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陷住了。
这是意识回归身体时,我的第一个想法。
我已经醒来,却不能动弹丝毫。
我试着强行让肢体稍作动作,而它发出了咔嚓声,是被牢牢黏在墙上了。我试图转动我的脖子,却只感受到一股恐怖的压力把它压制于原位。
那堵墙。我在一口圆形的井中,它用灰石砖制成,壁上的水滴闪闪发光。它滑过我的手脚直到下方,这口井正被上方的洪潮不断灌入。
我尽力看向周遭——这是说,我凝视脚下的深渊。我无法看见任何变化——我压根就没法看见任何东西。上方的光线被泼下的水折射着,但是那下方的黑暗还是不可看透。
那时我开始移动。方才出现在我脖子上的压力瞬时施加到了我的全身上。我的四肢被紧紧按在四周的石壁上,但是它们滑开了。我开始朝深渊下沉而去。
更深。
我能看见我下方的水面,但是它的粼粼波光已然消失,只剩下阴森的黑暗。
更深。
我的脚被淹没了。
更深。
我的整个身体浸入了水中。
沉入更深的黑暗。
我不能呼吸了。我无法呼吸了。在那里有着什么。有什么就在这里,就在我身边。那里有什么,它凝视着我还
你醒来了。这个任务一如既往的令人劳累。阳光从你的窗户流淌而下,照到你的脸上。对于起床,这是个令人生厌却有用的刺激方式。你今天还有工作,而通勤的路途对人从不和善。你的思绪仍是一团乱麻,却已从前一夜中的恐怖中解放了出来。
你去做了个清晨淋浴。
你吃了早餐。
你踏上通勤路。
你上了班。
你回家看了新闻。
你入睡了。
我在什么高深莫测的东西前醒来。它凝视着我,就像阳光照在无云的夜晚中。在黑暗最深沉的地方,它毫无征兆地在我视野中流进流出,不放走任何光线地发着光。它要求着我的视线,紧拽着我的眼球。
它太庞大了。它无法融入我正漂浮着的令人窒息的阴郁与黑暗、那包裹着我四肢的粗糙石头。它正在鼓起,然而又逐渐模糊不清。我凝视着它的胃部、它的喉咙,但是不能分辨这口井从何而始、从何而终。
我想那是只蛇。它身上有着两块灯泡般的斑点,也许是眼睛,这两团东西正不眨眼地凝视着我。它的鳞片混合在周遭的砖瓦中,阴影般的灰色融入有生机的绿色之中。
我被一阵抖动的噪声从恍惚中拉了出来。我的四肢摩擦着井沿,我感觉它们在压力下紧张着。
压力。
我被挤进了这东西的嘴里。在它占据了我的更多视野的时候,我的眼窝背面生起了钝痛。
那时我已经接近得能看见它的牙齿了。
它们太锋利了、太靠近了、太多了,我在它们咬向我的皮肤时努力推开,但是它们力气太大了还有
你醒来了。这个任务一如既往的令人劳累。阳光从你的窗户流淌而下,照到你的脸上。对于起床,这是个令人生厌却有用的刺激方式。你今天还有工作,而通勤的路途对人从不和善。你的思绪仍是一团乱麻,却已从前一夜中的恐怖中解放了出来。
你从床上起来,去洗了个澡。水流从你身上流下,而你做了个深呼吸。一个好热水澡,是生活中不多的、能让你起床的事情。你在水流下逗留了会儿。诚然,你早起就是为了在这里多停留一些时间。你瞥过窗户。起初,幻想在你的赤身裸体旁有个通向外部世界的通路似乎有点傻,但是流入的温和阳光终讨得了你的欢心。坦率说,在你欣赏着浴室的砖石墙壁、伸展着身体时,你觉得你必对这淋浴间不离不弃。
你吃了早餐。
你踏上通勤路。
你上了班。
你回家看了新闻。
你入睡了。
我没有醒来。那也许代表一次的改变姿势、一次的睁开眼睑,还有一次意识清醒。
我只是正在漂浮着下沉、下沉。
那黑暗被吞没一切的灰色取代了。那里没有光也没有黑暗。我眼后的疼痛被一种麻木的冰冷取代了。但同样的定论对我其余的身体部分而言并不是特别准确。
它不是非常疼痛。它只是轻微的、酸涩的温暖。这种感觉触摸着我身体的每一英尺,穿透进我的心脏。它已足够让我的皮肤战栗——尽管我无法感觉到我的皮肤。
以某种方式,我仍然被裹挟着。在我的意识的边缘,有种刺伤的疼痛。那不是针刺,而是道被拉出的长长切口,它直指向上。它并不是单纯的一点,而是密布在我周身的一个半径内。感觉就像我被拖过了一条满布着针的通道一样。
我想要发力,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力气。但那切口变得更糟了,当我挣扎的时候它从针变成了匕首。
我投降了,任自己随意滑动。
那切口慢慢地不见了。
这平面更加光滑了。
我发现自己几乎放松了。
灰茫茫的一片分散开来,我看到了什么。
我试图集中注意力。一个隧道的形状重新出现在我的感知中。在我前方它的一部分是物质的,是从虚无打开的一个断层。那隧道令人恶心,容纳着灰色、褐色、黑色和橙色的肮脏阴影。
我被塞入其中。我再次集中注意力,可以看见植入墙中的东西并非人类,但具有人形。如果我更加集中注意力,我能看见一张张脸,它们没有
你醒来了。这个任务一如既往的令人劳累。阳光从你的窗户流淌而下,照到你的脸上。对于起床,这是个令人生厌却有用的刺激方式。你今天还有工作,而通勤的路途对人从不和善。你的思绪仍是一团乱麻,却已从前一夜中的恐怖中解放了出来。
你从床上起来,去洗了个澡。水流从你身上流下,而你做了个深呼吸。一个好热水澡,是生活中不多的、能让你起床的事情。你在水流下逗留了会儿。诚然,你早起就是为了在这里多停留一些时间。你瞥过窗户。起初,幻想在你的赤身裸体旁有个通向外部世界的通路似乎有点傻,但是流入的温和阳光终讨得了你的欢心。坦率说,在你欣赏着浴室的砖石墙壁、伸展着身体时,你觉得你必对这淋浴间不离不弃。
你把你的餐具插入你的早餐盘中。这些都是剩饭残羹。并不具有独特风味,但制作快捷,且能填饱肚子。只要你把它在微波炉里放得足够久,任何东西都是可以吃的。而坏的一方面是,你意志中渴望得体生活的一面却不能忽略这苦难。你的叉子在撞击盘子时发出了刮擦声。但不像大多数人所想,你认为这声音令人愉悦:它标志着你已经履行了你对身体的义务。
你踏上通勤路。
你上了班。
你回家看了新闻。
你入睡了。
我还活着。我的身体被重铸了,我的肢体是无拘无束的。尽管发生过了那一切,但我还活着,现在还在思考、呼吸与动弹。
我不想要动弹,我不想呼吸。
我已与死人一同被埋葬。我周身的墙壁由尸体所装饰,空气中充满了腐烂的气息。
我缩回了身子,以避免碰到他们已经干燥的身体。一些尸体在难堪的地方冒了出来。在我落入连绵着的地狱时,完全无法避免被他们触碰。
其中几具尸体还是新鲜的,他们的脸苍白而无情绪、更加无言。他们已经死了,他们不明白什么正在发生。
当我下沉得越来越深,我避免太努力地看着、太深地呼吸着。
空气变得越来越浓稠。
那里有团烟雾,在它之中、我的面前有着
你醒来了。这个任务一如既往的令人劳累。阳光从你的窗户流淌而下,照到你的脸上。对于起床,这是个令人生厌却有用的刺激方式。你今天还有工作,而通勤的路途对人从不和善。你的思绪摇摇欲坠,却已从前一夜中的恐怖中解放了出来。
你从床上起来,去洗了个澡。水流从你身上流下,而你做了个深呼吸。一个好热水澡,是生活中不多的、能让你起床的事情。你在水流下逗留了会儿。诚然,你早起就是为了在这里多停留一些时间。你瞥过窗户。起初,幻想在你的赤身裸体旁有个通向外部世界的通路似乎有点傻,但是流入的温和阳光终讨得了你的欢心。坦率说,在你欣赏着浴室的砖石墙壁、伸展着身体时,你觉得你必对这淋浴间不离不弃。
你把你的餐具插入你的早餐盘中。这些都是剩饭残羹。并不具有独特风味,但制作快捷,且能填饱肚子。只要你把它在微波炉里放得足够久,任何东西都是可以吃的。而坏的一方面是,你意志中渴望得体生活的一面却不能忽略这苦难。你的叉子在撞击盘子时发出了刮擦声。但不像大多数人所想,你认为这声音令人愉悦:它标志着你已经履行了你对身体的义务。
你坐进了你的车子,驶进车流之中。交通。你总是能深深体会那句谚语“死亡与交通”的含义。交通堵塞——就像今天这样的,总能特别让你感到紧张。你只想把大脑放空,但你知道你得集中一点注意力保持车子前进。你在百无聊赖中看到了后边的运囚车。无精打采地,你想象透过玻璃看到车中人的脸。
你去上班。
你回家看了新闻。
你入睡了。
我正被轰炸着。我的感知被搅进了泥浆里,很难说对于这种刺激是什么感觉。
那迷雾扩散了。它不再是一团污秽的烟雾,它成了令我双目失明的光芒、一种让我的舌头打了结的情感、一个响彻我全身的音符。它们全都混合了起来,一种在我双眼背面的滋味、一种轻抚我皮肤的语调、一种通过我的喉咙进入脑海中的味道。
它讲了一个故事。那是许多故事,然而又合成了一个。那是由一根线织成的挂毯。那是一口混合多种颜料的池子,不均匀地搅拌、混合着。那是一个多色的车轮,在公转的阴晴圆缺同时闪过新图像。那是一次罗夏墨迹测试,从每一个角度都呈现出一种新的形状。
一个念头,不,一个声音穿过我的脑海:
“这是人间世界的故事。”
在这之外,我看见无数人的躯体、形状、点——都纷纷出现。他们移动、战栗、生活、呼吸、行动、存在并死亡。
有什么不对劲。
我不确定是什么不对。一部分的我说是一只手,而另一部分则说是一支铅笔。还有一部分看见了一个光标,或一把剑、一道火焰。它开始了。被子蜷扭着,颜料混合成了灰色的泥浆,车轮的辐条相互碰撞,墨迹坍塌成了一点。
这是错误的。它太多了。它们太多了,我试图把它封闭,但是那个声音是无休无止的:
“你在这里去
你醒来了。这个任务一如既往的令人劳累。阳光从你的窗户流淌而下,照到你的脸上。对于起床,这是个令人生厌却有用的刺激方式。你今天还有工作,而通勤的路途对人从不和善。你的思绪仍是一团乱麻,却已从前一夜中的恐怖中解放了出来。
你从床上起来,去洗了个澡。水流从你身上流下,而你做了个深呼吸。一个好热水澡,是生活中不多的、能让你起床的事情。你在水流下逗留了会儿。诚然,你早起就是为了在这里多停留一些时间。你瞥过窗户。起初,幻想在你的赤身裸体旁有个通向外部世界的通路似乎有点傻,但是流入的温和阳光终讨得了你的欢心。坦率地说,在你欣赏着浴室的砖石墙壁、伸展着身体时,你觉得你必对这淋浴间不离不弃。
你把你的餐具插入你的早餐盘中。这些都是剩饭残羹。并不具有独特风味,但制作快捷,且能填饱肚子。只要你把它在微波炉里放得足够久,任何东西都是可以吃的。而坏的一方面是,你意志中渴望得体的一面却不能忽略这苦难。你的叉子在撞击盘子时发出了刮擦声。但不像大多数人所想,你认为这声音令人愉悦:它标志着你已经履行了你对身体的义务。
你坐进了你的车子,驶进车流之中。交通。你总是能深深体会那句谚语“死亡与交通”的含义。交通堵塞——就像今天这样的,总能特别让你感到紧张。你只想把大脑放空,但你知道你得集中一点注意力保持车子的前进。你在百无聊赖中看到了后边的运囚车。无精打采地,你想象透过玻璃看到车中人的脸。
你坐在你的桌前开始工作。你的电脑是这座大楼中唯一开启的一台,但这无所谓。继续制造。你坐在你的桌前归档着号码并计算着名字。你是唯一一个能够理解这些的人。休息室中的电视正在播放紧急播报——尽管这座大楼、或是宇宙的任何地方已缺乏电力。播报员利用了更超自然的播报方法。你的一名同事正对*含糊嘟哝着祷告,同时他们把咖啡泼到了另一位同事的身上。那个人仍未停止生产。你迫不及待坐进你的车里。
你回到家中看了新闻。
你入睡了。
“早上好!”
低沉有力的声音带来的惊吓把你吵醒了。
你并不在床上——那倒是可以接受的,昨晚你看着新闻就在沙发上睡着了。但是问题是,你并不在家里。
你在一间图书馆中,而在你面前的就是首席图书管理员。
“哦,我吓着你了?好!睡觉可是糟糕的书架管理表现。”
你面前的那条蛇是多么庞大。你放弃了思考或描述以理解它,转而选择想着它几乎有一个行星那么大,它的身体长得延伸到无穷无尽之处,伸到坑中的你身前。它的羽毛浮华耀眼,最为主要的颜色是鹦鹉绿。在它的鼻梁之上,戴着一副阅读眼镜。
在你吐出咒骂的间歇,你设法问它——相当不礼貌地——它是什么。
“我是这所优秀机构的首席图书管理员。如果你想知道更多事情,我希望你在再次提问前漱漱口。”
由于尖叫与咒骂,你已经精疲力尽了,所以你再次小声重复了这个问题,但语气更加诚恳。
“我是挂在生命树上的智慧之蛇。刚好合适的神秘程度,不吗?”
你由惊愕迅速转为恼火。
在花了一会儿(实际是好一会,那蛇一直很耐心)使自己恢复冷静后,你滔滔不绝问出问题。
你在哪里?
“一间图书馆、那间图书馆、被放逐者之图书馆。在你问出‘这是哪里’前,我得说我们在离你原来的家很遥远的地方。”
你不确定该怎么做了。
他们是谁?
“我有着许多称号。Nahash1、约尔曼冈德2、羽蛇神3、统领、撒旦。还有阿难陀舍沙。”
它相当着重着向你丢出最后一个名字,就像要你认可这个名字一样。你未能明白这份讯息,但是这无所谓:你不是它的目标听众。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回想一下你的梦境。你来时的通路就在那里。”
你记起了之前的五个夜晚。你宁愿不记起这些经历——至少不是现在。
为什么你在这里?
“你从燃烧的塔什干事件中被救了下来。我能保护你与你的心神,直至我不得不离开、将你吐出。”
你不想思考这个词的字面意思。
燃烧的塔什干事件?
“回想一下你醒悟的那一天。告诉我,有没有什么变得不协调了?”
噢。噢。我身边有些事不对劲了。很多事都不对了。
什、什么发生了?
“你所知的现实被扔进了一口锅中、被搅拌。接下来,神圣的豌豆混合进模因土豆泥与异世界肉汁之中。神明们发起了战争,物理规则分崩离析,而人类圈自身开始变化。我们之后也许还有空来谈谈这些。”
是什么出问题了吗?
“对。从平行宇宙9g55-yO8ψ-P运来了一批新书,我要把它们挑出来。”
你现在应该做些什么呢?
“待在这里并休息。我有许多给你的计划,但是我更希望别用它们把你淹没。读些书度过这些时光吧,毕竟你正在一间图书馆里。”
那天晚上你睡得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