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他们所期盼的那样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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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帷幕后的一切静静地流去了 - 帷幕前的一切却没什么不同 -

有很多人在深夜里冥思苦想,想求得一句妙笔作为文章开头;也有人在画布前端坐良久,只为找到适合落笔的那个位置。设计就是如此——人去计划、人去规划、谨慎的把想法刻画到现实中。但现实中却少有设计,一切就这么悄然间一步一步地成了。只是人们很难发现现实微小的变化,以至于那变化让人察觉时,现实已经去离他们的计划千里之远了。

比如从许久之前的某个黄昏,由某样东西导致的某件事一样,根本没人知道是什么、哪一天、由什么而引起、怎么发生的这件事。也没人知道正是因为它,他们的现实才发生了如此之大的转变。

视线移动到事故的一个月前,基金会的HMCL人员突然间发现,他们开始需要频繁的浏览资料去记忆那些编号背后的事物异常性质和收容措施。记忆仿佛流水一般从他们的脑中溜走,一滴不剩。紧接着是人员调动和紧张的调查研究,但最终一无所获。

大家发现超忆症患者们的记忆仍在——在很久以前培养超忆者曾作为一种对抗逆模因污染的备案手段。虽然并没有从逆模因研究上找到头绪,不过多少是找到了一种能够抵御这种效应的方法。自那以后,天生的、人工调整脑结构的后天的超忆者陆续上岗。试着在这种效应的影响下为aic接管HMCL工作争取时间。

这种怪象的受害范围逐渐扩张到了基金会的其他工作人员上,并在最初发现的一个星期后出现了第一个“完全记忆障碍”的受害者:基金会的外勤特工Q,他已经丢失了所有关于基金会的记忆、并被虚构的生活取而代之。但令人奇怪的是,他拥有一份“正常”且不错的工作、有“正常的”家庭、还有完全没有问题的身份证件和工作证明,这些文件可从来没在基金会的档案中出现过。而基金会数据库中关于Q的档案却不翼而飞。基金会的调查小组犯了难:我们都记得他,可究竟是我还是这个世界出了问题?究竟要不要召集Q回来?

但对Q来说,这难道不是很好吗?一份正常的帷幕下的生活,对暗影中的世界一无所知,如此便可以安稳的活下去——这也正是基金会的成员所致力于去守护的。昔日的同事们开了没有他的道别会,告别这位活在他们记忆中的出生入死的战友,并祝他幸福。

慢慢地,遭受到这种“现实重构”影响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超科技逐渐失去作用,越来越多的基金会员工开始上手他们从没接触过的职业,进入到他们曾赤诚守护的生活中。基金会的敌人和同行们也开始经历这种变化:安布罗斯餐厅真的成为了享誉盛名的连锁餐饮集团、威尔逊野生动物应对组成了环球动物保护组织,破碎之神教会成了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科学宗教——尽管在后来被更加科学的现代科学所打入冷宫。唯独欲肉教派和全球超自然联盟的关系没什么变化:GOC变成了联合国的反恐怖主义军事组,而欲肉教派因为宣扬邪教而被剿灭了。

随后是无人再能找得到一些隐藏的密径和奇异地点,仅存的基金会员工怀疑他们已经消失了。就在剩下最后一百个人的时候,aic把所有仍记录有档案、并且能够移动的异常项目都转移到了一起,最后的Site-001。

“一切变得像是一场梦一样,像是融化在风中的蒲公英,你只是转过头去,就会再也找不到那些东西。”起初这句话被基金会成员拿来描述逆模因物品,原文还在基金会征文中获得过一等奖。可现实中已经发生这种事的时候,人们却慌张而无措。一百人、五十人、二十五人,逐渐减员。后天的超忆者们已经“迎接”了新的生活。而最后的二十五个超忆症患者,也是最初的二十五个超忆症患者。

换一种说法,地球上除了Site-001、人工智能管理系统和这二十五人,这世界上再也没有基金会存在过的印迹了。可直到如此,这二十五人仍不敢放松去记忆和重定义这种常态——他们确定过往的一切真实发生,如今放弃是否有点过早?这背后是否有什么阴谋在等着我们松懈?

人的意志力是有限的,当他们开始懈怠,现实也随之改变。仅剩基金会员工的数量在第三个星期开始减少。但除了减员,仅存的基金会设施也开始缩小,收容间的数量减少了、人工智能管理系统消失了、档案不翼而飞。所有过往他们曾刻下的印痕都被抹平了。

直到昨天,G的离去,让整个基金会只剩下他一人了。

Site-001如今被闹市所包围,但大家似乎从未对这间屋子提起一丝一毫的兴趣。仿佛这里的现实与周遭格格不入。

M就坐在这里,Site-001的门槛上,望着闹市。他的眼神跨越城市的建筑,望向了天边陨落的太阳。最后的太阳光在天边映照出一点点橘红,路灯还没有打开,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像是剪影一般。人们还在活动,M在人群中认出了几张熟悉的脸孔,只是他们的着装和发型都有了变化,他们之间似乎也并不相识。

M知道那日子不远了,他像是古代的剃度僧一样过了最后一个晚上——或许只是他记忆里认为的一样。M觉得这么一天是值得纪念的,他剃了胡子,喝了啤酒,放肆地睡了一觉,直到那一天的太阳光扎到了他身上。

可直到他醒来那一天也没有到。M知道,这是因为他还有并不知道的东西。基金会唯一的收容物……什么是基金会来——他努力抵抗着遗忘——“控制、保护、收容”,并最终放弃了深究。他只记得“基金会”和那唯一的一扇门了。

门很结实,起码关地很紧。M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他大开。在打开的一瞬间空气猛地向里面灌入,把房间里的灰尘吹得四散而起。

M揉了揉眼睛,房间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倒不如说,什么特别的东西也没有。普普通通的单人间,大床房。饮水机摆放的位置很讲究,距离床和茶几都很近。

他看到脚下有个漏斗之类的东西,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旅店会提供给顾客的道具,可能是垃圾之类的。于是捡起来带走了。

当他出门,他已经忘记了这里本来是哪、发生过什么、存放过什么。他就像是一个来到新城市的旅客一样,背着包裹,四处寻找着下一家让他更满意的旅馆,而店家永远不会发现他们的房间里少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漏斗。

M把它揣在口袋里,随后便忘了这么个东西的存在。

像是每一个平凡的背包客一样,M拍摄着没什么特别的异国风光的图片,把它们发送到网络上。

从此再也没人记得某个地方曾有着什么。但我们都知道了某个不是圆的东西,应该是一个漏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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