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感觉自己有些与众不同,因为我总是会梦到那三对羽翼。那三对羽翼是那样的洁白,发着圣洁的光,仿佛是世间最纯洁的东西。直到那一天,一切都得到了印证。
我的大脑一片模糊,根本记不起在那之前发生了什么——也许是在那家肮脏的小咖啡馆里被下药或者直接打晕带走了吧,我没有在那之前一段时间内的记忆,我的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我只记得睁眼后看见那个穿着黑色袍子的男人,还有那片茂密的森林,以及一片嘈杂的声响。
我醒来后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也许是麻药什么之类的,我虚弱地几乎发不出声音,只能无意义地像喃喃低语般求救,但很明显不会有人回复我。我躺在一个类似魔法阵的图案的正中央,那个魔法阵好像是用血画的,殷红的血液已经在地上凝固,变成了一种可怕的深深的紫红色,这一切都使我感到头痛欲裂。
那穿黑袍的人,他说我与众不同,说我是“神子”还是什么鬼的。他脱下长袍时,我的瞳孔惊恐地放大了——他的半边身子都是由齿轮组成的,那些诡异的齿轮还在发出那嘈杂的声响。当时那个人以沙哑的声音说了一段让人不明所以的话:“吾尝修伏羲之道,以机巧为躯壳,以齿轮发条为心脏,然止延寿耳,登神不得。吾后闻修女娲之道可登神,遂弃伏羲之术而习之。吾知修女娲之道者,多成肉兽,盖牺牲皆凡物矣。吾今得此神子,彼受伏羲之神雷而获神力。吾将彼祭于龙母女娲,以求登神!”看来,我是被卷入了某种邪教献祭仪式……
很明显,我一定有一些特殊的地方,而且这使我被卷入了某种亵渎神明的邪教仪式。他拿出一把造型怪异的古老匕首,开始剜下我身上的肉。我很肯定这种作用在我身上的麻药很特殊,它使我动弹不得,但同时却使我感受到的疼痛好像反而加强了。痛感在我的每个细胞间传递,仿佛在我体内嚎叫,要将我撕成碎片,而且我也只能发出一声声极细小的呻吟。
他吞下我的肉,将我的血液涂在身上,灌进五官中,疯狂地起舞。我眼前一片模糊,但是痛苦仍旧非常明显,在朦胧中我看到眼前那个舞动着的、顺着嘴角流出我的殷红鲜血的家伙好像不是人类,因为他的身形看起来那么扭曲。那快速舞动的形体仿佛将我的痛苦放大了数倍,我已经头疼到了极点,感觉就像有千万根针从太阳穴扎进我的大脑一样。
稍稍移动看看自己,我的痛感好像又增强了——我看到了胸口一片殷红,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些许白色——那是什么?那几抹模糊的白色逐渐明晰——我的肋骨已经在胸口的皮肉被割尽后露了出来!那跳动着的红色又是什么?我的肋间肌已经大部分被割尽,那跳动着的,是我自己的心脏……
看到自己的心脏和肺部后,我的恐惧和痛苦更加像要把我劈开似的……我的心脏疯狂跳动着,好像要冲出我的肋骨,落在那一片鲜红的地上……那地上的红色逐渐染开来,将大片土地染成殷红,还散发着一股甜腥味。又有一抹抹白色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沾着残留的殷红痕迹……让我死去吧让我死去吧让我死去吧让我死去吧让我死去吧让我死去吧让我死去吧让我死去吧让我死去吧让我死去吧让我死去吧……
我此刻的疼痛是难以形容的,我看着自己快要从肋骨间掉落出来的心脏,却除了微微运动被麻痹的嘴唇和喉部发出低语般的呻吟之外什么都做不了。我想喊叫,但是声音和痛苦一起闷在喉中,让我窒息。
那个人可怕的笑声和那更可怕的齿轮的噪音仿佛成了世界上唯一的声音,我的心中不断地在祈祷,我感觉疼痛好像要把我撕裂,世间的一切仿佛都不复存在,只有那非人的痛楚。我好像快要被撕碎了,拜托了,谁来救救我……没人会回应我的,一片冰冷,一片黑暗……天哪让我快点死去吧,我从上到下都要被撕裂了,为什么这黑暗不能快点吞噬我,让我长眠……为什么不快点让我死让我死让我死让我死让我死让我死让我死让我死让我死让我死让我死……
在我经受了大概半个小时这酷刑般的邪恶仪式后——现在想来那痛苦记忆犹新——那个可怕的人——如果他或者说它还是人类的话——的身体开始发生了某种诡异的变化。在我眩晕扭曲的视线中,他身上的齿轮都被弹飞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块鲜红的血肉,令人反胃地蠕动着。
接着,他全身都长出了那活物般的血肉,被撑破的皮肤令人极为反感地整块整块掉落到地上,快速生长的可怕血肉使他变成了……一棵渎神般的血肉巨树,直插云霄。鲜红和赤黑的肉块堆积在一起,蠕动着,跳动着,扭曲着,如蛆虫般的血管遍布在那些根本不合常理的血肉之上。
要不是我已经几乎停止呼吸,不然我一定会因为那恶心气味——就像受潮发霉的鲱鱼被埋在墓地中,和尸体一起腐烂,然后被挖出来放在满是死鱼烂虾和干瘪的贝类尸体的沙滩上暴晒一样——呕吐到虚脱。我望着这不可言状的邪恶存在,心中只有绝望和恐惧,仿佛跌进了最深的海底或者可怕的黑洞,我什么都做不了,连思考都要停止了。
肉树长出同样血红且蠕动着的触手抓住我,它们好像在慢慢吞噬我——或者说是“喝”掉我——那湿软而腐化的血肉一接触到我的皮肤和露出的骨头就有一股钻心的痛,它在将我慢慢溶解,然后用那布满血管、凹凸不平的表面吸收。我的每一个细胞都被溶解,传遍全身的痛觉又强烈了数倍。
我的视线一片晦冥,再次睁眼,我看到一片赤红的海洋。漆黑的天穹顶端有几道同样是可怕赤红色的瀑布注入这片海洋,而我自己被半透明的漆黑的混沌内核包裹着,仿佛已经失去了形体。我感觉自己的体温逐渐降低,我期待着融入这永恒的黑暗以求解除痛苦。
但这时,我看见那包裹着我的物质被撕裂了,洁白的羽翼包裹住了我,照亮了黑暗,赤红色的瀑布变成了成片落下的白色羽毛……我的意识也更加模糊了……接下来的这一切,仿佛是我的潜意识之类的东西在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因为我脑中只有一片模糊。
神子背上出现了许多向天空伸展的巨龙般的触手——周围不知什么物质凝结在一起在祂的背上形成了那些发出炫目白光的、长得延伸到半空中的触手,它们舞动着,却丝毫不让人感到嫌恶或反感——这是圣洁的天使之翼。
肉树伸出舞动着的触手和骇人的爪牙,想将神子撕碎并独占他的力量,吸收那足以比肩亚大伯斯的可怕神力。发光的天使之翼向前刺出,轻易粉碎了那些触手和爪牙,接着又刺向那血肉之树。炫目的天使之翼如长枪般像前突刺、伸长,将肉树数处粉碎,令人作呕的恶臭血液从半空中倾泻而下,如冥界的瀑布。
巨树长出了外形如蟒蛇般的触手——一样地由血肉组成,如真正的蟒蛇般张着血盆大口,“头部”有着两个空洞洞的眼窝,像是嘲讽般地说着“这是蛇”——咬住神子的羽翼。神子眼中发出白光,愤怒地尖啸着,升到半空,发光的触手缠绕在一起,变成了神子背后四根巨大的触手状羽翼以及和神子的右手相连的巨大长剑,刺向那渎神般的存在。
长剑从侧面劈开了血肉巨蛇的仿佛要吞噬一切的巨口,从侧面将其撕裂、斩为两半。血肉的巨蛇向着发光的剑锋迎来,神子动作如闪电般迅猛,砍断、切开了一条条邪恶的巨蛇,半空中全是不可言状的血液绽开的鲜红焰火。
四周的空间扭曲着,山脉像海浪一样翻涌,树木如细小的毛发一般被无形的力量折断、粉碎,云层聚拢过来,围绕着一个看不见的中心旋转着。
肉树的顶端裂开了一张“嘴”(如果可以被称为“嘴”的话,就是巨树的顶端裂开成口状),里面长出许多血肉巨蛇,向神子扑来。后者用和右手相连的洁白巨剑向前劈去,将那些可憎的巨蛇从不同角度劈开。
巨树的“嘴”向神子伸来,神子背后的两对天使之翼向前伸展,顶住那布满跳动着的血管的巨口。神子响彻云霄地怒吼着,用剑在那张血盆大口中划出一道道不断喷出令人窒息的、散发着可怕恶臭的血液的伤口。
巨树发出一阵诡异、刺耳的怒吼——这种可怕的声音比安第斯山脉上秃鹫的叫声还尖锐,比一座工业城市一天中制造出的噪音更响亮、更令人不快——同时更加使劲地想把巨口闭合,神子用四根天使之翼不断收回又向前刺去,巨口中掉下一块块巨大的肉块。落下的肉块在半空中仍跳动着,这本不应该存在于世上的、造物主所不允许的存在,仿佛在嘲弄、诅咒着神明。
肉树伸出可怕的触手,神子挥剑向前者劈去。天空中全是恶心的血和肉块,同时可以看见炫目的白光。神子从上方向下用剑刺去,但是肉树化为碎片又重组,散发着腐臭味的血液如天空中的洪水般倾泻而下,蠕动着的肉块如雨般落地。
神子再次发出响彻云霄的尖啸,祂的剑和背上的触手融在一起,绽放般展开之后变为了三对发出仿佛来自天国的光的羽翼——像白天鹅的羽翼,但是巨大有力也神圣得多,不时有一些从羽翼周围凝结出来的羽毛落到地上,发生小型的爆炸。
神子用三对羽翼削去,肉树再次变为碎片。神子背后的三对羽翼收拢起来,像触手那样缠在一起,中间出现了一个发光白色球体。如果说之前周围的群山像翻腾的海涛而山上的树木像野草或者毛发的话,那么现在群山就如暴风雨中的巨浪般翻涌着,山上的树木如最纤细脆弱的毫毛般被粉碎。
一切物象都疯狂地扭曲着,乌黑的云朵绕着神子——准确地说是白色球体上空的一个看不见的中心旋转,而这末日的暴风眼之下发生了可怕的爆炸,白色的光急剧扩散,肉树和周围的森林、山脉、平原和村庄都被分解成了夸克。神子倒下,洁白的羽毛落在祂身上,消散成了一个个光粒。
我醒来后,一帮全副武装、伪装成政府组织、自称“机动特遣队”的人正在将我押送往一个地方——那是一处地下设施,在一座不知名的山脉下面。
他们称我为“黑型”(根据我得知的不多的信息,他们还不知道该怎样称呼我这个“异常”,“黑型”是另外一个组织对“半神”或“降神”之类的个体的称呼),把我关在一间虽然家具齐全但狭小的房间里,会有人定时送饭,但是我被告知到死也不能离开这间“收容间”半步。
我被监禁——或者说收容——在这一间不算宽敞但也不狭窄的房间里,这里还附带着浴室。我意识到,墙纸下的绝对不是任何我所知道的建筑材料,因为它们异常地坚硬,应该是某种超越了现代科学水平的人造物质。
墙壁中应该有很多我完全无法理解的高科技仪器在对周围的空间产生着某种作用,防止我再次失控,而我靠着某种神奇的直觉察觉到了这些仪器给空气带来的细微变化。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应该是科研人员,而且他们白大褂胸前的位置有一个logo,是一个圆圈和三个向内的剪头——告诉我,我会被严密监视,如果我配合工作,等他们能理解我具体到底是什么之后,我或许能获得更多的自由。
几个月来,由于我一直尽力在困兽般的生活中保持平和心态同时极度配合,好像是在一个什么“委员会”的批准下,我可以获得更多自由,同时意味着我可以得知一些关于我自己的事。
我得知,那天发生的是有史以来(包括那些人说的那些“异常”引发的事故)最大最可怕的核爆,但又不是一般的核爆那样。后来那片土地上还有极高的放射性,但是当时半径三公里的范围内都被夷为平地——周围都被分解成了夸克——周边村庄的人无一幸存。
这件事虽然被这个自称“基金会”的神秘组织极力掩盖,但还是在国际上掀起一场轩然大波,最后貌似是“基金会”修改了联合国几个常任理事国许多高级官员的记忆,对舆论进行干涉并最后使它在公众视角中成为一场核试验及其发生的意外,而那些被我可怕的力量所毁灭的人们,已经被从所有记得他们的人的记忆中永远抹除了。
是的,周边的人都死了,还不能确定我到底使多少个活生生的人瞬间消失在世间,不留痕迹。我更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特殊性,我是神,还是魔鬼?
我明白了我有某种神秘而可怕的力量,我发现自己身上的血和肉都已经变得完好无损。是的,我也许真的是“神子”或者“黑型”之类的什么可怕或伟大的存在,但是这为我招致了灾厄,也为许多人招致了灭顶的厄运。
我甚至有点开始憎恨我自己,而“基金会”的一名研究员提供给我的一份记录则更加深了我对自己的憎恨,令我记忆犹新。“基金会”的人很明显是用编号称呼这些“MTF”的,而我看的记录是他们的编号被部分抹去了。一些片段如下:
<记录开始>
MTF-██-01:报告指挥部,目前我们已进入异常影响范围内,正在向即将完成登神的黑型个体靠近。天上的云——简直令人不敢相信——都以向异常所在的位置上空为中心聚集并旋转……就像一片星云一样。
MTF-██-02:携带的斯克兰顿现实稳定锚均已开启,我们周围的休谟指数只有……在5到10之间波动……天哪……
MTF-██-01:我们所携带的斯克兰顿现实稳定锚作用范围之外简直是……疯狂,一片狼藉——山脉就像海浪一样翻涌着,树木都被轻易粉碎。
(中略)
MTF-██-01:报告指挥部,我们距离目标约800米。
MTF-██-03:站点派出的后援部队应该快到了吧……没有那些装备各种现实稳定仪器和奇术武器的直升机我们靠近的距离简直快要到极限了……
MTF-██-02:报告指挥部,我们的斯克兰顿现实稳定锚……1号锚失效!2号也是!3号……
MTF-██-01:什么情况?!
MTF-██-04:是那个黑型本身的异常性质……破坏我们的现实稳定锚的已经不仅仅是普通的现实扭曲了……这……(骨骼断裂声)啊!我的腿……(噪声)我的右腿……被……扭转了好几圈……扭曲……(噪声)
(MTF-██-04的头部被360度扭转,全身多处骨折)
(周围物象出现扭曲)
MTF-██-01:不要靠近那些扭曲的空间!撤退!请指挥部下达下一步命令!(噪声)
(MTF-██-01的被从腰间扭曲,分为两段)
MTF-██-02:操!这是什……(噪声)我……天哪,我不能呼吸了……救命……上帝啊!
(MTF-██-02沉入地面,窒息而死)
(中略)
(噪声)
(MTF-██-03出现在镜头中,正漂浮在云层上方)
(镜头翻转)
(MTF-██-03逐渐沉入地面并快速划动手脚)
(地面凝固,MTF-██-03窒息而死)
(噪声)
MTF-██-05:操,什么情况!我们干了这么多年,处理了那么多空间异常事故,怎么……他妈的怎么就剩我一个了?才这么一会儿他们就全死了?!(噪声)……啊啊啊啊操,我的手……不,我的手结冰了……周围的温度急剧下降,我手上的冰霜在蔓延……
(中略)
(全身结冰的MTF-██-05突然变为粉末)
<记录结束>
一年多过去了,我做了一个又一个噩梦——破碎,血肉,肉树,羽翼,雷电,神之砧锤,而又有什么东西告诉我我不是第一个获得力量的,神雷,使我重生,我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刚刚的语句或许显得语无伦次,但是我在梦中的感觉就是这样的。
我竭力适应这种笼中之鸟般的生活,却还是几次被它逼至崩溃疯狂的边缘,不过我的心态逐渐好转了至少那么一点。关于我的研究进展不大,因为我的“异常”特性完全无法被理解或解释。
就在不久前——至少在我主观的感觉上是昨天,有一帮家伙——应该是某种武装力量攻击了将我“收容”的站点。我在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枪声、奇术发动声和喊声中醒来,我的那种自从第一次展开天使之翼后便有的奇妙的直觉使我感觉到一股杀气,一阵令人不快的压迫感。
就在我想着该怎么办的时候,我又感觉平时弥漫在空气中的那些粒子和力场之类的都消失了,显然平时对我起到抑制作用的那些仪器被关上或破坏掉了,不管那些不速之客是谁,很明显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就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一阵爆炸产生的气流已经将我掀翻在地。勉强站起来后,我看见对面的是一群身穿黑色衣物和防弹衣的家伙,如果不是他们背后那个像爪痕和圆圈的logo,我还以为是上次“收容”我的“MTF”。他们分别端着我不认识的枪械、奇术武器和其他对着我的武器或仪器。
我的脊背有些发凉,冰冷的感觉传遍全身,这是任何正常人被制式武器和不认识的高新武器指着的反应,不过这比起那次邪教仪式时我的恐惧要少得多。他们也随身携带着某种作用于我身上的仪器,但对我的影响并没有“基金会”的仪器那么大。看来他们并不是很“专业”,而且准备得也并不充分。
最前面的一个全副武装的闯入者在像打爆一个西瓜一样崩了一个基金会安保成员的脑袋之后,让我放弃抵抗,跟他们走——至少他的话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就在他拿起对讲机像某个人或某些人报告的时候,我感觉有一股力量涌上来,冰凉的感觉消失了,我的背后出现了从周围空间中凝结而成的白色羽翼——不过这次只有信天翁的翅膀大小。周围的空间发生了扭曲,而不速之客们的仪器也纷纷失灵。
对面的武装部队慌乱地朝我开火,但是子弹、和另外一些我不知道的武器发射出的光线等在我面前停止住了,光线仿佛凝固了般悬停着,很快又如玻璃般破碎、消散。而射向我的子弹则都打了个旋,变成白色的羽毛纷纷落下。羽毛围绕一个看不见的中心聚齐并高速旋转,如龙卷风般,发出炫目的白光。
羽毛的风暴向我面前的敌人行进,我看到它在经过时直接就将好几个人的半边身子粉碎,鲜红的血雾和肉末受“异常”影响在空中漂浮,苍白的骨末舞蹈着。而我僵硬地站在原地,扩大的瞳孔看着这一切却无法闭上,每根神经都在颤抖——我不想再杀死任何人了。
周围的金属墙和地板像浆糊一样流动,看上去有一种黏稠的感觉。有许多身穿黑衣的人陷入金属的水流中,就这样沉下去窒息,即使拼命游动也无法重见光明。金属墙壁又变硬,从两边挤压过来将数人压扁,爆裂血管中的血液像放入榨汁机的水果榨出的果汁般喷溅。
周围的物象已经扭曲得无法辨认,我身后的羽翼如长刀一样像前劈去,而一切空间好像被劈开了。我看不见站点、山脉和地面了,我看不到地球本身了。我感觉我没有在呼吸但是却安然无恙,我此时悬浮在广袤宇宙之中。
时间与空间在我周围迅速流过,我看见不可名状的实体都从我身边飞过,黑色的触手竭力想伸过来抓住我,群星聚拢。
我看见了破碎的蛇父伏羲,看见了沉睡的龙母女娲;我看见了盘踞双生树上的毒蛇,看见了深红的可怕概念洪水;我看见了原初的火焰,看见了穿梭星河的牡鹿;我看见了诸天诸佛,看见了全知全视的门之匙。除了那次可怕的仪式外我从来就没有在哪里看到或听到过这些名字,但是我的脑中却突然浮现出它们。时间和空间飞快流过,而它的尽头是……
光消散了,再睁开眼时,我在我的家中。日期是站点被袭击的后一天。几天后我再去到那个承载着我最痛苦最绝望的记忆的地方,发现那些森林、山脉、平原和村庄都完好无损。
我估计我是把之前发生的一切都从历史上削除了,这一次次疯狂的经历和我的可怕直觉使我这样想到。再次来到那片森林中,我看到地上有一枚齿轮,我一碰它就消失了,估计也是被分解了。我很惊讶它是怎么逃过一劫的,不过看来那个可怕的人或那棵邪恶的肉树都已经不存在了,看来我应该是选择性地削除了历史——我会得出这样的结论跟这段噩梦般的日子的经历有很大关系。
我在附近一个村庄中的一家破旧的小茶馆里坐下,要了一壶茶,使自己尽可能地像平常一样。接下来的生活,我打算过得像以前一样,像任何一个正常人一样度过。我知道世界还存在着那些潜行在阴影中的人,也知道神明注视着我们 ,但是我竭力去遗忘,去重新生活。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