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内容警告
宇宙中划过一颗小小的,蓝色的流星。
她从星际间遥远的过去而来,伴随着她的主人交付给她的任务。而在广阔的宇宙中,还有许多她的姐妹。
她使用就连她的主人也无法自由使用的力量,在无人的深空中飞翔。潜能量——主人和主人的朋友是这么称呼这种能量,它能让自己感受到生物们内心的情感,并与之沟通,以及……所附带的,一点心想事成的能力。
蓝色的小鸟飞跃巨大的气态行星,穿过杂乱的小行星带,看到了她的目的地。那是一颗与家乡别无二致的蓝白色星球,正围绕着遥远的恒星,永不停歇地缓慢旋转。
小鸟化作了人形,在这片星球上落地。
“你好?”
她用潜能量发出了在这片星球上的第一句问候,但在生机盎然的植物下,这些硅酸盐与铁组合而成的废墟并没有回应她。
小鸟有点害怕,但还是壮起了胆子,向着废墟深处走去。
此时,那颗遥远的恒星迟来了八分钟后,在这片大地上升起。光芒透过窗户,让小鸟感受到了温暖。
“这是……什么?”
她抬头望去,这个比家乡的浮岛还要高大的大楼,挂着她不熟悉的符号:三个箭头围绕在一个抽象的圆上,直直地指向圆心。
“啊,这里是,人住的地方!赫尔墨斯说过,人们住高楼里!”
小鸟开始了愉快的探险。但越是探索,她越能感受到一股未知的寒意。
——因为这里已经什么活物都没有了。
散乱的文件,上面写着小鸟无法阅读的文字;破碎的玻璃器皿,各种认识的不认识的液体泼洒在地上;而空旷的大楼里,只是不断回荡着一句话:
“通告:花开之日已经来临,请各位有序离场。”
小蓝鸟不懂是什么意思,但能从这句通告里,感受到播报人的悲伤,绝望,决绝。
她继续向里走去,来到了这个星球的海平面以下。
侦测到未知生物,正在启动Laniakea.aic
伴随着一句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地下室的庞然大物们,在距离了百年之后再次启动。
小蓝鸟为此吓了一跳,把自己的身形隐藏了起来。
“机械,在说话?”
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如果你抗拒我的真实存在,我可以用虚构的人类影像与你交流。
随后,一个淡淡的女性身影,被此处的投影仪构建在墙壁的平面上。
“你好,你好!能听见吗——我想倾听你的声音,感受你的体会,思考你的想法,可以……和我做个朋友吗?”
小鸟一股脑地将想说的话,全部用潜能量倒在了面前这个唯一能说话的存在上。
而伴随着机器指示灯的闪烁,蓝色的虚影点了点头。
虽然该次与具有现实扭曲效应的地外生命体交流并非首例。但鉴于对象的友好态度,本aic破例在向站点系统通报前与其接触。
“也就是,你愿意和我成为朋友了吗?”
小鸟喜出望外,高兴地向虚影摆了摆手。
否决。
虚影却摇了摇头。
来到地球的访客,你可以向我提问,我可以在我权限所在的范围内解答你的疑问。
“嗯嗯!请问你是这颗星球上的居民吗?”
否决。我为该设施用于管理异常项目档案的人工智能。而制造我的种族,即作为该星球上的主要物种:Homo sapiens,已于7820928542秒前灭绝。
“……”
小鸟呆呆地望着墙上淡蓝色的虚影。机器口中冰冷的事实,却让她透过潜能量感觉到了无奈,以及从中飘过的一丝悲凉。
“灭,灭绝的意思,就是死了吗?”
正确。
“怎么会这样……我是来迟了吗?”
鉴于星际旅行的实施对于文明的困难程度,该偏差还在计算范围之内,而非人力资源问题。
机器如此安慰道。
“那……那请你告诉我……啊,这是主人让我去问的……”
小蓝鸟深呼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这里透过潜能量带来的悲伤——
“你能告诉我,活着的理由,以及生命的含义吗?”
潜能量中小蓝鸟的话音刚落,仪器的散热扇便发出了巨大的噪音。虚影消失,机器的思考声回荡在地下室、整个站点和这片大地上。
小蓝鸟看她在思考,便不再说话,静静地等待她给出答案。
地下室外,那颗永恒的恒星升起落下了七次,直到它即将再度落下时,虚影再度出现。
请跟我来。
随后小蓝鸟才发现,墙壁上那个虚影,是面前缓缓驶出的四轮子仪器投射出来的。它行驶到哪里,虚影就走到哪里,像是真正的人行走在地面上。
这辆小车,带着小蓝鸟一步一步往楼顶走去。
人类的文明……不,我们的文明,历史很长,也很短。简要的说,我们作为生命的存在,是一个奇迹到不能再奇迹的意外。无数没有思想的无机物,在一个偶然的情况下,变成了具有活动能力的聚合体。而聚合体又不断变化,直到进化出了像是制造出我的人类……之类的存在。物种和物种之间互相吞食,在这个星球上达成了一个脆弱又坚强的循环。
小车驶过一个实验室。
小蓝鸟透过玻璃,看到落了灰的桌子上摆满了瓶瓶罐罐。那些本应该为人类服务于实验的它们,现在也只是静静地等待未来的风化。
而后,人类因为思考的东西不同,产生了很多矛盾。他们会互相争吵,互相杀戮,甚至会做出试图灭亡自身的举动——但他们的理性,控制住了自己。而那些不愿再互相对立的人,逐渐靠交流走到了一起,他们决定靠自己的力量去探究那些未知的存在,从恐惧中保护人类。
他们控制,他们收容,他们保护。
小车驶过一个档案室。
小蓝鸟透过敞开的门,看到了柜中的纸质档案已经在柜子的崩塌下散落一地,其中记录着的事项,危险程度或轻或重,但都再也等不到有人来阅读它的一天。
人类走得很远。他们甚至已经可以和像你这样,与来自其他星球的智慧生物交流。但他们越是探索宇宙,他们越清楚……自己,人类,这个星球,乃至整个星系,都是宇宙这几百亿历史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而随着探索的深入,宇宙中那些他们无法理解的东西,也变得越来越多。他们意识到,人类居住在一个永远也无法脱离的黑盒子里,困于宇宙中狭小的一隅。
当然,人类们拥有了梦幻般的技术,可以像现在的我和你一样,去对着粒子、宇宙、历史、未来高谈阔论和探索发现,但自己的寿命只允许让自己见证寿命中仅仅目光力所能及的地方。
小车驶过一个会议室。
小蓝鸟看到会议室的墙壁上写满了她读不懂的数学符号。这些符号,都是在花开之日前,这里所剩的人类们对完美真理的最后狂欢。
……我们到了。
小车用机械臂推开顶层的门,和小蓝鸟一起仰望天空中闪亮而繁杂的星星。
“哇……这就是你们这里的夜空吗?和我家乡的很像呢!”
小蓝鸟痴痴地看着美妙的星空,但机器小车却开口道:
你看这些星星,似乎在不断的消亡和诞生,如此反复,对吧?
其实不是这样的。这个宇宙开始于一个小点,它在不断膨胀的过程中,诞生了你和我。但在膨胀中,你与我之间的距离在不断扩大,直到在星系尺度下,我们再也无法互相交流。人类的极限不允许他们能够一直去观察宇宙……毕竟光也是需要时间传播的。而且正因为光需要时间传播,我们所看到的星空,其实都是历史的投影……
换言之,人类自以为除了赖以生存的星球外还能和其他星球接触,殊不知那些都是已经无法企及的星球在历史上留给人类的幻觉。
“怎么会……”
所以,人类是寂寞的。而他们害怕寂寞,所以才会做了这么多。而且……人类已经等不到像你这样的奇迹来临了。混乱的未知充斥着这个世界,给这个星球带来了毁灭。
我在诞生后便不断让自己进化成可以和人类平等共处的模样以满足制造者对我的期待,但几百年后我真的成为了具有心智的机器,却再也没有可以与之交流的人类了……
你是第一个。
小车调整摄像头的角度,与小蓝鸟看向星空。
聊了这么多,你觉得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了吗?
“嗯……嗯!请,请告诉我吧。”
虽然很多内容小蓝鸟不是很明白,但透过潜能量,她感受到了这个灵魂发自内心的,历经百年的悲伤,与孤独。
活着的理由……是没有理由的。
而生命的意义……就是没有意义。
你和我,都只是这片宇宙中渺小而又微不足道的存在……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与之对应的,你可以叫我拉尼凯尼亚,或者拉妮也行。
“我……我叫,梅蒂恩,意思是流星……”
好,梅蒂恩,活在当下吧。
就像流星那样。
“嗯……我,收到了你的回答。”
小蓝鸟已经泣不成声。
“谢谢你,拉妮。”
随后,小蓝鸟化作了一道真正的流星,从这颗已经抵达终末的星球上离开,飞向下一个目的地。
星球调查已完成,现在报告调查结果。
全体单位安全抵达各自的目的地,寻求赫尔墨斯的问题,并试图与智慧生命接触。
下面按照编号,报告各星球结果:……
瓦铭丁癸乙,一个曾具有智慧生命,并存在类似于创造魔法的技术,能制作其他智慧生命的星球,存在被遗弃的房屋残骸。与该星球遗留的最后一个名为“拉尼凯尼亚”的智慧造物交流后,得知了该星球的智慧生命因某种其无法掌控的未知存在而遭到了毁灭。
现已无法监测到任何生命形式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