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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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是1778年。


SCPS的试验“恩格尔”级隐形导弹巡洋舰“帕尔马”号光滑、棱角分明的剪影悄无声息地掠过黑暗的水域。她的甲板充满生命力地嗡鸣着,Barrett船长感觉控制舱里到处都能感到那种共鸣——一种低沉、持续的震颤,自他臼齿根部深处发起,让他膝盖上的关节炎都麻木了。她在狩猎。

他们一直在追踪猎物,一艘中型拖网渔船,已经将近三天了:它在1983年一个明媚的夏日清晨从哈瓦那出发,到了新奥尔良La Nouvelle-Orléans东部几英里外的地方,那是美国革命者的走私港。它最近被割让给了西班牙王国。

这并不是一场完全公平的竞赛,Barrett在望向雷达地图的时候这么想,也并不是他在多年前签署合同加入这一切的时候所期待的结局。也曾有过危险和谜题。在将近400年的时间里,“Jean & Jean跨时运输”一直在向出价最高的人走私物资、武器、情报、人员和异常物品,完全不受任何人的限制。因此,他们给基金会的运营和归档部门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尤其是后者——他们要负责弄清一辆M1亚伯拉罕主战坦克是怎么到西方战线的,还有随之而来的各种不协调。当基金会得知他们在做什么之后,他们迅速做出了反应。Barrett还记得第一次看到“帕尔马”号的时候——

“船长,我们看到两艘船只正向目标驶来。小的那艘移动缓慢。”

他的沉思被打断了。雷达上出现了新的光点,从海岸线上靠近,证实了他们的怀疑:是安排好的会面。当然,他们在这艘船离开港口之前就知道它会去哪里了。若非如此,几乎不可能追踪到他们。然而,一艘船丢失在时间里并没有那么出人意料,也不会是Barrett近年来见过最奇怪的事。正向那艘拖网渔船划去的人已经摒弃了这类合理推诿。“好吧,”他回答道,“让他们把缺口补上,然后带我们穿过地平线。准备两队介入。”

随着船开始加速,Barrett本能地向前倾斜。他可以感觉到那几乎无法控制的力量在竭尽全力挣脱束缚。她在海上有最快的速度,有足够的火力摧毁海军。没有什么能抓到,甚至看到她;至少近百年内都没有。在这样的夜晚,在漆黑的海洋和明亮的星星的环绕之下,他感觉她也知道这一点。


靠近时,他们用开放无线电与两艘坚壳充气快艇联络:那是两个六人小队,Alpha将登上并保护渔船,Beta将拦截那几艘正缓慢靠近岸边的装了货的小船。他们已经到了可见范围之内,还在稳步靠近。

Barrett已经经历过上百次这样的时刻了。这是一个充满可能性的时刻,没有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当他们追踪着那条大鱼的时候,J&J完全清楚这是一场猫鼠游戏,也曾排除过千难万险:不请自来的护卫舰、装了炸药的油轮、偶尔掠过的飞机、潜水艇或是异常武器,还有西班牙内战中出现核装置的事故。他们——虽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勉强熬过来了。一切都有赖极佳的本能、快速的反应、“帕尔马”号坚固的防护,还有数不清的运气。这几天事情变得更加平稳了。他们从截获和破译的账目中清理出路线,一步步接近之前从未感觉如此重要的小批货物。他们现在有时间,可以啃下这块硬骨头。

一阵惊呼,经过无线电静电的过滤和失真,震耳欲聋地传遍了甲板:“甲板受袭。导弹袭击!开火回击,这是——”

警笛一阵接一阵地响过,命令和回应在无线电持续的嗥叫声中回荡。Barrett把目光投向渔船甲板上逐渐消失的火焰。时间慢得如蹒跚前行。在黑暗中的某处,它在向他们冲来。他无法在夜空的映衬下看到它。然而,船可以。在近防武器系统嘶吼着发动之后,带有曳光弹标记的火焰划出一道弧线,撕裂了宁静的天空,燃烧出炙热的火红,逐渐消失在远处。第一、第二和第三波爆炸在黑暗中震颤,直到第四波——一道白色的闪光——找到了自己的标记。Barrett屏住呼吸,直到无线电的声音传回。“击破一艘。敌对船员被制服。”也许文书工作没有那么差,他一边检查脉搏,一边这么想着。

清扫是例行公事。走私的违禁品:一小批步枪、弹药和炸药,被标好并回收。船员被扣留审问,Alpha小队在拖网渔船的水线以下装上了小型聚能炸弹。Barrett看着它沉没在海浪里,只剩慢慢消失的残骸。较小的几艘船撤空了,任由它们随波漂走。


仪式:

狩猎结束。夜晚重归宁静。

老人走到船头,铸铁锋利的棱角与刀尖相遇。他走近那两块弯曲、泛黄、闪着光的象牙色巨石——海上的浪花倒映着苍白的月光。他面前的是两头露脊鲸的下颚骨,横放在船舷边上。他用手划过左舷的那块骨头,感觉到它表面上蚀刻着深深的线条。光线昏暗很难看清,可是它们,就和其他的事物一样,都扎根在他的记忆里,仿佛他自己的骨头里也铭刻上了每条大鱼的生命故事。这些故事的开头都是相似的。出生于巨浪间的巨兽,成长并以数百万在洋流中漂浮的微小生物为食。它们成长、学习、交配和饮食。这些生物的不同之处在于它们死亡的方式。左边的那头,被冰冷、残酷的钢制捕鲸叉刺穿,拖到岸上,抽干了鲸脂。它的尸体被负责清理的人类撕碎,身体被熬成油。它的孪生兄弟则搁浅在纽芬兰的海滩上,头部紧紧缠着一张拖网,被胃里塞满的塑料窒息而死。

他的手碰到了那颗深深嵌在里面的铁钉。他的双腿紧紧靠在甲板上,用力拉紧,直到甲板上溅起一层盐水,溅到他的脸上。他从腰间解下锤子,转身将金属的尖端对准较年轻的巨兽的下颚骨。在他学着开船的时候,这头海兽曾在海中游过。他砸下锤子。钉子刺入。骨头裂开。他又一次举起手,落下锤子,用一连串的打击把六英寸的铸铁砸下去,残骸破碎,碎片洒满了甲板。

他慢慢呼出一口气,凝视着夜晚的海洋。他们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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