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ndy Bragg的手臂仍然因最近重新开始的清晨俯卧撑而疼痛着。毕竟，他得做些什么。甚至这可能让他的食物没法支持那么久，但不管如何之前那些环绕他的腹部与大腿的维生脂肪会可能燃烧得更快一些。不管如何，他得做点什么。
已经过去至少一周了——自他用自己的步枪最后几次开火、杀掉潜伏在他地下室大门旁的入侵者的那时候。每当他透过墙上的小缝看去时，那些黄色的面孔与黑眼睛都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剩余的细菌可以吃掉他们的尸体，没有乌鸦饱餐他们的眼睛。在他能分清的范围内，这个世界死气沉沉而不毛。
尽管Bragg知道联邦已经获得了胜利，少许几个在最初的爆炸中幸存的落伍士兵藏在他们受害者的家与庇护所中，仅在消耗完了储备才冒险外出——那些有远见的几个美国人已经库存、供给这些粮食如此之久、如此之艰辛。那些黄色杂种来到这里讨要粮食是不公平的。这不公平。他们杀死了他的妻儿，他们用“洁净的”炸弹杀死了他的朋友与他们的家人。
“哦对，非常洁净。”Bragg想道。它几乎是被直接扔进他们的街区，那是成千上万的空气杀菌剂。吸入这些空气的人们都快速地死去，而吃下落下食物的人们杀死了自己的消化细菌。一个让你挨饿而死的炸弹！Bragg向地面吐出一口唾沫，浪费了剩下不多的一点水分。他很确信——
“嘿，你好！”
Bragg几乎吓了一跳。他成百上千次走向地下室，各种想法在他脑中翻滚，他从未看到任何人跟着他。他应该在这里死亡倒下，食物用尽了，他满腹饥饿。这是一部后现代催泪大作。但是现在……
“我是Fredrickson博士，”男人说着伸出他的手，“我要给你一个拯救世界的机会。”
“你在说什么？”Bragg冷笑，“这个世界已经完蛋了，到处都是死人，那种干净的死人，没有东西会腐烂，你在他们永远观察着你的目光中活着——”
“我知道‘那里’的人都死了，”Fredrickson打断了他，指向那扇门，“我是在说比这里更远的地方。”
片刻之间，Bragg感到了希望。华盛顿？纽约？他们逃走了吗？而Fredrickson迅速浇灭了这一想法。
“穿过书页，进入真实的世界。我需要尽可能得到帮助，而你是这本书里唯一活着的人。”
这一轻率的解释全然打破了Bragg的镇静。你不会，从不，应该打破角色，这不该是你身上人们能读到你的东西。他向前冲去，抓住Fredrickson的……他不确定那是什么。他知不道它该从被描述为什么。
“是我的实验室制服。”Fredrickson说道，看起来知道了Bragg的问题，“听着，我很抱歉打破了你的第四面墙，但这是紧急情况，你能来帮忙吗？”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除了那些偶尔的闪回，他只知道一些事情。他知道自己角色的经历：朝鲜战争、家庭与孩子、快速的失业……还有那个炸弹。当然，炸弹是他经历中的焦点。但在这里，这个废弃的地下室，就是他真正经历过的一切。那就是书页中的一切。
Bragg耸耸肩。他还能做些什么呢？待在这里死去？他抱歉地看着这位博士。
“整个世界？”他问道。
“嗯对，”Fredrickson说道，“很近似了，整个世界。”
“整个世界，”Bragg想道，“比起枫叶街它是多么广大……”
“我加入。”
Cardiforce高兴地聆听着，虔诚的颂歌洋溢于他周身，一丝不苟展示着它们的美丽与抑扬顿挫。
我们便是他发条的仆役！
我们做他的手来完成他的活计！
那些反对者会原谅我们
当他们被逼着知晓了这奥秘！1
他们颂歌带着对一名信徒敷衍言辞的告解后的赦免将他充实。在他们对挂架举起弧焊机时，他欣喜地观看着，金属与上面的东西相接触。
可见Bragg正蹒跚着。在他前方，两名看起来和Rommel与Patton一模一样的男子正在交谈，描述着他们期望的进入口的不同要点，以及对武装的不同期望。看到Fredrickson，两名男子微笑着向前走来。
“Fred，我们在这里有什么收获吗？”Patton问道，他的白牙闪烁着，一面美国国旗的隐约光影在他背后闪烁。
“Randy Bragg，”Fredrickson说道，提及了那个依旧目瞪口呆的男人，“他应该是这里能利用的最后一个人了。他在朝鲜参战过，应该也能好好为我们做事。”
“朝鲜？”Rommel问道，“他为什么要在那小小的闭塞地方战斗？那些日本人不知道怎么维持国内的秩序吗？”
Fredrickson伸出手臂抱住Bragg，对他耳语，“Ohnay orldway arway Ootay，明白了吗？”
Bragg点头，转而询问Fredrickson可以跟他们聊什么比较好，他发现自己突然孤单了下来。他默许自己被那两个男人不礼貌地靠近，向他询问来自几年之后枪支与模型的情况。
“告诉我，”Rommel开口，“在你的时代，谁的枪做得更好？德国人，还是美国人？”
Patton明显同样对这一问题感到兴趣。Bragg呆立片刻，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没办法说出太多话来。
所以他撒了谎。“是英国人。”他开口，语气镇定。两个人看起来都十分惊讶，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后发出了笑声。
“Rommy，这个人似乎比其他人更有趣！”Patton喊道。
“对，”Rommel表示赞同，“尽管他几乎是不得不这样！”
两个男人大声笑着，从Bragg面前走开。Bragg转身漫步于战场之上，计划着预期攻击的来源点，试图将几乎萦绕心头的朝鲜记忆甩开，试图无视开始侵蚀他的瘙痒恐惧。
通向大挂架的大门已从先前的红色转而闪烁着亮橘色的光。甚至在另一侧也能感受到那份热度——在那里，两名基金会特工正在尽可能快速地工作，翻阅每一本能在他们这个小小站点里寻获的书，以一种只会在效率到疯狂的人身上才会显现的速度翻着页、丢弃着书本。
“他在快速移动。”Dodridge说，“他们已经从两队伤者发展为了一整个班的突击队、一支骑兵队，还有三名世界末日后的幸存者。还有遗漏的吗？”
“没有能派上用场的东西，我不觉得是那样。”Lament说，“我们只是在把自己消耗得精疲力尽，哼，让我们希望这真能起作用？”
“最好如此，否则我很肯定我们无暇去顾及。”Dodridge说着，将两个龙形书挡拿起并放在一张小桌子上，快速翻动两人之间的书籍，又转向下一本，两个人都以极度危险的速度进行着作业。
Bragg坐在尘埃之中，身侧便是另一名男子。他看着什么——Bragg想，这个男人看起来一度当过银行家。
当那名男子察觉到他的眼神时，他转过来向Bragg微笑。“你是我们中的一员，对吧？”他问道。
“什么的一员？”Bragg回应。
“世界末日幸存者。你看起来已经在世界末日中幸存了一两次。”那个男人对Bragg微笑，“我的名字是Darren Palanger，来自《倾颓之山、陨落之神》。一座城市里有五颗原子弹，而它……终将幸存下来！”Palanger笑着，笑声空洞，“那你呢？”
“Randy Bragg，来自枫树街。净弹。”
“净弹？”
“它杀死所有细菌，包括那些维生菌。”
“那有用吗？”
Bragg耸耸肩，“我的作者觉得有用。”
“那你呢？”另一个声音问道。
Bragg环顾四周，看到Fredrickson站在那里。“你相信它是有效的吗？”
“我想我必须如此，”Bragg说，“它毁了我仍记得的一切爱着的人。”
Fredrickson笑了，“我有份工作要交给你。”
“我们便是他发条的仆役！”那声息鸣叫着，“我们做他的手来完成他的活计！”
前方的人们是最幸运的，Cardiforce想道，他用嫉妒的眼神看着他们。“他们会是第一个，第一个触碰到祂的心脏，第一个成为祂的躯体。”他为自己没能被允许加入他们，加入对那真神的牺牲中而后悔。
随着一声破裂与折断声，他看到大门打开了一条路，门在自重下崩溃、猛然震荡着，与此同时祂的仆从们的火焰也最终在其中爆炸开来。然后出现的是枪火。
“把他们都扫射下来！”Sergeant喊叫，声音传彻钢铁与血肉的外壳碎片，“杀死所有那些杂种，你们做得到！”
当Fredrickson正告诉他，书中的描述时，Bragg发现很难集中注意力、很难进行重制作。天空已从一侧开始消退，早先冷酷的阳光被夜晚所替代。他看见他们的敌人在向前行军，在开口之外闪烁着、转向着。他听见子弹散开一些殿后人员时的喀哒与转向声。
但是，他并没有枪。仅有一叠纸张。Fredrickson不顾一切地看着他，“更快点，Bragg。加速。你一定要试着在这些页前记住。读出它的暗示！”
Bragg抬起头看着他，愤怒而孤注一掷。“这并不容易，你明白吗？”他回到手上的活，试图回忆在他被创作的时候，在作者脑海里的时候，装置的含义。他的作业缓慢、慎重，解释着他的下落。爆炸中的秩序。仅有这一范围内得改换、效果的持续时间。Fredrickson已经谨慎地揭示了这一切，保证提及几个Bragg没有足够谨慎而导致的不同结局。这意味着，在一切之后，没有任何读者了。
这并没有让任何事情更容易一些。
Cardiforce命令他的手下上前，冲入室内。他注意到，内部比外部要大得多，这破解了基金会的花招，因为这里只有一个空洞的幻想之外。在对方不曾准备任何实际抵抗的情况下，他们更能掌握这支小小前哨可能集合的任何东西。
忏悔者冲向他们，枪支与剑并用攻向袭击者们。第一线迅速散开，但是没料到那些马。它们从建筑外侧向他们暴露出的侧腹猛冲，轻松地切开了主要兵力。
“为了刚铎的荣光！”领头的男人叫喊着，他的剑被肆无忌惮地浮空持着。
Cardiforce命令一名狙击手向他开枪。
Bragg完成了工作，抬头往上看，但是Fredrickson已经不见了。他看回自己的书页上，发现了超级Fred——一千个世界的英雄——突然的出现，他抓住了落下的炸弹，随着冲击消失无踪——
一名年轻人正从人潮中穿行而过，带着一把太过巨大、太过锋利的剑，看起来简直不像是真的。Cardiforce听到他行动的呼啸风声、口哨声以及飒飒的锐器攻击声。然后，当男孩斩首的男人也没有停止移动时，他失去了游刃有余，但是那口哨声也未曾停止。
Cardiforce抬头向上方看去，那里有一名男子坠落而下，白大褂随风飘扬，犹如一件斗篷。Cardiforce僵住了，但也只是几个瞬间的事情，这一定是基金会期待着的援军之一，他的入口已经被扭曲了。在这名男人撞击地面的一刻前，他抬眼看向Cardiforce，邪恶地露齿而笑。然后消失无踪。
Bragg咳嗽，呼吸进有毒的净化气体，感觉它要侵蚀掉自己的肺部。在他周身都是死去的人们，因他创造出的武器而窒息。那是他在文本前做出来的一件物品，那时候它只是一种暗示的威胁，而非真实的武器。
他挣扎着站起，尝试着从这满溢死亡的、不现实的放射尘中逃脱出去，但他没能做到。在他的眼睛变得昏沉的时候，他明白他的身体会永远保存于此，丝毫不变，就连腐烂在这种炸弹爆炸的大地上也无能为了。就像之前的数次一样，他感觉黑暗追赶上了他，感受到视线角落里的微小光芒在一阵肾上腺素爆发中内部爆炸，在一瞬间看见了他的妻儿站在那些金色的折射光芒之中。然后，他死去了。
Cardiforce呕吐了，吐出了大量的齿轮与皮肤。他能感受到它们在他的内部，转动的速度越来越缓慢，同时他神圣的恩泽也离开了自身。他，就像周身的所有人，已经失败了。这个教会从未如此接近如此高度的目标，而现在它已被从所有人身边剥夺了。
他已经决定了。他们的死亡已经被确定了，他们将会受到严酷的惩罚。他摸索着伸出手，摸到了几刻前还在他的肺或胃里的金属齿轮，在它们裂成碎片的同时发出了哭声。然后，他死去了。
Fred遇到了麻烦，他是明白的。他也许就不该让他们知道他能够随身携带人们，因为不管何时，他们都会向他索要这件东西。这是迟早的，有人会试图在书中写入一些特别有用或有价值的东西，但对自己将在故事世界的局限之外失去超乎想象的东西这么件事却一无所知。这在里，一切都更为美丽、更为完美，甚至是那愚蠢的炸弹。
但是一瞬间间，Fred明白了，他已经成为了确实很重要的人。至少，在一段很短的时间内，他是的确是个重要的人。超越一页或临时增编上的区区文字，超越一条脚注。他已经成为了这个世界的救世主。然后，他死去了。
嗯，准确来说不是这样的。这不就只是个糟糕的结局了吗？
特工Lament在读完最终章之后笑了，他合上书，将它扔进了他在自己脚下构筑的高塔。挂架的远端上是一块由融化钢铁制成的、毁坏了的肿团，但是剩下的所有东西都回归了正规。他打开自己的手机，按下一些按钮，挺直方才还弯曲在领子里的脖子。
“情况如此？”从另一端传出了声音。
“博士，成功了。423准确做到了你期待的事情，并显然高度鼓励遭遇到的人员进行行动。某种意义上也是个好人，一旦你能接受，我们会更新它的文档的。”
“我会以个人身份进行考虑的。告诉他，他要求的《Vatsayana》副本很快就会送来。”
“是，长官。”
随着一声喀哒声，他合上了手机，拿出了Fred目前占有的便条簿。“你得到了你的书，”Lament写道，“你曾对代理性的生活感到过疲惫吗？”
他返回几页纸，专心看着笔记，期待有新的内容出现。最终，他看见了，就在他书写的第一页纸底部。
“当这是你能获得的唯一生活的时候，不。”
Lament捡回423已经穿梭过了的书本，登记各个故事被破坏的方式。它们中的一本，通本中少于四分之一的部分，已经快速地消失在了草率的描述中——一间无人存活的不变房间，然后突然就只剩下了空白页。他把书翻转过来，再次看向它的标题：《枫树街来客》。
他耸耸肩，将它扔进了书堆里。Dodridge划着了一根火柴，照得它们都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