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时候,Ariadne和Chitos刚刚认识,她们都十四岁。
Ariadne在被基金会收留的时候,在老刘的办公室看到了权限刚刚解除的一些资料,其中就有这样的一本日记。
我如今写下这些的时候,回忆起了少有的和父母外出的时光。那大概是前几年,在北方的兴安岭,那里的一个城市。没人告诉我那里叫做什么。
如今住在这里,尽管当时讨厌,我现在还是爱上了那里干燥的炎热,太阳很毒,风呼啦啦吹起柳絮杨絮。
有几个流浪汉在背阴处休息,光着脚,脚上是黑黑的泥。妈妈说那是兴安岭的黑土地,这土地养育了一代又一代人。
妈妈还说兴安岭冬天很冷,冷到要在当下的温度上写个负号。
所以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全身只有一件衣服的流浪汉怎么在酷寒中生存。
妈妈告诉我,你能看到的那些,都是已经在酷寒中存活的,没能存活的那些早都死了。
所以如今看到这些字的人,尽管我并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想起这本破旧的日记,但是正读着这些文字的人,你是存活下来的。正如我一样,我们都是妈妈说的“进化”这场浩劫中的幸存者,幸运儿。我们蒙受创世主的恩赐,不同宗教的创世主不同,但尽管是唯物论也有这个世界的本源。我在尽力理解妈妈告诉我的一些道理,这也是蒙受恩赐的体现。
我们都是蒙受恩赐的人,在阳光下我们是一家人。
这就是我在没有阳光的地方还能写下这些文字的原因——
阳光啊,我们终会再见面!
Ariadne想起了Chitos的眼睛。两个半大的少女手牵着手,静静地彼此对望着。Ariadne眼前被这样的场景覆盖。Chitos的眼睛里是光。
她把日记翻到最后一页。
这是最后一篇了。我几乎已经确信没有人再去翻开这本破旧的日记——毕竟这里面没有任何值得去探究的东西,除非——除非是有哪个无聊的人啊,想来看看我的心路历程。
这里沦陷了,换句话说,这里被解放了。我无法判断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不如说最糟糕的日子过去,之后的所有都不及那天罢了。怀着这样的想法,我答应了那个自称Jarrod的人,让他带我离开这里。我的父母早已死在那些人的手下——尽管这是完全无所谓的事情。有所谓的是我没有饭吃,没有地方住。我不想在酷寒中度过整个冬天,也许造物主让我活——那是我足够幸运,也许他心情不好,我就在酷寒中成了那些我们不会怜悯甚至不会谈及的人。
我倒是真的能看到阳光了,无论精神上是否能够见到,至少物质上我看到了那燃烧的火球,看一会眼底就会留下黑色的影子——尽管是致盲的,但那并不是坏事;我也感受到了皮肤上的温度,尽管那些人保护好了我的皮肤不被这久违的朋友所伤害——但是温度我还是能够感知到。
我拜托Jarrod先生——现在应该叫做指挥官——帮我把这本破旧的日记带回去。它应该被留在那个地方,它是那个地方的一部分,就算是未来的某一天被尘封了,它仍然属于那里——
但是我并非如此,我是属于阳光的。
我们终会再见面!
小小的少女没有说话,她抱着那本破旧的日记,那是她的珍宝。Hannah博士给Ariadne做辅导的时候曾经说过,当一个人了解另一个人的时候,这两个人都会变得极具魅力。一个是提着手电筒在森林中探索的勇敢的猎人,另一个是等待着被开发探索的宝箱,在开启之前,谁也不知道宝箱中有多少奇珍异宝。
那是Chitos的过去。那是她的希望。有的时候Ariadne并不喜欢基金会中这种压抑冷漠,每个人都拼命工作的气氛。但是这一次,也是个工作狂救了Chitos。
她从未觉得基金会是什么讲人情的地方,但是Ariadne仔细地想了想,也许基金会是讲人情的,基金会中的人情是极其冷静的人情。最终也是为了同胞的生存拼命努力着。这些人愿意赌上性命。她知道。
她知道那阳光来源于何处——在基金会繁茂枝丫的缝隙中透过的光。光斑投射到地上,明亮却不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