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次的故事里恢复的蛮快的,是吗?我觉得现在该做这件事了。听上去很久以前就开始了,是不是啊?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这件事看上去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该结束了,但是由于某些原因……呸。现在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是吗?对!这值得我们花时间来庆祝一下!节日、蛋糕和冰淇淋,不是吗?这才是我们该做的。
看事情如何发展很好玩,对吧?
欢迎来到新的一年,你又长了一岁。欢迎回到新一年的故事庆祝日。由愉快的真实与悲伤的谎言组成的、由湿漉漉的植物与干巴巴的沙子组成的故事。关于那些人来人往,直到变成河流的道路的故事、关于出现在封面之前的书页的故事、关于一个由灰烬构成的男人的故事、关于缝出了一个丈夫的女人的故事。这里有强上了一个宇宙的色鬼的故事,有在土地之下等待着我们的失落一族的故事。有胜利的故事。有失败的故事。有关于阁楼中的宝藏、壁橱中的恐怖的故事。故事里有东西年复一年地拍打着你的手,就像叶子的碎片一样……
呃,啊嗯。生日快乐,Gears。目前如此。
有一个小人住在盒子里
盒子在我床底的角落里
那个住在盒中的小人
向我的脑袋中倾述着秘密
那个住在盒中的小人
戴着一条小狗舌头做成的围巾
那个住在盒子里的小人
哦,他是多么愉悦啊
那个住在盒子里的小人
昨天晚上拜访了我姐姐
为了能看见东西
他借走了我的双眼
那个盒中的小人
收集到了另一条舌头
盒中的小人跑回来
他告诉我快些跑
那个盒中的小人
仍然住在我的床底
那个盒中的小人
有时会爬进我的脑袋里
那个盒子里的小人
不会允许我赎罪
那个盒子里的小人
不会令我独自一人
1
天使发出了光芒。
我跪了下来,甚至不知道是我想要跪下来还是这个“生物”的某种特质把我按在了地上。我一直在跑,传过来面前的树林,穿过了那条年久失修的小径,小径是这座城市一年前为了庆祝一个在还没有这条路时穿过了这条路的人而设。我感觉自己一直跑了有……好几年。也许只有半个小时,只是感觉起来像好几年,这一天过的就像地球运转一样漫长。
我的膝盖受伤了。该死, 我心想, 我现在感觉一点都不好。 但最该死的是。在你不想感受到这些东西时,所有的感觉全都扑了上来。
她没有说任何话。我不清楚它的性别,但我确定我眼前这个像人一样被光笼罩的模糊身影是一位女性。在这么一个倒霉的时刻,我还盼着一个女人来救我,要是有人能对此搞一次心理解构的话,想必会非常有趣吧。
“你……”我喘着粗气说着,一半是因为呼吸,一半是在想怎么组织语言。
“是……”我再次开口,组织着语言。
“您能……”我这时就像在神父面前忏悔一样尴尬。
终于,我听见了一股强有力的嘶嘶声,好像这位天使将我们这个世界污浊的空气吸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我的孩子,你有什么要求。”
“帮……帮帮我”最终我还是结结巴巴地说了出来“我……帮帮我。求您 ,帮我。”
“你怎么了?”
我就像一个向母亲诉苦的孩子那样,毫无保留地说着,我不能把感受都归为一个整体,也没法把我的问题说的像她的问题一样,更无法让她感觉好像她帮我会有什么好处一样。我们都是这么干的,对吧?错误的需求,在缺乏力量的时候,希望有人来帮助我们。我们不得不像政客那样卖弄自己的痛苦,尽可能地展现痛苦来收买朋友们为自己所用。我们会立刻乞求他人的帮助,但上帝禁止我们这么干;我们只是想象着帮助我们认识的人之后会获得相应的回报,如果我们没得到保证,自然也别想着拿回自己那笔“投资”。没人这么干,我们只是表现得像每个人都这么干而已。
去他妈的。我没有力量,也没有爱好。
“我被伤害了。上帝,我被深深伤害了。我一直都没有这种感觉,然后我被伤害了。”
“你伤到了自己?”
“不,不,是她伤害了我。那个……那个贱货伤害了我。她……她从背后捅了我一刀。我信任她,我爱她,然后她伤害了我。我……我不该有这种下场。”
“她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她不爱我了。因为她对我厌烦了。因为那贱货就是魔鬼。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我不明白。 ”
我没哭出来。我没能。我想要哭出来,但我没有。眼泪不会再流出来了。
“那么,你没有伤害自己?”
“我……您不能说我该有这种下场。这他妈太可笑了。我毫无保留地爱她。我毫无保留地来爱她。”
“她拒绝了你的爱。这经常会发生。爱是敞开的胸口,爱是即便有一把刀子也要裸露出来的心脏。刀捅进胸口是常会出现的事情。痛苦总会有。你的恨意只是因为忘记了这一点。”
我没回答。我没想到会这样。人总会面对真相,但我真的没准备面对这种真相。
“你可以去恨她。你有这样做的自由,就像她有伤害你的自由。这是自由的选择。选择会引起痛苦。我必须警告你,正如她的选择最终会报应在她身上,恨她的决定会伤害你,也无益于他人。然而,这取决于你的选择。”
我失去了平衡,双膝跪在了手上。胸中和心口周围的痛苦使我晕眩。我抬头看到,那个生物向我降了下来。我看到她伸向我的脸。我一动不动,完全不知道发现了什么。
“这是失去的痛苦,我的孩子”有生命的光说道“一种所有被创造的生物共同分享的感觉。不管你有没有意识到,每一个朊病毒在他们的后代被杀灭时都会有这种感觉、每一只蟑螂在他们的巢被下毒时会有这种感觉、每一个人被他们心爱的人背叛时会有这种感觉。每一位神明在他们的造物变酸并且在葡萄藤上烂掉也会有这种感觉。你会和你遇到的大多数人分享这种感受,你会通过这个来保护那些还没有体会到这种痛苦的人。你无法保护他们,因为他们同样会袒露心胸,刀子插进他们胸口的那天也会来到。”
她爱抚着我的脸。“这就是我能告诉你的。你的痛苦也在等着每个人,过一段时间,每个人也都能从那里走出来。不管我能从你那得到什么观点,你能从我那得到什么,我都祝愿你是最好的。”
面前的光渐渐溶入黑夜。过了一会儿,我站了起来。
敬爱的Bakaututuuae-16688468,
我为您的未婚妻,空军中尉Bantreeisis-28388852的牺牲深表遗憾。过去的六个月间,我始终是她队伍中的中校,带领她执行了不下于54次战斗任务。我可以向您保证,她为了保护她的战友做出了最伟大的牺牲,也为集体同盟抵御最高威胁做出了最伟大的牺牲。
我们已在最高威胁的殖民地周围建立的基地附近展开了标准的战斗空中巡逻2。一处集体主义者的营地延伸至此区域,他们的政府希望在这一区域显示空中存在。作为标准协议,我们的空军在毗邻他们营地的两处较高的位置建立了飞机场。
我们在巡逻时发现最高威胁活跃于他们的殖民地外围。Bantreeisis,我和另一名飞行员飞向集体主义者的基地,回见他们的指挥官商量对策。正当我们试图接近基地时,我们被最高威胁基地里的一台“生长团3”发现了,它拉响了警报。为了让第三名飞行员逃走,Bantreeisis试图多次进攻“生长团”的外部使其瘫痪,但她只攻击了两次就被击中了。我们让她撤退到飞机场,开始休养生息。
我必须要指出Bantreeisis的这一行动在理论上并没有获得我的批准,但她的表现出了我军英勇无畏的传统。她的行动使得我和僚机能够逃出生天,如果不是那次反击,她也很可能会活下来。
在我们撤离战斗区域时,最高威胁显然怀疑集体主义者的基地入口是一处机动的航空站。此外,另一名飞行员错误的飞行导航使得敌人得以确定我们建在集体主义者上方的基地位置。大量喷射着化学喷雾4的生长团集中于此,并在我们起飞之前就摧毁了机场。在我们的集体主义者友军开发出在化学喷雾之下生存的办法(并不是使用了最高威胁的知识,化学喷雾对他们似乎也是致命的)之前,喷雾影响了我们在空中的机动性,使我们变得易受攻击。
Bantreeisis试图撤出这座已经无法驻扎的飞机场,这时她被一发化学喷雾的爆炸击中,迫降于地。她刚一着陆,生长团就瞄准、杀死了她。我们远远超过最高威胁技术的恢复技术也没能将她救过来。但是,我敢说这一行动绝对分散了最高威胁的注意。
我很遗憾地通知您这个消息,但您要知道,您的爱人是为了我们人民的召唤而牺牲的。红空军会永远向她的名字与她的牺牲致意。不论是现在,还是永远,直到我们的人民崛起,并摧毁最高威胁。
沉痛悼念,
红空军6993295战区2888592部队指挥员
Isiwilllanu-13335157
收录自Charles Gears的书桌:
Jack,
听闻一群异常胡蜂活动于1006附近的传言。请尽早调查。
— Gears
我喜欢经常在晚上行车,特别是像这种乡间小路。乡间小路给人一种宁静的感觉,就好像只有你和你的车与车灯里的东西一样。其他的东西都逃得远远地。整条路上只有你和你的思绪飞驰。
今天晚上我要好好的开车。雅各布太粗心,忘了删短信。我在他洗澡的时候翻了一遍短信。我知道,这很不礼貌,但我必须知道。就像你看恐怖片时用手指捂住眼睛却还要顺着手指缝去看一样。他给别人发了短信,有男的,有女的。真的,这无所谓。我主要是气愤,我为什么那么傻,会认为他那么吸引的人会一直想要我这种人。
然而这种情绪只持续到他走出浴室为止,他那不带一丝时间和事故痕迹的完美身体、淡褐色的眼睛冲击到我。他和其他人相处使我害怕。
我给他看了那些消息,他则找了一些没用的借口。试着告诉我那些不能说明什么,我是他的唯一。
几分钟之后,我走在路上,试着擦去眼泪。
我已经开了两个小时了,车里现在只有我和我的思绪。我一遍遍地回想着这种事发生了多少次,我和他说“这是最后一次多少次”。但不是这次。这一次是好事情。
我看到的上一块路牌告诉我我离开了Pollensbee,自那以后已经过去了10分钟。我看到了那片中间有棵弯曲的杏树的破旧空地,把车停在路边。车猛地停下,我走了出来,打开了后备箱。
我看到他淡褐色的眼睛抬头看着我。他的手脚都被绑了起来,试着透过胶带为自己辩解,但只能传出呜呜声。我把他放在身后的铁锹捡了起来。
我将铁锹举过头顶,对准他的脖子拍了下去。
他发出咯咯的声音,呜呜的声音叫的更大声了。暗紫色的污迹在骨头破碎的地方流出。
我一次又一次地挥动自己的铁锹。他不再发出声音。
不一会儿,他的头就只剩下折断的骨头和一滩肉酱。他的一只美丽的淡褐色眼睛抬起来看着我。
我拽着他的一条腿,把他拖到了洞里。那个我绝对不会再需要的六英尺浅洞。我把他的身体扔进坑里,开始填土。
不,这次,我准备埋掉他,把他扔在这里。让他在六英尺的泥土下永远地喊叫着。
我还有一点想把他挖出来,听他说爱我,听他说我是他的唯一。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但是受骗一次是他的错,再上当就是我的错了。
在我填上了最后一锹土后,我看到一股血流从后备箱里流了过来,浸入了土里。
填了不到一半,我听见呻吟的声音,看到了他的脑袋在重新复原。土盖住了他头上一英尺,含混不清的尖叫再一次传了出来,没有停止的意思,一声盖过一声。
5
维克多不耐烦地站在树林边上,炽热的夏日阳光照射在他身上。他的未婚妻洁西卡又把他拽到了父母的农场,收获那些一年生的“作物”黑色覆盆子。但维克多更习惯城里的生活,他只能慢慢悠悠地捡起最外面的果子。他心情沮丧,他的未婚妻告诉他在后面和这个大桶待在一起,然后她就消失不见去找更大、更好的果子了。
维克多烦躁地拍了拍他的脖子后面。这些小虫子今天充满了活力,遍布他的脸和脖子。他无法再忍受哪怕再多一秒,小虫子飞进他的眼睛,嗡嗡的噪声传进他的耳朵,它们太小了,维克多无法做到任何事情。维克多的妈妈曾经告诉他,他们家族的血都是甜的,比起未婚妻,小虫子们更喜欢他。不管这一讨论是否被证实,这团虫子云都似乎在某种意味上支持了这一观点。
突然,维克多的耳朵里传来了一条虫子极大的嗡嗡声,他抽搐着倒向一旁,几乎倒伏在地上。被炎热、虫子和各种不适搞得异常烦躁的维克多开始用胳膊拼命抽打空气,试着驱散虫子云,他的挣扎毫无用处,虫子继续围着他,让他更加烦躁。他试着弯下身子躲开虫子云,但虫子随着他弯腰也落到了地上。
维克多惊慌失措,开始来回走动,从虫子们那里得到了轻微的喘息之机。虫云看上去更加富有活力,开始跟上维克多的速度,更用力地进攻他的身体。他最终开始绕着圈子奔跑起来,没有留意脚下。他被突起的土块绊倒,感觉胳膊上一阵刺痛。他抬起胳膊,发现了一处被岩石划了开的中等深度的伤口,在维克多反应过来之前,虫子们从他的伤口蜂拥而入。
已经顾不得那些果子了,维克多边发出喊声边挥手拍打着将虫子赶出割出来的伤口。虫子群在维克多的手打过来时被分开,但立刻恢复了原样,维克多能感到虫子顺着伤口钻进了他的血液里,他能肯定自己感到了虫子在他血液中的搏动。他没能将虫子赶出去,他越来越接近树林边上,失足摔了下去。
维克多掉进了水里,那是附近一条小溪的支流。他浑身感到淤伤和摔伤的疼痛,试着站起来,这时他听见了头上的一阵巨大的嗡嗡声。他抬头看去,一团巨大的虫子群徘徊在河流上空,里面有飞虫、蚊子还有苍蝇。突然间,它们一齐向维克多压了过去。维克多的叫喊和扑打被虫子们扑灭了。这群发出嘈杂声音的不可思议的虫子们渴望好好探究一下这位入侵者甜甜的鲜血。
—-
洁西卡走出了树林,她的小篮子里装满了果子。她走到自己留下维克多独自一人的地方,但却什么都没看见。洁西卡困惑不已,向周围走去,想要找出她未婚夫的踪迹。她顺着维克多跌下去的地方向下看,只看到溪流里有什么泛起来的涟漪,没准是掉下去的树枝。洁西卡感到有些生气,她肯定维克多丢下她先回父母的屋子里去了。她气愤地往家里走去,只是时不时地停下来挥手去赶身前那些身体异常肥厚的虫子。
你知道他们在这。
在人行道的裂纹中
躺在那里等候着,尾巴早已就绪
让粗心的人失去平衡,在他们困惑不已的时候
爬向脚踝,爬向血管
藏身在树叶的阴影之下
擦拭着你头上的王冠
当你不知底细,急匆匆地经过时
从发根爬向头皮
穿过衣服与皮肤之间
爬过棉线
刺破死皮
扎入指甲,敲开骨头
在你的睫毛之中
等着你不适时机地眨眼
挖进你的眼睛里
在你肺部鲜美的毛细血管中
成群结队、聚在一起
空气里,呼吸中
无处不在,到你死去
你知道,他们在这
我生活在一个危险的国家。政府忙着帮那些富人做事,把现在糟烂的经济归咎于外国人,而不去关心大量的犯罪问题。一打开新闻,就会听到至少有两三个人因为标价虚高的Iphone被枪杀,或者只是死于在错误的时间来错了地方。我通常毫无想法地看着这些新闻,试着不去理解他们,同时相信着只要我保持低调,那些事就不会找上我……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我大错特错了。
我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我走在街上,突然就被一些骑着自行车的人用枪指着,拷了起来。那些人用袋子套在了我的头上,将我强行带走。他们停了下来,把我扔进了屋子,开始对我拳打脚踢。他们什么都没问过我,只是高声叫骂,告诉我马上就要死了(好像我还不清楚似得)。直到他们打累了为止,我想我大概是被揍了一个小时,这时他们摘掉了我头上的袋子,我勉强透过满眼的血迹看到了枪的影子。我感到害怕,感到绝望。我这双眼睛看不到我的一生,但我没办法停下来想我要做的事,我做不到。我的梦想、目标、希望、愿望,努力度过了很多时间去获取成功。我所做的一切,都被这几个不知道尊重生活的家伙完全毁掉了。直到最后,他们也不在意。我感到第一发子弹击中了我的胃,一股痛感再次击中了我流血的身体。他们不等我完全熬过痛苦,继续开火。第二发是肚子,第三发是胸口,第四、五、六发打在肺部,第七发是喉咙、第八发在胳膊,第九发、第十发、十一、十二、十七、二十、三十九……
我不觉得我还能感觉到每一发子弹,特别是打中了脑袋那一发。
好吧,哪怕是我还能感到自己的存在,我还是不能动,但痛苦依然存在,变得更疼了。尽管如此,我还是感觉出来那些人在把我拖出去,但我忙着对付痛苦这个全新的痛苦体验。我觉得如果我死了,至少我会先下地狱或者别的地方。但我却被扔到了一块荒地去喂那些动物。痛苦并没有消失,我觉得不会有比这更糟的事情了……
我鼻子发痒了……切,我总是错的。
一家人低下头,做起了餐前祷告。他们的圣诞晚宴并无特殊之处,却已足够令一家人满足。丈夫笑着注视着妻子。这是最幸福的生活。
永不停歇的风暴正在小屋外肆虐。有时候,小屋就像要被暴风摧毁,但却始终坚挺。它被冷冻在时间之中,位于冰川边缘,可却并未从边缘滑落出去。
啊哦,这一切都被迅速打破,坠入了深渊。
一切都始于一件小事。飞机的副驾驶员哈里降下了一点高度查看天气情况。马克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现在的要紧事不是推卸责任。飞行员躺在满是残骸的地上,副驾驶暴露在冷气中,胳膊上的伤口流着血。马克自己的情况也不怎么样。
他被甩出了飞机、落在了雪堆里。他摔出了见鬼的淤伤,所幸没摔成碎块——仅仅是身体没碎而已。
马克能听见远处的犬吠声。也许智力测验要再等等了。他坐了起来,归拢自己的东西、纸和布,他撕开布放进了木头里,扔进了森林。他感觉到眼睛上长了一层尖利的霜,每一步都弄得他眼前模糊不清。
他身上的衣服在飞机上是那么舒适,在御寒时却沦为了笑话。他不断走着,穿过黑暗,抓着埋在雪中的寒冷的树枝与石块。漫无目的地走向未知的地方。
他试着回想起家。随便哪个都好。也许回到Boca和父母待在一起会不错。那一直很暖和。不必担心自己跪在雪地里,孤身一人,离家千里。或者也可以回去和Nicole和Brandon待在一起。但那边一点都不暖和。房子。马克想了想现在的状况。想了想回到美国之后的物质享受……
物质享受?要是他不找个地方住下他就会被别的什么“物质”给享受了。
马克擦了擦眼睛里的雪,继续前进,他什么都看不见……等等,他好像看见了什么。是窗户,里面的灯光穿过雪地照了过来。
那有一间木屋,一间很小的木屋,木头做的墙,烟雾从烟囱中盘卷而出。敲门并不是什么艰难的决定。
所以马克敲响了门。
一个男人打开了门,一道光顺着门的缝隙照在马克的脸上。
“很抱歉,我们对你的东西不感兴趣。我们在……”
“不不不,不是那种事。先生,我可以这么称呼您吗?我可以……抱歉,我只是……需要一个避寒的地方,我发现了您的屋子,然后……”
开门的手长在一个强壮的老人身上。他的头发留出美人尖6,留着一字胡7。红鼻子和斜视着的眼睛构成了他的脸,他向下看着马克。
“抱歉,我们不感兴趣。”
“不!不,等等。我不是卖东西的——外面太冷了。我可以进来吗?”
男人盯着马克上下打量。男人高大身影后透过来的光又掺进了美味的香气:火鸡、油脂和肉汁的味道萦绕在马克周围,迷住了他,将他推进了屋子。
“好吧,你这个可怜人。现在可是圣诞节,对吧。”
马克边走进去边看着他周围的新环境。这是座三个房间的小木屋:一间吃饭、一间睡觉、一间坐下休息。
这家人都在坐着,坐在桌子旁,桌子上有他们的盘子,盘子里有食物。他们全都抬头看向他,完全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其中的一个女人——或许是男人的妻子——紧张地看向他。
那位父亲用洪亮、低沉的嗓音说道:“大伙!这位是……”
“我叫马克。”
“对,马克!他来这和我们共进晚餐。这个可怜的孩子一直在冰天雪地里转来转去。”
“非常,非常感谢……如果没找到你们,我可能就会在外面被冻成雪人了。”
“啊马克……我们得向你道歉,我们把你当成了又一个推销员。对吧?亲爱的?”
妻子点了点头,但没有说话。
“我们为了躲开推销员才搬到这来,但他们还是一次又一次地敲我们家的门……不过我们做的还不错,对吧?”
马克点了点头,他刚刚发现屋子里的温暖让他感觉异常的柔软“是啊,是啊,当然是这样,女——先生。我再次表达我的谢意,非常感谢……”
一家之主真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啊,马克,这边有把椅子。来坐”他从桌子下抽出了一把椅子“你在平安夜找到了一户人家共处。”
马克坐了下来,眨了眨眼,抖掉了睫毛上最后的一点冰霜“我没想到会有哪个地方这么晚才庆祝圣诞节……”
一家之主无视了他“那么,成家了吗?”
这时,孩子们——到刚才为止还是一个微笑着的装饰品——一下子抬起头来。“你有老婆了吗,马克?”那个女孩叫到。马克看了一眼这家人“哦,呃……是的,我和我老婆,我们……不在一起了。”
他们顶着马克看了一会儿。
“她还好吗?”小男孩问道。
“嗯,不,抱歉,不是那种事情。她很好。我们只是……都同意,嗯,我们需要分开一段时间。”
他们盯着马克。
“哦。”
一家之主笑着?“好吧,我肯定你不习惯分开,是吧?”
“抱歉您说什么?”
“通常情况。现状。分开是你现在的状况吗?”
马克停顿了一下“呃……不,我不想这么说,但是……不是,我想现状是我们应该待在一起?”
一家人点头同意,默默地吃着东西,看向马克。房间中的温暖在前一分钟还那么诱人,现在已经变得令人窒息,马克在椅子上坐立不安。
“孩子,你看上去很紧张。你还好吗?这个问题是不是太敏感了?”
“抱歉,我真是太冷了。您介意,嗯,让我在您的……客厅里待上一分钟吗?”
马克坐在又软又厚的椅子上,把手靠近劈啪作响的火。木头烧出的烟飘在他头上,带走了他的烦恼。他合上双眼,放松自己。
他无所事事,手摸到了一本革制封面的剪贴簿。
标题是《我以前的家》。
马克靠着椅子,把书放在膝盖上,马克打开了书,翻开书页,仔细阅读。
都是照片。许许多多的照片,有新有旧,有些照片松开了,有些已经发霉了,有些已经因为岁月而翘了起来。他们全都,全都,有现在围在他身边的这家人。
有些照片中,这家人穿着旧式的英国服装,丈夫留着小胡子,妻子赤着脚,怀有身孕。一些照片里没有孩子们,一些甚至连妻子都没有。唯一不变的是丈夫一直在那,凝视着画面,注视着阅读者。
一张照片里,一家人站在树林里,微笑着,假装要给那棵橡子树最后一斧子。
另一张照片描绘了他们站在木板路上,周围布满了清晨的浓雾,他们笑着看向拍照者。
甚至还有一张是他们在工厂里工作。父亲撑着栏杆,充满爱意地凝视着他的家人,家人们正在操作着笨重的机器。女儿只能看见一部分,她正在向栏杆里面爬去。
马克还要看下去,这时传来了很响的敲门声,里面传出了高声地喊叫。
“马克先生,你还好吗?爸爸担心……”
马克打断道“马上出来,再等一分钟”
餐厅里唯一的声音是镀银的餐具在叮当作响,以及孩子们不时发出的笑声。马克决定不对这家人说出自己的发现。最好是吃顿热饭,在餐桌上讲些笑话,在这家人的不管是什么黑暗邪恶的东西抓住自己前离开。
“吃得开心吗,孩子?”
马克抬头。所有人,妻子,孩子们,都抬起头看着他。
马克接下来想到应该试着问他们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他。或者丈夫去哪了?但他什么都问不出来,因为一切都变黑了。
马克晕倒了,倒在盘子上。
父亲翻开了剪贴簿的另一页。“哦,你还记得我们在那片空地上打垒球吗?”
儿子笑着看向父亲。他当然还记得。
父亲也笑了,弄了弄儿子的头发“啊,在工厂那时……还记得我们一家都去了那边,他们只是把那些设备维持在那种状态上。”
妻子生气地说道“糟透了。”
“是啊,是啊……”父亲抓着马克的头,让他看着剪贴簿“你这个可怜的孩子。我对此感觉很糟糕,真的。你的妻子带着孩子,离开了你……这就是我们为什么收留你。那么你该学到了。”
一家人全都摇着头“不!”
“我们已经一起分享了好几段经历……记住维多利亚时代,你们女孩子什么时候就得穿上紧身内衣?”
“即使在那时,我们还是站在一起。”父亲继续翻着剪贴簿“噢噢噢噢……这次相当可爱了。这次是我们在那些日本旅行者来的时候……你妈妈在他们四个人中穿着奇怪的晚礼服!”
一家人轻轻地笑声一齐回荡在屋子里。
“看呀,马克……”父亲抓着马克肩上绑着的绳子,戏弄般的发出沙沙声“我觉得我们已经从你的故事上学到了很多现代家庭的故事。但是那些像你一样的人……我真心希望他们只是走错路了。远离你的儿子……这违背了所有家庭的价值观。”
房子里安静下来,只有餐具的声音和外面的风暴时不时地打破这种宁静。
“但是,嘿……也许我可以盖一座小屋。如果孩子们长大了,他们可以住在这!”
这家人都笑了。
“孩子们,你们可以把马克先生带出去吗?我们还有很多要学的东西,他需要休息。”
马克感觉自己醒了过来,就像无数次醒过来一样。孩子们想要让他出去和他们堆雪人。他又怎么能不答应呢?孩子们是生活中最主要的一部分。
从床垫上爬起来之后,马克听见了外面在载歌载舞。孩子们已经起来了,好奇马克为什么在外面。马克拖着鞋,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
噢,他在这几个月、几年……管他多久呢——改变了,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和志趣相投的伙伴共度时光,他已经拥有了任何男人想要的最棒的东西。
他跳出卧室,流进餐厅。妻子和丈夫都在坐着,看向窗外微笑的孩子们们。丈夫变老了,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更加的睿智。他教了马克很多。
丈夫看到了马克,微笑道:“马克……我可以和你单独聊聊吗?”
“当然。”
丈夫对着餐厅打了个手势,带着马克进到里面。
“我对你说实话吧,马克。我希望你代替我。”
马克糊涂了“先生,您说什么?”
丈夫倚着墙,叹息道“马克,我已经老了。你已经能和孩子们很好地相处了,还有我的妻子……我想你可以照顾好他们。”
“先生,我……哦。我只是想对您说……我们相处地这段时间里,您教会了我很多,几乎是,所有,和家庭有关的东西。我以前从来没重视过这些。但是……现在不同了。我不知道怎么用言语表达这一切。我是说……孩子们,妻子。这些都——”
“哈哈哈,我知道的。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马克哽咽道“您要去哪呢?”
“我要搬到一个地方。时机来临的时候,你也会找到它的。”
当他把手放在那位一家之主的胸口上时,马克感觉自己在流泪。
“谢谢您,先生……我爱您。”
一家之主笑道“去和你的孩子们玩吧……爸爸。”
马克走出大门,回头向那位一家之主看了一眼。然后,他打开门,走进了一直不停地新下的雪中。
“爸爸!”
马克跑了出去,第一次拥抱了他的新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