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刺骨,将这座繁华的城市最后一点温暖也尽数吹散。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敲了敲那扇破旧的城郊公寓的门。
没有反应,她料到了,于是她轻声说:“老板,买杂志。 ”
门打开了,一个面容和善,精神奕奕的白发老人探出了头,“姑娘,你要买什么?”
“岁月推理 ,科幻世界,金考卷速递新课标专供第二十七版。”
“怀念啊,好久没有基金会的成员跟我对暗号了,你是?”
“研究员解宇。徐老,我们进去慢慢谈如何?”
房间很干净,不像只有徐老一个人居住。尽管她连番推辞,徐老还是挑出了最好的茶叶冲了几盏茶。她小啜了一口:“徐老,你退休生活怎么样啊?”
“不错,儿子事业有成,常常带着孙子来看望我。老伴一年前走的,一生也算没病没灾。我也乐得清闲,每天下棋,看报,活的也算不错。”徐老脸上带笑,可她却触碰到一丝孤单的酸楚。
“基金会找你来什么事,莫非要返聘我?”徐老喝一口茶,带着兴奋问道。
“也不是。”她从包里掏出了几份文件,假装认真地核对了一下,“是这样,基金会最近要评几个针对退休人员的忠实员工奖,给了我们一个名额。我们site翻了翻员工档案,也就您比较合适,所以派我来颁发奖章和奖金给您。”
“什么?这可不敢当。”徐老大吃一惊。
“上级已经决定了,我一个小小的研究员也没有办法,您就配合一下工作吧。”她从包里拿出一个摄像头“另外,您可能还要配合录一下获奖感言,要在内部报告的。”
“什么啊,我这辈子还没上过摄像头呢。”徐老有些害羞,“我不会讲啊。”
“您就说说你当员工的经历。”
“也罢”徐老叹了口气,渐渐打开了话匣子。
我算是最早的一批中分员工了,1982年,基金会在上海设立第一个分站时,刚从西北下乡回来的我就前去应聘。我一开始只做基金会掩盖设施的接待人员。当时啊,一个外国人走在街上都会被盯半天,什么外勤特工根本隐藏不了。后来,中国特工,研究员渐渐多了,我就准备了这个接头密码,每年一换,一直换到退休那年。这么多年来,我接待过的大人物可不少,那个中央特异事务处的处长,现在还整天在电视上看到他。
当然咯,我可不只做前台接待。后来,上面看我还识点字,就把我升到了01级权限,让我去整理异学会的文档。这帮老家伙,一点都不会珍惜文物。那些竹简,几乎全部断成了一片片,顺序也乱了。我看得那叫一个心疼。我申请了一个储藏室,花了四五年的时间才把他们重新排好。然后又用了五六年一个字一个字把这些文档打到资料库里,还找了好几个高级研究员查了它们的注释。现在想想,还真是年轻的热情啊。那些文件现在都还在吧,算是我给基金会唯一的贡献了。我也算幸运,一辈子也没碰到收容失效什么的。说起来,我这辈子好像也是第一次获奖。
她看了看表,说“徐老,天色也晚了,您有什么待遇要求可以给我提,没有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徐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就想要张北京奥运的门票,不知道……”
“好的,我回去问问,我先走啦。”她轻轻掩上了门,从楼梯走下。寒风又一次刮来,她缩紧自己的衣服。她突然意识到,在这异常与毁灭的寒冬中,温暖与守护人类的,不仅是安坐在庙堂之高的人们,而是徐老那些平凡的人们。他们书写历史,书写时代,却被时代遗忘。他们在寒风中逆行,直面黑暗,痛苦,死亡,末日,被时间的潮水缓缓吞噬。他们伟大,因为他们平凡。
“丫头,你这奖章好像拿错了,这不是那什么基金会之星……”徐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却没有回应。她没有拿错,那是徐老应得的,也是所有平凡英雄应的。她打开门,走上大街,街上没有一个人,能见度极低,几米外就是灰蒙蒙一片。天空极黑,没有一颗星星,也没有月亮,但隐约间可以看见无可名状的个体在空中狂舞……。
她拐进小巷,走进一扇不起眼的小门。EU博士已经等她很久了。关上门的那一普朗克时间,空间扭曲崩塌皱缩又重启,休谟指数重归平静。
“回来啦,平安就好。”
“嗯。这空间也确实不稳定,才进去几小时, 我的休谟报警器就响了十几次。你说徐老开心吗?”她点点头,脱下外衣。
“他啊,他退休前我就在这里了。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开心。说起来也是个可怜人啊,给基金会工作了这么多年,到头来一个奖也没有。话说回来,你冒着生命危险穿越时空,到那个所谓的超时空口袋次元空间,就是为了给一个老人颁奖然后拉家常?”
“也不是,说起来有点文艺,我只是希望能让老徐在死前知道有人认可他,记得他。反正也是平行世界,不会有什么悖论。而且那也不是普通的奖,是总部追赠的基金会之星。”
“老徐不就一普通员工,怎么会……”
“几个月前,中华新异会挖出了SCP-CN-███。那是一个keter级项目。它的收容突破导致整个站点被毁,所有研究资料都消失了。当时,距离一次世界末日场景大概只剩一小时。”
“然后呢?”
“我们找到了它的异学会记录,试图找到关键的收容措施,却发现被用某种方式加密,而有关解密的书籍已经全部被毁。”
“所以?”
“我们发现老徐整理的版本已经解密好了,他当时可能以为自己只是在注释。于是,他在不经意间拯救了世界”
二人相对,沉默了许久。
博士先开口了:“老徐什么时候走的?”
“08年七月吧。”
“这样啊,他最后还是没能看到北京奥运。”
夜幕低垂,万物沉寂,但总有一些人,还在散发着自己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