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Ariadne轻轻呼唤着,她还算是喜欢这个“新爸爸”——和Chitos共享的“爸爸”,所以这声叫得还是挺亲切的。但是,眼前的中年男子仍旧把马克杯抵在嘴唇上,一副要喝水不喝的样子。
Ariadne见他完全没反应,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爸爸,Andrew Boom主管找你。”她等了一会,仍旧没有得到回应。
“Jarrod Nooh!”Ariadne提高了音量,紧接着响起了马克杯摔碎的声音。“啊!”于是Ariadne第一次听到了那个男人如此惊恐的声音,“怎么是你啊?我还以为出什么紧急事件了……”Jarrod右手突兀地举在身前,杯子碎片连同里面剩下的一点点水摊在地板上。
“我老了不经吓唬,下次可别这样了。”Jarrod说着,蹲下身收拾地上的马克杯碎片。
Ariadne很委屈,嘟囔道:“是你自己想东西入迷的,我叫了好几声你都没答应。站点主管说是要找你,有新情报。”
Jarrod很快就放弃了把碎片捡干净的尝试,把手上几块丢进垃圾桶后,便迈步往办公室外走去。Ariadne快步跟上。“那是我错啦。”他显得有些愧疚,抱歉地笑了笑。“话说什么情报啊——顺便,叫人清理一下剩下的碎片吧。”
“我不是很清楚,据说是关于格莱希尔项目的。恋瓣鱼和Chitos也在那边等着呢,他们打了电话你不接,内网联络也不回应,我就来找你了。是一个叫Maryanne的特工传回来的情报。”说完,Ariadne和路过的保洁阿姨打了个招呼,拜托她去收拾下剩下的碎片。
“Ma……ryanne?”
不可能?!
她还活着吗?!!
——砰。
…于是,保洁阿姨和Ariadne看着刚刚说自己“老了”的男人如同猎豹一样冲了出去,眨眼便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当她们反应过来时,只剩脚步声在走廊内回荡。
Ariadne安抚着受惊的保洁阿姨,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他还真他娘的…是个军人啊。”
“Maryanne怎么样了?!”房间内的几人还没看到Jarrod的影子,便听到了他几乎是喊出来的问题。紧接着,Jarrod出现在了门口,弯腰扶着门框,止不住地喘息。
“呃…”Andrew显得有点尴尬,他起身向Jarrod走去,扶着他坐到一张空椅子上,“慢慢来,先喘口气。”
诡异的沉默降临了。在将近两分钟的时间里,房间里只有Jarrod的喘息声。
待Jarrod气息稍平,Andrew从桌上摸起一张叠起的纸,递给了他:“看看这个吧。看完之后,你有权利决定是否公开它作为我们对格莱希尔项目研究的情报。在场的各位都能作证,打印设备将讯息转换为实体文档后没人看过其中的内容,而且设备也没有对其进行保存。”
“嗯。”恋瓣鱼象征性地应了一声,又仿佛Jarrod是第一次来驻地一般嘱咐道:“休息室在左手边第二个房间,监控刚才关了。”
亲爱的Jared,或者说Jarrod Nooh指挥官,
在得知还有纸笔能让我写信的时候,我还是挺开心的。至少在这个口袋空间消失之前,我还有机会和你说说话,或者传达点什么有用的信息。
嗯…其实,我觉得有用的信息也没什么了,我们还是聊聊天吧。目前我是以Maryanne特工和你的妻子Mary的双重身份在给你写信,但是你该知道,我更多是你的妻子,或者说我更想作为你的妻子。
现在我身处一个应该叫口袋空间的地方,但是它和别的口袋空间……不太一样。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它,这个口袋空间里的人越多,观测者越多,这个空间似乎就越来越复杂。放心,现在口袋空间里面只有我一个了,不用担心我被别人杀掉。而现在,如果我死掉的话,那么这个口袋空间(理论上)就会消失。我知道我所有的同事们正在等着这一刻,在把格莱希尔项目的老巢捏碎这件事上,我现在所处的口袋空间至关重要,所以这封信也不会太长。但是,我会用我所有的感情去写它……因为这确实是最后一天了。
Jared,我们曾经说好的,我们在成为风暴蝴蝶的成员时曾经宣誓的,“无论是彼此相爱,还是守护世界,我们都全力以赴,把今天当做是人生的最后一天。”好吧,现在它确实是了。我…我发现我没法去坦然地面对它。
蝴蝶在破茧成蝶的那一刻,我想它是开心的。然后,在作为蝴蝶的短暂一生即将结束时,心里一定万般不舍。Jared,请原谅我在这里无法成为冷酷的Maryanne特工。我想以你的妻子的身份,写下这些语句。
有的时候,我会觉得这有些好笑,一个为组织出生入死、身陷险地不知多少次的特工,居然还在这里惜命怕死。但是…我真的蛮怕死的。又或许这不是在怕死,而是怕离开这个世界,离开你。
快没时间了,我不能错过最佳的进攻时机。我还是想谢谢你,真的谢谢你,Jared。不要因为你是军人或者是机动特遣队队员而忽视亲情感到愧疚。我爱你,也包括你的军人气概、你的勇猛、也包括你的游戏人生、也包括你的温柔。不要因为我成为一个机动特遣队队员而惋惜,我知道我不适合的,我满应该坐在咱们的大房子里、在你亲手打造的写字台上写文章,我满应该向世人歌颂你的伟大。但是我似乎更喜欢和你并肩作战,我怕死,但是我并不后悔。
如果你们能找到这封信的话,我想一定也能找到我的尸体。如果可以的话,用我的骨灰做一个骨瓷杯吧。说起来我这样的口吻真像一个思春的小姑娘,但是这样就能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了不是吗?
Mary的时间到了……有些不舍呢。至于口袋空间里为什么只剩下我一个,我想你一定会搞明白的,尽管可能要花上一些时间。不要再多想了,他们本就是我们的敌人,基金会成员不吝惜必须牺牲之生命,无论是自己还是他人。
格莱希尔项目的研究人员多来自The Doctors,那群自以为是的医生。如果基金会能够对The Doctors重拳出击的话,那么格莱希尔项目也就不攻自破了。另外,他们的实验是有样本的,并非凭空创造。他们的样本是格莱希尔项目的发起人——那对夫妇的亲女儿,似乎是叫Chitos。
说到这里我也想有个女儿或者儿子了,原谅我仍然没法摆妻子的身份。Chitos那孩子我见过,要是她能从这次行动中被救下来的话,收养她做女儿吧,Jared。她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痛苦和磨难,好好去爱她。
他们利用的是现有科学无法完美解释的原理,似乎有关现实扭曲,注意这一点。另外他们对基金会掌握的资料比我们想象的要多得多得多,这也是为什么我现在被俘虏在口袋空间里面的原因。如果还要对格莱希尔项目进行调查的话,让那些身份最隐秘的特工们去,那将是唯一的手段。
其他的情报需要更深入的调查了,我所知道的仅仅是这个项目很可能与现实扭曲者,或者其他的异常人类有关,他们的样本绝对不止Chitos一个。另外,通知厦门驻地的同事们加强戒备,这是他们目前能够锁定的位置,其中应该混入了他们的人。另外,注意不要让他们抢走我们已经成功收容的项目,一旦某些人形异常的特性被融合进项目,后果不堪设想。
没有时间了。最后,我真的真的很爱你,Jared。
我们控制,我们收容,我们保护。我将毫不吝惜必须牺牲之生命,无论是我自己,还是他人。
特工你的妻子 Maryanne
Maryanne……Mary……
“怎么样?”Andrew试探地问道。
“她的骨灰在哪里?”Jarrod显得很平静。
Andrew转身从办公桌里面拿出了一个很小巧、很精致的木盒,上面雕着几只蝴蝶。
Jarrod一手拿过盒子,另一只手将那张纸递了过去,“你待会密我一份,这东西尽管拿去用。”
“嗯。”
Andrew轻轻点了点头,和剩下的几人一起,看着Jarrod带Ariadne离开了。
深夜,流动者站点西安驻地。
恋瓣鱼敲了敲Chitos和Ariadne的房间的门。
“欸~你第一次住这边不习惯吗?”开门的是Ariadne。见她还没睡,恋瓣鱼随口问道。但还没等她回答,下一个问题便接踵而至:
“Chitos呢?”恋瓣鱼看向房间里面,发现只有Ariadne一个人。
“她还在和Andrew做关于格莱希尔项目的资料整理呢,不知道还要多久…怎么啦?”
“他是不是叫你帮忙做杯子?”恋瓣鱼显得有些焦虑。
“你怎么知道的?预知梦?”
“嗯……那个杯子……”恋瓣鱼拿手挡着嘴角,不安地摩挲着嘴唇,“会碎。就在没多久以后。”
“噢,这样啊……那你今晚先住在这边吧?我这儿还有上次Celery医生给的药。”
“嗯。”
Jarrod坐在Andrew的办公室里,看着Chitos在终端边整理资料,不时拿起纸质文档对照一番。她的样子很专注,还带着稚嫩气息的脸上挂着一副严肃的表情,让Jarrod看得有些出神。
看啊,Mary。我们想到一起去了呢,Chitos如今称我父亲了。这里,就是她的家啊。
你说的“可能出现的”现实扭曲者,她也是个好孩子呢,她现在也称我为父亲了。你的杯子…就是她做的。
将来,我一定给她们讲你的故事。
一定,我宣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