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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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的器材室并不是个好地方。

篮球、足球、跳马、跳箱的皮革在这狭小无风却被太阳照得炽热的环境下,混合出无比难闻的气味;胡乱摆放的鬼知道是否属于体育教具的物件,还有学生带进来含糖饮料洒地上风干后粘腻的地砖,让任何一个受命来此取东西的人都巴不得赶紧走。

我则在这里待了很久,但是也只能忍住,因为我在等一个人。

他来了之后我才会走。

我知道,每周都会有两天的时间,他会来这里一趟,从这里带走一车体育课要用的篮球;下课后,则是体育老师和他一起把东西带回来,然后锁上门。

时间差不多到了,他和往常一样用钥匙打开门。

今天他的运气不好:他的钥匙是用一条蓝色的带子挂住的,但是那条带子似乎被老旧的木门脱皮产生的倒刺挂住了,顺带还把他拿钥匙的右手给扯到了。这让他咒骂了几句。

我看到他,摆了摆右手,但他似乎没回应。

他拔下钥匙,赶紧捏住鼻子,用嘴呼吸,忍着器材室的味道往前走,只需要把篮球车推出去,他的任务就完成了。但祸不单行,他被脚边斜放在地上的杆子给绊倒了 ,摔了个嘴揾地,还好他反应快,赶紧用手撑着身子,脸才没摔得那么惨。

见此惨状,我不由得双手隔在身前,打算向后避开。

而他打算重新站起来的时候,他终于是看到了朝他摆手的我。

我也看向他。

他瞪大了眼睛,像是发现了什么奇特的东西;然后把脸凑到了我的跟前,我已经感受到他嘴边急促的热气了,那一张一合里包含了他那对新鲜空气的渴望,以及对赶紧他妈的去上体育课的生理渴求!

但是他的好奇心战胜了一切。

他捏着鼻子看向我,我也捏着鼻子看向他。

他又摆了摆手,我也摆了摆。

我想,你一直打招呼干嘛?

他用一只手拿起了链着钥匙的带子,半开玩笑地在我眼前晃了晃。

难道要催眠我吗,我想。所以我也学着他用一只手捏着什么的姿势,在他面前摇了摇。

他张大了嘴,我也跟着张开。

他摇摇头,我也摇摇头。

他蹙眉,我也蹙眉。

他踩,我也踩。

就这样,大概持续了两三分钟的互相拉锯,我想,我是时候出去了,时间不等人。




于是我放下了捏鼻子的手。说实话,都在这里待这么久了,他也没必要捏着了吧……

但我看他的脸色从一种怀疑、不屑与嫌弃的混合瞬间转化为纯粹的恐慌。过了会,他也颤颤巍巍地把手放下。

我向外扭头,示意他我要走。他的脖子抽搐了几下,也跟着向外扭了下头,表示同意。

于是我就向门边走去,他在后面跟着。我停下来,他刚好就站在我一开始站着的地方。

我看向他,他也看向我,二人相对而立。

他的脸色已经很不正常了,焦急和恐惧从五官喷射出来,洒遍身体的每一处,这令他动都不敢动一下。

不过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我都没动,他怎么会动。

我踩,他也踩。后悔。

我蹙眉,他也蹙眉。焦虑。

我摇摇头,他也摇摇头。绝望。

我张大了嘴,他也跟着张开。心如死灰。

我摆了摆手,过了十几秒,他才以十分缓慢的速度挥一挥枯黄而干燥的手回应。

又过去了静止如凝固般的两分钟,他身子终于是没了动静。

我眼看着他身体上充满活力的血肉色慢慢变成蜡黄,变得坚固,变得反光。

各种裂痕、甚至细小的文字,侵染了他身体的表面。

然后是面部。直勾勾盯向前面的眼睛失去了光,变成了枯燥的球体,嘴唇也失了水润。

就像我的身体一样。

“终于能出去了。”我试图说出话,但很明显我现在身体的构造不支持我这么做。太可惜了。

不过万幸的是,我的各个关节都还能动,没坏,就是会发出一些吱呀吱呀的声音罢了。

然后我打开门。

终于,在这里待了十几二十个日日月月,我可以出去了!

外面就是充满光明的世界,是希望,是开放,是活力,是欢声笑语,是……






















































……所以还有谁不知道学校的器材室并不是个好地方呢?

哦,也许不好的地方马上就要不止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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