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信号丢了。
没有血肉怪物,没有教派斗争,就是一瞬间的事。和你平时拿着家用电脑连wifi一样,你看着那个小标志的白色曲线一点一点消下去,成为无信号字样的一部分。你将自己能想到的办法全试了一遍。没有任何作用。
失效。你想起同僚曾提过的可能性,可你当时对此不屑一顾。你当然仍记得他们的样子,却从未打听过彼此的真名实姓。
那个优化算法为乐的,那个醉心于数据处理的,那个信誓旦旦要重编译神的,那些为一个美好理想走到一起志同道合的弟兄,那个人类再造通天高塔的梦。在植入物不再工作的那刻起全都不复存在了。
你调直椅背,盯着办公室的标配台式机。基金会知道情报的速度一向比宗内慢两分,即使你在人员名单内写入的伪装代码已经失效,你至少能安保赶来前拥有十来分钟宝贵时间。你打开源代码。没什么明确的目的,只想回顾此前的工作成果。
你一行一行细细的看,字里行间参杂着两个月的记忆。
这段是和同事一起熬夜写的,这段你和██正插科打诨,这段bug你找了五个小时,编译通过时全科室都开始欢呼。基金会拿善良、爱、和同伴来确保你的忠诚,你拿劳务合同交换资料权限,合理的交易。
可你本期待着更多。你幻想过各种声势浩大的可能性,可连一场大规模收容实效都未曾经历,一切就已结束了。你能做什么呢?你只能接着一行一行看下去。
你紧盯着熟悉的字符串,惊讶自己从前为何会着迷于程序编辑。你不再能感受到结构的精巧,不再能赞叹数据的美妙,不再能看见空中奔腾的巨蛇。你不清楚自己和巨蛇究竟哪一方先死去了,但这对你来说没有区别。
你重新躺回座位,正午慵懒的阳光透过一旁干净的窗子映在脸上,耀眼得有些不真实。你闭上眼睛,觉得有些热了。
坚冰生来就该用它锐利的棱角与世界抗争。你可以将它硬生生砸碎,炸裂开漫天冰晶,看它在阳光下钻石一样闪光。可它还没做好融化的准备。它还没做好甘于平凡的准备。
你很久没有这样注意阳光了,记忆里上一次还在孩提时代的某间教室。有个面目模糊的老师背着阳光问你将来的理想,你是怎么回答的?
你说,“我想拥有好多好多不同经历,我想见识世界上所有的东西。我还不知道我会从事什么职业,但我,”
”不想成为一个普通人。”
那你做到了吗?
十年的努力就像一场幻梦,你摇摇头,无法做出回答。
你脑袋里管理逻辑的那个部分再度开始运作,但这回不是电子脑了。在考虑更深层的问题前你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你抬起身后植入的数据线,它毫无生气地躺在你手中,你觉得尾骨连接处隐隐作痛。这时紧急集合的警报声终于响起,你匆忙起身打开冰箱,又想起那些用作移动的CN-434已经是普通棒冰了。你苦笑着转过头,再次看向窗外。
阳光已经消退,窗框外嵌着一块无法启动的显示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