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久制罗勒装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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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她总是感到胃口欠佳,出于生理或心理的原因。她想起她的学生时代,紧挨着饭点的解剖课,以及干呕作为被压抑的呕吐之形式。

点起燃气灶、在锅内下大量的食盐、等待水煮开、撒开一握的意面,旋转着散开倚在锅沿。她将计时器设在十分钟,随后走出厨房。

不知几叠的斗室被偷偷增殖的杂物所侵蚀,那不会被丢弃的,日夜环绕着她。她理所当然地否认将那些手边身边的一概称为杂物,否则最大的杂物只会是她自己。一切她以外的东西作为一种指向着她的延伸,在那一瞬间甚至超出了她自己的存在,交错的轨迹恰如其分地规划出被她称为是空虚的阴影。

回到桌前,她在将与礼物一同寄出去的明信片下长久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又拿起尚未包裹的礼物仔细端详。一个小巧的血管塑型标本,红色的聚合物所构筑出毛细血管与腔体的形状,在交错媾和中同被其包裹的一整块的空白无物,原本的形体再现。这恐怕也是她唯一舍得送出的东西,纤细鲜红复杂的结构在这一整个精心封装的容器中显得更像是一件艺术品。这是她几天来做过最好的一个,角落随附的纸片上写着各式信息。但恐怕不会有人去深究这到底是否真的是胰脏,或追问到底是何种的胰脏。

她还是会想念她的猫。尽管它生前从不轻易让她抚摸过,但到底她也还是会幻想,将缩成一个毛球的猫咪抱在膝头,感受到来自另一个生物的体温、来自另一个生命的心跳。只是它现在将永远保持着它信然阔步的高傲姿态,长久地停留在她窗前的位置,钢丝作骨架支起的尾巴仿佛还有生命般高高翘起。

沥干的面条,略微炒出糊味的番茄,粘稠、殷红,带出淡淡的甜味。面条在酱汁中蠕动着,像是另一种生命形态在既定的命运前挣扎着。

她最终没有下口。谈不上恶心,但也没有想吃的欲望。纯粹的毫无食欲,或者说食欲不存在。

胃——消化器官——整个腹部依然在阵痛着,像是被一群带有锋利口器的细小生物啃噬着,而药理的对疼痛的遮断只能说是时好时坏。

整个身体有一种乖张的漂浮感。

她并不怎么钟情于猫,死生不论。只是那只猫是很久以前某个不很要好的人,在一个并不很重要的日子作为礼物送给她的。总之,那只猫还是受了她精心的照顾。在那猫的最后,它被发现死在公寓外草丛中的隐秘角落。

她想,因为猫大概是喜欢孤独地死去的。不过怎样也好,自己不能接受那样的死亡。她躺在盛满碎冰的浴缸,感受到四肢在低温下逐渐麻木,冰水中飘荡着扩散的红色。浸润了血水的双手操作着针线,牵引着棉线穿过创口的皮肤重新啮合。水中依然漂浮着无可辨认的,逐渐变得冰冷的肉块。

她将最后三分之一的肝脏和另一个肾脏寄出。而对于她自己的空虚,她会尝试用脱脂棉片去重新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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