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九月。一年中最美好的时光,黄色的大巴车轰隆轰隆地开过郊区的街道,校园里回荡着孩子们的叫声和笑声,高中里熙熙攘攘,学生们忙于学习或是考试。就像一幅美丽的画卷。
然而,梧桐角Sycamore Corner小镇却不是这样。
梧桐角位于——说句不中听的——缅因州的“不知道哪里”的中部。没有真正能进去的路,也没有出去的路。不是工业城市,而是木头城市。我提到过没?缅因州的“不知道哪里”的中部,到处都是树。就真的……到处都是。大部分做生意的都是木制品生意。木地板、木柴、木雕、木鞋……见鬼,我们甚至还有卖木衣的疯疯颠颠的傻婆子。是啊,木头衣服。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
总之,梧桐中心镇Sycamore Center和其他城镇不一样,尤其是在九月。没错,就是开学的时间,最奇怪的时间就是开学的时间。梧桐中心镇只有一所学校,而每次学校开学时,人们都会忘记它。它叫做梧桐中心镇预备学校Sycamore Center Preparatory。从外面看,学校的建筑古老而高大,很难相信人们会忘记它的存在,但事实却不。从里面看,学校的一切都是纯白色的。每一面墙,每一层地板都是白色的。就像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医院。
老师们也非常——非常的古怪。有一次,我给我的“生物伦理学”老师Alto先生拍了一张照片。结果他的头变成了一只愤怒的大蜘蛛。他总是大谈特谈绿色型之类的事,说哪怕他们只是看我们一眼,我们也应该朝他们的脑袋开枪。在性教育课上,名叫Lefts还是Rights什么的女士,总是对男孩们(还有一些女孩们)过分殷勤……我的意思是,这不是什么坏事,但当你只是想学习的时候,它也确实会分散你的注意力。还有Gears校长。我敢打包票,他至少是个半机械人——甚至可能完全就是个古董机器人。
我们的校车不是黄色的。我们只有黑色的大巴士,通常由穿着橙色连体衣的人驾驶,他们总是对我们骂骂咧咧,叫我们安静。他们没有一个人会出现超过一个月。
开学的第一天很正常,至少对我们来说是这样。可又能有多正常呢?校车隆隆作响,所有的学生都上了车。因为梧桐中心镇预备学校是镇上唯一的一所学校,所以我们必须都去。我有点为小不点新生们感到悲哀了。他们完全不明白自己的处境,接待他们的是Konny先生。Konny先生……很吓人。我至今仍然会做关于他和他那些蝴蝶的噩梦。就更别提他的朋友Kain先生了。他想让我们“以为”Kain先生是一个逼真的狗型全息动画机器人。可当我参与了一项Kain先生的“课题”后,我觉得情况并非如此。
不管怎样,这是我在这里的最后一年了,我打算离开这鬼地方——缅因州的“不知道哪里”的中部。这里就是那样。像是,挥一挥衣袖,带不走一片云彩的地方。我打算报考名牌大学,因为我的成绩是镇上最好的。不是我吹,能在200多人里名列前茅,我是很有自信的。我计划着去申报哈佛,耶鲁,达特茅斯,韦尔斯利,所有的名校。直到我被叫到Gears先生的办公室。
Gears先生的办公室和学校其他地方一样是白色的。只有一张可能是用来缓解气氛的海报,但那只会让我更焦虑。上面写着“不是设定”还画了一个好像某种用藤蔓之类的东西组成的马的图案……总之,我忐忑地坐在那里,等着他进来。我想校长们总是故意这么干。让你以一个不舒服的姿势坐着,大汗淋漓,让你以为自己犯了事,这样你就会因为害怕他们的责骂而不打自招。
在漫长的等待之后(虽然我的手表只走了五分钟),Gears先生大步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印有古怪符号的文件。他坐在我对面,把文件丢到我面前。我试探地打开文件,里面有我的名字、我最近在学校的照片(哇,看来我急需治疗痤疮和矫正牙齿啊),以及我写的每一篇论文——从幼儿园到现在。每一张成绩单,每一张证书,每一篇提到我的报导。我的全部人生都在这份档案里。
“Gears先生……”我终于开口,“这、这是什么意思?”
Gears先生只是坐在那里,一如既往地坚忍克己。他用他那标志性的单调的语调说:“我们对你感兴趣。”
“我……我什么?”
“我们对你感兴趣,希望你能加入我们的行列。”
“行列?你什、什么——”我没能问完那句话。我感到脖子里进了什么东西,然后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在我倒下前,我听到Gears先生说——“欢迎来到基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