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P-CN-3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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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对此项目相关特性的研究与整理仍在进行中。

请将项目相关的新线索临时存放于此处,等待对应章节的整理者将其并入文档。


临时附录CN-3996-1: 于被放逐者之图书馆回收的相关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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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徒劳追寻错版的残阳
直到夜幕降下
我枉然堆垒失真的虹彩
只见摇篮崩毁
仁慈的救世主,那弯异乡之月
请为我织作绮丽梦境
申椒、兰草、广藿香和菖蒲
无需修饰也不必妆点
无际的天幕,一缕将死的微光


——Ryl'lyca Trachel, 《第四曲夕雾叙事诗》
LS-12.12.72 / 流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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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附录CN-3996-2:SCP-CN-3996-1的一首传统音乐,其曲名含义为“蒸汽致假性深海恐惧症Vaporgenic Pseudo-thalassophobia”。


SCP-CN-3996



根据监督者议会的命令

以下文件为4/CN-3996级机密。禁止未经授权的访问。



项目编号:SCP-CN-3996 4/CN-3996级
项目等级:Euclid 机密

dawntown_darkside.jpg

位于SCP-CN-3996-1内,夕雾城黑灯区的一所祭拜“月与梦境之神”Ryna的教堂。摄于IG-1.3.22,流冰14。

特殊收容措施: 目前,依照《标准跨维度文明对策方案》确定的、介于基准现实与SCP-CN-3996之间的稳定联系已经初步建立。

拥有4/CN-3996权限的基金会工作人员可在经由项目主管审核批准后,通过当前位于Sector-CN-53-β内的跨维度门径进入SCP-CN-3996-1。一个特别站点(Sector-CN-53-δ)已被建立以便利在SCP-CN-3996-1内开展的研究工作。

不建议研究人员尝试穿过SCP-CN-3996-1的箱壁结构。同时,所有对SCP-CN-3996-1外部空间的预定探索计划将被无限期推迟。

描述: SCP-CN-3996是一个“箱庭组”结构的平行现实。项目与基准现实的物质-时间-符号三维相位差为(3°12’, 70°44’, -172°57’)。已知其部分子箱庭内部存在发展程度不等的人类聚居地,但都表现为发展程度不超过当前基准现实的奇术/类奇术文明。

SCP-CN-3996-1是SCP-CN-3996的一个中型子箱庭,通过跨维度门径Gate-3996与基准现实链接。SCP-CN-3996-1内部的实在面积约7200平方千米,箱庭上界距地表约78千米,箱庭下界未探明。

截至今日,由于基金会对SCP-CN-3996的研究仍处在探索阶段,对此项目以及SCP-CN-3996-1拥有的庞杂特性的系统性归纳、分析与整理尚未完成,为确保信息的条理性,下文将以章节形式对当前基金会对此项目某一方面特性的研究成果进行介绍。

1.宏观特性与结构

整理者/作者:叶寒华,SCP-CN-3996项目主管。

SCP-CN-3996-1的特殊之处在于其内部异常的天景变化规律。项目内部的天景与时间推移无关,仅随空间坐标的改变发生变化。SCP-CN-3996-1内可观测到的天景范围近似介于基准现实地球北纬45°线、春分点下午6时37分与8时14分之间。

以下归档于民俗学部异现实民俗资料集的文件记录了由4级研究员梅露·纳娅米博士在SCP-CN-3996-1内主持的一次实地采访。这一记录为该子箱庭内部的民众对这种异常天景现象曾经持有的朴素认知提供了一个有效参考。


民俗学部归档报告(X-071)


记录者: 梅露·纳娅米,4级研究员

受访者: 勒普·康博菲利亚·罗朗

记录时间: 16/4/2012(基准现实标准时) / IG-1.3.22 观月7(夕雾标准时)1

记录地点: 桥区-柏西亚城市公园



梅露: 首先十分感谢您愿意接受我的邀请。菲蕾娜告诉我,您是桥区的无神论者中最了解夕雾的这些古老神话的那位,于是我找到了您。我想知道:在那些从长夜期流传至今的真相?不,这只是一个为心安理得逃避而建构的民间故事而已。古老传说之中,是否有一部分提到了这片永恒的黄昏天幕的起源?

康博菲利亚: 这个的话,自从拉普兰再现了黄昏的真相,传唱所谓黄昏起源的人渐渐就销声匿迹了。呵,想想,那之前的我们真是可笑,我们对着Lahhel的圣像祈祷,我们向着焰星的方向跪拜,我们在每年的焰神202点亮四千盏灯火,再将它们递次熄灭。大家虔诚地相信只要这样做,Lahhel就终有一天会再次向这片土地投下怜悯的注视——然后,吧嗒一声,这个泡泡就被几行简单的公式戳破了。大家现在都知道了,我们的“神”不会回来了,神什么也做不到,就是这么简单。

梅露: 所以,这个传说的具体内容是?

康博菲利亚: 其实你不必来找我的,这些东西在光神的教典里都能找到。据他们所说,在那场被称作“灭烛”的灾难降临之前,Lahhel,那世界的创造者与观察者,如此向我们宣告:“这是一场命中注定的灾难,这是人类的咎由自取”。

梅露: ……为什么?

康博菲利亚: 谁知道呢?正如现在的我们被分置在数万个箱庭之间,我们全部的过去也早已被时间的长河埋葬在了沉沙之下。就算是流传至今的那些经过艺术加工的文本,也大多对这种事情语焉不详。“人类篡夺了神明的权柄”?这样的鬼话显然只是那些渴望权力的狂信者们创造的诸多谎言之中的一个罢了。

梅露: 那之后呢?祂带走了焰星,以及这片土地上的光明?

康博菲利亚: 不。祂只是不再注视这片土地了而已。在我们的传说中,焰星是Lahhel观察这个世界的眼睛。当祂注视着这片土地,焰星便会高悬于天穹之上,为大地带来光芒;而当祂闭上双眼,焰星就被隐藏,而冰神星与月的光辉将洒向大地。当然,我们曾经认为祂确实这么做了:祂闭上了双眼,或是看向了我们之外的其它地方。于是光芒不再,只留下永恒的黄昏。

梅露: 原来如此。类似这样的故事在我们那边也并不少见——关于神明惩罚不敬者的母题。它们很可能从未发生,只是某些人出于树立神明权威的杜撰。

康博菲利亚: 呵,是啊。梅露……是吧?你要记住:宗教总会出于各种目的给我们留下一丝缥缈的希望,而现实不会。现实是不讲仁慈的。你知道吗?刊载有拉普兰的那篇文章的《学报》发行后的那一天,长街上挤满了预备升变的人们——他们中不仅只有光神的信徒。尽管他们中的一部分在一季前还在嘲笑那几位放弃在夕雾学会中的高薪工作申请升变的学者,但却没有人愿意嘲笑他们。

梅露: ……抱歉。

康博菲利亚:不必道歉。我可以看出来。你和他们是不同的,就好像我和他们也是不同的一样。我相信你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梅露: 到此为止吧。非常感谢您的协助。

当前,项目的研究团队针对项目内部异常天景的成因提出了三个合理且逻辑自洽的猜想。应用奇术学博士沈疏影认为,一次SE级奇术冲击产生的高维共焦腔体引发了时间域上的模态锁定,从而导致了箱庭物质域以外的时间一致恒定。现实结构学博士刘落野认为,当前可见的天景实际是箱庭诞生时记录的外部现实环境快照向箱庭内部的投影。而异常现实学与天文学博士李秋霞在其针对SCP-CN-3996-1内部可观测的天文学现象提交的研究报告中提出的猜想则被认为是当前与这一子箱庭的实际情况拟合最优的理论。以下是其研究报告的摘要部分:


一种基于现实反演的SCP-CN-3996天文学结构猜想

报告人:李秋霞 报告时间:9/6/2012


由于SCP-CN-3996的箱庭组式现实结构并非先天自有,而是在一次强烈异现实冲击的影响下破碎产生[1],因此,通过现实结构映射理论将SCP-CN-3996-1映射为与基准现实类似的现实结构是存在现实学上的意义的。在借助XenoReality完成了对SCP-CN-3996-1的现实反演之后,我们得到了一些有意思的结论:
  • SCP-CN-3996-1是某颗星球的一部分。这实际上并不令人意外:塔·拉普兰·普利罗斯博士早在上个长纪就已经通过测量箱庭内地表平均曲率的方式推算出了这一结论,并给出了星球半径的一个估测值,即4713.26千米。这与我们通过现实反演得出的星球半径真实值,4934.71千米相差不大。
  • SCP-CN-3996-1的反常天景很可能并非异常,而是一种可以被基准现实这样的设定往往只会在科幻小说中出现,不是吗?拉普兰发现了真相,但他大概并不是第一个——不愿接受真相的人是不会将它公之于众的,哪怕它千真万确。常规科学解释的罕见天文现象。SCP-CN-3996-1所在的星球的自转周期与其环绕焰星(即这一子箱庭所在恒星系的恒星)的公转周期完全耦合,这是一种变种的潮汐锁定现象。因此,焰星放射的光芒无论如何总是只能照亮这颗星球的一面。而由于这一子箱庭恰巧处在这颗星球晨昏面3以北2°~9°之间的区域,箱庭内部的天景才会总是呈现出近似于黄昏时分的景象。值得注意的是,尽管不存在恒星系的概念,塔·拉普兰·普利罗斯博士同样通过焰星入射SCP-CN-3996-1内部的光线的入射角度与平均辐亮度在同一日的各个时段之间以及不同日的同一时段之间的绝对不变性推断出了焰星与这一子箱庭的相对位置是恒常不变的[3]
  • SCP-CN-3996-1中的月球并非自然天体。被SCP-CN-3996-1中居民称为“月”的星体绕行星球的轨道平面(白道面)与赤道面完全重合,而与黄道面,或星球晨昏面的夹角为精确的87°52’,即黄赤交角。这这种精确的巧合发生在自然天体的诞生过程中的概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根据Sector-CN-53-δ传回的观测数据,当月球在SCP-CN-3996-1的天空中处于可视状态时,其会通过光照持续性地向箱庭内部传递一种类奇术影响。[4]尽管这一猜想尚未得到证实,但这种影响很有可能是SCP-CN-3996-1内部稳定且适宜的温度以及显著的四季节律变化的成因。

尽管上面给出的这些结论是完全精确且自洽的,但由于SCP-CN-3996内部特殊的箱庭切越规则,获取更多有效的观测数据并不现实。即便这些结论很可能将永远停留在猜想阶段,但我依然衷心希望这一理论能够为SCP-CN-3996-1内的一些自然现象与人文思潮的确切解析提供一个真实有效的理论工具。

参考文献
1. 刘远鸿, 李蕙兰. ŠK级“现实破碎”情景对现实结构的罕见影响:以SCP-CN-3996为例[J]. 基金会, 2012(8), 267-274.
2. Ða Lappüla Prïrosa. 基于光学测距法的大地曲率估算[J]. 夕雾学报, LS-12.12.66(3), 7-16.
3. Ða Lappüla Prïrosa. 一个由光路反演方法导出的重要结论[J]. 夕雾学报, LS-12.12.72(11), 45-48.
4. Feng Hua, Yuhua Jiang, Simon Faberia. 类奇术异常技术体系综述[J]. 应用奇术学年刊, 2011, 3178-3192.

2.文明与宗教

整理者/作者:孟寒食,基金会4级常态宗教学家,社会学博士。

SCP-3996-1内的唯一城市坐落于箱庭中心偏南部,占地约214平方千米,是该子箱庭内的主要人类聚居地。这座城市被终年不散的薄雾所笼罩,因此得名“夕雾”。夕雾城被人为地划分成了六个大小不同的区域。尽管各区域之间的建筑风格与结构几乎不存在差异,但各区域倾向使用的装饰风格以及景观花卉则大相径庭。下面是对这六个分区的详细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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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SCP-CN-3996-1常驻研究员绘制的夕雾城分区简图。图中的白色虚线为箱庭的南侧箱壁。

  • 螺旋塔区位于城市的中心。这个区域以被称作“苇草之阶”的高塔以及通向这座高塔的四条长街为核心构建,是夕雾城内最为繁华的区块。螺旋塔区内没有常住居民,但分设有众多以蒲草花作为装饰的旅舍。这些旅舍并不为任何在箱庭切越的过程中途径SCP-CN-3996-1的旅行者提供住宿服务,而是专注于“为将要离去者保存此世最后的美好记忆”。已经申请升变的居民往往会离开他们原本的住所,入住螺旋塔区的旅舍,度过他们人生中的最后一段时光。
  • 黑灯区位于城市的北侧,占据了整座城市三分之一的面积。黑灯区中几乎无法看到焰星的余晖。因此,你能在这个区域中看到相比其它区域更为种类繁多的装饰性灯具。黑灯区中聚居着众多信奉着“月与梦境之神”Ryna的信徒。这里的人们总会在房门或是窗沿穿上几株灯芯草的变种:这种被称作荧光灯芯(Juncus fluorescent M.S.Theobroma)的植物可以将月光转化为它们生存所必须的能量,并提供一些可有可无的照明。这被认为可以有效阻抗千篇一律的天景对生存激情与想象力的磨损。此外,黑灯区的一些居民会将种有月光花的吊篮悬吊在屋檐之下。他们大多是Ryna的信徒,但也包括一些新定居在这座城市的旅行者。只不过,后者大多会在定居数月之后因为无暇供养而将它们撤下。
  • 雪兰河两岸的广阔土地被称作区,展现着这座城市最初始的风貌。雪兰河,这条神秘的河流自东向西穿过夕雾城,最终汇入无边的雾海。桥区最为显著的特征是雪兰河两岸零散分布的布里亚垂柳(Salix obcumbo L.),经过精心修剪却似乎少有人至的广阔绿地,以及狭窄而无法通行交通工具的老式石砖道路。桥区的居民大多是夕雾城中的富有名望者,而这种名望在大多数情况下与在这座城市之中定居的时间等价。但是,偶尔也会有一些学者与艺术家因为无法忍受这片区域的氛围从桥区搬离。住在桥区的人们钟爱睡莲(Nymphaea armentum F. Clover)。他们总会在月光照亮河水的时刻聚集在雪兰河边,观赏睡莲自雪兰河的上游缓缓漂下,最终沉入雾海之中。
  • 青霭区位于整座夕雾城,乃至整个SCP-CN-3996-1的最南端。长夜初降时,光芒神Lahhel的信徒为寻找这片被神明抛弃的土地上最接近神明的地方来到了这片土地,建起了一间小教堂。久而久之,更多愿意信仰光神,渴望从明亮的棕黄色天空或是宗教之中得到精神上的抚慰与解脱的人聚集到了这里,形成了青霭区。这里的人们对朝颜花有着近乎于狂热的喜爱。无论是这里的街灯、房屋还是道路两旁的装饰,都攀附着几藤盛开的朝颜。只是,在信仰震荡之后,这个区域就随着居民数量的锐减而渐渐荒废了。如今,除了大教堂周围的一小片区域之外(现在称为新青霭区),青霭区已经成为了开满了蓝色与紫色花卉的,朝颜花的天堂。
  • 黄雨巷区位于桥区的东南侧,因其狭窄、老旧而交错的巷道得名。这里的天雾比起其它区域更为浓重,这种特别的雾气在残阳照耀下的氤氲感觉似乎成为了自箱庭之外而来的旅行者们不遗余力追捧的景色。于是,这片区域成为了新定居者们的主要居留地,以及只把夕雾作为萍水相逢之地的旅行者们最钟爱的暂留地。他们愿意在巷口的花店购买一束夕雾花,只为留下独属于这个箱庭的记忆。
  • 雾海区坐落于雾海之滨。尽管从未有船只从雾海的另一侧驶来,这个区域依然以各式各样的港口风装饰性建筑闻名——这些建筑大多由准备离开箱庭的夕雾艺术家所建造。雾海区的独栋房屋外大多挂有种植着百里香的花箱。旅行者或是即将离开箱庭的人总会在启程之前,前往夕雾城北部的克布拉希亚高原上采撷一丛百里香,移栽到任一户人家的花箱之中。尽管SCP-CN-3996-1中已经无人能讲明这一习俗因何而起,但它确实已经在这座城市中存在了超过十个长纪,并渐渐成为了夕雾居民的一种重要情感寄托。

如上文所述,SCP-CN-3996-1中主要存在两种以宗教形式存在的信仰体系。在“苇草之阶”以南的区域,夕雾常住民的主流信仰是对光芒神Lahhel的信仰。正如信徒将们光芒神尊称为“世界的观测者”与“规则的守护神”,光芒神的教义主张命由天定,即世间已经发生的一切以及将要发生的一切都本应是已经写定的事实。凡人无法触及神明的全部行为都不会导向命定未来的改变。光神的信徒会在每年的焰神20举办被称为“焰神祭”的盛大祭典,希望借此与它们的神明交流。尽管这一祭典的规模在长夜期将尽的那一年发生了一次严重缩减,但其基本的仪式架构依然保留至今。

以下是由SCP-CN-3996-1常驻调查员林荷露博士记录下的一次焰神祭的完整流程:

尽管焰神祭的举办时间是恒定的焰神20,但光芒神教会的神职人员往往会自焰神季伊始就着手准备这场一年仅有一次的大型祭典——据我的一位在光神教会担任教士的朋友,拉曼拉·海雷欧卡利斯·法尔所述,一百六十年前,当时焰神祭的巨大规模甚至要求他们自花舞甚至竹雨季中叶就开始准备。

一般来说,祭典的正式流程会在焰神20当天的上午4时48分4,即巨月初升之时准时开始。装扮成传说故事中鬼怪的居民会从夕雾城的各处向螺旋塔区中央的“苇草之阶”汇集。上午6时整,光神教会的主祭会在“苇草之阶”顶端放飞两盏巨大的亮白色天灯,然后居民们会将怪物的头套摘下——这象征着光芒神睁开祂的双眼观察世界,此后世界上便没有了动摇人心的他们恐惧放下沉重的过去,就如同没有烟火的古代人恐惧黑暗中的所谓怪物。恐怖,秩序与光明降临。那之后,参加了仪式的市民能够在现场领取一份由光神教会提供的精制蒿麦面包。

祭典的第二阶段于正午8时开始。在光神教堂外的广场上,四千名光神信徒各自手捧一盏自制的烛灯,将它们同时点燃。然后,光神教士会走到他们中间,依照一定的规律顺次将这四千盏烛灯熄灭。这个过程一般会持续将近一个小时,期间,参与祭典的信徒需要全程向着教堂的方向跪拜,他们需要保持这个姿态,不能移动也不能站起。据说,这个仪式是对光神在“灭烛灾难”中向逾矩的人类降下神罚这一传说的重演,旨在祈求光神的原谅与宽恕。

最后,下午11时55分,巨月将落未落之时,光神教会的游行车队会从青霭区的大教堂出发,途经黄雨巷区、螺旋塔区以及桥区的每一条主干道,最终回到教堂。游行途中,他们会向过路的行人分发林稻粥或藿兰根饼,并祝福他们来年幸福安宁,这一仪式的参与者也包括螺旋塔区中的将升变者。渴望参与游行的人们会在这个过程中汇入游行的队伍,咏唱赞美光神Lahhel的圣歌。最初的队伍中一般只有不到五十名教士,而当他们返回时,队伍后的追随者往往成百上千。人群散去之后,焰神祭至此画上句号。

尽管如今的焰神祭相比起数百年前,已经去除了大部分与“焰星复明”有关的仪式,而对光神的信仰也远不及当时那样辉煌。但是无可非议的是,焰神祭依旧是这座城市中最为重要的祭典之一。在我看来,或许这里的居民们在冥冥之中,仍旧渴望着超然力量有朝一日能为他们带来某些足以改变这一切的奇迹吧。

与光芒神教的教义相比,月神教的教义相对来说更倾向于肯定人类创造性活动的意义。他们相信是Ryna,那位月与梦境之神赐予了人类做梦,即虚构、创造与想象的能力, 她鼓励人类借助这种力量冲破现实的枷锁,迎接永恒的自由。而月光则是月神赐予其信者的恩典。这一教义,或者说月神信仰的受众群体主要是常住于黑灯区与雾海区中的居民,以及一部分新定居于夕雾的旅行者。月神的信徒会在每年的观月15,即这一年之中月位处距离星球最近点的时刻,在正午对着巨月,向掌管月与梦境的神明祈求即将到来的秋收顺利。这一仪式被称作“观月仪典”,是日前SCP-CN-3996-1内最为盛大的宗教性节日。

以下是基金会对一位月与梦境之神的信徒,瓦·泰洛丝玛·米提哈拉的采访。她已经在夕雾城的黑灯区中生活了超过半个长纪的时间,是一位资深的历史学家:

采访者: 梅露·纳娅米,4级研究员

受访者: 瓦·泰洛丝玛·米提哈拉

采访时间: 20/4/2012(基准现实标准时)/ IG-1.3.22 观月15(夕雾标准时)

采访地点: 黑灯区-普利姆罗斯大图书馆


<记录开始>

梅露敲响了一扇厚重的榉木大门。片刻之后,一位留着金黄色长发,身着正装的女士拉开大门,邀请她进入屋内。办公室内堆放着一些尚未装订成册的散页文件,以及一台由类似黄铜的材料铸造的天球仪。

泰洛丝玛: 坐吧,从另一个外侧来到这里的小女孩。你是想要了解这片土地的过去,是吗?

梅露: 是的。光神教会那边的记载并不是那么令人信服。这也正是我决定拜访您的原因。

泰洛丝玛: 非常抱歉,我这里不可能有你希望了解的那些东西。或者说,你在夕雾中是不可能找到夕雾的过去的。

泰洛丝玛叹了口气。

泰洛丝玛: 你要知道,这里的过去比你想象中的要沉重许多。这么说吧——这座城市中的任何人都无法承受作为真相的过去。他们只能接受猜想,包括我也一样。我们只会相信在我们看来永远不可能为真的真相。

梅露: 那你为什么会选择研究于是,他们自认为找到了掩埋在历史之中的真相:过去的他们带走了一切可以被称作“希望”的东西,却什么也没有留下。历史

泰洛丝玛看向窗外。巨月的光辉经过淡雾折射,为悬吊在屋檐上的一篮纯白色的月光花晕上了金色的柔边。

泰洛丝玛: 这很简单。生活在夕雾之下的人们总是得给自己找一点事情做的。否则,我们迟早会被永恒的空无吞没——然后,要么成为这雾的一部分,要么选择被这里的一切永远忘却。而历史恰巧是最不容易让我感到厌倦的东西。

梅露: 所以,你就成为了一名历史学家,在这将近五百年的时间里?

泰洛丝玛: 很遗憾,是这样的。我从青苜蓿大学的历史系毕业之后,我便如同每一位依然对所谓禁忌保有逆反心,拥有着数不尽的好奇心与探究欲的青年一样,尝试着向我们历史可及的最深处回溯——人们总是说,好奇心与探究欲是Ryna赠予我们的最宝贵的财富。好在,我在一头扎进长夜季前那无边黑暗之中的前一刻停了下来。由西卡,他或许是在那时窥视到了真相的一角,他在保持了将近一纪的缄口不言之后,最终选择了升变。于是,我们知道了,秘密之所以为秘密是有其原因的。尽管那些被我们统称为“当代史”的东西完全不是夕雾真正的过去,但真正的过去不应为人铭记。

梅露: 这样的话,我还有一个问题:一百六十年前的那次集体信仰震荡,在你,或者说一位月神信徒的视角下是什么样的?

泰洛丝玛: 这个问题很有意思。很多初次拜访夕雾的旅行者都会依照他们看到的表象武断地认为我们与光芒神的教会之间是一种水火不容的关系。但实际上,我们只是选择了两条不同路径的孤独的探索者罢了。在某一种意义上,我们仍是同行者。

片刻沉默。泰洛丝玛转头向南方看去。窗外的天空一片黑暗。

泰洛丝玛: 所以,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很简单:他们只是一群曾经赖以维生的泡影破灭了的可怜人。这或许在他们选择转而拥抱一个虚构的、扬升的精神的一刻,就成为了写定的结局。而我们这些仍然在追寻途中的人呢?我们无法预知未来,但我们也不相信奇迹。

梅露: 好的,感谢您的回答。

泰洛丝玛: 那么,我也有一个问题。基金会的小女孩,在你看来,你和你的同伴们拜访这片正在死去的土地,又是为了什么呢?

梅露: 当然是控……

泰洛丝玛: 把答案藏在心里,再好好想想。该是向月神祈祷的时间了,稍稍失陪一下。

泰洛丝玛披上大衣,缓步离开了镜头范围。木门关闭的声响。

<记录结束>

3.科技与异常技术

整理者/作者:谢乌衣,基金会4级奇术学讲师。

由于箱庭组式平行现实中的单个箱庭中蕴含的资源绝对有限,且跨箱庭的物质转移几乎不可能在SCP-CN-3996内实现,SCP-CN-3996-1内的常规科技处在一个相对较低(即大致接近于基准现实第一次工业革命时期)的水平。但值得注意的是,应用光学及其部分前置学科的发展水平在这一子箱庭中表现出了相对断层式的差距。

在夕雾城乃至整个箱庭的主要人类活动区内,广泛分布着制作于不同年代、使用不同材质制作、乃至发光原理不同的人造光源。显然,这一特殊现象源于自然高亮度光源的长期缺失所导致的光芒崇拜,而作为装饰、生活必需品乃至信仰的灯火也因此成为了这座城市的重要特色之一。

由于制灯流程之繁琐以及其对制作者的专业知识与心理素质的要求之高,制灯人与饰灯匠在夕雾城中拥有极高的社会地位。已经证明由熟练制灯人制成的灯盏拥有安神、轻度致幻以及稳定精神状态的作用,这可以作为酒精、成瘾品以及欺诈性光源的有效替代。因此,许多夕雾的居民都愿意花费数十乃至上百年的积蓄购买一盏由熟练制灯人制作的精巧灯饰。

事实上,也许是因为医者不能自医,也有可能是在长年累月的工作中对作为这座城市中最美好的事物的灯光也已经感到厌烦的原因,大部分制灯人在SCP-CN-3996-1内的存留时间都无法达到统计学意义上的平均寿命。那之后,升变或是遗忘就成为了他们命定的结局。下面这个在夕雾城中广为流传的故事显然能够佐证这个观点:

数个长纪之前,一位名为多莱·艾兰可卡奇·拉普特的传奇灯匠曾花费了四纪的时间制作了一盏名为“次夜”的巨型天灯。当他在苇草之阶下,在上百位已经申请了升变的居民面前点燃这盏天灯后,那些人全都在第二天撤回了预备升变的申请——只是,那之后不到一个短纪,艾兰可卡奇自己反而申请了升变,永远离开了这座城市与曾经陪伴过他的那些灯火。

以下是对在SCP-CN-3996-1内观察到的部分异常灯具的归档。推测在其中部分或全部灯具的制作过程中有非常规技术的参与。

描述 发现地点
一盏纸质宫廷花灯。当一名个体注视点燃的花灯持续数秒后,其会在火光中看见作为其精神寄托的一处地点。 雾海区,一所废弃的光神教堂内部。
一台旧式高地棉纱落地灯,使用电力进行工作。处于工作状态时,受到光照影响的个体会将其视为“可以交流的知心朋友”。已确定这一特性可以有效缓解SCP-CN-3996-1内的精神影响。 黄雨巷区,“异乡人”旅舍。
一颗青色人造夜光珠。受到光照影响的个体会感到平静、舒适与安全。 黑灯区,埃科利皮塔博物馆。
一盏在夜间5自动点燃的老式油灯。点燃时,周围3.7公里内的发光体的亮度会临时降低至不会影响天空光观测的极限值。 克布拉西亚高地,第三天文台。
一台月球仪。会在夜间发散出近似于基准现实清晨时日光的光与热。推测以SCP-CN-3996-1所在星球南纬20°地区的焰星光照为基准制作。 新青霭区,大教堂路边的装饰灯具。
一个钨丝白炽灯泡,但不同个体会将其认知为不同形态的灯具。注视其光芒时,个体会感受到创造力与想象力的极大提升,并偶尔获得来源不明的灵感。 桥区,贾格兰斯写作俱乐部。
深陷于谜团中的人们尚且渴望着寻求真相,但他们却只会将自身献给空无。谜团 雾海深处。

作为资源匮乏的一种解决方案,SCP-CN-3996-1中存在高度完善的,被称作“幻术”的异常科技体系。这一体系利用箱庭中游离的“思绪”,即过去存在的思维体发出的响动在真实世界中的回响,作为改造现实的介质。理论上,强大的幻术师可以通过与思绪共鸣的方式,通过程式化、符合内在逻辑的过程将虚构的想象与愿望转变为现实;而普通的幻术师也可以借助辅助施术的道具实现一些简单的,与基准现实中的奇术的表现形式相类似的效果。

尽管原理未知,但被SCP-CN-3996-1居民称为“月”的卫星会持续不断地通过月光向箱庭内播撒微量游离态的“思绪”。而另一种思绪的来源,即“升变”仪式,尽管相对前者来说有些不近人情,但由于它事实上提供了一种简便且稳定的终结生命的方式,因此反而成为了箱庭内部最主要的“思绪”来源。

由于幻术体系的构造方式尚未被基金会完全解明,因此本章节中并不包含这一异常科技体系的详细介绍。以下是由基金会4级研究员梅露·纳娅米提交的,对一位在SCP-CN-3996-1中常驻的生物学者的访谈报告。这一访谈提供了一个幻术在常规科学领域中应用的标准案例,有助于推进基金会对幻术理论的进一步研究。


访谈记录

采访者: 梅露·纳娅米,4级研究员

受访者: 莱莉·玛拉瓦尔·斯特库里亚·缇欧布洛玛

时间: 27/4/2012(基准现实标准时)/ IG-1.3.22 木落8(夕雾标准时)

地点: 河谷原野区


梅露: 您好,是莱莉·M·S·缇欧布洛玛博士吗?我是基金会的梅露·纳娅米,两天前在东黑灯的月神教堂预定了您的访谈。

莱莉: 是的。进来吧。叫我莱莉就行——只有那些生物学家才喜欢把我的整个姓氏贴到种加名的后面,它有点太长了。

梅露: 你这个名字的话,应该不是夕雾本地人?

莱莉: 显然。正如你所见,我的名字并不被夹在两个姓氏的中间。按照这里的说法,我应该算是一位旅行者,尽管我已经在夕雾这边待了将近七个短纪了。

梅露: 稍等,您的年龄?

莱莉: 大概两三个长纪?我也记得不太清楚了。至少在我来到夕雾之前,我已经见过五六个箱庭的景色了。做一位旅行者就是这一点好:只要你没有归宿,你就不会被失去的忧愁所缠绕,最终失去更多的东西。

梅露: 既然只是萍水相逢,那么在这里留下这些东西也没有什么意义吧。

莱莉: 首先,我不是洛兰·莱欧尼亚。我知道,她是这组箱庭里最伟大的生物学家之一,她的姓氏被挂在了数百种动植物的种加名之后。但是单纯的发现与总结在我看来毫无意义。比起这个,我更愿意往这些箱子里塞一些更有趣的东西。梅露,作为外来人,你觉得夕雾这里的环境怎么样?

梅露: 很……独特?至少我之前从来没有想象过会有这样一个几乎没有日光的宜居地带。

莱莉: 不,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吗?看不到焰星的地方,森林里就是一株接一株的普通菌木6。洛兰她最开始还把这玩意分到了植物界,那是因为焰星照耀下的森林里除了树,还是,要不就是树 var.什么什么东西或者树 subsp.什么什么东西。这一点也不令人惊讶。我觉得这玩意根本不应该称为幻术的本质大概就是对意义的访寻吧。毕竟它们燃烧的是过往的绝望——这可真是讽刺。自然,它太无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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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菌木(Xyloagaricus flourescens (L.) Savas.)与普通林稻(Silmargarita sidereum L.)的图像,由采访者绘制。

梅露: 所以,你就往这些箱庭里加了点东西?

莱莉: 是这样的。在幻术的领域中,只要合理,那想到就等于做到。你听说过林稻吗?

梅露: 桥区那边有一家餐厅的林稻粥做的很不错。你说的是那个吗?

莱莉: 没错。它的学名是 Silmargarita sidereum L. , Lyona。只不过,这是我和洛兰开的一个小玩笑:在六个短纪之前,这里实际上并没有这样的植物。我创造了它,让它在菌林中生长,不久之后洛兰拜访了夕雾,她命名了它,而我没有告诉她真相。当然,尽管这确实出于我自己的恶趣味,但我也确实不需要这么一个由我命名的物种。

梅露: 你是怎么做到的?在我看来,一种口感类似稻属植物胚乳的巨型真菌,这玩意实在是有点太过于,呃,大胆了。

莱莉: 怎么说呢?用你们那边的话说,幻术体系并不是一个输出完全由输入确定的因果系统。相反,“思绪”有着自己的想法:如果你死板地遵循过来人总结的定式向思绪祈求,它们就会给出同样死板的回应。但是如果你愿意打破成规,想象一些与现存的事物不一样的东西,思绪就会回报以惊喜。就拿林稻来说,我给出的期望是“一种能被作为主食的美味菌类”,然后,我向思绪之中投入了一些奇怪的东西——通过爆炸播撒孢子的巨型马勃、一种有着巨大复眼的古怪雾海水产,然后是巧克力蒿麦面包。这之后,林稻就诞生了:它的担子果很小,数量却很多,正好一口一个。这显然是思绪所期待的,在这个箱庭中发生的有趣的变化。

梅露: 伟大的创造。那么,它把这座城市拉出泥沼了吗?

莱莉: 不。林稻做不到。糖蒿麦7、紫叶竹8、荧光灯芯,以及其它的一些什么东西也做不到。事实上,物质水平的提升不能真正解决他们遇到的问题,或者说,只能延缓那个必然发生的结局将要到来的时间。

梅露: 那既然如此……

莱莉: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很简单,因为想象这些的过程足够有趣,这就够了。这就是我做这些事情的意义所在。没有人愿意在决定论的虚无里沉沦。

梅露: ……我明白了。

4.文化与艺术

整理者/作者: 林荷露,SCP-CN-3996专项研究员。

由于基金会对SCP-CN-3996-1的研究时间较短,尚未形成对这一领域的准确认识,因此本章节的内容主要为对目前已收集资料的引述。下文是摘选自《朝颜文学报》IG-1.2.67,竹雨季刊的一段对SCP-CN-3996-1内文化与艺术特征的评述。书籍原本现保存于普利姆罗斯大图书馆。

众所周知,夕雾城在文化领域的产出呈现出在表象上极为相似却又实质上矛盾的两种风格,因此,所谓的“夕雾风格”并不是一个对在这座城市中诞生的文艺作品特点的精确描述。如果期望以一种并非管中窥豹的方式了解这座城市中的文化与艺术,观察旅行者与常住民这两个主要文艺创作群体对各个“意象”的爱好侧重与情感偏向显然必不可少。

在这个箱庭之中,最能激起艺术家创作灵感的显然是夕雾城中无处不在的缥缈天雾。著名旅行小说家海伦妮雅·洛琳娜曾在夕雾城中驻足了二十三年,此后,被誉为第十二长纪“最真实的虚构小说”的《雾城提线木偶剧》横空出世。在这部兼具有荒诞文学特征与宏大叙事的推理小说中,海伦妮雅创造性地将故事的幕后黑手设定为了一位年老体衰的小说作家,他通过幻术操纵雾城之中无处不在的天雾向受害者累加空洞与虚无的精神影响,推动他们最终选择从“天堂之塔”的最高层一跃而下,实现真正的“完全犯罪”。

另外,此处不得不提到这部作品开篇以侦探的视角给出的一段对雾城的简短介绍。尽管仅有短短两行,但可见其精心雕琢的繁复与工巧:

雨是不存在的。
映入眼帘的只有雾、雾、艰难穿过雾气投向柏油地面的惨黄暮色、以及雾。

它是如此地广为流传,以至于有一种对夕雾城历史的考证认为“黄雨巷”之名实际上出自这一文段。而“被雾与暮色笼罩的城市”也因此成为了大多数旅行者对夕雾城的第一印象。

同一时期拜访夕雾的法博朗·阿列克谢·肖同样热衷于对浓厚雾气的描写。他的作品《五里迷雾之中》凭借他一贯的风格,以“无镜之国”的形式轻描淡写地叙述了一场从相知、相识到相恋,最终却因一连串可以被称作“命运的玩笑”的巧合而阴阳相隔的柏拉图式的雾中恋情。而帕维塔·莫兰的短篇小说则更愿意聚焦于想象中的“潜藏于雾后之物”。她驻留于这座城市的五年间创作的,包括《新洛里兰之雾》与《蜃楼》在内的9篇作品被公认为是其创建的“雾中幻境”体系的开山与奠基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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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光海岸》,当前藏于夕雾城黑灯区“异乡来客”博物馆。

作为这种典型“异乡人”风格的另一种表现形式,对于仅仅只将这个箱庭中的经历作为他们记忆中的一段浮光掠影的旅行艺术家来说,他们往往更偏好箱庭中的独特景色。因此,箱庭南部那独特的黄昏天景便成为了许多艺术家的心头所好。斯蒂凡诺提斯·凡·莱恩,这位以使用独特光影技法描绘暗区景色而成名的画家,就曾经在雾海之滨创作了《暮光海岸》这幅著名的黄昏海景图。著名音乐家、演奏家彼得·埃里奇·瓦迪卡与彼得·埃里奇·瓦诺尼娅兄妹也曾在其创作生涯中短暂地拜访过这座城市。他们最为脍炙人口的钢琴组曲作品《自然》的第九首曲目《浮光季船歌》便创作于这一时期。这也是两人音乐生涯中评价最高的作品之一。为《微光曲艺》杂志供稿的音乐评论人拉菲亚曾经这样评价这首钢琴曲:“聆听这段旋律,便如同享受这样一段旅程:我乘船沿着雪兰河顺流而下,而河水在仅存暮色的照耀下泛出点点金光,河畔民居的灯光也不再黯淡。”

另一方面,如果我们将视角转向夕雾常住民中的艺术工作者,我们会发现他们所关注的创作方向与短暂拜访这片土地的旅行者有着天壤之别。他们的作品中总包含着对灯光与焰火的钟爱,而对笼罩整座城市的雾气敬而远之。作为一个最典型的案例,瑟·西索柏斯·帕诺就曾经在他的作品《蒲草沙龙》,一部通过反复描述主角千篇一律的日常生活表达人类行为的无意义性的虚无主义文学作品中,借主角的口吻直截了当地表达出了自己对于雾气的厌恶:

我总是会走进沙龙,在舒缓的音乐中点上一瓶加糖的蒿麦酒与三支灯烛。如此,恼人的喧嚣与浓雾便短暂地不复存在了。我可以尽情思考我坐在这里,进行这般如同天国的享受的意义,而不必担心被掩埋在天雾的重压之下。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谁管他呢!

无独有偶,长夜中期的一位著名剧作家,常住于夕雾城桥区的布兰德·维萨杜拉·法尔也曾经在他的剧作《提灯人》中描绘了一位钟情于焰火,渴望制成一盏长明灯拯救雾城中的民众,却最终与其他人一样渐渐被浓雾吞噬的哈姆雷特式角色。主角依里特在那盏被注定降下的豪雨浇灭的长明灯下的哀号成为了在箱庭间广为流传的经典辞句:

是吧,那繁茂的,终将在黄雨中阴燃,
那盛放的,终将在灰霭间凋亡!

读到这里,或许有些读者已经联想到了独属于夕雾这座城市的被称作“空无”的独特文化。那么,究竟是深沉的暮色与无处不在的夕雾孕育了这些虚无主义的名作,还是那属于众多创作者,乃至普通居民的思潮正将这座城市推入名为无意义的囚笼之中呢?或许只有时间才能告诉我们这个问题真正的答案。

时至今日,SCP-CN-3996-1内的文学与艺术创作依然高度活跃,且保留有属于这座城市的独特风格。以下是梅露·纳娅米博士以此为主题写作的调查报告:

由于天雾为他们带来了悠长的寿命,SCP-CN-3996-1的居民们比我们更加钟爱那些能够将它们暂时从被称作近似永恒的无趣之中暂时解脱出来的,被称作“文学”、“戏剧”以及“艺术”的事物。在夕雾城中,仅是桥区中就零零散散分布着24间写作俱乐部、四间剧场、六间画廊以及两座大型音乐厅。大部分的夕雾城居民每天总会将至少4个小时,也就是接近四分之一天的时间花费在欣赏他人的文艺作品或是进行属于自己的文艺创作之上。

但是,在这之中,有一个现象曾经令我感到十分困惑:定居于夕雾的作家们所写出的作品,不论其辞藻如何华丽,谋篇布局如何精巧,其核心却几乎无一不在歌颂本应作为他们的苦难的“空无”。

“空无”,这个词汇在夕雾城中,是如同诅咒一般的存在。只要是对于这座城市有一定了解的人就会知道,在漫长寿命以及由“思绪”构成的庞大天雾的双重影响下,夕雾城的居民总是会渐渐失去他们对生活的激情——失去想象的能力、认为所做的一切都并没有意义、什么也改变不了,到最后主动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这就是空无最为平凡且危险的表现。因此,夕雾的人们点燃了灯火,试图用这片刻的光明与温暖来冲淡这种由被写定的宿命带来的空无感。

但是,与此矛盾的是,艺术家们却主动选择了在思想上拥抱空无。

将自己的过去、未来以及存活的意义锁死在了居所与写作俱乐部的两点一线之中的布莱克;独自乘船开向雾海深处,在灯火通明的海面之上将自己作为祭品投向深渊的李·吉利斯·摩尔;在黄雨中燃尽了象征希望的灯火,最终与其他人一样成为了天雾之下的枯骨的依里特……如此的人物形象比比皆是。当我亲自走进了桥区那些“上等人士”钟爱的写作俱乐部中,见到了那些麻醉性植物、酒精、以及似乎有着致幻效果的虹彩灯光之后,我终于理解了:

他们只是在逃避。

他们害怕空无,于是他们通过这种方式欺骗自己。然后他们歌颂空无,最后将自己投向空无,成为压垮后来人的空无的一部分。他们相信着宿命论,相信着在这个世界中变化的一切终将变得毫无意义。但是,宿命这种东西,如果你因为相信它确实存在而放弃一切可能带来改变的希望,那和将自己的命运完全交予所谓运气不会眷顾自暴自弃者。“运气”与“奇迹”的投机者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太荒唐了。

5.对箱庭外空间的探索

整理者/作者:程林,SCP-CN-3996探索部部长,4级研究员。

考虑到SCP-CN-3996的现实结构极端脆弱,用于常规箱庭组结构平行现实的探索方案大多无法适用于此项目。但鉴于SCP-CN-3996-1内可以见到来自其它箱庭,暂居于夕雾城的旅行者的事实,在SCP-CN-3996下属的各个子箱庭之间移动显然是可以实现的。

以下内容摘自一份属于《旅行者之书》的残页,原本现保存于普利姆罗斯图书馆。这一残页似乎是该典籍某一卷的序言部分,其中详细描述了在SCP-CN-3996的箱庭之间切越的方式:

那场灾难之后,连为一体的现实如琉璃般碎裂,成为了无尽空位之间飘零散落的一个个箱庭。但好在,囿于箱庭中的人们最终找到了在箱庭间旅行的方法。

早至长夜初降,那些不愿在明灯之下挥霍时间的探险者们就开始了投身于箱庭边界之上的伟大探索。很快,他们就发现了那些被奇异色彩晕染的门径。不属于故土的山川与河流透过彩虹色的辉光,刻印了探险者的眼瞳之间——他试着穿过门径,却被无形的斥力拒绝:门径无法承载这么多东西,他必须抛弃一些。

于是,他将行囊小心地放在竹筏上,让它沿着溪谷顺流而下。但是,门径依然拒绝了他。

之后,他又尝试抛弃了更多的东西:从衣兜上的纽扣,到眼眸中的第一缕星光,再到拉兰德骆马的分类学名——但门径将这些东西小心地拾起,交还给他。这不是他应当抛弃的东西。

终于,当他放下了“作为归宿的记忆”与“依旧原来如此。放下被美化为流传的枷锁,转折便会随着对意义的索求而诞生。流传的过去”之后,门径接纳了他。在梦境的另一侧,是海上的孤岛,是高耸的山峰,是华美的巨城——但唯独没有曾经记忆中的那抹昏黄。旅行者知道,这是必要的代价。

这里是失去了过去的旅行者们,在箱庭之间为“自我”染上颜色的故事。

尽管此处的记载不可避免地存有一些文学性的加工,但已确定其真实性无可置疑。因此,考虑到派遣特工穿越箱庭可能造成的不必要损失,项目探索部决定通过无人机对门径另一侧的箱庭结构进行探索。

截止目前为止,释放的共计7713架无人机中有7708架在穿过门径后立刻失去信号,仅有5架无人机在成功传回一张影像后失去与Sector-CN-53-δ的链接。尽管上述5架无人机均从位于SCP-CN-3996-1北侧箱壁的门径进入,但自无人机回传的影像却存在极大的差异,推测其事实上进入了互不相同的子箱庭(当前编号为SCP-CN-3996-2至SCP-CN-3996-6)。因此猜想,基于门径的箱庭切越手段所导向的目的地是无法被预测的被称作不确定的未来,也许能将宿命变为奇迹也说不定。不确定的。

以下是Sector-CN-53-δ对上述五次成功跨箱庭观测的归档记录。

#实验 子箱庭编号 传回的图像
679 SCP-CN-3996-2 一片天景与SCP-CN-3996-1相近的高原。视野中未见智慧生物。可见松雪草(Galanthus nivalis L.)呈群丛聚集。
1484 SCP-CN-3996-3 一片荒原,地表无植被覆盖,视野中可见明亮日光。画面中有一人造类金字塔形建筑,大量人类/类人形实体围绕建筑,猜测存在仪式性行为。
2192 SCP-CN-3996-4 一座覆满整个箱庭的大型都市。没有任何光亮。天空中可见冰神星。
2334 SCP-CN-3996-5 一个建立在海中岛屿上的港口城市。港口上泊有摇橹船与三桅桨帆船。海面倒映着月光与星空。
2401 SCP-CN-3996-6 夕阳下的城市。

附录CN-3996-1:

基准现实时间2012年5月14日,记录安全与信息管理部(RAISA)在一次例行检查中,于SCP-CN-3996对应的项目信息收发备份库中发现了一份当前状态为“未处理”的研究申请。

这份申请于2012年5月4日晚7时自一员工终端发送,之后被分别分发至位于基准现实的基金会站点Site-CN-53与SCP-CN-3996-1内设置的特别站点Sector-CN-53-δ中,申请者自称为参与SCP-CN-3996研究项目的一位4级研究员,梅露·纳娅米,她提出了通过SCP-CN-3996-1的门径穿出,探索其它箱庭的申请。RAISA在进一步调查后,于Sector-CN-53-δ内部主机中找到了另一份于次日0时由同一终端定时发送的文字记录。

依照上述事实资料,以及终端传回的定位信息记录推测,梅露博士确实曾供职于基金会,且参与了SCP-CN-3996项目。梅露于5月4日晚7时先后提交了研究申请与定时发送文字记录的指令,并随后从位于雾海西侧的门径穿出SCP-CN-3996-1,使得与其相关的记忆受到SCP-CN-3996现实结构导致的异常性质的影响而被抹除。

值得注意的是,梅露博士上传的文字记录似乎并非对其研究成果的总结,也非对前述提交申请的说明。这一文本在体裁上近似短篇童话故事,但其在意象的选择以及情节的铺设上与基准世界中的大部分童话作品大相径庭,其中使用的地名与人名也均不存在于基准现实与SCP-CN-3996之中,显得反常且令人困惑。现尚未确定其中的内容是否与SCP-CN-3996,基准现实或其本人有关。此文段的三个备份当前分别保存于Site-CN-53,Sector-CN-53-δ以及SCP-CN-3996的文档附录之中。

详细的文字记录下附。

女孩幸福地生活在被称作“夕阳”的城市之中。

这座城市是如此美好:素色玛瑙砖堆垒的壁墙与藏青色的屋瓦构成了城市的主色调,水蓝石与大理石铸就的街道在檐廊之下纵横交错。人们说,如果夕阳之城是一位衣香鬓影的贵妇,串起了数以百计由白玉与钻石雕琢而成的精致拱桥的雪兰河就是她脖颈上的那串名贵的珍珠项链。清冽的河水在夕阳的照耀下闪烁着金光,将高耸的尖塔、露台与庙宇重新镀上一层微渺的金黄。每当淡白色的圆月从地平线上升起,在星点状如同珠玉般点缀着这座城市的花园中,夕雾花便会拉响十二弦的竖琴,而苜蓿草伴着漫天星光起舞。法拉米特与艾波利斯的居民无不艳羡这座夕阳之城中的生活:他们说,这座城市是众神的居所,是塔拉马尔与十三位柯斯特米娅的筳席处,是克林特斯坦传说之中的地上天国。

但女孩却渴望离开这座城市。

那一天,女孩在卡米尔曼达山顶那装饰有水晶兰盆栽与珍兽雕像的露台之上,第一次见到了包覆着整座夕阳之城,色如椒兰的巨大天幕。毫无理由地,一种异样的不安与颤栗自心底急速上涌。她知道,这种感觉与永不停歇的鲁特琴与风笛的嘲哳所带来的烦躁与无所适从有着本质上的不同——那是一种无法为文字描述的,仿佛来自根源的绝望。女孩曾经想象,在椒兰的熏香中消解的欲望与罪恶都理应归结于某位操控并享受着这一切的域外来客。只可惜不幸的是,在这天幕之下,在这都市之中,就连想象本身也是低效而无用的。

那之后,女孩开始寻找逃离这座城市的方法。

第一天,女孩走进了那所由缟玛瑙与雕纹方解石建造的宏伟教堂,见到了虔心祷告的教士。夕日投射下的微光自柱梁的缝隙之间小心翼翼地漏下,将不知其本色的地毯染上一抹妖艳的虹彩,也投下一片恼人的阴翳。她向教士请求与他们的神明交流,将她放逐出这座属于神明的城市,但教士却只是摇头。然后,女孩明白了:神明并不会给出哪怕一个回应。信仰神明的人仅仅只是相信奇迹将会发生罢了。但是,夕阳之城没有奇迹。

第二天,女孩拜访了那座立于城市一隅,由钢铁与岩盐堆砌的,穿破云层的高塔。机械与齿轮是这座塔楼的内脏,齿与齿耦合的交响在高塔的骨架上轰鸣;蒸汽、电与水波是这座塔楼的体液,湍流与涡轮在高塔的血管中回流。女孩很确定,椒兰的熏香渗不进这座塔楼。只是,在永不消散的层云对侧,这座塔所做的一切,只是重复不断地将原本处在塔底的基石累加到塔顶而已。宏伟,庞大,但没有任何效用。

第三天,女孩在柳巷的酒吧中,见到了初次拜访夕阳之城的外乡人。她向他询问离开这座城市的方法,只是,对方的眼神突兀的明亮起来:他狂热地颂扬着这座作为朝圣终点的夕阳之城,那传说中神明的仁慈与伟大,以及城市中那些极尽工巧的庙宇、喷泉、柱廊与雕塑。于是,女孩不再回话:她确信在这里不会得到任何东西。

……

不觉间,女孩来到了这座巨大城市的边缘。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无人问津的苇草在不知因何而起的淡薄雾气中繁茂生长。从没有夕阳之城的居民到过这个地方——没有人愿意远离那些华美的殿堂与虚幻的光饰。女孩的面前,一道椒兰色的天幕横贯天际。在幕墙的另一侧,隐约有一座沙海中的巨城。女孩曾在一本书中读过,那是欧希斯尼亚,牧沙人们在荒芜之地建起的奇迹之城。

或许是出于好奇、或许是出于渴望,又或许仅仅只是不想屈从于困于天幕之下的由预设更新程序编注: 夕阳之城没有奇迹。但是,镣铐中的舞蹈确实美不胜收,是吧。宿命,女孩向天幕的另一侧迈出了脚步——


你可曾造访夕日之城
申椒、兰草、广藿香和菖蒲
相会灯火通明的天幕下
抛却苦涩烦忧,沉醉燕舞笙歌

于是,当圆月从卡米尔曼达山的背侧升起的时候,铜管与风琴吹奏的《法拉米特春调》将这座城市从睡梦中唤醒。然后,嘈杂的叫卖声从市集的方向传来。在浸透了奇异光彩的梦境之外,女孩骤然惊觉。她慌忙提起手边的绿松石灯,看向身后宏伟的山脉,巨月升起的地方:

那里只有错版的残阳,以及永远不会褪去的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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