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一张豪华的高背椅上醒来,面对着雕刻得很精致的大理石壁炉,里面有一层发出暗红色光的余烬。眼睛适应房间里的昏暗光线后,她注意到墙上华丽的桃花心木镶板,还有身后远处角落里的三角钢琴。她注意到对面墙上的书柜,而一盏精心制作的水晶吊灯悬挂在自己头上。Thompson不解地打量着她周围的优雅环境,将手放到脸上,似乎在安慰自己:她仍然存在。她旁边有一把空椅子,也面对着火。当她回头看壁炉时,她注意到一个阿波罗半身像正面朝她,它没有瞳孔的眼睛无法传达出她能辨别的感觉或目的。Thompson挪动着身子,仔细看了看那座雕像。
“拜托,现在还没必要起来。你或许有兴趣吃些茶点?”
Thompson听到了她身后的声音。当她转过身时,她看到了一个年长的、身材魁梧的男人,有一头灰白的头发和浓密的白胡子。他的脸看上去很友好且博学,尽管也不缺顽皮的迹象。他穿着和她一样的橙色连体服;ID号码按照惯例印在心脏的位置上,写着SCP-343。他手里拿着她见过的最大的汉堡包。
她搜寻着话语。“这是……我是……?”
老人从他的汉堡包上咬了一大口。"噢,当然,你确实是渴了。请从旁边的桌子上拿点矿泉水喝吧。"他边嚼边说。
Thompson看向她的左边,那里有一壶水和一个杯子。为什么不呢?她倒了一杯,并意识到自己确实很渴。在喝完杯子里的水并重新装满它后,她回头看了看那个人。他现在正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
“你……是?”
那人彬彬有礼地用丝帕轻擦着嘴角,所有汉堡留下的痕迹都消失了。“会计部的Jones问我有没有在斯克内克塔迪1吃过Dale的汉堡。不常有人向我推荐新地方,我一直都在这附近。从那时起,我就对这些东西爱不释手。我得给他寄张圣诞贺卡。”
他将手帕塞回口袋,转头看着Thompson,笑了笑。“如果我说我是你心里在想的人,你会相信我吗?”
Thompson想了一会。“我不觉得会。”
老人笑了起来。“好吧,你比这里的大多数人都要强。你已经过了相信圣诞老人的年龄了。”
她靠在椅子上。“有点不对劲。我在这里,但我感觉我还在Site-17里。SCP-343,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老人眨眨眼睛。“今天就叫Dale怎么样。我非常认可他的工作。”
“好吧,Dale。我不认为我已经死了。这不可能。但我也不完全‘在这里’。”
“你是对的,Iris。”
Thompson犹豫了一下。“那么,你知道我是谁。”
老人看向壁炉。“在某种程度上,是的,我知道。我听说过很多关于你的事。但直到今天,你还一直是个陌生人。在此时,你失去了意识,暂时脱离了你特有的位置,躺在十二号走廊58号收容间的地板上。4分28秒后,安全技术员Reinhardt会注意到情况不对,并派出一个紧急小组。目前,你也在五号走廊的21号收容间里。很高兴终于认识你了,Iris。”
她看着这个老人。“……你是守卫们谈论的那个人,每个人都想去拜访的那个人。如果你是他,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早点把我弄到你的牢房里和我谈谈。”
Dale挠了挠他的胡子。“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我觉察到很多东西,Iris。在这里的工作人员看来,作为会客把戏2和奇迹的东西不过是其他形式的活动。”
Thompson又倒了一杯水。“什么,就像是其他维度一样?”
Dale的脸略带愁容。“如果你一定要这样说,我想是的。我不喜欢这个词,它让我听起来像一个可怕的《飞侠哥顿》3里的反派。但,是的,我涉足这个世界之上的世界。你也一样,虽然你还不知道。”
老人继续说道:“但是,由于我所有的技巧,我所有的能力,我在这里被我无法解释的东西包围。这个恐惧之屋,这个肮脏的小地堡,一个下午的参观就能让大多数人的理智崩溃。对我来说,这是一个鬼城。每个收容单元,每个储物柜,每个单间都是空的。这所有的一切。这里收容的每一件物品对我来说都是一个空白。这很吸引人。”
Thompson仔细思考着。“你之前说的那些话——我还不知道什么?”
老人靠得更近了。“有很多事情,你这个可怜的女孩。我们还剩下三分十二秒,所以我会简洁一点。”
Dale站起来,缓缓向钢琴走去。“好消息是,”他说,夸张地用手指着天空,“你对摄影的热爱不仅仅是出于好奇。那个会客把戏就是这样。一个把戏。”Dale转身看向Thompson。“看照片只是一个关注的重点,一种将你的思维包裹起来的方式。你有没有想过,在你的世界里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张嘴想回答。
“不,当然不,”Dale继续说。“你是比他们预想的更超自然而危险的存在。你所拥有的改变周围领域的潜力,远远超过了人们或神的预期。然而!”老人站在Thompson的椅子后,从一旁凝视着她。
“然而,”Dale带着一种低沉却富有戏剧性的声音说,“你的思维,你的思维将会变成的东西,或者从其中剩下的东西,并不适合这种情况。不管是什么用看不见的财富填满了这个奇妙的小装置,它似乎觉得适合对你开个很复杂的玩笑。不管你一开始是什么样,你比他们预想的更不像人类,也比你自己预想的更甚。”
通过一时不可能的荒谬想法,Thompson感觉她的脸有些发烫;她的手握成拳头。“不是那样的。”她望向别处。“这里的每个人都在‘预想’好吧。每个人都是,但我是唯一一个真正了解的人。唯一了解的人。但你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没有问过我这些。不,他们宁愿做他们的测试,写他们的报告,然后像无所谓一样回家。”
她转身面向老人时,泪水夺眶而出。“无论如何,我为什么和你在这里?我从来没有要求过这个,我他妈的从来没有走来走去说自己是个在天上的大胡子!” 她忍住啜泣,话语开始短促地爆发出来。“我从来没对任何人做过什么!我甚至帮助他们对付那个有文身的疯子!!不像人?去你妈的!"
Thompson倒在椅子上,瘦弱的身躯随每次呼吸起伏着。她不情愿地被过去的四年压垮了。她将脸埋在手里,再次为不能控制局面感到羞愧。“我和其他人不一样,”她抽噎着说。“我可以不做奇怪的表演,我可以有更多的选择。”
Dale站直身子。“更多或更少,取决于你考虑的角度。”
老人皱着眉。“你应该知道,工作人员来和我谈话的时候,内容有一半是关于你的。你的在场,激发了甚至像基金会这样强硬的人们对宽恕的需求。当然了,宽恕,是我更受欢迎的魔术之一。反过来说,我的谈话也让这个站点能够继续执行它的使命。也包括那些与你有关的。”
“什…什么?”Thompson结结巴巴地问。
“在执行它的使命的过程中,Site-17也执行了我的使命。然而我认为这两件事很快就会偏离。”
“什么使命?什么使命值得这样做?”Thompson吐出这句话,仍徒劳地忍住眼泪。
“由于你的身份,于你而言,完成打算做的事几乎没有危险。但你这次真正设法伤害了自己。你已经触发了一些东西。你所做的让发生的事开始运作了,这远远超过了一次死亡能够完成的。你,基金会,甚至是我,我们都将从控制的假象中被解放,这种假象束缚着每个与所有——”
“嘟嘟”声突然从老人的手腕处传来。他查看了他的卡西欧数字手表。“啊,我的礼节,它们已经逃离了我。到时间了!”
然后,他打了个响指。
片刻,Thompson到了医院的床上。管子从她的鼻子和嘴穿进胸膛的感觉迎接着她。她匆忙抓住脸上的仪器,从自己的呼吸道里拔出感觉有十几米长的管子。她心跳加速,并注意到手腕上的静脉注射管。她的胃隐隐作痛。当她环顾四周时,她认出了这个安全医疗舱。震惊过后,深深的失望紧随而来。房间对面的锁开了,强化门的伺服臂发出呜呜声,通报着林医生的到来。
医生一侧是位疲惫不堪的护士,另一侧则是安全主管Burton;Thompson认出他是潘多拉之盒的支持人员之一。Burton看起来比护士更憔悴而忧心忡忡。他的眼睛布满血丝。三个人都麻利地大步走到她的床边。
“她一两分钟前恢复了意识。”护士匆忙向Whitman博士解释。
护士说话时,Thompson突然有种自己被医务人员围绕着的幻象,到处都是监视器和设备。有什么人在背景里喊叫。她左眼的幻觉突然停止了。她一时惊愕无比。
林医生靠近了她,紧皱的眉头是他那戴眼镜的面无表情的脸上唯一一处失调。“看上去你的程序需要再次更新,Burton。”
安全主管皱着眉头。他看着Thompson,头低垂在他结实的身躯上。“你还好吗,孩子?”
Thompson看着Burton的眼睛。模糊的光重新开始过滤到她的左眼中。
“不好。” 她的声音在喉咙中沙沙作响,刺耳得像个几十岁的女人。
林医生转向护士。“去找些地西泮4,暂时先派几个安保人员看着。我们会在15点20分做一次检查。”
就这样,医生和护士去别处继续他们的工作了。Burton还在磨蹭着。他有几次看上去像是要说话,但每次都停了下来。
Thompson在床上调整了一下自己,将头放得更高——坐起来太困难了。“为什么是这次?”她喘着气说。
Burton叹了口气。“343说我应该来见你。他说忽视这些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她勉强回了个虚弱、嘲弄的笑。“你可真好。”
他脸色突然开始发白。“有各种各样的事我应该早点说的,现在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343让我转达一些东西。”
“是吗?”她挖苦地回答道。
Burton犹豫着,疑虑让他的神色变得暗淡。“他说……他说要告诉你,‘三号部门失效了,中止程序’。我不知道为什么。”
Thompson听到后眼睛睁得很大。突然,Burton看起来年轻了十五岁,但却伤痕累累。她察觉到了恐惧,不是她自己的,而是一种临近消亡的客观念头,在她意识边缘的某处。荧光灯在她的视野中闪烁,叠加在医疗舱的画面上。三条垂直排列的缆绳因末端的重物绷紧,随着感觉像是沉重脚步的声音而颤动。一口黑色竖井在下面不可思议地深深裂开。她感到她的左侧动弹不得,四肢的肌肉痛苦地收缩。Burton惊恐地看着。她有了些新的认知。
“你们在17-E地下室里存着什么?”她恳求地问道。“你们这些家伙在那儿有什么?”
安全主管有点退缩,片刻,他脸上完全失去了血色。感觉有几分钟时间,他们沉默地盯着彼此。
突然,警报器系统发出刺耳的声音,穿透了PA装置。Burton后退了几步,徒劳地试图处理刚刚发生的事情,然后拿起他的手提电话,对着它喊出了一些难以理解的命令。一个声音透过天花板上的扬声器传出。
“所有人员注意,安保协议A正在执行。重复。安保协议A正在执行。所有工作人员到应急站报到,等候进一步指令。K级收容失效事件正在发生。重复。K级收容失效事件正在发生。完毕。”
Burton跑出房间。她听到大厅外几个钢制安保屏障砰然倒地的声音。在某个地方,在她门外变得更加混乱的喧嚣中,她想她听到一个老人在低声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