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n博士快步走回了指挥中心，他有些惊讶自己还能走得这么快。红牛为我插上了双翼。“给我说说最新状况。”
Frewer回头看着他。“Tav-666正在扫荡Site-37，他们得到了一些来自外太空的帮助。”这个句子的每个部分都让Dan挤出一个痛苦的表情。“Clef博士在线上，你要跟他聊聊吗？”
“什么？”Dan哼了一声。“不。绝对不要。”他走到房间中央，展开双臂。“把19站的库存里还剩下些什么放到大屏幕上，我要看看我们进展如何了。”
大屏幕上很快被大量的按收容等级排列的异常占满了。“嗯。已经没多少Keter了，Euclid也只剩几个。再过个一两天我们就能赢下这一仗。”他停止了伸展的动作，一时感觉全身乏力。“呼。好了，放马过来吧。”
Frewer打了个哈欠。“胡志明市有机械熊活动。”
“那个更接近于加了机械强化的泰迪熊。Georgie宝宝以为所有的怪物都是会杀人的怪物呢。给威尔逊打个电话。”
“我们在厄立特里亚的野战医院遭到袭击。混分扫平了一个小镇，我们接收当地平民进行医疗和记忆删除。从那之后就有什么东西开始猎杀我们的巡逻兵。”
“什么东西。”
Frewer摊了摊手，摆出一个明确的“别问我”的姿势。“资料非常少。它是红色的，它很暴躁。我只知道这些。”
Dan看着白板。“啊哈。那些受伤的平民当中是不是有一个失去了四肢的？”
Frewer抬头看着他。“你这个人真可怕。你知道吗？”
Dan点点头。“维持那个病人状况稳定，把他放进高压氧舱然后推到野外去。他是3631-2，3631-1只是想保护他。把他们俩集中到一个地方，弹指之间就能收容他们。”他试着打了个响指；没打响。
“厉害。下一个是Site-77……哦我的天啊。”Frewer从屏幕上移开了目光。“巨大……巨大的蜘蛛。噫。”他强迫自己正视回去。“对不起，对不起。Site-77出现了巨大的蜘蛛。研究区域里到处都是。哦，天，真是太恐怖了。”
“没你想的那么恐怖。那些研究员并没有受伤——我是说肉体上，精神上的伤害大概够他们做很久的噩梦了。”Dan摇了摇头。“这就是他们从Site-37抢到的所有东西了？老天爷。告诉安保用高频声波发射器，二十五千赫以上的，把蜘蛛都赶进一个房间里去。”
Frewer凝视着他。
“它们不是真的蜘蛛，它们是狗。”
整个班组都凝视着他。
“呃，好吧，它们是习性像狗的蜘蛛。”
沉默。
“dado的好蜘蛛。”
Frewer推了推自己身边的研究员，后者开始传达指令。
“干嘛？我当时还有些空余时间，我听说那些条目很有趣嘛。”
可怖的巨大粘质团块盲目地碾过宽阔的装卸坡道。George Bowe将军着迷地欣赏着它。“记住我们的计划。”
飞行员谨慎地点点头，他的货舱接收了这位不寻常的乘客。“我会把它扔在喂食区域，然后引它前往访客中心。”
“然后冲垮他们最后的防线。”Bowe自己也差一点因为期待而战栗起来。不过这不太符合他的角色定位，于是他克制住了自己。
一个不知名的研究员跑过来追上了他。“长官！我们找到它了。”
他决定原谅对方唐突的行为，仅此一次，因为他现在心情很好。“干得好。把它装在会议室里，把我们的教徒朋友们也找来见我。我们很快就能达成共识了。”他又看了飞机一眼。“我们所有人。”
一个计划实现的过程是多么迷人。
“43站来的联络。”
“天啊，我以为那儿已经没事了呢。接进来。”
Daniil Sokolsky博士出现在屏幕上。“你总算接了！我们遭到攻击了。”他停了停。“算是吧。”
“大家都在遭到攻击，”Dan叹了口气。“你们要排队。不过……你们怎么会被攻击的？你们已经把那些模因广告牌立起来了，而且再怎么说Bowe帮已经放弃你们了。”
“Bowe帮”这个词引起了一阵零零碎碎的窃笑，Dan自己也努力压下了脸上的笑意。
Sokolsky不屑地挥了挥手，差点打飞摄像头。“我们认为这是散兵所为。他们用3533喷了那些广告牌……”Dan在脑子里帮他补上了名字，形而上清洁剂！“……这样一来广告牌就不管用了。”
Dan活动着肩膀。最终还是用上化学武器了。“好吧，好吧，来描述一下那个异常。”
这一次Sokolsky真的打到了摄像头。“是4119。”
Dan眨了眨眼。“炸药小姐？”
“是的。她把21号国道炸了个稀巴烂。干掉了一支正在撤退的机神教车队——这个显然我们不操心——但她也干掉了所有我们派去追踪她的无人机。我们知道收容措施，但我们就是没法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实施它们！”
Dan思考了一秒钟。仅仅一秒钟而已。“你们的无人机上有扬声器吗？”
她抬头望着云，克制着自己不去看太阳。克制着自己不去低头看树，看鸟，看任何独立的、可引爆的物体。没有护目镜的时候，这是件很困难的事。
她没有什么总体的计划，唯一像是目的的也许只是闹出足够大的动静，直到被人注意到。她被收容了很长时间，早就知道合作能给你带来优待，但只有混乱才能给你带来改变。
将军已经向她证实了这一点。
“Thalia Contreras！”她说不清这个声音是从哪里来的；实际上，她感觉它同时从四面八方传来。她扫视着地平线。
“我是Dan博士，我们以前没见过面。”
“当然了。否则你早就爆炸了。”在那里。她看到了一架无人机，而无人机的表面突然间蒙上了一层黏稠的橙色液体，然后，更加突然地，无人机以激烈的姿态退了场。轰。
“我知道你很失意，”声音从比刚才略近一些的地方继续说道。“我看过你的文档，它已经很久没有更新过了。”又一架。轰。“也许你愿意谈谈这个？”
“谈话从来不会有什么结果。”既然她已经知道它们从各个方向包围了她，她只需要原地旋转就行了。轰。轰。轰。
“会有的，只要你跟正确的人谈。处在正确的心境中的人。”
“你是说——恐惧？”轰。
“我是说和解。听听这个：基金会同多个其他平行宇宙建立了外交关系。假如我们试着帮你寻找你来自的那个宇宙，甚至哪天可以送你回去，你觉得怎么样？”
她停下了动作。她几乎能听到，无人机在极远的距离处盘旋。她有些好奇自己能不能只转一圈就将它们全部击落。但是她犹豫了。“为什么我要相信你的话？要说我从你们这里学到过什么东西，第一件就是你们不会告诉skip任何事。”
“哦，这很快就会改变。”那个声音虽然遥远又微弱，但听起来很诚恳。“这一星期发生了太多事，一切都已经再也不会回到从前。”
她考虑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反正我本来也不知道我该去哪儿。”她坐到沥青路面上，闭上了眼睛。
“没时间庆祝了。刚收到一份地铁监控录像，在……东京。”
妈呀。“好，我们来看看。”
大屏幕上的画面……很怪异。地铁车厢里几乎是空的，只有一个男人坐在一个单人座位上。他看上去像连人带座位被人用灭火器喷了个遍。
Dan结结实实倒吸了口气。“活见鬼了。”
那个男人身上的粉尘正在渐渐向周围其他座位扩散。他轻微而缓慢地呼吸着，紧闭着双眼。
“我需要接通这个地铁的……哦，该死。我需要接通这个地铁的公共广播系统。你能帮我安排一下吗？”
Frewer点点头。“已经接通了。监督者可不是吃干饭的。就等你一句话！”
Dan深吸了一口气。“接入我。”
“Harold？能听见吗？”
前基金会研究员、现在的大理石版迈达斯王1Harold Thompson茫然地抬头望向车厢天花板。“是……谁？”他发出粗哑的声音，一片尘雾从他干裂的嘴唇间飘出。
“Harold，请你仔细听好。”
“你不是……该叫我……SCP……28……60吗？”
“我们只用真名字，这是博士与博士之间的对话。是我，Dan。”
Thompson咳嗽起来，过道对面的座位也开始变灰。“Dan？谁……”他又咳嗽了几声。“Dan什么？”
片刻的沉默。“Dan博士，”那个声音咕哝道。
Thompson开始大笑；像过去的每一次一样，笑声最终被咳嗽吞没。“我以为……我们只用……真……名字？”
广播里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是不情愿的声音：“好吧。我是Cosmo。”
“Cosmo。”Thompson慢慢点了点头。“我以为……你……死了。”
“我以为你被诱导昏迷了。”
“今天……有很多……昏迷的人……都走出来了。”Thompson开始咀嚼他齿间的细砂。
“我们会想办法尽快把你从这里弄出去，”Dan说，“但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中年男子的活雕像发出一阵粗砺沉闷的声响。可能是再一次试图发笑。“我能……为你做什么……Dan博士？”
“呆在这个车厢里。我们可以远程遥控把门关上，但是你无疑是有能力在到达下一站时打开车厢门的。即使在你这种身体状况下。”
Thompson艰难地点点头。“那就是……Bowe……想要的，对吗？石头……人……冲进人群……大杀特杀。”
“不，他想要你觉得自己想要这样做，他想要我以为你会这样做，那样我就不得不出手干预。要么关闭整个东京的地铁系统，要么隔离全球最大的一座城市。不惜一切地阻止那些粉尘泄露。他想利用你证明一个观点。”
Thompson擦掉自己脸上的一层粉尘。“而你希望……我保持……不动。”
“是的。而且我认为你会的。”
Thompson在座位上耷拉下脑袋。“为什么。”
地铁车厢一时鸦雀无声。
“你……答不上来。也许……我想要……整个……城市……变成粉尘。来跟我……作伴。也许……我想要……逼你……杀了我。”
沉默依旧。
“你知道……这是……什么滋味。等待的感觉。你……你知道的。你最清楚了。”
广播里终于又有了声音。“如果你留在车厢里不动，我会亲手给你起草废除指令。如果你不这么做，我就……呃。那就不值得我浪费这个时间了，对吧？”
Thompson目光空洞地望着远处。他小心翼翼地慢慢眨了眨眼。
最终，他说：“我希望……这次……他们会用上……你的计划。”
Dan看着列车接受消毒。乘客们被告知这节封闭的车厢里的雕像是一个即兴艺术项目，因为版权原因不能移动。这理由就像大多数掩盖故事一样经不起推敲，但总算勉强站住了脚。
“你真的觉得他会不顾你劝阻走出去吗？”Frewer问。
“不会。”
“但你还是要跟他说那些话。为了以防万一。”
Dan皱了皱鼻子。“我们都学过如何唱白脸。这很可恶，但真的有效。”
Frewer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内疚上了？真心软。”他站了起来。“我会帮你保守你的小秘密的，Cosmo。”
Safiro刚刚坐上他的椅子，她已经扬起了眉毛。“Cosmo？”
“对哦，Cosmo是谁？”Sophia Light再次站在了双开门前。她的助手Vaux站在她身边，艰难地端着满满一托盘的咖啡。
Dan鼓起双颊。“如果这些咖啡都归我，我就告诉你们。”
Jack Wilford将军望着运货机朝Site-19折返。“差一点跟丢了他们。”
直升机飞行员回头看了他一眼。“我们的隐形科技很厉害。也许有些太厉害了。”
“我们为什么会有一架能装得下那玩意儿的飞机啊？”他低头看着那一路上耀武扬威般掀起的尘土和连根拔起的树木，以及那团正在蹒跚着挪向峡谷的黑色粘质。
“这样在它跑出来的时候我们才能把它运回家。”飞行员皱起眉头。“我们要是能有一架不属于19站的这种飞机就好了。”
“好了，我们再跟这畜生一两英里，然后就去接我们的乘客。”
飞行员点点头。“我希望护目镜博士这次真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Wilford阴沉着脸。“他永远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那就是问题所在。”
“哪里？”它喘着粗气，吐出大团的黑色粘液。“在哪里？！”
问得好！它脑海中的声音说。哪里，哪里，哪里。但是是什么在哪里？
“他们在哪里？！我看不见他们！我闻不到他们！”它猛地阖上它巨硕的下颚，夹住了扭曲的粗大舌头，暗红色的血液喷洒出来。“我能闻到你。我没法看到你，但我能闻到你。我什么也看不到！”
而我什么也闻不到，那个声音咕噜着。但是我能清清楚楚地听到你。你根本不用开口说话；我知道那对你有多困难。声音暂停片刻。不过你吐字清晰得简直不可思议。
它踏出一只浸透了粘液的巨足，踩穿了一辆绿色轿车的车顶，又用爪子抓住车的内部。它歪歪扭扭地冲过停车场，那辆车像一只吱嘎作响的金属鞋子套在它的脚上。“闭嘴！”它发出带痰音的咆哮。
那让我换个方式来问吧。直接一点。我们到底在找什么？
“人类！”
那么我们为什么要找他们呢？
它大幅扫动尾巴，摧毁了一排资料架。“痛苦。”
那个声音显得十分满意，甚至有些自得。这种事算我一个。
Vaux盯着显示屏。“什么玩意。”
“那是……682，”Light说。“它把035戴在头上……当作帽子。”
Dan几乎要唱起歌来。
到那座建筑里去。
它撞穿了波纹钢顶棚和薄薄的隔温墙，仿佛它们根本不存在一样。
这里总是有人类在的。他们寄生在这种地方。
“他们就是寄生虫，”蜥蜴赞同道。它们撞出了一条路，来到一条玻璃天花板的长走廊。墙上挂满地图和显示屏，还有公用电话。它用那辆已经破损不堪的汽车从这些东西上一路刮过，将这里化作碎片与粘浆的海洋。
他们躲起来了，但他们肯定在这里。没有那些小小的白蚁维护，这些脆弱的庇护所撑不了多久的。
“白蚁，”它尖声说，一脚踏穿了开裂的地板，从上至下扯开了建筑的地基。
房间里一片死寂。除了Dan以外的所有人都吓呆了。
“哇哦，”Light好不容易挤出一句。
Dan点点头。“Bowe已经快绝望了。这个恐怖的主意就算在我还领着基金会工资那会儿都算得上是老套的。”他悠闲地踱到房间中央，伸开双臂原地转圈。“682可以即时复原灵质腐蚀的伤害，而035能使它保持专注并为它指引方向。”
“你好像并没有很紧张，”Safiro说。她自己就很紧张。
“我不紧张。它们哪儿也去不了。”
“什么？”Safiro现在死死盯着他。“它们正在……它们正在冲向我们的最后防线！”
他摇了摇头。“谁说那里是最后防线的？”
Light把手放在他肩上，他停止了旋转。“你确定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朝她露出笑容。“当然。我正要呈上我的得意之作。”
他走到一个空置的控制台前，按下一个按钮。“Tau-1，这里是Dan博士。”
“有话快说，”Wilford粗声说。
“执行‘公爵计划’。”
它们伴随着一阵玻璃与碎木的冰雹冲出了建筑，面对着一片本该是令人敬畏的景象。但它们两个谁也不知敬畏为何物，所以它们只是带着半是懊恼半是惊讶的心情，俯视着大地上巨大的裂口。
这，声音说，可真是一个大坑。
“人类在哪里？”蜥蜴吼道，它的声音回荡在科罗拉多大峡谷上空。“那些肮脏、愚蠢、令人作呕的人类在哪里？！”它狠狠挠了一把眼前的地面，在岩石上留下了锯齿状的巨大爪痕。
这有什么关系？我们自由了！我们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我只想，”它咆哮道，血液从它牙齿间渗出，“品尝痛苦！”
“你要的痛苦在这里，绿皮丑八怪，”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空中高喊道。
它们一起抬起了头——面具其实对此并没多少选择——看着新声音的出处，那是一架直升机，由于蜥蜴粗重的喘息和永不停息的低啸，它们此前并没有听到它的声音。
直升机的门打开了。
敞开的门口站着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的身边围绕着——
“什么？”Vaux几乎是在喊叫。“什么？”
“什么？！”Light在喊叫。
那个男人的身边围绕着蝴蝶，它们包含了彩虹中的每一种颜色，在直升机掀起的气流中振翅，在男人周围欢快地舞动着。他满是胡子的憔悴脸庞上带着严酷的神色，一台老式照相机挂在他脖子上，花白的头发上扣着一顶军用鸭舌帽。他俯视着它们两个，脸上浮现出狂躁的笑容。
“准备好开始第二轮了吗，白痴和丑八怪？”他用扩音器在说话。“你是白痴，而你是丑八怪。要是不确定我刚才指的谁是谁，你们可以自己抓阄决定。我是说——假如你们也像老实本分的智能生物那样拥有对生拇指的话。”
蜥蜴的心中有一团火在燃烧，而它的脑中则有两团。“杀。”
是的，咱们上吧。
“请你解释一下，”Light低声说。
“什么，这么快就要毁掉所有的乐趣吗？”Dan的手再次回到了口袋里，他前后晃动着身体，安详地微笑着。
它知道那个生物名叫Kondraki，那个生物曾经胆敢，曾经胆敢拿你当作坐骑，好了，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紧张了，但还是请集中精神！不要做冲动的事。
“从我脑子里滚出去。”它一跃而起，扑向直升机，后者从岩架边后撤，悬浮在两千米的深谷上空。“从我脸上滚出去。”
“哦，这是你的脸？”Kondraki讥讽道。“我以为是屁股呢。”
它晃动着脑袋四处张望。“那里。”它笨拙地挪动起来。
那里？那里怎么了？
它匆匆地跑回停车场，一路碾过各种小型货车、卡车和摩托车，速度逐渐加快。它跑到足够远的地方之后，就绕着很大的圈子开始转向。
我想我不喜欢这件事接下来的发展。我想我不喜欢我们将要前往的方向。
“他挑衅我。”
是的，但这不表示你非要挑衅回去！
它现在正在冲向峡谷，冲向直升机，冲向崖边的一块凸出的岩石，也许可以把它用来当作……
你不是当真的吧。
“去死，”它嚎叫一声，以一头遭到轻视的无敌地狱之兽的全副怒火，带着面具一同越过了悬崖的边缘。
Kondraki甩掉手中的扩音器，任它随着它们一起坠落下去。
Dan很少会盼望自己生活在电影世界里，但现在他确实在这样想。这里应该用慢镜头，完美地记录下这个难忘的画面：全身覆盖着厚厚一层黑色粘液和暗红色血液的巨大蜥蜴飞跃在峡谷上空，它的巨口险些就咬到了大幅倾斜着机身向后回避的直升机，带着蝴蝶的男人大笑着挥舞右手向它告别，左手则做出了一个粗鲁的手势。简直可以直接拿来当海报。
但实际上它看上去更像是把一大坨腐烂的垃圾扔下了悬崖。蜥蜴用近乎滑稽的速度跌入深渊之底。
监控录像的画面不怎么清晰，但是Dan还是想象着，他想象着在即将落地之时，那个面具的表情从喜剧变成悲剧的一瞬间。
一阵短暂的沉默，然后房间里沸腾了。
在Safiro调出Site-19的异常列表，勾掉最后两个重要异常的时候，在十名研究员和五名特工大声鼓掌的时候，Sophia Light用友善的眼神打量着他。“408？”
他朝她眨眨眼。“408。”
“我不明白，”Vaux说。迷惑清清楚楚写在了他的脸上。
“就是那些蝴蝶，”Light解释说。“它们能制造幻象。它们会操纵色彩，变化成任何它们希望的形象。”她笑着翻了翻眼睛。“该死，你刚才差一点就骗到我了，Cosmo。”
他叹了口气。突然间他感觉自己快要晕倒了；危机接连不断的时刻已经过去，一周来的疲劳此时突然爆发出来。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等一下。Cosmo。你……你抹掉你的姓是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你也改了你的名字？”
他坐在SCP-179的控制台前，把头枕在上面。“马基雅维利比不上我。”他闭上了眼睛。
她轻拍着他的肩膀。“现在682随时都会醒过来。它可能受了伤，但它现在肯定是暴跳如雷。”
他把脸埋进实验袍袖子。“五分钟之内它就会把自己撞晕。”
“什么？怎么会？为什么？”
没有人看见他在微笑。
“因为他人即地狱，对异常也一样。”
这都是你的错。
“闭嘴！”它拖着两条摔断的腿撞向岩壁。它在石灰岩上刮蹭自己的脸，试图蹭掉这个面具。“你这个没用的蠢货！闭嘴！”
你和我在一起本来应该是无敌的！你的力量，加上我的头脑，我们本该有无限的可能！但是你却害我们掉进了这个深坑里。你让那个愚蠢的人类把你耍得团团转！
“闭嘴！”它后仰起身体，然后再次撞向岩壁，石块像雨点般砸在它的背上。
你跟他们一样坏。
“闭嘴！”
你跟他们一样愚蠢 。
“闭嘴！”
你还不如去当个人类，你一点用处也没有，而且——
“闭嘴！”它再次向岩壁冲去，它冲撞着，嚎叫着，一路洒落着血液和黑色粘液，不断地用自己的身体冲击着古老而坚实的亚利桑那岩层，直至它们两个一时都无法再说出任何话为止。
“Dan。”他在晃动。有人在摇晃他？“Dan。”
有人在摇晃他。他醒了过来。“过……过了多久……”
“只有几小时。抱歉。”
他拼命集中精神，但体内的每一个细胞仿佛都在和他作对。“呃呃呃。”Light和Safiro站在他的身边；他向后者挤挤眼。“睡不着？”
她摇了摇头。
“我也一样，真的。”
Light微微一笑。“Tau-1刚刚发来了联络。他们要转给我们一条来自Site-19的信息。”
他点点头。“我就不站起来了。”
她歪着头，Frewer按下他的控制台上的按键。George Bowe将军神采奕奕的形象出现在大屏幕上。
Dan挥了挥手，打了个哈欠。“这……是那种威胁性的失败宣言？”他用舌头在干得像沙漠一样的嘴里舔了一圈。“还是那种威胁性的胜利宣言？”
“那取决于你从哪个角度看。”Bowe看上去整洁、端正又严肃，俨然当代陆军上将的典范。“不过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我倒是怀疑我们的视角其实并没有那么大的差别。”
Dan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是啊，我们一起经历了不少事，你和我。”
“两个已死之人开起了派对。”Bowe从对话开始就没有合上过嘴，Dan发现自己不自觉地把目光集中到了他白得不自然的牙齿上。
“我确实感觉像死了一样。”他环视着房间；已经没有能量饮料了。他叹了口气，感觉自己一半的灵魂跟着叹气声飘了出去。
Bowe抬起眉毛。“但是我给了你一个目标！我给了你新的生活。”
Dan仍然注视着那些牙齿。突然，他看见其中一颗牙中央有一个坏像素点。
一个坏点？在Site-01？
Bowe突然闭上了嘴，发出清晰可闻的啪嗒一声。“而现在，我要夺走它了。永别了，Dan博士。”
通信中断了。
Frewer第一个开口。“长官，我们收到——”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Dan感觉呼吸困难。“我知道。该死。呃。该死。把那架直升机叫回来，我要……我要离开这里。叫Wilford来。带我去发射台。”他拍了自己的额头一巴掌。“不。已经没时间干那个了。”没有时间了。泪水涌上了他的双眼。“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怎么回事？”Light伸出手想搭住他的肩，但他快步远离了她。
“在Site-01我们不应该看到坏点的。我们甚至没有使用会产生坏点的屏幕。”
“你到底在说什么？”
Safiro清了清嗓子。“Site-17刚刚发生了收容失效。”她死死盯着Dan。“096。”
“那个混蛋，”Dan咕哝着。“用我自己的计划来对付我。直升机准备好了吗？”他向门口走去。
无线电里传出一个声音。是Wilford。“我们在追踪096。让Dan博士出来，越快越好。只要他还在那里，整个议会就有危险。”
“他们不在这里，”Dan说。他的眼睛快速地四处张望。“O5不能跟一个活跃的异常呆在一块。”
Light皱起眉头。“什么？哪个活跃的异常？在Site-01就没有活跃的——”
“长官，”Frewer指着屏幕说。“快来看看这个。”
“已经太迟了。总是迟了一步。”他把一只手放在门把手上。“我非走不可了，现在。它几分钟内就会追到这里。”
“我们不会眼看着你死的，”Light低声说。这一次她终于搭上了他的肩。“我们会想出办法的。”
“我很久以前就已经死了，”他说。“这次不过是海葬——”
“长官！”Frewer大声喊道。“你绝对应该看看这个！”
瘦削的灰色影子高速冲刺着穿过美洲大陆，速度足以令狂风蒙羞。它制造出一次音爆。
但它跑得还是没那么快。
“封闭的童年的呼吸撞碎在未被言说的恐惧的腥臭碎片，芬芳的目光凝视着虚无依傍着——”
“月——球——”
他们大气都不敢出地看着月亮勇士从天而降，心脏坐骑在他夹紧的腿间扭动着，他抓住正在冲刺的怪物，将它带离地面。在两个怪物又踢又打、互相撕扯的同时，他们又突破了一次音障。
“我感到无比荣幸和满足，能为你这样的学者和绅士效劳。”月亮勇士的声音太过响亮，扬声器都破音了。“你，长官，是目光敏锐的火箭专家Dan2，我向你致敬。”
Dan快要哭了。
无线电再次响起。“现在，我为什么不快点解决了你的小小问题，然后点亮这支蜡烛？3”
Dan真的哭了。
“上升吧。”Sauelsuesor在月亮勇士的心中吟唱着。“我在这里。”
“我的女士！”
“我的勇士，”她微微一笑。他能感觉到。她在微笑。
他松开他的双腿，用力一蹬，已经差不多被完全挤扁的牛心蜘蛛怪翻滚着坠入下方的空中，它仍然在嘀嘀咕咕地兀自说着什么疯话。
灰色的野兽抓挠着他的脸/面罩，它尖啸着，哀嚎着，胡乱地撕扯着他。而他把喷射背包开得更大，把它抱得更紧。
“亲爱的！”他们周围的大气开始碎裂成液态的火焰，他发出近乎尖叫的喊声。“我回家了！我还带了晚饭回来！”
Dan注视着屏幕。
“我想这就是月亮勇士的谢幕演出了，”Frewer小声说。
Dan用实验袍的袖子擦了擦眼泪，然后透过模糊的双眼望着他的团队。Light、Vaux和Safiro在看着他。但他没法分辨他们脸上的表情。突然间，他觉得自己什么也分不清了。我们的脑子到底是怎么做到这种事的？
他向后一倒，一个控制台接住了他。现在他不太相信自己能完整地讲出话来。
“是时候收尾了，”Light说。她转向Safiro。“把你的班组的人召集起来。半小时后所有人到公共休息室开总结会。”
Dan打了个响指，这次总算打响了。“实际上，还有一件事。”
Light挑起眉毛。“什么事？”
“这是在浪费时间，”Bumaro粗声说。
“我们这是倒退回上学时了吗？”Yttoric问，他把双臂交叠在胸前。
Bowe开始向白板上写字。“我们之间的意见不合到今天为止了。”
所有教会必须宣誓效忠BOWE
他再次转过身面对着他们。
Bumaro点点头。“有点诡异。”
Ytorric也点点头。“是的，非常诡异。那又怎么样呢？”
Bowe转回头看白板。他写的字下面多出了一行新的字：
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他转向站在门边的研究员。“这他妈是什么玩意？”
那人看上去既害怕又迷惘。“我也不知道！”他摇了摇头。“呃……也许异常的白板不止这一块？”
Dan走到白板前，拿起一支马克笔拔掉笔帽，慢条斯理地写道：
所有的卧底必须坦白身份
“我是O5派来监视你的，”Frewer立刻说道。
“我是Wilford将军派来监视你的，”他身后的一个女人说道。
“我是混沌分裂者的一名线人，”Safiro说，随后她立刻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除了Dan博士以外，房间里所有的人都吃惊地瞪着她。“你是个出色的线人，Kelly。这就像是在Site-19有了个内应，我不能再要求更多了。”他盖上笔帽。“不过现在，我想你应该会发现要把信息送出这个站点已经没那么容易了。”
Light的嘴动了动，但是没有说出什么。Dan用马克笔敲了敲白板。“你们肯定想不到把这个异常带到Site-01费了多少文书工作。容我介绍SCP-2330，具有模因强迫效应的白板。在被围期间把它偷带出来也不容易，以后再跟你们细说。”他擦掉了白板上所有的字，写下了最后一条信息：
都结束了，各位
然后他向门口走去。
特工们上前拘捕僵立在原地的Safiro，而Light迷茫地跟在Dan身后。“喂，等一下。”
“我不知道我还有多少等一下的力气，”他说，他们走出了双开门。
“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勉强控制住自己没朝着她的脸打哈欠。“为了什么？”
“你他妈很清楚是为了什么。”
他耸耸肩。“我就知道你不会把它发射到太阳里去的。我说你，但我实际上指的是他们。也许你还是会的。”
她点点头。“我不会有丝毫犹豫。”
他朝她笑了笑，开始继续迈步。
突然间，过去几小时内发生的一切像是一阵狂暴的疑惑之浪兜头打向了她。“还是等一下。408其实并不会说话，而且我不认为它们拿得住一个扩音器。它们能吗，Dan？”
他正沿着走廊大步远去，实验袍在他身后飘扬。
她小跑着跟上他。“Dan？！它们到底能不能啊？！”
« 乱象丛生 | 老冤家中心页 | 我如何成为一名殉道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