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公元2025年7月14日
一队装甲车在山区狭窄的土路上疾驰。车队转进一片山坳,警觉的防御无人机在接收到车队的光信号后纷纷散开,露出了蜿蜒土路的尽头——一片巨大的湿地。
“SCP-CN-ξ-1离开美国犹他州死亡谷地表已34分钟,美国特异事故调查处部队正在尝试进入SCP-3396核心地区。”
“战斗视频资料已上传。”
“正在向Carter Li系统性移交SCP-2000控制权限。”
“破碎之神教会与GOC联军于欧洲战场成功阻击活死人军团……”
一段又一段音频报告传入正襟危坐在车队某一辆装甲车上Carter的耳中,周围的基金会与GOC工作人员正在飞速处理各类请求与报告,装甲车剧烈的颠簸并未妨碍他们飞一般的打字速度。Carter不时浏览着源源不断滚来的战斗信息,干脆地下达一个个指令。
“红外摄像机,捕捉到目标!”
“目标正在弹道再入!”
几个战术智能平板迅速递到Carter的面前,上面不断更新的参数与摇晃的镜头试图向他展现局势的紧急。但Carter只消抬头看看窗外就知道那家伙快到了:一颗耀眼的火流星正气势汹汹地划过晴朗的天空。
“加快速度!”
来自GOC的车队驾驶员不敢怠慢,装甲车冲出土路,在密林与沼泽间左冲右突,轮胎搅起数丈高的泥浆,加厚合金铁门在一次又一次凶狠的抓地过弯中毫不留情地将沿途的树皮撕得粉碎。
“找到了!”驾驶员一个急刹稳住车身,Carter打开车门,不顾地上数寸深的淤泥与污水,向目标狂奔而去。
远处传来一声巨响,高速运动的火球撞击了几公里外的地面,削平了一座山头。从火与烟的幕布中冲出一个人影。试图捕捉人影影像的摄像机无奈地在底片上留下长长的亮痕,雨点般砸向山体的火箭炮还未落地就被正在超音速奔跑的目标远远甩开。
当Carter气喘吁吁地到达大树背后时,三辆装甲车的残骸已经喷吐着燃油和火焰飞过头顶。SCP-CN-ξ-1不紧不慢地从刚刚还是密林的火海中走出。即使半个小时前还与SCP-3396核心打得天昏地暗,又经过了整整34分钟的弹道飞行,它身上的衬衫依旧纤尘不染,脸庞也比Carter三个月前见到的更加光洁与完美。
“世界上唯一一个可能打败我的人竟然是个懦夫,倒也是人生一大遗憾。你本该在我最脆弱的时候干掉我。”挂着欠揍的冷笑,SCP-CN-ξ-1极具压迫力地凌空飞起,不顾周围数十具现实稳定锚发出的痛苦尖啸。
“我很奇怪,为什么你不利用现有体制飞黄腾达。毕竟没人能奈何得了你,你甚至可以在一年之内当上O5。”Carter面无表情地以一个问句作为答复。
“哈哈,体制?就是因为有你这种人的存在,这个世界才不值得拯救!Carter,我尊重你的能力。现在我还能给你一次机会,我们完全可以携起手来,支配人类那可悲的欲望和情感,共同创造新的世界,共同成为全人类的救星,共同将这个文明从那些懦弱的躲在帷幕后瑟瑟发抖的掌权者手中夺过来,共同登神,何乐而不为?”
“成为救星?你的那些活死人,你拯救它们了吗?”
“我很遗憾,你居然依然用这种过时的名词来形容那些和我站在同一战线的伟大生命。他们已不是那栋房子里苟延残喘,过度特化的畸形儿,而是真正的SCP-3731,自由的SCP-3731,我忠实的盟友与同类。我刚刚帮助他们解开了那个所谓的最高神的束缚,现在他们是自由的,强大的。就算你能够无视我的能力,Carter,你现在也已无牌可打。认清现实,背叛基金会,这不是你最擅长的事情吗?”
Carter冷静地仰视着那个深陷于逆光中,不可一世的黑影,看着它伸出的极具诱惑力的双手,真像是一个神明。
“不,基金会还有办法。”他悄声道。
一只无以名状的美丽生灵从密林中缓缓踱出。SCP-CN-ξ-1密实的现实扭曲场除了使它身上的千只角,万种羽微微颤动外,没有对它造成任何影响。它踏着自己丹顶鹤样纤细的长足,优雅地向着Carter走来。
Carter将手轻柔地拂过 奇美拉 布满鳞片、鸟羽与皮毛的宽阔背脊,向全世界昭示着自己对这只祥瑞之兽的占有。
“现在,世界在我手中。”Carter的声音很轻,但神性毕现。
SCP-CN-ξ-1的表情由狞笑变为惊愕,再由惊愕变为狂怒。
“那又如何!我是不败的!”它冲向世界的中心。
整个星球在这一刻被放上了两个疯狂赌徒的赌桌。
这一切,都未发生。
所以,我可以获得救赎吗?
13
一股强大的冲力将Carter死死顶在办公室的墙壁上,Dimon如一只发疯的棕熊般踹开大门。Carter随之感觉身体一轻,Dimon的大手已经揪住了自己的领口。
“我们老队长还活蹦乱跳的时候教过我两件事。第一,奇术是杀人技;第二,凡事说到做到。”Dimon咬牙切齿地冲着Carter吼道,湿热的口水糊了Carter一脸。
“请吧。”Carter眼中没有Dimon所期待的惶恐与绝望,有的只是彻头彻尾的冰冷。
Dimon的第一记标准左勾拳打中了Carter的右脸颊。下颌骨发出骇人的嘶鸣,颧骨几乎被打裂,冲击波顺着皮肉传递,轻松撕裂了Carter的嘴唇。鼻子被重击的余波打得歪在一边,鲜血决堤般喷涌而出。
Dimon的右拳准确命中Carter的左眼眶。眼角霎时裂开,断裂的鼻子无奈地被震向另一边。眼眉以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紫,高高凸起在额头上。眼球毛细血管爆裂大半,将巩膜染成可怕的血红。
在将Carter的躯干当成沙袋练习了二十多秒后,Dimon甩了甩自己因用力过猛而迸裂的指节,嘴中连珠炮似的吐出一连串咒语,同时两手上下翻飞,一个蟹青色的火球倏的出现在他的右手。Dimon将火球对准Carter的心窝。
“够了!”一个红头发的矫健的身影推开半掩着的门走进办公室。他左手紧捏着的一具现实稳定锚忠实地发挥着作用,Dimon手中的火球霎时熄灭。
奇术师凶狠的目光居合斩般劈砍向王海宣的面门,却被后者紧绷的脸部肌肉硬生生挡了回去。Dimon毫不犹豫地拔出配枪瞄准半躺在地上那人的头颅。
“刷”的一声,伯莱塔92F枪口冰冷的触感在Dimon的脑后升起。
“你以为我怕死吗?”Dimon狂怒地质问道。
“你还不明白吗,那个给你发文件的李予,就是Carter!”王海宣冷静的喝问电般击中Dimon,使他紧勾扳机的手指都不由得松了少许。
“Dimon,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我也看过那些文档。我想说的是,凭我和Carter相处的这几年,他绝不是你所想的那种人。”
Dimon的手臂微微颤抖。
“那些记录实际上并不完整。Dimon,现在你已经知道了一切都是怎么开始的,那么,你我也应该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结束的。Carter,我正好也要向你问个明白,你寻死我不拦你,但你还欠我们一个结局。”
Dimon心头略略一软,嘴上却毫不放松。他狠狠地将配枪插进枪套,捡起一旁被打翻的椅子就坐了上去。“就留你半个小时的狗命,你最好给我说清楚!”
王海宣暗自松了一口气,也收了枪,走上前拽起地上的Carter。Carter的嘴肿得好似肉肠,此刻他用力抿了抿嘴唇,才终于吐出了几句连贯的话。
14
“我是李予,也是Carter。我并不是正常人类。也许有朝一日基金会会发现更多和我有相同异常属性的人,然后给我加一个“X型”的称号。自出生以来,我的行为与思想就是相反的。12岁以前我一直努力适应着这种生活,当然这相当困难。12岁那年我遇到了一个女孩,她将我带进了The Doctor组织。至于后来我是怎么进的基金会,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我在基金会以异常的身份呆了三年,期间逐渐取得了这里员工的信任。那段时间我一直呆在Site-CN-██,那里的站点主管当时是老Carter。他帮助我建了一个研究小组。几个研究员在里面研究我的异常属性,我刚开始只是提提意见,后来那里的所有人越来越信任我,将领导权给了我,我也只当是正常现象,没有多想。”
“三年前我们把一个能够反转脑电波的装置搞出来了。不巧的是它需要人类脑干做引物移植入人体内,更不巧的是老Carter死于当时发生的一次收容失效,他在临死前把脑干捐给了我。那个装置被命名为‘镜像大脑’,现在还在我脑子里工作。从此我变成了一个正常人,为纪念老Carter的牺牲,我改名为Carter Li。”
“但后来我发现事情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镜像大脑’有时会故障,但总找不出原因。小组里有的人开始疏远我,有的人说我变了,我很奇怪——我明明只是恢复正常了啊!半个月后我终于找到了答案:在我的原始脑中存在一条被异常效应反复反转的脑电波,这条脑电波不是天生的,而是我12岁时突然出现在我的脑内的。原因我想你们也知道。这条在我脑内永不停息地递归的脑电波改变了我的脑结构,导致与我相处的人总是会对我产生极大的同情心理。‘镜像大脑’破坏了它,但也被它影响而经常故障。我升级了设备,在保留原能力的同时将其变为可开可关的状态。”
“由于核心问题的解决,研究小组很快解散了。我则在王海宣的帮助下改进‘镜像大脑’,包括弄出思维管控系统之类的。后来我想用自己的脑科学专业知识组建一只MTF,就这样干了三年左右。”
“你可能觉得我说的这些和Sector-CN-28里的事情没有多大关系,但实际上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将我引导向那个宿命中的敌人。”
15
“首先说说原计划。众所周知,SCP-3396极度危险,但是在大环境的胁迫下,O5议会还是试图将其武器化。议会为隐瞒武器化研究,特地选址了柴达木盆地。当Sector-CN-28出现异常时,议会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掩盖事实,因为事情败露不仅会引来伦理道德委员会无尽的谴责,而且会让基金会在国际上的信誉大跌。4月18日上午11:25,O5议会召开紧急会议,会议最终于20分钟后决定对目前不知情的基金会部门及伦理道德委员会封锁消息。虽然当时Sector-CN-28附近有两只MTF正在进行例行演习,但O5议会为防止SCP-3396武器化实验为伦理道德委员会知晓,放弃了第一时间对SCP-CN-ξ进行探索的机会。万幸的是,议会早已为这种情况设计了一种专门用来控制活死人的仪器,但事发突然,具有严重扰乱生物脑电波能力的仪器还未研制到最终的对人体无害的版本我们就迎来了SCP-CN-ξ。于是,依靠镜像大脑的思维管控能力而唯一免疫伤害的我就背着Mk026出发了。”
“Will Ksuiew也是秘密行动的一员,但他确实一开始就死了,并没有幸存。为了掩盖镜像大脑和Mk026,O5议会胡乱从各个分站点抽人组建了一支临时小队,并指派我进入。原计划的流程是小队进入SCP-CN-ξ之后我和Will设法与其他成员分开,然后直接去负二层安装Mk026,议会还给了我他们专用的最高自毁权限来强制启动设施内的核弹毁尸灭迹。至于小队其他成员,在SCP-CN-ξ一日游后会立刻被删除所有记忆,然后O5议会编个像样的意外故事就能混过去了。从各个分站点抽人也是为了防止小队其他成员互相熟悉。Sector-CN-28甚至内置了空间异常控制系统,可以在突发情况发生后自动将设施内部空间扭曲成一个增益型奇术回路,封死出入口,并保留几个安全区。不得不说,O5们真的是什么都想到了。”
“但他们没想到SCP-CN-ξ-1,并因此导致了本次行动的第一次误判。”
“议会首先用失联的无人机吸引小队进入SCP-CN-ξ。随后任务正常推进,我和Will也乘着小队检查尸体时在走廊里引爆了共振炸弹,成功和他们分开,但是随后就出了一连串的乱子。Will死了,我受到了活死人的攻击,小队那边则第一次碰到了SCP-CN-ξ-1。我当时以为那只是一个比较强的活死人弄的把戏,但是O5-6一眼就看出那面振动的墙是一个传声奇术。也许从那时开始他们就已经确定有人在暗中控制了,正因此O5-6才同意我暂时变更原任务行动,转而探索一层。”
“接下来的情况你读过的材料已经介绍的很详细了,在这里不多赘述。”
“SCP-CN-ξ-1确实是不败的,但它只能对想要击败它的人保持不败,由于它所具有的‘能够使人想要击败它’的精神影响能力,它的这个本质属性没有被任何一个幸存者发现,甚至于蒙骗了我。但在我打开思维监管系统,消除求胜欲时,我感到有一种无时无刻不存在的压迫感消失了,这是一种令我感到绝对没有胜算的压迫感,此前我完全没有察觉自己陷入了这种压迫感之中,但脱离了它之后,就感受得很清楚了。”
“当时我对SCP-CN-ξ改造活死人的行为进行了一些解释。我最初的解释是这样的:在我与活死人的交锋中,它们似乎展现出了与SCP-CN-ξ-1相同的不败特性,虽然特性的影响微弱,但这使我击败它们的难度陡增,并且这些被他控制的活死人也能够激发人的求胜欲。虽然现在看来至少它不能控制活死人达到“那种程度”,但这无法磨灭活死人的巨大优势。可以说,这些活死人就是一个个弱化的SCP-CN-ξ-1!而它所需要的,正是这样一支不败的军队!这比它自己一点点地击败全世界高效太多了。”
“顺着这个思路,我依靠Sector-CN-28中幸存者留下的信息基本还原出我们进入Sector-CN-28之前其内部发生的一切。由于通过正常的应聘流程没人能击败SCP-CN-ξ-1,所以在大约3个月前,它顺理成章地入职Sector-CN-ξ。随后它以其超高的工作效率在全站闻名。许多人受它的影响试图与它比拼工作效率,都以失败告终。强大的求胜欲和挫败感逐渐控制了其他人的精神,以至于2个月后,它已经完全控制了Sector-CN-细的全部研究,仅有空间异常应急控制室因O5议会的直接管控而未能染指。随后,它又以惊人的效率开始推进SCP-3396武器化实验。在用光站内D级后它逐步将全站的人都改造成了活死人,仅有十几个自制力极强的研究员存活,这些幸存者曾经组织过武装反抗,但都以失败告终。最后几个幸存者在绝望和无法抑制的求胜欲中自杀。”
“在这个还原中,第一个疑点出现了。”
“首先,SCP-CN-ξ-1在控制了整个Sector-CN-28后毫不掩饰地对幸存者透露出了它对现有世界体质的憎恨及改造并统治世界的企图,但躲在设施中控制活死人而不是主动出击并不能给它的计划带来太大的帮助。”
“其次,SCP-CN-ξ-1推进研究的速度在刚开始是快到难以置信,但是不久就严重减缓,特别是幸存者的武装反抗开始之后,研究几乎停滞。如果这还能用研究后期难度升高解释,那么为什么它这样一个不败的人,却还会对研究活死人技术感到费力呢?而且,根据最后的记录,它在幸存者们被轻易击溃后并没有赶尽杀绝。没有死在战斗中的幸存者最后都是自杀身亡。”
“幸存者死亡的时间也很蹊跷。最后一个幸存者自杀的时刻正好对应Sector-CN-28通信终断的时刻,而最后一个幸存者任职于通信部。”
“幸存者当然不会伪造正常通信来欺骗基金会。”
“想到这一点后,我回过去检查了一下小队其他成员的资料,结果发现,王涛和徐海波来自的机动特遣队是奇术型MTF,两人均略懂奇术。而在任务刚开始时基本可以肯定由SCP-CN-ξ-1发起的那个传声奇术,是所有记录中它首次使用奇术,在之前对阵幸存者时它从未用过奇术,而幸存者中,没有人懂奇术。”
“再看小队和SCP-CN-ξ-1的首次交锋。在使用枪械攻击它时,它展现出了现实扭曲或至少是改变子弹路径的能力,但在随后徐海波对他进行的体术攻击中,它使用了自己的身体实力。这一点乍看之下似乎并没有任何异常,但联系到之前的情况就有些可疑了。”
“于是,一个似乎非常合理的推论就得出了。SCP-CN-ξ-1所谓的不败,实际上是获得与想要击败它的人相对应的,不一定相同,但肯定相关的,更强的能力,这里的能力并不限于身体素质,计算能力、科学素养、工作效率、超自然能力、特长、持有物的能力等等都算在其内。实际上,这个推论也解决了我对所谓的‘’不败’特性如何界定的疑惑,因为一但拥有了全方位的比对手更强的能力,‘不败’也是顺理成章的了。”
“从这个推论考虑,所有上面提到的疑点,就都能得到解释。幸存者中的通信员的通信技能,被它用来伪造与外界的通信,在通信员死后,伪造能力丧失,通信中断。懂得活死人技术的研究员越来越少,它的研究进程越来越慢。幸存者不会奇术,它不会奇术;小队成员会奇术,它会奇术……”
“同样,SCP-CN-ξ-1对活死人固执的喜爱与那种离谱的特化也能得到解释,不仅是为了提高它征服世界的效率。因为这些活死人同样属于想要击败它的‘人’,而它则可以从这些专精一项能力的活死人那里,获取到强大的力量。同时,设想一下,如果没有任何一个人想要击败它,它会变成什么样子?毫无疑问是弱小的。如果在没有任何底牌的情况下贸然出击,它甚至会被一场意外的车祸杀死!”
“总结下来,SCP-CN-ξ-1具有以下特性:
- 能够获得在客观上试图击败它的人的能力。
- 能够使他人想要击败它,即激发他人的求胜欲。”
“可以说,SCP-CN-ξ-1的这两个逆天特性,是它成为不败的关键,但同时,也是我击败它的关键。”
“我具有镜像大脑思维管控系统,已经我自身过硬的思维管理能力,因此能够不受它促求胜欲的影响;我的行为与思想相反,因此我能够在完全不想在客观层面击败它的同时作出击败它的行为,而这使得它无法获取到我的能力;我能凭借Mk026杀死,或至少暂停这栋建筑中所有活物的大脑活动。”
“SCP-CN-ξ-1的不败需要信徒,需要观众,而我不需要。我这个大脑中的异常,我三十多年来练就的思维管控能力,十多年呕心沥血出的镜像大脑,以及那不算完善的Mk026,将把它送入地狱。”
“但是如果我想要将Mk026的效能发挥到极致,我必须重排整栋建筑的奇术回路,抹去原回路准备的每一个安全区。当然,有空间异常控制系统的帮助,这并不算难,麻烦的是我不懂奇术,所以当时,在向小队成员提供部分真相以取得其信任之后直到任务开始前的三个小时,我都一直在研究奇术回路。”
“另外,即使有上述这么多证据的佐证,所有可疑现象却同样地都能用SCP-CN-ξ-1那恶心的自负与高傲来解释。但是,在它发现我能够击败它的情况下,它是无论如何不会以这种玩弄猎物的心态来面对我的。于是,我制定了那个袁明和施华路正面佯攻,王涛着光学迷彩服迂回潜入,并且保证王涛的位置不暴露的小战术。因为我持有光学迷彩服的启动权限,所以光学迷彩本质上说是我的能力。在恰当的时候,我将短暂地关闭镜像大脑0.5秒,并尽量将其伪装成一次设备故障。如果SCP-CN-ξ-1确实拥有上述能力,那么它将从我这里破解光学迷彩服,进而找到王涛。我只要观察它是否出击就行了。”
“毕竟,如果我的猜测错误,而我贸然启动Mk026,那就意味着小队成员全部死亡,我无牌可打,而所有活死人将在大约13分钟后——那个74秒是我编的——Mk026耗尽内置电源时苏醒。更要命的是,一个被激怒的超人将在这栋不大的建筑中狂怒地搜寻我的存在。”
“说服小队成员参与我的计划不是难事。适当修饰后的真相比纯粹的胡编乱造或是纯粹的真相更有效。我的促共情异能和SCP-CN-ξ-1的求胜欲激发异能这次倒是联手起了作用。”
“计划刚开始进行的很顺利,甚至还捡到了那把914精加工出来的神枪。袁明和施华路的配合也相当不错。但是当我关闭镜像大脑时,一切都发生了当时看意想不到,但现在看理所当然的转折。”
“是我低估了SCP-CN-ξ-1。”
“我原以为SCP-CN-ξ-1的能力获取会有一定的时滞。这次实验告诉了我答案是没有,甚至如果基于之后获得的资料分析,它还能保留能力一小段时间。”
“于是在我关闭思维管控的一刹那,SCP-CN-ξ-1瞬间出现在了王涛的面前,并干净利落地切断了我与袁明他们的通信。用了不到20秒,它就处理掉了王涛。为了嘲讽我,它还故意保留了我与王涛的通信。万幸的是它针对我的能力此时消失了。”
“现在想来,其实我当时占到的优势更大。因为Mk026也是我的能力,所以它并不能免疫Mk026对它的伤害,而我又随时能够开启Mk026。所以,那短短的20秒,是它唯一能够干预我攻坚主控室的机会,而它几乎完美地抓住了这个机会。”
“这就好比我躲在一面坚实的盾牌之后,泰然自若,却偏偏要移开盾牌看看敌人到底有多笨,而在移开盾牌的一瞬间,我看到的是敌人拼尽全力投来的长矛。”
“然而当时我想到的并不是这些,因为我被它的一句话点醒了。那就是:就连我都无法击败我自己。”
“联系到它无时滞的能力获取,我瞬间意识到了它正掌握着一个必胜的破局之法。”
“自己引爆核弹。”
“我们将化作青烟,化作青海荒原上的孤魂野鬼。而它,将毫发无损。”
“它之所以固守主控室,是因为它不想放弃活死人。毕竟,没有信徒,它甚至很难活着走出周围的这片青海的荒野。”
“但对我来说,引爆核弹,它就是赢了。”
“这个对胜利条件的不同判断导致了此次行动我的第二个,也是最致命的误判。”
“在我之前的想象中,Sector-CN-28的核弹应该是被它严加看管,重重设防的状态,但事实是,这颗核弹随时都能够被引爆,作为它最后的王牌。”
“天无绝人之路,我在意识到问题存在之后半分钟想出了解决办法——将袁明终端中的强制引爆令偷偷替换成强制中止引爆令。要命的是,现在我虽然有O5-6给我的全套最高权限强制命令,但我联系不上袁明。”
“SCP-CN-ξ-1应该不在主控室附近,因为它针对我的能力已经消失,不可能在无法免疫Mk026的情况下冒险呆在这里。我现在算是占尽优势。”
“但是我联系不上袁明。”
“接下来的几分钟成为了我最慌乱的几分钟。我左手检索强制中止引爆令,右手破解SCP-CN-ξ-1设下的通信封锁。那几分钟,我绝对刷新了自己的打字速度记录,并且以后永远都不会再次刷新了。”
“万幸,我在袁明死前突破了封锁。接下来,在命运与算计的推波助澜下,袁明在对自己正在做的事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冲向主控室,而我在开启Mk026的同时用空间异常开辟出捷径,直奔SCP-CN-ξ-1在这栋建筑中唯一的藏身之处。”
“那除了主控室之外唯一能看到监控并不受奇术回路影响,不仅是在实际层面,同时是在象征层面,俯瞰这栋建筑,将它和整个世界踩在脚下的地方——瞭望塔。”
16
“如果允许的话,我现在想去一趟医务室。”完成叙述,Carter已几乎耗尽了全部体力。王海宣谨慎地斜睨了一眼Dimon便上前搀扶。“不,别碰我。”即使早已精疲力尽,Carter的声音依旧是那种冷若冰霜的平静,只是这平静之中到底有多少的不可告人,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王海宣无奈地看着Carter颤颤巍巍走出办公室,还不忘带上那扇就快要掉下来的门。Carter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王海宣终于敢将视线转向那个不动不言,铁铸也似的特遣队队长。
Dimon并未阻止Carter的擅自离开,甚至连视线都未移动分毫,依然直勾勾锁定着半分钟前Carter坐着的位置。那里如今只剩一摊正在凝固的血。
王海宣慢悠悠地扶起倒在地上的数把椅子,摆正被踢到一边的地毯,将因震动而从墙壁上脱落的几幅装饰画重新挂好,捡起地板上花瓶碎片中的几支鲜花。犹豫了一下,他将它们插入另一个在之前的混乱中幸存下来的花瓶中。
Dimon什么都没说。
“现在Carter出去了,有些话我也不得不讲。”调整着花的相对位置,王海宣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Carter认为监督者议会是胡乱组的临时小队,实际上并非如此。当时在食堂听到你说你们特遣队出过SCP-3396相关任务时我吃了一惊,因为根据我的经验,当你接触到一个五级机密时,要么是你快活够了,要么是你将会接触到更多的五级机密。议会这次从你们特遣队抽调了两个人进临时小队,以我的判断,是在促进我们两只MTF之间的交流。Carter给你发那些资料的事情我都知道。他的电脑技术并不高明,那点小伎俩骗不到我,更骗不了议会。也就是说Carter的泄密行为是在议会默许的情况下进行的。对此唯一的解释就是议会已经决定把你们拉进今后有关SCP-3396的行动中了。这么一来你部在追悼会一结束就调入Site-CN-10同样是在情理之中。”
“当时我想到了这一点。你知道我不想再让Carter和这件事扯上关系。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将要和被自己夺取挚友和心爱部下的人成为队友,天知道他会干出什么来。于是我告诉你不要相信李予,只不过是想将整出戏作一个彻底的了断。可惜,我们这些高层手中的玩物,从来都不会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算计,算计!又算计出了个什么!”Dimon苦涩地喊道。
“Carter他总是这样,把痛苦和彷徨藏在心底。他告诉你镜像大脑小组解散了,却没告诉你这是因为他关闭促共情异能后民心尽失,小组成员无法接受此前所做出的那些牺牲都是异常控制的结果而纷纷离队。他告诉你自己战胜了异常,却没告诉你过去三十年他是怎么过来的,完成移植后又如何饱受排异反应困扰。他告诉你老Carter为了他牺牲了,却没告诉你老Carter因为他死得很痛苦,他一直觉得对不起这个名字……他至少,有勇气把惩罚的权利交到受害者的手中,有勇气面对自己的罪与罚……”
Dimon狠命地咬着嘴唇。“我知道自己不该恨Carter,他在最危急的情况下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获得了最好的结果。但是我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凭什么死得是他们!施华路,袁明,徐海波,王涛,他们都是顶好的人,他们有自己的梦想,自己的执着和抱负,凭什么他们必须死在里面,而制造这一切的那些家伙却依然能够躲在椅子后面指手画脚!”
“监督者的选择自有其道理……”
“我看不出什么道理,我只看到我们的一切努力,连几条人命都换不回来。我不是一无所有,不像在每个站点里随处可见的那些用毒品和酒精麻醉自己的感官的人……我现在明白药剂科为什么生意这么好了……我是真的,真的想做点什么……”
“但是这个基金会,这个狗日的世界不允许!你知道吗!不允许!它就是要把每一条活路封死,去逼最善良的人变成怪物,去逼最心软的人变成刽子手!最后死在黑暗里,连一点渣都不剩!”Dimon的眼中再次冒出骇人的凶光。
王海宣害怕地想让面前的这个汉子冷静下来。“至少这次还有追悼会……”
“那个追悼会就是一坨屎。”
“……”
“我真的不知道我该怎么走下去……是的,我很乐意看到大家在光天化日下的笑脸,但我不想死在黑暗里,甚至被同在黑暗中的你们忘掉。我希望自己死后能有那么几个人在我的坟头上洒几杯酒,就是蹦迪都成。但是我知道这几乎不可能,更加可能的情况是我跟王涛一样连烟都不剩,而且没有纪念碑。”
“加入基金会的那一刻,我们就应该做好这方面的觉悟了……”
“如果我没有奇术天赋的话我不会跟基金会扯上任何关系。我会和王涛在那个小村子里过一辈子。王涛成绩好,应该能考上大学。我没准会去当兵,也有可能去经商。我们会娶妻生子,过普通人的日子,我们可能会去大城市当北漂,可能会呆在三四线城市买一万出头一平的房子。我会有几个孩子,孩子会有几个孙子。有一天我两眼一闭,送进炉里烧成灰,装进石头盒子,运回小村子,埋进土里。这辈子就算结束了。”
“但我是蓝型,我无处可逃。我只能面对这些死亡,这些痛苦,就因为我不是正常人。”Dimon声音越来越小,近乎耳语般的在寂静的办公室中飘荡。
王海宣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无奈地将目光投向Carter还开着的电脑。他发现还有一段音频没有被打包进数据库。
王海宣轻触鼠标,于是Sector-CN-28最后的声音在千里之外的Site-CN-10中再度响起。
初步探索音频记录2
日期:北京时间2025年4月22日
探索队伍:临时小队A26T07
目标:SCP-CN-ξ
领队:A26T07-6
小队成员:A26T07-6
笔记:想看就看。
A26T07-6:我已离开建筑,Mk026型脑EVE粒子控制装置已开启,你还有74秒时间,保重。
攀登楼梯声,持续一分多钟。
A26T07-6:果然,你在这里。
SCP-CN-ξ-1:查你的资料可花了我不少时间,李予。
A26T07-6:你终于明白信息在战斗中的重要性了。
SCP-CN-ξ-1:有意思。我承认,你是这些年我碰到的唯一一个对手,但是,你还是算错了一件事。你知道吗,就连我自己都无法击败我自己。
敲击键盘声,随之而来的是长时间的沉默。
SCP-CN-ξ-1:嗯?
A26T07-6:你输了, SCP-CN-ξ-1,输在你的傲慢与自大。你大可以在任何时候引爆核弹,但你就是想在我的面前击败我。所以你输了,彻底地输了。
SCP-CN-ξ-1扑向控制终端,A26T07-6一脚将其踹倒,并举枪顶住前者的额头。
A26T07-6:袁明能够到达主控室,你应该没想到吧。然而他毕竟不是超人,现在,他应该是死了。
SCP-CN-ξ-1:哈哈哈哈哈哈!
A26T07-6:看看你失去信徒的样子,弱小,丑陋,无知,令人作呕。
SCP-CN-ξ-1:哈哈哈哈哈!李予,你这尾巴,摇的可真漂亮啊!你以为你去当基金会的狗,那帮O5就会把你当人看?你以为你霸占殉道者的名字,就变成好人了吗?你在这里做的事情,和我又有什么区别?来啊!朝这儿打!就算你杀了我,你也不可能得到救赎!
枪声,伴随重物倒地声及液体流出声。随后又响起五声枪响及连续的扳机扣动声。
连续敲击键盘声,绳索摩擦滑降声及双脚落地声。几分钟后,从后方传来剧烈爆炸声及高浓度EVE粒子划过空气的尖啸声,冲击波滚过地平线野草发出的沙沙声。一切平息后,只有脚步声持续。
A26T07-6:也许吧。
尾声
Dimon来到基金会公墓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天光昏暗地投射向熟睡中的大地,公墓道路两旁伸展着虬枝的老树魔爪般向Dimon伸来。Dimon轻轻把它们拨开。
在离开青海之前,Dimon曾经去过一次当地的基金会公墓。那里已经接近荒废,基金会员工的墓和平民的墓被塞在了同一个墓园中。平民中有以前的石油工人,有曾经在这里出生又在这里老死的人。他们的墓碑齐刷刷地面相东方那个温润潮湿的故园。只有基金会人的墓碑倔强地望着西北大漠,似乎在随时提防着毁灭一切的妖魔从戈壁中爬出。也正因此,他们的墓碑被磨损地最为严重,大部分墓碑上的碑文已不可见,有的甚至已经连着碑体一块垮塌。
现在,氤氲着露水与湿气的南方墓地,一片宁静。
“是个好地方。”Dimon想。
Dimon找到了王涛和徐海波的坟头。他拿出一瓶白干,一半浇在坟头上,一半自己咽了下去。辛辣的刺激在他口腔中打着转翻腾。他淘去那表面的爆裂,细细品味内中的醇香。
然后他找到了Carter。
Carter蜷缩在墓地的一个小角落里,抱着几个酒瓶,身子微微晃动着,眼睛无神地看着脚尖。他甚至连Dimon走到近前都未曾察觉。
Dimon低头看着这个被踌躇与矛盾折磨得面目全非的人。时间在两人之间凝滞的空气中辐射着远端红外线。
突然,Carter拔出腰间一把闪着冷峻光泽的手枪,顶住下颌,决然地扣动扳机。
与此同时,Dimon飞起一脚。伴随着响彻云霄的枪声,Carter手中的枪被Dimon踢飞老远。子弹倾斜着擦过Carter的脸颊呼啸向靛青的苍穹,在上面留下一道血痕。
暗红的血液缓缓从Carter脸上的伤口处流出。Carter 继续盯着脚尖,Dimon继续盯着Carter。
血液凝固成一道丑陋的凸起。
一枚心灵遮断合金质地,闪着金光的小东西从Dimon指尖跃入Carter怀中。
然后,经历了一切的机动特遣队队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虽然熹微但正在不断增强的晨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