边区域建立半径1公里的隔离带,并在重要道路设立卡口,应对任何未授权进入进行检查和扣留。当前仍在对未被记录或收容的灰调镇居民进行跟踪调查和寻找,需以大规模改建及危险品泄露为由掩盖灰调镇当前的实际境遇。
遣至此项目的成员需维持认知阻抗系数(CRV)不低于12,以避免遭受FN级“官能失效”情景。禁止探索SCP-CN-2462及其有关试验,不排除此后展开由D级人员为主导的探索行动或完全封闭灰调镇。
描述:SCP-CN-2462是一处位于灰调镇及周边区域的非欧几里得空间,尽管推测SCP-CN-2462的异常性质来自镇外区域,但其影响范围已实际涵盖整个灰调镇,且呈现向外拓张的趋势。当前确信SCP-CN-2462已完全与当地时空环境和小镇历史绑定,其作用范围包括了所有本地人和在此长期驻留的人。
SCP-CN-2462可经由与周围村镇县城连通的公路进入,但因携带轻微的逆模因效应致使其实际位置难以不被察觉和辨认,仅能通过有经验的对象指明大概方向,故而在当今绝大多数标准地图中都未见灰调镇的记录。目前仅在基金会档案馆中归档的一份未署名地图明确标明了灰调镇的大体方位及其范围。
此前基金会位于岭南地区的站点联合展开了一次针对该区域内异常毒品制造、售卖和传播犯罪行动的系列行动,其中一类被证实具有异常效应的精神类毒品就来自于灰调镇,之后派遣2级特工王君药前往调查相关情况,并就此确认了SCP-CN-2462项目的存在。(详见附录.1:项目启动)
附言:基金会内部紧急求助通道接收到一则来自灰调镇的求助信息,标识为隶属于基金会Site-140。经站点核查确认受派遣到当地的基金会员工仅有一位2级特工王君药,任务内容系探寻一起发生在灰调镇的非正常死亡事件,死者此前曾受雇于基金会。
此前基金会就中国南方地区开始出现少量可能存在异常因素参与的心力衰竭病例,并且呈现扇形辐射状进行传播,这些病患的共同点都是曾吸食过一种未被识别的新型毒品。基金会曾在80年代展开过一次打击异常新型毒品特别行动,经后续检测及溯源调查发现,而该毒品与此禁毒行动中所主要针对的毒品种类一致。
根据基金会归档报告所述,这种名为“灰盐”的毒品来自灰调镇,且当时已缉查截获的“灰盐”毒品已全部集中焚毁,制毒工厂已被取缔。2级特工王君药此前正负责在灰调镇周边进行有关“灰盐”毒品来源的调查。
根据以上情况,特此成立特别调查组前往灰调镇进行相关调查。
灰调镇是一处曾受基金会关注但在千禧年后逐渐被遗忘的地点,最初研究组成员认为灰调镇系位于口袋维度或其它超维度空间内的枢纽,但根据后续研究表明,灰调镇一直存在于中国岭南地区上,设有与周围村镇县城连通的公路,但至少因为其存在感过低导致帷幕内外总是难以意识到它的存在。
首次受到基金会关注是因为它与周围地区的主要贸易产品——灰盐,一种能够导致瘾癖的精神药品,在早期我们一直认为这是一种新型异常毒品,除了一般的成瘾性和瞌睡外,还会迅速使受害者表现出类似于肺心病急性感染或各型心衰垂危急症的症状,有些受害人在冬天不会感受到冷,面如死灰,下肢肿烂,呼吸困难,常感觉到有冷气自脐下沿腹正中线向上冲至咽喉,呕哕不止……其中绝大多数都已感受不到大多数的感官,只觉得眼前一黑,脑中似有雾,意识朦朦胧胧,眼睛清亮却看不清眼前的东西,鼻子通畅却嗅不到气味,耳明而无声,舌苔麻木——我们所有的检测手段都用了,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头颅的X光片、CT与核磁都是雾蒙蒙的一片,无法看清任何细节。
早期调查由当时的Site-140站外事务负责人陈破迂进行,他带领队伍顺藤摸瓜找到了最先散播这种毒品的市场,并顺藤摸瓜找到了灰调镇的位置。经过为期10天的调查后,绝大多数调查组成员均已失踪,陈破迂带回了一则有关该毒品对当地人无效的报告,并附加信息中提及了在灰调镇内存在一处会吃人的异常森林。基金会决策层根据此报告下令将灰调镇影响隔绝在当地,禁止其与外界进行商品贸易,收集并集中焚毁所有灰盐,此行动由陈破迂主导进行。值得注意的是,灰调镇本地居民并不觉得灰盐系一种毒品,且其摄入灰盐并未展现出任何负面效果。
据说在那之后,灰调镇内发生了一些大事情,其可能与当地人的历史遗留问题冲突有关,此情况间接促使隔离行动的顺利展开。行动结束不久后,陈破迂到达退休年龄并就此退休,在拒绝返聘请求后入住了灰调镇养老——在这之前他一直是整个基金会里为数不多一直保持全年在职的劳动典范。此后,灰调镇情报不再更新。
直至2023年10月,情报部收到了一则关于陈破迂意外死亡的通报,此报告通过内部通道上传,个人权限属于陈破迂本人。
日期:2023/11/15
报告者:王君药,2级安保等级
任务:调查异常死亡事件
如果我超过三天没有回到酒店,这则信息会被发出去,我希望你们不会收到这个信息,也希望你们能够无视这次求救。灰调镇不欢迎外来者。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尸体不知所踪。当地人漠不关心。似乎整个小镇都在排斥我的到来。我搜遍了他在南部森林入口处的家,里面几乎没有生活过的痕迹,生前的验尸记录表明他曾吸食过量的灰盐,但整个灰调镇的灰盐早在十几年前的隔离行动中就已经被焚毁了。他绝不会吸食毒品。我能感受到他正被牵扯进一件发生在灰调镇的大事里。
据当地人所说,南部森林由于常年大雾而鲜有人前往其中,早年间经常有精神失常的人进入里面,由于当地人大多数是单色觉者,似乎是某个对于整个灰调镇而言非常重要的东西消失了,而在这个东西所对应的色彩一同缺失了,由此导致拮抗产生了灰色。他们似乎从未意识到这个情况,并且相信那些未受影响的人相比于他们能看见更多的事物。
从当地镇志记载来看,以前灰调镇会将那些罹患癔症、拥有额外色觉和犯罪的人流放到南部森林,至今仍未有任何曾进入其中的人重新走出森林的记录。仿佛所有人都默认了森林里有什么,灰调镇背后有什么。
灰调镇是什么?灰调镇里隐藏着什么?
死者生前生活在南部森林的入口处,一直承担着看守森林入口的职责,而且还曾经担任过灰调镇居民委员会,致力于劝导当地居民搬离灰调镇。那天我刚刚来到灰调镇,走进电梯时发现了站在我旁边的死者,他似乎没有察觉到他已经死了,还向我打招呼说碰巧他也是刚刚来到这里的,他说晚上的酒店里总是有一些奇怪的声音,想着当晚能去看看情况,而后又在转身后消失。监控记录拍下了这一幕,但我身旁的服务员和客人们则好奇我突然自言自语了起来。
假如我想要探明这里发生的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进入那片林子里。蜂鸣声越来越频繁了。
翌日,特此成立的调查组到达了灰调镇。根据监控和走访录音表明,此前王君药驱车到达后在黄斑酒店,也是小镇上唯一一家酒店入住,期间开始向酒店内的顾客和服务员获取有关当地近期发生的事件和相关信息。
有许多顾客一直在抱怨最近一周的夜晚在酒店周围有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和瘦小的身影在窗外徘徊,其中值得注意的是似乎本地人对一个外地人在当地非正常死亡这一情况并不在意和不感兴趣,后续经询问发现并无有关死者的任何信息在此地流传,本地警员在简单收敛尸体和清理现场后当场结案。
失踪当天,王君药向酒店前台声称会在晚上查看夜间出现的奇怪声音和身影的情况,此后没有任何目击和监控记录表明他离开过房间。曾有居民声称他曾出现在酒店附近的咖啡厅,点了一杯蒸馏咖啡后整个下午都呆在店里,由于其位置在监控死角而并无佐证。
警局内的警员声称没见过王君药,但根据记录显示他曾在警局短暂停留,似乎是试图获取解剖记录和尸体所在位置未果而离开,当地警局记录系统内并无关于此案件的更多信息,唯一一条由警长发出的归档申请显示为意外事件。
最后一次目击报告称王君药出现在古河口附近,当时他带着一个手提箱前往了小镇南部的森林。
附言:与我原先预想的有所区别,灰调镇这个地方的存在本身就是我们从档案馆里的城镇档案和老员工口口相传才得知的,它没有被标记在任何地图上,通常我们都认为这是一处疑似有异常活动的在地化枢纽。从记录来看,灰调镇最先因为生产带有致幻效果的岩盐而被注意到,之前的名字是“灰盐镇”,曾一度被认为是一个发展到城镇规模的大型制毒工厂,但后续跟踪调查表明当地居民似乎并不会因为摄入灰盐而产生任何副作用,对他们而言这似乎仅仅只是一种风味特殊的盐而已——与其说是盐,其实更像是烧完后的灰烬。
我还记得当时我派君药来这里调查的原因,陈破迂是君药的带路人,他也是我们之中最优秀的那个,当时他带着初来咋到的君药参加了最开始的几起案子,实习期后不知怎的分配给了我,之后我也大多给了他很大的发挥空间和承接案子的自由。这一次,当他得知陈破迂后,不再只是在周边徘徊,而是立刻进入了灰调镇。我始终不太相信黄斑酒店,他在当年的禁毒行动中作为第一个被查处的地点不知为何还能继续经营,发挥着同样效用的盐场却毁于一场不知来由的大火,而我们都被上头结束了所有在当地的行动并召回。
我们仍不知道那时候在灰调镇里发生了什么,可以确定的是,它从黄斑酒店开始向整个小镇辐射,且至今仍对灰调镇有深远的后续影响;其直接结果是,某个影响深远的事物突然从当地人的认知和生活中被抽离,他们失去了正常的色觉,却认为这是与生俱来的,如是我们需要彻底探明这里。第一接触者陈破迂自那以后入住了小镇,并且似乎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我们对灰调镇的第一印象和后续调查记录,直至他死后我们才重新找到机会前往灰调镇探究当年的情形。——左协军
采访者:左协军研究员,调查组负责人,3级安保许可等级
受访者:林赤芍,黄斑酒店前台服务员
备注:林赤芍是王君药来到灰调镇后最先接触到的本地人,同时也是由他负责了王君药的入住手续。
[记录开始]
左协军:你能说一下当时的情况吗?
林赤芍:我当时像往常一样在前台,你知道的,向我们小镇这样偏僻的地方其实几乎没有什么外来者,所以我也就是呆在前台混着,然后王先生就进来了,呃……提这个用了很久的皮制手提箱,穿着一身很整洁的西装,梳着个大背头,很难不注意到他——你看,像我们这种地方本来也很少有人穿着正装到处走,尤其是一个生面孔,还带着很浓的北方口音……
他要了个一周时间的房间,不要任何客房服务和送餐,一来就向我各种提问题,大抵是些关于这个小镇最近有啥事发生啊小镇有啥特殊的观光地方之类的,我也没注意到啥特殊情况。
左协军:你有注意到他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吗?
林赤芍:真说起来,有一次他亮出证件说想看监控,因为我们酒店的系统比较特别,加上人也很少,所以不常清理。他那个下午都一直在加速翻看视频,画面都是雪花屏,他却眼睛也不眨一直盯着看,突然说了一句 “我终于明白了”,然后会房间拿了一个行李箱就跑开了。
左协军: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林赤芍:不太清楚,我听镇上的人说他跑进了南边的林子里。我想大概率是回不来了。
左协军: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林赤芍:小镇南边的林子有点邪乎,从来进去的人都不会再出来了,曾有人组织过进去找失踪的镇民,然后整个队伍也一起消失了,后来再也没人会靠近那片林子了。
左协军:南边的林子吗?我知道了。
林赤芍:你们可别去冒险,自打小镇在这里建立开始,就从来没有活人能离开那片林子,我这么空口说你们这些外地人也没法一下子相信,但真的别去尝试。为你们的小命着想,别惹怒了南部林子,反过来连累了住在镇子上的我们。
左协军:这样吗?我差不多了解了。
林赤芍:你能明白就行。
左协军:他之前看过的监控记录还在吗?我待会需要确认一下。
林赤芍:我们从来不会动监控记录,一般都是系统自己删的。
左协军:行。哦,对了,你们这儿很少有外来者吗?
林赤芍:不包括你们的话,王先生是近几年来第一个到这儿的外地人。
左协军:那么为啥还需要一个这么大间酒店呢?毕竟这也没啥入住的客人。
林赤芍:可说是呢,这家酒店打从我出生起就一直在这儿,据家里的老人说这家酒店打他们记忆里就一直在这儿了,那时候因为我们本地的灰盐还经常跟外头有往来,有很多来收盐的人住在酒店里。不过传到我这儿的时候,已经没有任何外人来这里了。
左协军:这还有盐场?我来的路上都没有看到任何产盐设备。
林赤芍:哦,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以前的盐场出了些事故,负责人都跑光了,留下一地的烂摊子。之后我们黄斑酒店的老板梁先生接手了这堆摊子,着手扩建了整个酒店。你现在看到的超过三分之二都是在原先的晒盐场上建起来的。
左协军:原来如此,我还想着能不能看一看你们这儿有啥特色产业的。
林赤芍:你也知道的,我们这种偏地方也别想什么发展了。不过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向你介绍一下我们酒店和小镇的发展历史,还有……
左协军:之后有机会我再来问你吧。话说回来,你有注意到王峻烈(王君药化名)这几天有啥奇怪的地方吗?
林赤芍:真要说的话,他这个人本身就很奇怪了。他独自一个人来这里,西装革履的,每天都去附近的咖啡厅待着,每次就点一杯蒸馏咖啡,然后坐在角落打量店里的客人,而且他还经常跑去老陈(死者)那儿不知道干什么,更别提他还老是跑到南部森林的入口和古槽口的位置晃来晃去,尤其是那几天还是浓雾天气。
左协军:我听路上的人说,你所说的老陈在不久前去世了。
林赤芍:那一定是您听错了,镇上的人从不聊这个。不过我们也对于他的死感到难过,他是一位有德性的绅士。
左协军:你知道更多情况吗?
林赤芍:抱歉,我不太关心这个。
左协军:好吧,谢谢你的耐心解答。
林赤芍:这是我们该做的。
左协军:如果我们有疑问的话,还可以来找你吗?
林赤芍:当然,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我,我随时待命。
许久。听到了一阵蜂鸣的声音。
林赤芍:久等了,您几位的入住手续好了。我带你们去房间吧。
左协军:谢谢。对了,刚刚那个声音是什么?
林赤芍:不用在意,只是林子里有动物在叫而已,你们在镇子上活动时听到这个声音后马上回到室内就好了,过几天又会有浓雾,然后是大风天气,届时请尽量待在室内。
左协军:……好吧。
此时调查组成员解初表找到左协军小声交待,而林赤芍则继续微笑着应答。
林赤芍:不客气,还有……之前有人托福我转交给你们一张纸条,说是如果有人来小镇找人的话就把纸条交给他。
林赤芍递过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小心大火——护林人”。
林赤芍:欢迎入住黄斑酒店。灰调镇欢迎你们的到来。
后记:虽然林赤芍在谈话中一直在强调“我们”,但我们自入住以来从未看见过其它酒店工作人员。这可能是一个需要额外注意的地方。刚刚我们所有小组成员的手机都受到了一则警告,内容是黄斑酒店突发大火的,时间戳被隐藏了,无法确定此信息的传播来源和目的。
[记录结束]
[2023/11/6]
[10:23] - 王君药到达酒店,径直走向酒店前台与林赤芍进行攀谈。期间收到了林赤芍给予的一张纸条。
[10:25] - 王君药试图与其他酒店客人谈话,不过其他人都捂着脸跑开了。
[10:31] - 王君药办好入住手续,随即走向电梯。
[10:32] - 一阵持续的电流音和从远处传来的蜂鸣声。
[10:34] - 当电梯门打开后,陈破迂从电梯里走了出来,并与王君药有所擦碰,但双方似乎并未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10:34] - 在电梯门关闭前,陈破迂突然呆住,又好像想到了什么,然后回到了电梯里
[2023/11/9]
[15:26] - 王君药在酒店走廊内追逐着某人。
[15:47] - 被追逐者跑进楼梯间后消失,王君药追逐到楼梯间门口后停下,徘徊许久,不时向内观望。
[16:12] - 王君药来到一层,找到前台后的林赤芍向其质询。
[16:32] - 质询无果后,王君药回到了房间。
[2023/11/11]
[9:03] - 王君药带着三名穿着警官制服的人进入酒店,并向林赤芍示出证件。
[9:22] - 王君药陪同警员进入其房间内,房门似乎并非紧锁,而是虚掩着。众人进入房间后,走廊尽头一扇微启的房门突然紧闭上锁。
[9:35] - 众人在林赤芍的带领下到达监控室,并开始查看历史记录。这期间监控屏幕上只显示出雪花屏,但王君药似乎看得入神。有人影匍匐在酒店门前的红地毯上。
[9:45] - 王君药突然跳起来大喊一声 “我终于明白了”,然后向外跑去。
[2023/11/17]
[08:03] - 调查组成员到达酒店,径直走向酒店前台与林赤芍进行攀谈。
[08:33] - 调查组成员办好入住手续,并走向电梯。
[09:01] - 一阵从远处传来的蜂鸣声。
[09:29] - 当电梯门打开后,王君药从电梯里走了出来,并与左协军有所擦碰。
[10:11] - 在电梯门关闭前,王君药似乎曾向左协军点头示意。
[转录开始]
以左协军研究员为首的调查组入住黄斑酒店后,随即在当天夜里开展行动。首先是对黄斑酒店本身的探索,黄斑酒店共有五层,包括地上四层和地下一层,目前仅有地上三层对外开放或明确有客人居住。当前入住的客人绝大多数都并非本地人,而是此前来到灰调镇后被滞留在此处的外地人,已生活在酒店里数十年,从未离开过灰调镇和酒店周边区域。
更进一步的询问都遭到拒绝,客人们大多欲言又止,抑或是看向调查组身后和天花板上的通风管道后急忙捂着嘴抛开,届时总能“碰巧”遇到正在进行客房服务的林赤芍一脸微笑地站在走廊尽头和转角处——调查组在酒店内的一切活动都受到了不加掩饰的监视和阻碍,但却又不会直接介入和阻止,似乎并不在意调查组察觉到监视行为的发生。受此影响,调查组停止在酒店内的探索,并决定按照王君药此前的行进轨迹前往调查盐场旧址和咖啡厅。
当天夜里,有调查组成员听到了走廊上多人着急跑动和呼救的声音,似乎此时酒店内正在发生火灾,嘈杂的声音多是慌乱的脚步声和呼叫救火的声音,但在打开门后发现走廊上没有任何人,也没有发现任何着火的痕迹。两名成员走出查看情况,其余人留在房间内。
外出查看情况的成员在楼梯口处发现了正在锁门的林赤芍,当时他宣称因为最近夜里都会有从附近林子里跑进酒店里的小动物和奇怪的声音,所以这几天都会关上楼梯间和紧急通道的门,并要求小组成员返回房间,不要在夜晚活动。
留守房间内的成员再没有听到任何奇怪的声音,但有人报告称曾看向窗外时发现一个类人形身影从床边晃过,但一眨眼又消失不见,打开窗户用手电筒向外探查时没有发现任何异象,无法确认此情况是否只是错觉或确有其事。夜晚的灰调镇家家户户每一个房间和外面的街道都开着灯,但没有任何人在室外走动。大风吹得窗户吱吱响。一整晚都能隐约听见类似熬煮液体的咕噜声。
整晚无事发生。
[转录结束]
附言:守林人小屋是基金会已退休线人陈破迂位于灰调镇内的住所,其自定居在灰调镇后便一直在通往南部森林的入口,据传该小屋系陈破迂独自建造,所用木材来自南部森林内的倒木。陈破迂从不与灰调镇居民进行任何交流,也几乎不从小镇上购置食物和生活用品,故而仅有极少数本地居民知道陈破迂定居灰调镇。
不仅仅是在灰调镇内,基金会特派后勤人员驻扎在镇外周边区域也开始受到异常影响。已发现大量转变成一色觉或无法认清早晚天色界限的对象在小镇周围徘徊,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声称“感觉好似有某个较为重要的东西消失了”,由此带来的迷茫感让他们对灰调镇有所念想。[数据受限]。特此批准对陈破迂的居所进行异常性调查并封锁。
在现场收集到若干摄食灰盐后无负面症状的案例,其中绝大多数均为曾来自西部梦神的游客,他们报告称发现梦境出现了相当程度的“褪色”后,不得以重回现实,却发现受到项目影响的现实与梦境中的光景别无二致的情况。更多无法分清现实与梦境的案例开始大范围出现。
守林人小屋位于灰调镇南方,设立在南部森林的入口处。由于位置偏离小镇主干道和通往南部森林的人工道路而极少有人知道此处小屋的情况,平时仅有一名与死者交好的当地民警甘银杏会定期前往小屋运送生活物资和淡水。
当时甘银杏向以往一样带着罐头食物到达现场,发现其前门紧锁,喊门敲门许久都未得到回应,故而经过木屋后的一处较为隐蔽的侧门进入室内,并在卧室内发现了案发现场。陈破迂被倒挂在房梁上,并且被多根红色松紧绳捆缚,赤身裸体。在房梁上发现许多陈旧性痕迹。
死者陈破迂由一根粗麻绳束捆缚,发现时赤足且倒挂在天花板上。绳索经由死者背后从会阴部向前,在大腿根部向后上方走形,并穿过腋窝和下颚将双手束缚在房梁上,手腕和脚踝处均使用红色松紧绳反复纵绕穿过绳结取耳处,形成若干个多匝、多结的可自解绳结。初步判断其已死亡超过3个小时以上,有生活反应,生前曾处于睡梦中,手腕和脚腕处由陈旧性勒痕。额部、颈部、颚部等多处轻微挫伤;大腿内侧有精斑。
基于对陈破迂死因的简单判断,故而促使案发现场并未遭受到较大程度的改动。据上传至系统的办案卷宗内容分析,办案警官在将死者放下绳圈后,将其身下的椅子挪开;经过在现场的简单验尸和勘察后,警官当场宣布此次事件系意外事件,并将尸体收敛带走。
事后确认在次日早晨,尸袋内的尸体被发现消失。
采访者:左协军研究员,调查组负责人,3级安保许可等级
受访者:甘银杏,案发现场第一目击者
备注:甘银杏系陈破迂异常死亡案件的第一目击者,当前是灰调镇警局局长。值得注意的是,陈破迂是前一任的灰调镇警局局长,并在其退休后亲自指定甘银杏作为其继承者。
[记录开始]
左协军:谢谢你,甘警官。
甘银杏:叫我老甘就行,大家都这么叫我。
左协军:甘警官,你是灰调镇警局的负责人吗?
甘银杏:好吧,好吧。是,我一直负责整个灰调镇的治安,也会帮忙解决镇民们遇到的各种各样的奇怪情况。
左协军:你在陈破迂的住所里发现了他的尸体,对吗?
甘银杏:嗯。
左协军:能展开说说当时的情况吗?
甘银杏:当然了。今天到来送货的时候——因为老陈自打定居在这里以后都一直很孤僻,几乎从来不跟别人交流,有时候会偷偷摸摸跑到酒店里,他去做什么我也不清楚,我算是为数不多可以跟他说上话的人了,我也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送一些食物,以防他饿死在家里了……
我到了他房子前,各种敲门和喊门,一般来说这个时间点他都会在家里等着我,然而却一直得不到回应,于是我就顺着后门进去查看情况……
左协军:你当时就直接进去了房子里了?
甘银杏:是的,不好说有什么具体的证明,但我有种不好的预感,然后我从屋子后面钻过去,那里有一扇很隐蔽的侧门,结果就在卧室里发现他上吊了。差不多就这些。
左协军:“上吊了”?你认为他是自己主动上吊的吗?
甘银杏:或者说,我当时对现场的判断认为这是一次性窒息导致的意外事件。
左协军:有什么依据吗?
甘银杏:首先是现场的环境,他的家本身就是比较远离小镇的位置,而且当时大门紧锁,后门的位置几乎只有我和死者知道,他也明确表示过非常讨厌别人打扰他,他喜欢一个相对隐蔽的私密空间——而现场的情况也很符合这一点:一处隐蔽的隔离区域。
其次,房梁上有非常多的陈旧性痕迹,绳子也有经常使用所致的磨损,在死者颈部和腋下也发现了差不多的陈旧泪痕,表明死者生前曾多次捆缚自己,而且绳结的形式也符合自我捆缚的形式,我们后来试验过证实了那种绑法是可以独立实现的;他也经常有将捆绑物捆缚自己的迹象,我很难不认为这是一次性窒息意外。
再接着,实际我在现场发现了一些不该存在的东西。
左协军:嗯,什么东西?
甘银杏:灰盐。
左协军:那不应该在几十年前就被集中焚毁了吗?而且盐场也被取缔了。
甘银杏:说是这么说,实际上民间制盐我们是没法彻底抑制的,不过这些盐的成色更像是几十年前那种标准化制作,看起来就像刚被烧过一样。也可能是外来者不喜欢我们本地灰盐的副作用,他们总是会在吃完以后产生幻觉,这也符合性窒息的主体幻想情况。
左协军:那么……这就是异常意外情况。
甘银杏:是的。
左协军:那么对于王峻烈的情况你有了解吗?你也知道,王峻烈正是为了陈破迂的死而来的。
甘银杏:当然,实际上关于性窒息的推论也是跟他讨论得到的灵感。你也知道,我们小镇里已经十几年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件了,尤其是像死人这种情况,一时间我还有些束手无策,这时候王峻烈先生找到我,并且提出事件符合性窒息现场的定论,再加上这里面也有一些个人的心证。
左协军:不是说陈破迂在当地一直很孤僻极少跟人接触吗?这何以见得呢?
甘银杏:实际上在担任灰调镇警长以后,我曾接触过一些相对久远的小镇秘辛,毕竟我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属于灰调镇本地人,而是我的父母是本地人在镇外生下了我,直到我成年后才被带回来,对灰调镇具体的历史情况没有什么了解。
说回正题,我发现老陈早在三四十年前就曾来过我们的小镇,似乎是为了调查某件事情而来,他接触了当时的酒店负责人,并且和他达成了一些约定——具体的我就不多说了,至少在几个月后,老陈就定居在了灰调镇,而且时常跑去酒店跟他进行交流,这里面有一些……呃……不太好的流言传出来。
也许他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孤僻,或者说完全不跟本地人接触。
左协军:他那么早就已经跟林赤芍有接触了吗?
甘银杏:林赤芍?并不是他,而是他的父亲林三七。
左协军:欸?可以细说吗?
甘银杏:其实也没啥要紧事。林三七之前一直从事盐场管理,后来被合伙人栗家挤兑离开了灰调镇,之后他曾消失过一年,有人传言说他在某天夜里跑进了南部林子里消失掉了。直到几年后,他带着一个儿子回到了灰调镇,还在镇口建了一座酒店。
那酒店总是招待一些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客人,他们从不在镇上晃悠,每次都带了很多东西和钱来这里,然后在酒店里住了几晚就离开了,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生意。其中有几个说是外头的盐商,想要进一些我们这儿本地产的盐到外面去卖,而且听说销量一直不错。他家的生意一直红红火火,只是后来除了一些情况。
左协军:什么情况?
甘银杏:一场大火从盐场蔓延至酒店,林三七也死在了那场大火里。连带着烧死了十几个外地人,尽管从来没有外面的人来问过这件事情,也似乎没有人调查这里的情况,我只知道自那以后酒店重建占据了原先盐场的地盘,盐场在外头的销路似乎一夜之间全都断掉了,于是制盐也在本地彻底没落了。后来一场大风又将盐场遗迹吹走了。
自那以后,酒店就由林三七的儿子林赤芍接管了,连带着接管了整个旧盐场,不过他似乎从来不打算重建盐场就是了。而且灰盐的变质也是从他开始,只是他完全不管不顾,只是更加卖力地向外销售。
左协军:变质?
甘银杏:就是灰盐被当作毒品的情况,十几年前光靠灰盐已经卖不出价格了,可一夜之间所有的灰盐全都变了质,而且会让镇外的人陷入一种迷幻的感觉之中,自此以后由酒店主导的售盐也变成了毒品交易。我们没有人知道为什么灰盐变成了这样,就好像揭开了它原本的面目一样。
左协军:谢谢你,我已经大概了解清楚了。之后我还想去局里查一下关于这些人的社会关系情况。
甘银杏:据我所知,来自黄斑酒店的林三七、来自盐场管理层的栗郁金和以前来到小镇后担任过一段时间警长职务的陈破迂曾一起结社,他们自称为“护林人”并着手于南部森林的防火和巡逻工作,只是后来那场大火以后这几个人不再来往。林三七葬身大火,陈破迂卸任后选择我作为警局负责人,不久前也自缢了,只剩下栗郁金一直呆在自己家里,据说是那场大火中吸入过多烟尘导致一直身体不好。
左协军:我了解了。我们能去看看死者的遗体情况吗?
甘银杏:尸体的话,原谅我没法提供太多的帮助。
左协军:为什么?
甘银杏:因为我们小镇上的死者总会在次日消失不见,并且当天总能发现在南部森林的深处冒出浓烟。
[记录结束]
备注:值得注意的是,我们之后几天都没有再遇到林赤芍。
以下内容系当地警局内由王君药留下的笔记,推测可能系调查过程中留下的备注信息。
我来之前总能看到这样的论调:灰盐对当地居民没有任何效应,但对外地人而言如同成瘾安眠药;
灰调镇居民对于灰盐被作为毒品进行销售这一情况一无所知。
可他们真的一无所知吗?
附言:位于灰调镇西南角,黄斑酒店背后不远处便是盐场旧址。由于此前制盐系灰调镇的主要收支来源,故而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整个小镇在外界的记录中一直以“灰盐镇”进行称呼,此情况维系到1987年由基金会主导的隔离措施后不久,据推测可能在灰调镇内发生了一起或一系列具有重大影响的事件,此事件的直接后果即是灰调镇与外界断绝交流,灰调镇盐场至此关闭。自那以后,每次小镇上有人死去,天色都会更黑一分。
当前在基金会内部出现了一些对此项目调查事宜的非议,其主要集中在对于“视野变灰”这一现象发展出了与此项目完全不同的其它起源解释,且绝大多数均与此案件中所提及的事项直接相关。有一种论调认为,应当将涉及灰调镇事宜的异常事件划分为独立异常项目,与这一场大规模异常视觉及光学效应作出区分。这类论调的直接来源最早可追溯至80年代那场特殊行动中由陈破迂提交的报告,即对最初有关灰调镇调查报告的怀疑。
在2023/11/19傍晚,左协军提交了一份较完备的项目报告,并首次提出了对此开始在各地出现的异常影响命名为TG级“灰调”情景,针对盐场旧址的调查行动仍在继续。
探索地点:灰调镇 盐场旧址
探索人员:左协军研究员 解初表研究员
[记录开始]
左协军:音频测试。听得见吗?
解初表:听到。
左协军:视频测试。
解初表:正常。
左协军:今天我们会去他们口中的盐场查看情况,最开始王君药来到灰调镇以后,先从酒店开始,沿着整个小镇从左到右走了一遍,首先是盐场,其次是镇上的咖啡厅,中途似乎去了警局和酒店寻找什么,之后独自一个人去了南部森林,最后彻底消失了。还有补充吗?
解初表:根据最开始的站点数据库的信息来看,一直主靠盐作为重要商品和特色的灰调镇在十几年前突然停止了一切对外贸易和交流,并且把名字改成了现在的“灰调镇”,原因不明。几乎在同一年,盐场关闭,黄斑酒店扩张占据了大多数原制盐工坊的位置,似乎咖啡厅也是在第二年建立起来了——我很确信那一年一定发生了什么影响整个灰调镇的大事。君药很可能是牵扯其中了。
左协军:更多细节就写进述职报告里吧。现在出发。
解初表:走。
二人从酒店出发,经由一条主干道,经过两个路口和十字路口,一路往南到达整个小镇最北部的盐场旧址。此地久置不用欠缺维护,显得破败不堪。越是接近盐场,天色越是昏沉。入口时是杂草丛生,七个盐灶陷入地下,制盐笼子摔在地上,墙壁已倒塌,满是积水和淤泥,大部分都是失序状态。
左协军:没人在这里。
解初表:很显然已经很久没人来过这儿了。
左协军:这里很多东西都感觉……
解初表:……像烧过一样。
左协军:对,又干又硬,还有些发脆,墙上都是灰烬。
解初表:会不会是盐灶留下的,起火总是会有煤烟熏黑的。
左协军:不太一样,你看这里(指向唯一立着的墙壁),这里是从外到内烧起来的。更像是被人点了把火,或着火势是从其他地方蔓延过来的。
解初表:……这里有篝火,还是湿的。
左协军:我查过类似的资料,像这样形式的制盐工坊大多数是在嵌在山沟里的,你看山体上有些规律的方孔和人为凿出的水渠,几十年前对灰调镇产出的灰盐进行过分析,推测大概是一种井盐,抑或是经由盐泉蒸浓得到的,但这周围的环境,分明是海盐的制造工艺。锅底是黏稠得像石油一样,很难想象他们到底在拿什么东西放进锅里煮,真的只是盐吗?
解初表:至少肯定不是单纯熬煮出来的。
左协军:没错,你看这里的人工河道都干枯了,我甚至没有看见任何堆积煤渣的地方。
解初表:记录有误吗?
左协军:不确定,不好说是当时调查有问题还是这里发生过什么变化。毕竟时间已经太久远了。
解初表:别说是盐泉了,我甚至没有看到一处感觉的淡水湖或水井啥的,唯一能靠上的就是槽口的入海口,他们是怎么解决吃水问题的?
左协军:我不好说。还有这天气,打从我们来到这儿就一直是阴天,几乎没看到过阳光。
解初表:阴沉沉的。
左协军:还记得我们之前看到的那份医案吗?
解初表:嗯,受害者吃了盐以后,眼睛无神发暗,脸色灰白,头流油汗,一直喘不过气不能说话,全身冰凉,腹部肿胀,下肢水肿处肿烂如泥,脑片糊成一片,连血压都测不出来了,却一直处于睡梦中……
左协军:“面如死灰,危在旦夕”,这是当时医务部收治后由部门主任下达的判决,那脑片拍出来就好像患者脑子里被蒙了一层雾一样,虽然后来还是把人救回来了,但也与死人没有什么差别——整天躺在病床上,目光无神,气息微弱,视嗅觉还正常,意识也是清醒的,但就是对外界没有反应,抑或是不感兴趣。
解初表:感觉就像植物人一样。
左协军:跟植物人还真不一样,甚至是完全相反——植物人是持续性植物状态,意识障碍和认知能力丧失,而吃了盐的患者更像是精神方面的障碍,他的认知能力和身体经过检查发现都差不多已经康复或者没有收到太多的影响,客观上他的身体已经医好了,但是精神上像死了一样。
解初表:但灰调镇本地人吃了没事。
左协军:这是我最想不清楚的,灰调镇居民跟外界的人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呢?我这一天接触下来还没有发现,但可以看出他们对我们的到来非常排斥。那个酒店前台也很奇怪。
解初表:至少从我们踏进这片土地开始就已经开始提防我们了。
左协军:记得其它组的情况吗?感觉这个小镇里阴沉沉的并不只是心理作用,你发现天色已经很久都没有变动了吗?
解初表:这不是还在上午吗?
左协军:你看一看时间。
解初表:真的,我一点也没发现,现在还是凌晨三四点。难怪我们等天亮以后出发,但还是觉得这么累。
左协军:也许天还没亮,也许夜晚不再黑。不管如何我们当中已经有一部分人开始受影响了。
解初表:一色觉者,这符合我们拿到项目报告后的想法。
左协军:不仅如此,我们若是在外围地区晃悠,我们甚至很难察觉到这种视觉上的改变,而是在深入在这里的建筑物并与人交涉后这种影响才愈加明显,这可能是一直在起作用,只是我们能将本地人和我们的调查组成员进行对比才差不多察觉出我们之间可能有差异。
解初表:有没有可能是认知危害?
左协军:我不好说,我们了解得越多,越难静下心来思考这些信息之间的关联。就像…就像……
继续前进一段后,听到了一阵蜂鸣的声音。
解初表:就像脑子里蒙了一层雾一样。
左协军:嗯,我不好说这是小镇的人际关系信息本身就携带了模因危害,还是说我们身处在小镇里的每时每刻都正在受到侵蚀,但我们切实受到影响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先别写进报告里,我还需要整理一下思绪,还有一些想法需要验证。
解初表:呃,可以吧。
周围大风渐起,环境更加昏暗。摄像头偶尔抖动,但仍能发现大量熬盐的柴灶不断冒白烟,许多接近半圆形的孔洞流出黑色膏状物质,似乎温度极高。
左协军:你能听到吗?
解初表:又来了。像是某种动物叫声,或者惨叫。
左协军:盐场里啥也没有。小心些,这地方不对劲。
大风渐起。建筑表明不断掉落片状灰屑,远处不断有青砖楼拔地而起,拱券式门廊纵向敞开,一幢幢崭新的吊脚楼垒起,但多数半干栏均已朽烂不堪。大火蔓延到山上,灰烬堆积阻隔了每一条进山的路。
解初表:你看到了吗?
左协军:嗯。你注意到了?
解初表:昨晚酒店门外的救火声,盐场里的起火痕迹,刚刚的幻觉……就好像一步步可以引导一样。
左协军:我大抵知道灰调镇想告诉我们什么了。
解初表:还要继续吗?
一阵强风将盐场遗迹吹倒,随着又一声蜂鸣,一切又归于平常。
左协军:没必要,我已经得到想要的信息了。下一站是哪里?
解初表:我们刚刚来时的路口,有一户是原先盐场的员工,也是目前唯一还在世的。
左协军:盐场关闭也才这十几年的时间吧。
解初表:他现在负责看护南部森林的入口,主要是阻止任何人进林子里,而且他从来不到镇里去,也不会进林子里巡山。感觉更像是让他守着某个秘密闭嘴。
左协军:走吧。
[记录结束]
采访者:左协军研究员,调查组负责人,3级安保许可等级
受访者:栗郁金,护林员,当前正闲置在家
书记员:解初表,随行调查组成员
备注:栗郁金是住所最接近盐场原址的本地居民,也是目前唯一仍然在世旧盐场员工。
[记录开始]
栗郁金:现在还知道灰调镇盐场的人已经不多了。
左协军:所以我才想来探访一下以前的老盐场员工啊,我祖父一直很喜欢您这儿产的灰盐,只是后来不知怎么也没法买到了。
栗郁金:还有人能记得我们灰调镇的灰盐真是好啊,之前我们这儿的灰盐一直品质都很好,而且一直销量很好,结果不知怎的慢慢的没法卖出去了。那盐……盐……
左协军:能详细聊聊吗?我对灰盐的历史一直很好奇。
栗郁金:当然。我们灰调镇一开始是靠盐起家的,那时候我们这儿还叫灰盐厂,因为在我们这儿产的盐成色总是灰灰的,可不是因为脏,而是引进海水的时候水就已经是灰色的了……(咳嗽)。一开始盐场创始人偶然间尝到了一种异于普通食盐的盐,那是从灰河里取水然后晒干后得到的,由于灰河整体来看是灰色的,而制出的盐也是灰色的,于是才命名为了灰盐,后来灰河贯通进了大海,盐坊才成了现在的盐场。
以前制盐作坊一座连一座,一大片一大片的晒场像镜子似的倒映出灰蒙蒙的天。只是解放后我们改用煤灶制盐,柴灶也少用了,排煤渣堆在进山的栈道和入海口,那原先是祖上挖出来的人工河道,我们管那叫槽口,现在也完全干涸掉了,只是河床上还是留着灰灰的一层盐卤的土积在那里。
不知不觉,来买盐的少了,我们镇也只吃我们自己种自己产的东西,再加上十几年前镇子上发生过一些事情,慢慢的就再没人来了。
左协军:原来如此,我能去看看吗?
栗郁金:你现在再想看恐怕只有那条被堵住的槽口了,黄斑酒店很久之前扩建到了晒盐场上,以前的盐灶都推了。那酒店一直遭到老人的反对,后来连名字都改成了现在这个名儿。
左协军:这还有酒店的事儿?
栗郁金:可不是嘛,那酒店的老板原是灰调镇搬到外面的人,家里就因为欠钱才一个人灰溜溜地离开了镇子,后来那林老汉带着一大笔钱搬了回来……(咳嗽)。一回来就建了一栋酒店,不知从哪招来了一大堆外地人来镇子里,还找到我说要一起合作,咱这儿的灰盐在外面可以卖出高价钱,还带了个姓陈的外地人介绍来当了警局地的负责人帮忙疏通关系,外头的人可离不开了这盐,而且可以让更多人知道灰调镇,增加灰调镇的影响力……
左协军:我听酒店里的员工说,那家酒店是因为给盐商和中间商们提供住房才兴盛起来的。
栗郁金:那酒店正是挤掉了我们原来的盐场才发家的,他挤掉了盐场,盐场的原先负责人失踪,这烂摊子丢给了我,后来还遭了一场大火,最终才一举推倒了盐场。你看他现在的这么大排场,全都是把原先的晒盐场都占了,还在上面建了房。这里从来没有什么外来客人,他却一直开到了现在……(咳嗽)
左协军:原来是这样啊,你知道灰盐为什么在外面卖不出去了吗?
栗郁金:现在这样是最好的结果,也是最坏的结果。自家事自己知道。灰调镇所能给予的东西就只能我们本地人承担了。没了买盐的人,灰调镇也正在慢慢的消失,这里没有新人出现,大家能出去的都出去了,就剩下我们这些个快死的老东西,可以跟着这座小镇一起腐烂掉。等我们死了,这小镇也就死了。
左协军:这说的是哪里话,您还算是青壮年呢。
栗郁金:(咳嗽)……不说这个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左协军:叔,您看过一个前不久刚来的外地人吗?西装,大背头,喜欢拎着公文包到处走的。
栗郁金:当然,每一个外地人来到我们小镇我们都知道。你们也是来找他的吧。我劝你们别找了,以免陷入太深。
左协军:那你知道他去哪儿了?
栗郁金:我劝你们还是尽早离开这里吧。这里没有任何你们能找到的答案,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左协军:为什么?
栗郁金:他不信邪地扒开了小镇的表皮,看到了下面的东西,被老陈引进了南部林子,没有任何人进去后能离开那片林子。就像以往小镇里的年轻人们一样,发现没了未来的小镇会吞没掉所有东西,只剩下覆盖着一层灰垢,看不清下面挡住的东西,于是全都离开了。走了,都走了。
左协军:你说陈破迂还活着?
栗郁金:怎么可能,那年轻人走后不久,他也跟着走了。
左协军:那片林子里有啥特殊的东西吗?
栗郁金:林子里的东西不欢迎你们打扰小镇的安宁,原本我们都会一起葬身火海,然后被大风刮走(咳嗽)……不要进林子。这一切都是对我们的惩罚,我们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灰调镇会从南部森林开始,然后到酒店,直至整个小镇。不要回酒店……(咳嗽)……离开灰调镇吧。这里不欢迎你们。
左协军:可是……
栗郁金:走吧,走吧。灰调镇不会放任你们继续的(咳嗽)……走吧,离开这片死地吧(咳嗽)……
栗郁金的咳嗽愈加严重,唇舌青紫,随即将人推出房子,然后锁上房门。
直至离开了街道,仍能隐约听见咳嗽声。
备注:次日,再次到访的调查组发现了栗郁金的遗体,死因为典型的灰盐副作用。
[记录结束]
2023/11/17
初次来到这个地方我只觉得浑身不得劲。这里的街道很整洁,房屋鳞次栉比,天色昏沉,墙壁刷得很干净,没有一点垃圾和杂物,没有任何行人在街上走动。要说得上奇怪的地方,还是那家酒店。酒店很高,看不出里面只有四五层的样子,客人很少,大多数时间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抑或是在大厅沙发上发呆,有时候我走过几个小时了那些客人还在原位维持坐姿。
那个叫林赤芍酒店前台更加引起我们的警惕了,整个酒店里只有他一个员工,前台招待、送餐、客房服务、清洁卫生,啥都要让他负责,他脸上也总是挂着笑容。只让我觉得毛骨悚然。我们不确定这几天是不是都要在那家酒店里度过,我感觉他在监视我们。
2023/11/17
直觉告诉我,灰调镇不对劲。这不是直观体现在某些现象和事情上,当然那个林赤芍总会出现在我们看不见的角落冲着我们笑这一点就足够诡异了,但还是不止:灰调镇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是一个垂垂老矣的人,死气沉沉,面露难色,身上挥不去的腐烂味和老人臭,就好像整个小镇都会缓慢得老去。
这让我想起来爱伦坡《厄舍府的倒塌》的开篇:那年秋天,在一个晦暗、瞑寂、廓落、云幕低垂的日子里,我策马独行一整天,穿过一片阴郁昏沉的旷野。 我不确定这么说合不合适,我感觉整个灰调镇像一个完整的生命体,就像厄舍府一样鲜活,而它正在经历衰败。
2023/11/17
在来到这里之前,君药传回的笔记里感觉这里只是一个有秘密的小镇,但来到这儿以后我却不会这么认为了。我很难确信,一个人在来到这个地方以后遇到这样的人,这样的事,还能平平静静地度过几天时间,不紧不慢地探寻询问那些很显然会灰调镇不想让我们知道的内容,而且在这几天里从来没有干你收到任何精神和认知上的异常情况。很显然,在我们到来之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导致这里有些变化了,而且其他酒店住客的房间里一股子烧焦的味道。
我不好说这种变化是好是坏,但我很确信这可以让我们不用再到处兜圈子,它也会更加不耐烦的跟我们耗下去。我们很快就能获知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
2023/11/18
今天早上,我们看不见色彩了。
2023/11/18
昨天晚上,我们被派去查看房间外面的情况。走廊上没有任何人走过的痕迹,没有着火的痕迹,所有的房门都是紧闭的,走廊灯火通明,我们注意到走廊尽头的楼梯间那个前台正在锁门,按理说紧急通道是不能锁门和堆放杂物的,但我们不想额外生事,他也只是说夜间会有小动物闯进酒店里,但我感觉他可能意有所指,我余光透过楼梯间的玻璃扫到了里面的情况,里面没有任何杂物,灯光泛黄,我隐约看到一些脚印,像是人慌忙留下的……更多我也没注意到了。
我们回到房间的这段路,我感觉脚下的路非常难走,走廊地毯厚重且潮湿,还有一股子某些有机物沤烂在地毯下的臭味,每一步都会凹陷下去,粘腻滑润。我们终于回到了房间里,背后已经湿透了。
2023/11/18
我现在在想,假如我们没有来到灰调镇,这里的光景会不会有所不同?这里建筑老化,始终被雾笼罩,设施严重缺乏保养,所有人都是老人……整个小镇都正在死亡。假如我们没来,这里的一切都会慢慢消弭在一场无声中,未来得及被我们发现就已经不见,也许多年后偶然被人记起来并进行调查后,只会在这里发现一片废墟,然后在报告里写上一句“曾制毒品之罪恶处”,这将会作为这座小镇唯一的注脚表示着它曾存在的痕迹——或许小镇本身也会对此感到不甘心吧。
如今我们来到这里,深陷其中。灰调镇的灰调开始在小镇以外的区域蔓延开来,如是我们再没有感觉到这与之前没有什么差别。我们的脑子里都笼罩了一层灰。
2023/11/18
我们今天起了个大早,兵分两路:一队去查看盐场旧址,一队去询问咖啡厅的情况。沿着栝楼路一路向北,沿途大多是各式各样的民居,那是各色各样的灰阶排布,我能看见所有事物都横平竖直整齐置放,没有任何本地人在街道上走动,所有门窗都全部关闭,甚至可以说我们一整天都没有找到任何一家餐饮售卖的建筑物,也更别提什么咖啡厅了。
突然间,我耳边一阵蜂鸣,身边队友所说的话再没传入我的耳中,眼前的一切都变得缓慢,那原本干净的街道瞬间变得破败不堪,砖墙院坝萧瑟枯竭,窗沿空洞惨白,死树枯草从烂泥墙根涌出,裂缝爬满整个墙面,内心是恍惚间的悸动和反思:我在这里做什么?我为什么要在这里?我要寻找什么?
思维随着队友不断摇晃我的身子而逐渐回来,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视,这里依旧是一片无人的欣欣向荣。我们越是深入了解这个小镇,思绪就越乱。我能感觉到,在我们调查组的眼前都已经盖上了一层阴晦、沉滞、晦暗似灰的雾霭。
附言:当前已大致还原陈破迂意外死亡事件的真实情况,但对于其在结束任务并退休后就地定居在灰调镇的目的仍不知晓,确信这可能与王君药的失踪事件直接相关。
在调查组入驻灰调镇期间发生了下述异常事件,由左协军报告。
- 调查组报告称,自进入灰调镇展开行动以来,从未在室外发现任何本地人活动,为数不多在记录的本地人均一直滞留在室内,且多数房屋门窗紧缩。
- 调查组报告称,曾多次在夜间发现有人形实体在墙上爬行,其中一些实体通过[编辑]与房屋连接,其中曾有面容类似陈破迂和王君药的案例。
- 多份报告称一场能见度极低的浓雾蔓在早上延至整个小镇,致使所有房屋门窗紧闭。据信这次浓雾可能来自南部森林。
- 报告称守林人小屋被发现在昨夜倒塌,可能系房屋承重柱老化的缘故。类似的状况在小镇内大多数房屋外发现,且已有包括警局、盐场旧址、民居等建筑物倒塌,人员不知去向,当前仅有黄斑酒店完好无损。
- 多份报告称曾发现有人进入盐场,且其内部似乎有火光。后续调查发现并未发现任何起火痕迹,也未发现注意对象的踪影。
- 调查组报告称小镇里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硝烟火药味,但未发现其准确来源。确信此情况可能与浓雾有关。
- 与灰调镇情况类似的异常现象开始在镇外区域传播,且呈现出一种迅速蔓延至全球的趋势。少量平民及网络讯息声称视野内笼罩了一层50%灰度的滤镜,似乎同时存在多个不同的起源。此现象将根据此项目的调查报告命名为“灰调”。
- 多数受影响对象开始变得刻薄且难以相处,抑或是更愿意直白地表达自己的内心想法。
- 多数受影响对象似乎只会对灰调感到短暂的困惑,随后不再在意。
- [数据受限]
附录.6:灰调镇事故简报摘录 - 2023/11/22
附言:以下是调查组对灰调镇南部森林的初次探索的录音和视频,部分内容已经过转述。依照调查组组长左协军的要求,为避免发生类似初次调查时陈破迂带队导致不必要的人员损失,调查组其余人应即刻离开灰调镇并将调查期间收集到的情报带回指挥部,之后有关南部森林的调查将由左协军和解初表二人继续。
[记录开始]
左协军:无线电就位,听得到吗?
解初表:没问题
左协军:指挥部,东西收到了吗?
站点指挥部:收到。收到。调查组半小时前就已经到达站点了。
左协军:好。协军,准备出发了。
解初表:我准备好了。
左协军:保持冷静,保持清醒,随时注意左腕上的认知阻值表,任何异常度数都要立刻提出然后离开,武器保持上膛,护目镜别忘了带好,这几天的浓雾非常的大。如果我们分散了,允许你自主决定继续探索还是离开。
解初表:我们现在可不是能回头的情况了。
左协军:那么出发吧。
二人沿着主干道到达小镇南侧,经过已经倒塌了的守林人小屋,浓雾始终笼罩着整个森林,能见度极低。二人进入森林后,没有任何环境音和动物声音,仅有二人行进所发出的吱呀声和与植被树杈刮擦声。
解初表:没有任何情况,但也足够奇怪了。
左协军:嗯哼 -
解初表:虽说是森林,但没有任何动物叫声,连虫子也少见,植被全都是新鲜的,没有枯枝烂叶,地上沤出的水坑也像是最晚才留下的,这场浓雾来得突然,整个小镇都被盖住了,更别提像这样的林子了。
左协军:就像时间凝滞住了一样。
继续前进一段后,听到了一阵蜂鸣声。
解初表:我不好说,感觉这又跟我之前的思路对上了。
左协军:说说你的看法。
解初表:我之前一直在不断反思回想我们进来以后的情况,一直拿着陈破迂之前的记录进行对照,可以说几乎没有啥差别。我们这些外乡人来到了这里,这里的人依旧是表现出对我们的抗拒,不少人都表示我们是最近几十年来唯一来到这儿的人,但这就跟我们知道的情况有所矛盾了:明明在我们来之前十多天,王君药就一个人来过这里了,而且跟每一个人都进行了交流,记录也如实发回了站点指挥部的手里,但对居民来说就好似君药已经来了很久,而我们是在他之后又过了好几年才来的一样。
左协军:我也有些疑惑,他们似乎过分关注我们了。
解初表:当时君药从酒店出发,拜访了咖啡厅,得知当年涉事人员是里面的员工和老板,而且他们还曾经还是一支篮球校队的,根据他们的口供找到了陈破迂的家,找到了可以直接指向酒店的情况,于是从警察局找了人协助想要去质问酒店方,甚至可以说这所有的一切都跟酒店相关,但不知为何后来莫名其妙地歇斯底里起来,一个人跑进了南部森林里。
而根据历史存档来看,陈破迂当时的情况就简单多了,那时候酒店和盐场还没有经历大火,他们两家互相对峙想要拿走对方手上的份额,盐场制盐然后经过酒店向外销售,陈破迂到了小镇以后直接就跟双方的负责人进行了交流,甚至没有发生任何对抗冲突。唯一值得说道的就是,陈破迂从当地人口中得知了南部森林的异常情况后待人进去了几天,回来时只有陈一个人回来,调查组其他人都被“失踪”在了林子里,而在他回到小镇后不久,酒店和盐场双方就和好了,而灰盐也被统一交给了基金会处理。
左协军: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们真的把这盐场所制作的灰盐当作普通灰盐来销售,真的需要专门通过酒店跟外面特定的人进行对接吗?我查过那些人,大多数都是没有在职工作抑或是根本不从事跟售盐相关的工作。这一切都显得过于刻意了。
还记得君药留下的那张纸条吗?或许他们真的知道灰盐在外面被当作毒品进行售卖,才会这样吧。
解初表:真要说奇怪的话,咖啡厅才是最大的疑点:我们当时根本没有看见任何咖啡厅的存在,但当地人却又好像认为这个建筑物存在,而所有人都说那是一个小镇上年轻人的聚集地,但很显然自我们到这儿以来就没有看到过任何一个年轻人,清一色的全都是老人。当时我们觉得可能小镇青壮年都到外头打工了,才留下了整个小镇的留守老人,但现在看来并没有这么简单。
以前的灰调镇,有年轻人,有咖啡厅,大家都正常地生活着,不少人都会在大街上逛街走动,而我们来了以后却发现跟报告上的完全相反,镇子里只有老人不断消失,所有年轻化的设施都消失了,没有任何人在街上走着,所有人都关紧门窗。看来我们进来的时间点刚好是灰调镇正在经历变化的时刻。
左协军:你回想一下,当初为什么灰盐值得我们关注。
解初表:因为它会让人官能失效,首先从眼睛开始丧失对鲜艳色彩和反差色的感知,到后来慢慢的感觉到一些相反概念的模糊,认不清白天和黑夜,身体水肿沤烂,即便治好了也没办法恢复正常的视嗅味觉,就像一个精神上的植物人。
左协军:这不正跟我们在这个小镇里所遇到的情况类似吗?你看我们来到这儿以后,有人感觉不出明亮的颜色了,有些人总会把黑白混淆在一起,在他们看来,黑色和白色不再是旗帜鲜明的反差,而是一种模棱两可且不断流动的灰。
想起来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辨认不出白天和夜晚的?
解初表:你是说,我们来了灰调镇,就会表现出类似于吸食了灰盐的病症吗?
左协军:结果可能没那么遭,我们只是在视觉和色觉上变得迟钝了,但其他感官也没有出任何问题。根据那个盐场员工所说:自他们认识以来,取水的水体就是灰的,大海是灰的,天空也是灰蒙蒙一片……而灰盐的副作用也是对外乡人而言的,他们可不会感受到任何异常。
只能说我们来到这里以后也会逐渐被灰调镇同化,失去了鲜艳的颜色感知。
解初表:这不会引起色盲悖论吗?我记得以前有人提出过类似的思想实验:给一个小孩从小到大都带着一个黑白色调的隐形眼镜,让他没有对于色彩的经验,视野里只有明暗和深浅差异的黑白,直到长大以后摘掉他的眼镜,让他看那些真正的颜色,却再也跟印象中的不同纯度和明度相对应。
我们现在的情况只是反过来而已。
左协军:色盲悖论之所以是悖论就在于他对色彩的认识不够真切,我们对色彩的感知还会受到色拮抗的影响,所以我们一开始才会认为这里一定缺少了某一种颜色,导致色拮抗没法顺利进行,以至我们对某一特定区间内的颜色都变成了这一种模棱两可的灰色。
这里缺少的东西才是关键,可外界也出现类似于灰调镇内的情况,而这种情况正在快速蔓延。结合本地人一直以来的历史记忆,我很确信这缺失的东西跟这片林子密切相关。只是这种空缺正在向外蔓延。
前30分钟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情况,小路随着深入而逐渐变窄和缺乏保养,杂草丛生。
解初表:你有注意到吗?这里太奇怪了。
左协军:就像凝滞了一样。
又一阵蜂鸣声。
解初表:我们就只能傻傻地继续往深处走,就好像没有尽头一样,可这也不应该会导致很少有人一去不回的情况才是。对项目还有什么补充的吗?
左协军:没了,我们现在只是整理了思路,到时候也懒得写进述职报告里了。
解初表:好吧。
数分钟后,在摄像机视野里发现了远处出现了一条被修缮过的土路,并且路旁的树也逐渐变得稀少,路的尽头似乎通往了一片空地。
左协军:你看到了吗?
解初表:空地那里好像有什么建筑。
[记录结束]
[记录开始]
镜头前是一处被清理过的区域,若干个久置失修的建筑物整齐排列,面前是若干个架着铁锅的土灶,一旁是堆积的木炭。周围被密林覆盖,导致现场极其昏暗,唯一的光源来自肩带灯。
左协军:刚刚摄像存储卡满了,再重复一遍。
解初表:好的。我们在森林里发现了一处建筑群,周围都是被认为清理出来的空地,在建筑前面是一个个垒起来的土灶,里面都是积了灰的大铁镬,沾着一层薄薄的白色粉末,还有填盐的铲子和装卤的塑料瓶……感觉这里就像是一处制盐作坊。
左协军:跟我们在镇子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解初表:连建筑格局排布都差不多,不过我们还没进去。
解初表上前试图开第一个建筑的门,但门上锁了。随即前往尝试第二个门,其门闩插在栓内,但已锈烂掉落。
解初表:这里是开的。
左协军:走。
二人进入房内,室内昏暗,窗户均从内部用木板钉死。一阵蜂鸣声。
左协军:你听到了吗?
解初表:蜂鸣声。
左协军:你有注意过这个怪声吗?每次这个声音出现的时候,我们的记录仪总是会出现一些问题。
解初表:嗯,我翻看记录的时候也发现了,明明我们没有说这些话,但却还是显示在记录里。刚刚入住酒店的时候是这样,去探索盐场的时候也是这样,而现在也是。说实话,这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拿着村口用了几十年的旧广播,每次启用的时候总是会发出嗡嗡的刺耳声,抑或是电器运作的时候机箱发出来的声音。
左协军:就像你常听的低保真一样。
解初表:……还真是。
经过一个楼梯口,两侧是若干个房间,每一个房间都是一套独立的宿舍,可容一人居住。生活用品均倒在地上,且多数有火烧和熏黑痕迹。
左协军:说实话,我一直有一种感觉,这里感觉不像是一个具体的建筑,给我一种……怎么说呢,不真实感。
解初表:有吗?会不会是我们眼前的灰调影响的情况。
左协军:不好说,因为这里的桌椅,灶炉摆设,门窗的位置,甚至是房子中间倒下了一根房梁,都跟我们之前探索过的旧盐场一模一样……不,就是一样的,这里就是盐场。
解初表:可我们还在森林里啊。
左协军:你想想,一个制盐作坊需要建在里小镇这么远的地方吗?这里就像是完全不考虑居民方便和运输成本一样,在我们来到这片林子以后生生出现在这里的,甚至之前我们找到通往这里的路,你看外头 -
左协军启开一扇未被封严的窗户,指着原先来时的路。
左协军: - 我们来时的路已经被林子覆盖了,完全看不出任何痕迹。
解初表:你是说,这里是一处非欧几里得的异常地点。
左协军:不只是非欧几里得这么简单,这里就像是有意识一样。整片林子都似一个有意识的生命,一个老人——就像小镇那样。
解初表:感觉我们现在在林子里的探索,都是对此前盐场探索的复现。我们照着差不多的位置找到了一些建筑,建筑都是倒塌的或是没人来过的,第一个建筑门上锁,第二个房间门锁坏了,一切的一切。它在一步步引导我们重复自己,甚至是现在我跟你说的这些话,之前也是重复过的。
左协军:这么一想,“重复”这一元素几乎总是出现在灰调镇里。
最早陈破迂来到了灰调镇,入住了酒店,找到了当时的酒店负责人林三七,并和一个姓栗的一起和谈。我们来到这儿以后也同样是一个姓林的和一个姓栗的为我们交代了所有关于灰调镇的认识,其中包括他们两家人之间的矛盾,以及酒店和盐场之间的矛盾,你可以发现我们一直以来的探索得到的情报几乎都是关于这些内容的:姓栗的掌控盐场,挤走了姓林的,然后几年后姓林的回到了小镇,并盖了一家酒店,偶然因为一次大火意外将盐场和酒店烧毁,酒店借着重建占据了盐场的位置。值得注意的是,他来时的年纪跟我们现在差不多,也是四十上下。
第二个来到小镇的是王君药,他是被我派来调查新出现的灰盐情况的。他来到这后入住了酒店,但却找到了镇上年轻人聚集的地方,跟大多数镇上的年轻人都交流过一遍后,果断地将矛头指向了酒店,这期间甚至没有涉及任何南部森林的状况,却也不知为何受到了影响跑进了林子里失踪了。
现在,我们来到了这里,遇到的情况却也跟陈破迂当时的的情况差不多,但这次的差异在于我们没有找到任何类似咖啡厅的建筑物,也没有看见任何年轻人。我在想这会不会跟我们的年龄有关,于是我才叫调查组里的年轻人们先离开小镇,只剩下我们两个老家伙继续调查,也许会有不同的收获。
解初表:假如这个小镇都有意识,你不怕我们现在聊的都被它知道了吗?
左协军:我甚至觉得我们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聊这些内容了,只是我们的认知都被钝化了导致记不起来。还有一件事,负责酒店的是林家父子,从甘警官口中得到的情报也是林三七建起了酒店,在死于大火后由他儿子林赤芍接管,但你有没有发现在姓栗的口中从来没有提过姓林的有一个儿子,也没有明确提到那个建立酒店的林老汉名字叫什么。
二人的区别在于,甘警官并非完全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而他也明确感受出来小镇上的奇怪情况,我觉得这会不会是一个用以辨别情报真实性的指标。
解初表:我猜,售卖灰盐的目的就是镇民们想要把灰调镇所降下的异常效应传播到镇子以外的区域,让更多人被灰调镇同化,让灰调镇向外拓张。
左协军:他们一定知道灰盐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他们想要往这轮回里加入变量。
解初表:那现在怎么样,继续探索吗?
左协军:没必要再继续重复之前的工作了,我们继续前进吧。
解初表:原路返回吗?
左协军:我怀疑原路返回才会让我们永远走不出这片林子,我们继续照着现在的路往深处走。
解初表:行。
左协军:煮盐的器具和地点找到了,还剩下煮盐的原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之后应该会遇到一些有趣的事情。
解初表:什么事情?
左协军:一场大火。
[记录结束]
附言:左协军和解初表二人继续沿着盐场外的小道继续前进,身后的建筑随着不断深入而消失在树丛中,走过的路也正在不断被丛生的植被覆盖,身前的路不断向深处延申,至今仍未记录到环境音。没有人类活动迹象。数分钟后,植被开始变得稀疏,枝叶硬脆发干,多数树木倒塌或枯死。
又过了几分钟后,亮光显示小队似乎逐渐走出了森林,从远处传来亮红色的光和隐隐约约的嘈杂声。黄斑酒店正着大火。近处的植被和森林边缘盖着一层尘土蜷缩折断,塌墙延续着焦灰铺满过路,其中搀合着几个看不清面容的身躯。每一层的每一个房间都不断冒着浓烟,窗前人影绰绰,楼梯间是唯一没有浓烟且没有人影的区域。人们走投无路,渐渐朝着走廊中间聚拢,人流像潮水一样一波接着一波地跃出窗外,并淹没在黄斑酒店门前的红地毯上。直至人影淹没了火光,淹没了酒店,淹没了整个小镇。
调查组走到影响范围以外,火势没有朝森林方向蔓延的迹象,而是逐渐烧到小镇上的其他建筑,整个灰调镇都陷入一场大火当中。街道上没有任何人逃跑和受难的迹象,包括那些记录中仅有老年人居住的民居,灰调镇外未记录到有任何当地居民逃走。
视野内可见仍有一两个人徘徊在酒店外,事后分析发现系王君药和林赤芍。二人踌躇许久,而后林赤芍冲入火场,王君药试图抓住林赤芍未果,随后也一同冲入了酒店内。黄斑酒店突然整个建筑完全倒塌,午夜过后突降暴雨,浇灭了所有火势。现场只剩下分不清的肢体焦炭,形如灰盐。
[记录开始]
自那场大火过后,我们当天就离开了灰调镇。我们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我现在的心情。在有限的镇志记录里,灰调镇起源于灰色的大海,人们依靠晒盐所得到灰色的盐以维持生活,但这太慢了,于是他们将人抛入火中,就此发现了灰盐。一则简短的预言说道:灰调镇上的人永远离不开灰调镇。
在这之后的某天,小镇上有某样东西不见了。维系灰调镇得以存在的一块拼图因不明原因佚失了,自此后灰调镇被命名为了灰调,它所展现出光景辐射着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每一个人。我们很难说清它到底是什么,也很难说清它的缺失会对人们造成何种影响,但它至今仍对灰调镇有深远的后续影响,一如灰调镇靠灰盐维系着的当下。
此前的灰调镇借着小镇的赐予得以繁荣,但如今年轻人们都选择了离开灰调镇,只剩下老人依旧留在此处。十几年前,陈破迂来到了小镇上,并借着一把大火烧穿了镇上积怨已久的矛盾和短期内外人介入的可能,而他本人也留了下来负责灰盐药品在镇外的在地化工作,而在这之后由此带来的利润支撑着灰调镇的存在。几周前,王君药跟随陈破迂的踪迹介入了小镇事务当中,不得以被这股力量裹挟其中,并最终消失在了森林里;有人说在王君药失踪当天,南部森林深处飘着一缕黑烟。几天前,跟着王君药留下的痕迹,我们得以找到这个小镇。直到一场人为的大火,将小镇从过去到现在的所有罪恶都一并烧尽,只留下一地灰盐。
那时,我惊魂未定地站在着了大火的酒店前,那些支撑着小镇继续延续的东西被被压在了遗迹下,而在这之上是一层厚厚的灰烬。小镇的阴影被火照在了大道上,一轮原本此前被永远遮蔽的圆月终于发出了自己的光亮,清楚地照亮了那些原本就存在只是暂时被阴影和灰度遮掩了的东西——那墙上是弯弯曲曲不断延伸排布的裂缝。只是须臾之间,大火又消失了,南部森林开始朝着废墟伸出自己的触腕,一阵持续的蜂鸣声再次袭来,使我始终头昏脑胀,我看见整个小镇最高的建筑正在崩溃坍塌,接着是又一声蜂鸣,听起来像是被囚锢已久的野兽终于发出的怒吼。于是是大风四起,灰烬正一点点被卷走飘向未知处。
我们的知觉已不可避免地受到灰调影响,不确定性笼罩在我们之间,不断被灰度稀释的世界引入眼帘,使我们再也无法真实地把握任何事物。直至今日我仍不能确定那缺失之物到底是什么,只是我们如今也已彻底失了能够获知其存在的路径。我们的世界是一片灰色系统,每个人都深陷其中而不自知。也许在不知道多久的未来,我们的孩子在问什么是白色时,我们不得不指着一处模棱两可的灰色,说:这就是白色。
不会永远有花盛开,不是每一朵花都会盛开,但永远会有花盛开。但这一片永堕轮回的土地再也不会重复,旧事已过都成了新的,像灰调镇这样的死地永远不会再次出现在大地上。
结果,就这样结束了吗?我们一头雾水的来到这里,也一无所知地离开,什么也没带走,什么也没留下,就好像我们从没来过一样。关于灰调镇的一切只有一个开始,但没有一个结尾。我们好似解决了一切,但我们对此一无所知。我有一股预感:灰调镇虽然就此消亡,但灰调依旧会在这片大地上再次出现。
过几天,我就要被分配到灰调项目组,希望我们再次见面。
[记录结束]
附言:基于灰调镇异常事件调查已彻底完成,SCP-CN-2462就此归档并重新著录为灰调现象专项计划。特此保留此文档作为灰调的历史记录进行保留,此档案不再更新。灰调现象逐渐开始蔓延,且绝大多数人口并未受到实质影响,抑或是其日常生活未遭受妨害。
自此项目归档后,灰调镇刮起了大风。
2024/1/1,灰调镇被飓风抹去,从理念记忆中消失。灰调镇从过去到未来的一切永远不再重复,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记录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