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竟的事业II

现在,终于:

站点主任Neil Ghost是在基金会中任职时间最长的人员之一,他的工作的相对安全性让这一壮举成为可能。那些最初分级为“Safe”的SCP当中很少有日后被证实并非如此的,而他作为一名看管相对不那么致命的物品和异常的人员,偶尔还会享有一定量的假期。

一批基本称职的同事,一份相对安全的工作,以及一个即将到来的退休年龄:Ghost全都具备。他靠在自己的椅子上缓缓地叹了口气,摘下眼镜,按揉着自己的眼睛。他可能恍惚了片刻,直到他听到……一些东西。

他的眼睛迅速睁开,转向门口,又警惕地眯了起来。他几乎毫无声息地将手伸向办公桌前,摸出一个沉重的黄铜烛台——在一次遭到蛇之手闯入并被“借走”了几个SCP后,他便将它放在了那里。他还留着他们留下的那张礼貌而又有些傲慢的便条,藏在办公桌的抽屉里,挨着一块破碎的奖状牌匾——在他们回来偷更多东西时,他用它狠狠地砸了其中一个人的脑袋。

当他站起身缓缓走向门口时,这个简易武器的存在令他感到很有安全感。岁月并未减弱特工生涯给他带来的直觉。他把耳朵贴到木门上,再次搜寻那个声音。他几乎可以肯定他听到有人从他办公室门前走过,但这应该是不可能的。在这座站点里没有人拥有他这个等级的权限,而且据他所知,有这个权限的人当中并没有最近计划来访的。

他把门打开,窥视着漆黑的走廊。他走了出去,靠着墙壁侧身缓缓地穿过走廊,一边走一边仔细地听着。现在他能肯定他确实听到了,有人在走廊的另一端,在某一间储物室里。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沉重的呼吸,蹑手蹑脚地靠近,转动着手中冰冷的铜器,走一步停一步地蜿蜒前行,直到他到达门边。那是一种翻动文件的沙沙声,那种纸张现在只用于档案信息类的文件。他一个转身冲进门内,紧张地准备扑向他看到的任何人。

然而出现的却是一个小金属碟,在他头顶盘旋,使他突然转了个方向,眼看着图钉、铁钉和燃烧的荆棘从他身后的墙壁里爆出来。他试图再次转身,但却被一只拳头结结实实地揍到了下巴,他向后倒在地板上,沉重的烛台滚落到了他够不到的位置。

他抬起头,看到了一张他仍然记得的面孔:金发,蓝眼,肤色比他记忆中要苍白一些,不过冰冻确实可能让人变成这样。

“你好,Imants。我听说你被……释放了。”

较年轻的男人保持着沉默,但是他抓着几个文件夹的手随着用力而指节泛白。

Ghost的手指焦急地在扎进他手指和后背的满地尖刺和碎片中摸索着。

“你要知道,如果你现在自首的话,我们可以宽大处理。近年来形势有了变化。我们知道你当时还年轻,容易受到影响。托你帮忙的又都是些传奇人物。Kondraki。Clef。也难怪你会迷昏了头。你是被他们拖下水的。”

“那我的第一次听证会上为什么没人这么说?”Imants发出恼怒的嗤笑。

“就像我刚才说的,”Ghost说,他的手指终于摸到了光滑的金属表面。“形势已经改变。”

他用力扔出碟子,笨拙地从地板上爬起来,拼命猛冲向Imants,他的肩头重重地撞上这位前特工的腹部,他们周围的橱柜里飞出大量纸张,边沿尖锐、发亮,它们从打开的文件夹中射出,同时割伤了两人。

Imants被向后推去,砰地撞到墙上。Ghost却突然单膝跪了下来,他终归是上了年纪。他尽可能快地站起来,艰难地将力气投入到最后的一记拼死的勾拳中,但这时他感觉到对方的膝盖撞上了自己的胸口,挤出了他肺里的全部空气。后脑上又挨了两下重击后,他的意识被黑暗吞没。


几年前:

Glass博士已经在基金会工作了几年时间,在此期间他看过和遭受过远比他理应受理的多得多的精神创伤。作为一个心理学家,他本应该每周对几十个病例进行分析、解释和提出治疗建议,而且其中大多数应该是无法处理工作压力的常客患者才对。当他最终得到提升时,他预计工作会变得不那么辛苦一点。他现在负责会见的应该是训练有素的、坚定的、经验丰富的高级人员。然而当他真正面对他们时,他发现自己的工作反而更难熬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为他们每个人写一篇论文。这里有超过七十个独立的神经官能症病例,每个病例情况不一,要么是纯粹的疯狂,要么是莫名其妙的复杂应对机制。其中半数以上的人时刻携带着武器,准备对抗一切可见和不可见的威胁。还有一些人退化至孩童般的状态,做出些给报告书涂色之类的事,更多的则是最终内心已死的人。

然后还有些特殊病例。他采访过一只会说话的狗,一个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掐断了情感神经的男人,和一个坚持用和弦而不是名字称呼自己的博士。还有一个在混乱中取乐的蝴蝶爱好者,一个挥着台灯追赶过他的女人,和一个看到一位过去的病人送给他的Pondur1后就威胁要杀死他的高级特工。

但最让Glass感到头疼的是那个拥有许多面孔的家伙。最初,他以为Bright博士只是员工们与他开的一个玩笑,是某个显然非常抗拒接受心理分析的幕后神秘人物每月送不同的人来代自己接受访谈。但后来,他查阅了SCP-963的文件,发现事实更加令人不安。

但至少他时而还会参加访谈,参加的次数比Kondraki博士和Clef博士之类的人要多得多。Kondraki和Clef喜欢愚弄他;但Jack Bright喜欢告诉他真相。

他对安保等级足够高的人出奇地健谈。Glass专注地听着,了解了Bright的早期生活——尽管他很少谈到他的家庭——和导致他第一次死亡的事件。他还对他讲述了自己亲身经历的死亡,他体验过的每一次死亡。它们大多是可怕的,基金会中发生的死亡往往如此,而Jack谈起它们时就像士兵纪念倒下的同志般满怀敬意。就这样循环往复,Glass越来越能理解Jack Bright那唯一的强烈愿望:解脱。

Glass记得有一次Jack与Crow教授一起尝试拼凑出一具身体。这个科学怪人式的程序并未获得成功,但他记得Bright看着他的手时的样子,他对它们品头论足,甚至偶尔会赞美它们。几周后,他向他问起了他弟弟的事。Bright沉默了一会并把头偏向右侧,就好像在聆听自己的回答。

“我只是做了必要的事,”他说。

Glass博士继续编写人员档案,但不久之后,他最终放弃了继续记录,对大多数员工都只留下了粗略的笔记。Gears博士显然永远不会改变,不过他仍然偶尔会尝试罗夏墨迹测试。Clef和Kondraki有时会成为笑料的源头,而他开始享受与Crow教授一起安静地喝咖啡来代替心理评估。但他一直在记录着Bright。不知为什么,这个在多年间换过无数张面孔,偶尔会变成动物,性别时男时女的人深深吸引了他。

他注意到一定的规律和模式。他试图研究Bright的人格,研究它是如何移动和转换,又是如何始终保持不变。将近一年以前他再次询问了Jack Bright他弟弟的事。他回头检查了两次他的笔记才总算感到满意,不过他可以确信,Bright头部的倾斜和聆听般的神态与上次完全相同。

“我只是做了必须做的事,”Jack回答。

这是一个细微的变化,但Glass注意到了。“必要的事”表示这是自己决定要做的;“必须做的事”则带有强制性的意味。在之后的几个月里,Glass继续讯问Jack不同的问题,得到了不同的线索与答案。但他总是时不时地将问题转向他的弟弟。

“我只是奉命行事。”

“那是他自己的错。”

“我也不想他变成这样的。”

“我想要这么做。”

一次又一次,相同的姿势,相同的神态;不断变化的答案。

但是在早期的文件里,在他和SCP-963产生关联之前的文件里,并没有这样的前后不一。唯一不变的是Jack Bright对基金会的忠诚。这也是使他平步青云的最重要的原因。他最后一次在Glass的办公室停留,是在他晋升为基金会主管仅仅一周后。他和Glass互相寒暄祝贺,分享咖啡,放松,谈论着某一次Kondraki因为咖啡冲得不好就用枪轰了休息室和某一次一个新人把Kain误当成办公室宠物并试图揉他肚子之类的往事。

这是最后一次,Glass看着Jack——现在他在一个绿眼睛、红头发的儿童强奸犯的身体里——并问他关于他弟弟的事。这一次,Jack不再看向一旁,而是盯着Glass,目光炯炯,仿佛要将他刺穿。

“我不记得了。”


现在:

“根据我的报告,在四个月前有一次大规模的信息清理。所有基金会报告都做了完整备份。我起初以为这是基地撤离前的标准备份,但……”

“有什么问题吗,Halifax先生?”

“入口代码不对。我亲自做的那个备份,但那却不是我的访问代码。有人侵入了系统,抹去了我备份时的记录,用自己的记录顶替。如果不看特殊日期标记的话谁都不会注意到。”

“你是说有人偷了一份基金会的档案库的拷贝,Halifax?你能确定吗?”

“非常确定,Bright博士。访问过那些终端的人只有我一个。”

“你能告诉我侵入它的人是谁吗?”

“不,先生。他把自己的踪迹掩盖得很好。我只知道他用的密码上一次被使用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谢谢你,Halifax先生。你要确保那个密码不能再用,然后追踪所有的公共终端,看他还会不会继续尝试访问。”

“遵命,Bright主管。”

Jack Bright靠在椅子上,拨弄着隐藏在宽松衬衫下的SCP-963-2的轮廓。所有的事情开始渐渐有了头绪。Kondraki和Imants在监禁区的突然失踪;来路不明的枪击对红海物件的破坏;Clef冲向平行世界的自杀式的一跃;以及针对基金会档案库的一连串攻击。不论敌人是谁,他们一定是正在找什么东西。而且Bright知道她必须在他们染指那件东西之前查出它究竟是什么。

但是,有了完整的档案副本,就不需要纸质文档了。档案库里包含了所有东西;唯一可能没有被收入的就是那些更旧的SCP,那些已经不再……

Bright博士好像被成吨的砖块砸到了头一般突然醒悟。他们不是在找仍在活动的东西。他们找的是某种东西的遗留物

Jack微笑着仰靠在椅子上。所有遗留物都在19号站点的遗物箱中,这意味着他们正在寻找一件特别的东西,它太过于特别,以至于他们不敢直接闯入基金会的心脏强行把它抢走。她摩挲着衬衫下护身符的边缘,慢慢把一切拼凑起来。她有一些准备工作要做。


十一年前:

Alto Clef博士细心地保养着放在他办公室里的几把猎枪中的一把,用浸过油的布擦拭金属枪管,随后将武器拆开,小心地清理着弹射装置。这对他来讲是一种仪式,一个他每周都以优雅的精度执行的仪式,他瘫痪期间错过了它,现在急于恢复这个习惯。

一阵敲门,他子弹上膛。大门打开,他拉动枪栓。

“我打扰到你了吗,Clef博士?”Glass问道。

“是的。”Clef说。

“我们得尽快谈谈。”

“我的心理评估几周前就已经通过了,Glass。你忘了吗?”

“不是关于这个。”

“那是关于什么?”

“Bright博士。”

“Jack?他是个好人。现在容我失陪一会儿,Glass,我现在要去处理一个摆在基金会面前的小问题。”

“你和Kondraki一起工作,是吧?”

Clef微微一笑。“暂时是。”

“嗯,你回来后能来见我一趟吗?”

“我有空就来,Glass。”

Clef推开心理医生走进走廊,带着他的那把枪。他知道自己不能带枪进入会场,但不论如何,有枪在身边会让他感觉好得多。


现在:

四名已失去意识的警卫倒在11号站点的地下储藏室入口与靠远端墙壁一字排开的文件柜之间。Imants挨个打开抽屉,仔细地翻阅文件,查看作废日期。他知道虽然在数据库中找不到,但那件物品肯定会留下些记录。基金会的信条并不是摧毁一切,至少对书面上的东西来说不是。他要寻找的正是一个被摧毁的SCP。

他换了几个抽屉,更加努力地搜寻。不久前与Neil Ghost的争论仍在他的脑海里回放。现在回头还不晚。Ghost说的是事实。Kondraki找上他的瞬间,他就同意了——几乎是盲目的。Kondraki是基金会中的一个传说,名气至少与Clef相仿,甚至可以说更出名。Imants十分愿意照他说的去做,特别是在基金会的未来可能受到威胁的前提下。

看到那个号码时,他松了一口气,拿出文件,开始翻阅。基金会不愿让任何东西从自己手中流失,即使这东西已经对他们不再有用。

Imants把文件夹塞进他的夹克里并准备向Kondraki报告。不管用什么手段,工作必须完成。

Jack Bright必须死。


十一年前:

“你在说什么,Glass?你想让我杀他个几次?”

“不,”Glass说着沮丧地揉了揉眼睛。“我们必须把他从那个可能会伤害到别人的职位上移走,然后我们要找到一种方式让Jack从徽章中解脱出来。它改变了他。”

“是啊,”Kondraki说。“它让他不再敬畏生命的无常。”Kondraki笑了起来。“所以,你希望我杀了963?”

“事实上……我想是的。你是基金会里解决问题的能手之一。O5无视了我开会决议此事的请求,而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我需要你来帮我制止他的头脑中正在发生的变化,不管那是什么。”

“你是什么意思,Glass?他的头脑?你他妈的到底在说什么?”

“人格的聚合。”

“人格的聚合?人格的聚合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Glass说,他的额头上堆起了皱纹。“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似乎正在堆积起来,那些人格的……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它们……碎块。它们就那样粘附在那里,在他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

“而我们一直把他同杀人犯、强奸犯和狒狒连在一起?”

“所以,这正是我担心的。”

“该死,Glass。他刚刚被提升为主管!你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

“抱歉,Kondraki。但我现在毕竟还是来了,而且我们其实并没有别的选择。Clef和我已经入伙了。你会帮我们么?”

他得到的唯一回应是一个微笑。这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现在,几周后:

Quikngruvn Halifax重新挂好自己的姓名胸卡——同时第无数次诅咒自己的父母——然后穿过打开的门走进室内。在过去的几年里,他通过努力晋升到了基金会首席档案管理员的位置,他对此深感自豪。这些年来一直有其他的较为安全的站点邀请他过去工作,但他仍留在19号站点,满足于这个基金会的最大的站点的忙碌与喧嚣。

他环顾自己那布置完美的办公室,仔细观察一切,调整了一下前一天晚上保洁人员清扫时碰歪的纸匣。他伸手拿起放在办公桌一角的立体声音响遥控器,按下播放键。他停下动作,看了看遥控器又看了看音响,再次按下按钮,皱起了眉头。他走向机柜,准备把手伸到它背后重新接上电源——他可以肯定它也被清洁工碰掉了——就是在这时,他感觉到一个冰冷的钢铁圆环顶住了他的后颈。

“我希望你明白,Halifax,虽然我跟你无怨无仇,但我完全有把你脑壳里的东西爆在这堵墙上的觉悟。恐怕你已经禁用了我的旧访问码,所以我现在需要你的。马上。”

当Quikngruvn听到声音时,他的身体紧绷起来,他立刻明白了站在他身后的是谁,使用了旧的访问码的人是谁,以及现在顶着他脖子的是什么东西。关于大名鼎鼎的Kondraki博士有很多传奇,他丝毫不想验证它们是不是真的。他的手缓缓伸到衣领,解下胸卡,然后把它从肩上递向身后。

“这才是好孩子,那么。”

Quikngruvn看到一只手越过他的肩膀,打开音响并调高了音量。

“对你的膝盖我很抱歉。”

枪声完美地混入了紧凑的鼓乐之中,随后冰冷的金属枪托重重地砸在他的头上,把他从痛苦的现实送入他渴望的安眠。


十一年前:

“我们必须把他同963分开,然后提交我们的证据。否则我们连正式的听证会都没机会参加。”

“为什么我们不把他直接扔进哪个地狱之门?我们不是有几个像那样的东西吗?”

“因为,他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应该竭尽所能帮助他。”

“你怎么认为是你的事。我可从没喜欢过Bright。”

“你从没喜欢过任何人。”

“你什么意思?”

“别管它了,总之这个计划行得通。我们杀掉Bright目前的身体,收容963,提交我们的证据,然后希望我们能免于受罚。”

“真是个糟糕的计划。”

“那么你有什么建议么?”

“毒死他,烧掉尸体。然后我们把963扔进093里,假装无事发生。”

“太复杂了。这样不可能会成功的。”

“我们用炸药不就行了。炸药总是有用的。”

“963是真的坚不可摧。能毁掉它的大爆炸已经远远足够把大气层烧尽了。”

“不,这只是用来杀死他。一场小规模的爆炸,然后用一连串的爆炸把他的身体掩埋在废墟里。当他们清理废墟时,我们可以说服他们让我们来处理那个徽章。”

“你们都忽略了一个问题。”

“是什么,Glass?”

“他现在是主管。他会有卫兵。厉害的卫兵。”

“卫兵,Glass?当真吗?你担心的就是这?”

“看在上帝的份上,Glass,我他妈的是个传奇人物。你觉得我没法对付几只受过训练的猴子吗?”

“没那么简单。”

“为什么?”

“卫兵也是他。”

“Jack是一个科学家,不是一支军队。”

“为什么我们不去等待一个更合适的时机?为什么我们这么急于动手?”

“你过那些从19号站点流出的报告么?看在上帝的份上,上个月被废除的异常比基金会的整个历史上都多。”

“我听说了一些。我不确定914为什么会被拆除,但他对447有个很好的理由。对站点有太多危害。”

“这不重要。基金会有一个要履行的使命。我们就是人类与所有能够使他们思想崩溃的狗屎之间的一堵墙。我们是要阻挡它们,而不是炸飞它们。”

“可是我为他们炸飞过大堆的狗屎。”

“你没有毁掉过不需要毁掉的东西!他扭曲了我们的使命!”

“他声称他毁掉的那些东西都威胁到了基金会的生存。”

“107也算是威胁?”

“107被废除了?”

“47个Safe级SCP。28个Euclid。都被废除了。”

“那么我们都意见一致了,是么?我们必须这么做。他必须要被阻止,我们必须呈上我们的证据。”

“同意。”

“同意。”

“是,好。”

“很好。我们明天行动。”


现在:

最近几年的时间里,Kondraki博士像一个幽灵般潜伏于各个站点的大厅,扮演着各种存在或不存在的人物,展开了无数细微的行动,其中有些有害,有些无害。偶尔失踪的样本,细心绘制的各个站点的图纸,新回收的物品的报告——都被传递到了全球超自然联盟。这个小团伙目前来看是一个有用的工具,而且他希望在可以预见的未来里继续利用他们。他一向擅于杀戮,这是他们所赞赏的少量行为之一。他可以理解为什么Clef曾与他们共事。

他尽力贴在走廊的弧形墙壁上,等待着正向这边走来的警卫再靠近一点点,408小心地守护着他。这应该是一次相当简单的行动。进入安保区域,用Halifax的代码打开正确的收容单元,并清出一条直接通向他们的保险措施的路径。他想象不出一连串失败试验的所在地会有什么难找的,但Bright已经相当不错地掩护住了他的薄弱环节,即使并非刻意。它——可以肯定——就在这个19号站点,在Bright能时刻看着它的地方。但19号站点非常,非常大。有许多,许多能藏东西的地方。

Imants已经做好了他的工作,现在轮到Kondraki了。只差最后一步就能击中猎物的软肋。只差最后一次任务就能让一切最终落幕。基金会发生了很多改变,和他当初做特工时已经大不一样。被收容的越来越少,被无效化的越来越多。他甚至知道有几个城市仅仅因为在那里进行的试验结果不够理想而被夷为平地。O5渐渐被架空,主管得到越来越多的权利。十五年前他也许会满足于这个位置,但是时间稍微地酝酿了一下他的野心。

警卫绕过最后一个弯,缓缓靠近密码门。他把他的拇指印在检查点上,大门发出爽快的蜂鸣声,随即打开。Kondraki走了出来,抓住一个合适的时机用手刀劈向对手的脖子,对方身体晃了晃,却并没有倒下。Kondraki咒骂着从自己的大衣下抽出锯断的猎枪,这时警卫抬头看着他。

“Konny?”

Kondraki瞪大了眼睛。“Jack?”

警卫的手向警报按钮飞去,在Kondraki的手指扣动扳机的同时按下了它。这一枪轰飞了警卫的大部分脸,但还是没来得及阻止最坏的状况发生。警卫意味着一件事:Jack已经启动了963-2。

他跨过尸体,扫描Halifax的胸卡,开始拔腿狂奔。


十一年前:

事后回想起来,Glass认为他们应该采用Clef的计划。

炸药被布置在一片相当开阔的区域,连接着一个安在墙上的远程遥控雷管。第一批安保人员通过时他们按兵不动,直到他们确认携带着963的那个Jack走到了爆炸点正上方时才启动陷阱。

当前方的警卫转过身看着他们的炸药爆发出的烈焰时,Clef转过拐角,朝他们的背影开了两枪。Kondraki从一个安全、隐蔽的角落朝着殿后的警卫清空手枪中的子弹,Imants安置在通风系统中的炸弹在这个完美的时机引爆,把残余的天花板炸飞进了走廊。

整场攻击被执行得完美无缺。

“这也太容易了,”Kondraki紧盯着警卫们的尸体说道。“Jack不是个军人,但他同样也不是白痴。”

Clef点点头。“他可能把963放到了一个警卫身上。”

“或者他根本不在这里。”所有人都看向了Glass,年轻的心理医生紧张地挠了挠头发。

他们四个面面相觑,警报声开始响起。


现在:

当Kondraki转过拐角时,一枚闪光弹几乎令他失明,在他周围浮动的幻象开始颤抖,因为408的虫群失去了部分成员。他越过自己的肩膀向后开了两枪,直到听到闷哼和倒下的声响后才停了下来。他要找的储藏室就在附近,如果他幸运的话——

第二枚闪光弹在Kondraki面前爆开,割裂了伪装的幻象,蝴蝶装甲碎裂开来,燃烧着散落在空气中。他快速绕过第二个拐角,顺势拿枪顶住了警卫的下巴,把他的思绪和回忆炸飞到天花板上。随后他纵身跃起,避开从后面扑向他的另一名警卫,并从空中向下放枪击中了对方的后腰,同时拧身避开了另一枚闪光弹。

要是他有留下活口的话,他们一定会说这一场面令人永生难忘。

他找到了门并用Halifax的卡进行了扫描,进入实验室并封闭住了他身后的门。他穿过房间,将一枚子弹送入一名目瞪口呆的研究员的额头,他从一排试管中抽出几只绿色的试剂瓶,并把它们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他微笑着,在头脑中过了一遍剩下的计划。

随后,他耸耸肩,低声嘀咕着“妈的”,并给他的枪上弹。如果他要做,那他就会按照他自己的方式去做。他要好好娱乐一把。


十一年前:

Glass是第一个被逮捕的。他没有受过任何作战训练,所以当大批训练有素的突击队到达发生爆炸的走廊时,他高举着双手等待在那里,以免他们把他揍翻在地。他听说了Clef的落网,还有他们是如何花了四个小时通过他设在办公室外的陷阱,又花了另外两个小时才真正抓住了他。Imants在通风系统中躲了将近两天才被抓获。Kondraki反倒很平静,他们找到他时,他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似乎在做什么文书工作。

Glass通过他的看守听说了对其他人的判决。Clef很快被宣判,Kondraki也只比他晚几小时。Imants的判决结果在第二天早晨才出来,因为他们对他参与的程度和受他上司的影响的程度有很大的争议。但判决结果都是一样的:无限期冷冻。

Glass坐在他的牢房中,聆听着脚步声,试图不去想他从经历过冷冻监禁的人口中听到的故事。冰冷的梦境,冻结的回忆。他们无法记起曾经梦到了什么,除了寒冷。

第二天清晨,看守来到他的牢房。Glass设想了一下把看守打晕然后逃生,但他知道自己顶多只能在走廊里活着多跑两三步。他任凭他们把自己铐住,只要求一次在镜子里审视自己的机会,这样做后,他在看守一左一右的押送下沿走廊向前走去。

在审判庭上迎接他的是几个模糊、黑暗的屏幕;他鼓起勇气,听取审判。


现在:

Kondraki可以听得那冲向他、驱赶他的脚步。能够利用合适类型的心灵感应有效地创造蜂巢意识的人是很难对付的,而基金会就有合适的类型,特别是在他们解剖并篡改了182和116的各自的大脑之后。

他走了一条自知不该走的捷径,但如果Jack认为他可以让Kondraki按他想的去做那就去他妈的。他溜进一间维修室——这也是他这些年来时常用来躲藏的地方——开始寻找某一条管道。他找到了标有“灭虫”标志的那条,打开管嘴,将刚拿到的试剂瓶里的东西灌了进去。他看着在自己周围飞来飞去的蝴蝶皱起了眉头,在呼吸间悄声喃喃道:“我很抱歉。”

他转身来到门前,将门一脚踹开,让408在门前造出一个自己的幻象,一脸坏笑地听着来自左侧如冰雹般的枪声。他俯身冲出门,平举手枪,把子弹送进开火的两人脖子里,在他们倒下时,他注意到他们脖子上挂着的基金会符号。‘Jack,’他想。

Kondraki开始奔跑。他必须尽快赶到本区域的环境控制中心,否则这个计划就毫无意义。这不会花太长时间,尤其是在现在。只要再过一个拐角,然后直冲过去——

一颗子弹撕扯着穿过了他的大腿,空心的弹头造成了比他期望中更严重的伤害。他重重地摔在右边的墙上,让408投射出他倒向左侧的幻象,然后不顾一切地又向身后开了一枪。他努力向前挪动了一点,扯下衬衫的袖子并把它紧紧地绑在腿上。他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腿,而且他知道所剩无几的408虫群已经难以为他遮掩血迹。还想完成任务的话,就一定要快。

他挣扎着继续向前,看到那两个追逐他的佩戴基金会徽章的警卫把注意力放在那具虚幻的尸体上,他露出了微笑。他花了点时间小心地转过身并瞄准,击中了他们两个的脑袋,然后他挪进了环境控制中心。

这个房间与19号站点中它的其他十几个同类并没有太大不同,但这一个正有他需要的控制终端。他找到了自从439被强制无效化后就安置到位的虫害控制站。最后看了一眼围绕在身边的一小群蝴蝶后,他按下指令序列的按钮,将杀虫药水释放到空气中。

身后传来两声响亮的爆炸声,屏幕的玻璃化为齑粉,他从椅子上翻滚着闪开身体,失血使他视力模糊。当轻轻的脚步声朝他走近时,他挣扎着尽量远离控制站。

Kondraki注意到杀虫剂中带有一丝淡淡的薄荷味,不禁微笑起来。他身边的408纷纷死去,幻象随着它们的死亡渐渐消失。尽管有止血带,他的腿还是疼得要命并且仍在流血。

“你不该一个人来,Konny。”

Kondraki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几个人,他们都带着同样的表情,戴着同样的徽章。

“是什么让你觉得我是一个人来的,Jack?”

“到现在还在虚张声势?”三个脖子上戴着徽章的男子来到Kondraki面前并踢击他的腹部。当垂死的蝴蝶试图在垂死的中年博士身边投射出幻象时,Kondraki听到几个Bright的笑声。他把前额的头发捋向后面,然后看着他的敌人。

“我几时骗过你,Jack?”


其他地方:

Imants转过拐角,尽可能隐蔽地跑过走廊,无视了天花板上喷出的绿色酸雾。如果他们的线人的最后一轮报告没错的话,他要找的包裹应该在通道23-B的左边的第二个房间里。现在所有的人都去追Kondraki了,他去找那个包裹应该不会遇到任何问题。

门滑开了,他慢慢走进房间,飞快地扫视两侧以防任何“意外惊喜”。他很高兴地发现这里没有人。

Imants朝前走去,忽略了刚刚爆发出来的新的警报声。他低头看着红色的圆盘,随后把它包进一块布里,放进自己的口袋。安装好两组塑胶炸药后,他离开房间,尽快地飞奔而去。Kondraki的计划给了他两分钟,但他想逃得尽可能远一点。


现在:

当几十个Jack Brights围在Kondraki周围看着他流血时,喷雾开始消散。一个神气活现的黑发女人来到人群前。她俯向受伤的男人,不屑地笑了。

“你变得又老又慢,Konny。要是在十年前,没人能抓得住你。”

他冷笑。“也没人来抓我。”

她再次对着她微笑。“我想你是对的。那真是一次奇耻大辱。基金会本可以重用你,Konny。你很有才华。论确认击杀数,除了Clef没人能比得上你。根据我们的新方案,你本可以在这里拥有一个位子。”

“这里早就没有我的位子了,Jack。”

“不,我想也不会有了。还有什么遗愿吗?”

“没有。不过我有一个问题,”Kondraki说着,把自己撑起来靠在他的腿上。

“这不是遗愿,”Jack回答。

“也差不多了。配合一下嘛。”

“好吧。”

“所有人都在这里吗?”Kondraki问。

“什么?”

“所有人都在这里吗?”Kondraki重复。“你真的带了你所有的复制品来打我吗?”

Bright眯起了眼睛。所有的他。

“因为,Jack,如果真是这样,那你就太他妈的蠢了。”

Kondraki的手伸进了两边的口袋。他首先掏出了一把枪。随后是一个绿色的小瓶。当小瓶的塞子被拔起,其中的物质溅到Kondraki脸上时,他们这才第一次注意到了杀虫剂的气味,四十张面孔随着突然觉察而变得煞白。数十双眼睛转向地上正在挣扎抽搐着死去的蝴蝶。

“一具尸体就是一具尸体,Jack。地狱再见,你个狗娘养的。所有的你。”

Kondraki抬起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扣动扳机。当子弹穿过他的头骨的一瞬间,他感受到447效应的爆发。但随后,现实消失,所剩的仅有余波。


十一年前:

“你们没人在听!”Glass尖叫道,他的脸在颤抖。“那不是Jack Bright!不再是了!它不是一下发生的!就像往沙滩上放石子,一枚接一枚地放。最终,整个地方都被覆盖了,而你们从来不会注意到!”

“Glass博士,请保持冷静。显然你经历了一些精神上的崩溃——”

“我没有经历过什么崩溃!你们不明白!”他声嘶力竭地大喊道。“那不是他的完整人格,甚至连大部分都算不上。那只是冰山一角。但很快,它还会变得更糟。”

“然而,博士,你已经犯下了一起严重的罪行,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召集了我们的一部分……不太可控的成员,试图说服我们接受你那个——按Bright博士得出的结论——与混沌分裂者的叛乱不相上下的计划。考虑到你的家族史,我们可以合理地推断——”

“我已经得到了我需要的所有证据,他就坐在那,”Glass尖叫着,指着Bright当前的身体。“我只想问一个问题。就一个。”

屏幕另一侧的那个面孔有一会似乎皱起了眉头,随后清晰可见地耸了耸肩。“好吧。问吧。”

Glass眯起眼睛盯着Jack Bright,仿佛要看穿这位显出一副不耐烦模样的博士。

“Jack。你在这个世界上最想做的是什么?”

Bright看上去有些吃惊。他不屑地一笑,关注的神色从脸上渐渐消失。“为基金会服务。”

胜利的笑容扭曲了Glass的脸。“那不是事实,Jack。”

屏幕之外的声音再度响起。“够了。审判结束。我们对Bright博士抱有绝对的信任,你的质疑无法改变什么。Glass博士,你被判处在低温舱中冷冻不少于三十年。”

Glass转向屏幕,眼睛因震惊而睁大。“什么?你们难道不明白吗?那不是真的!他想要的不是为基金会服务!”

两个男人来到被告席架起Glass的双臂,将他强行带出审判庭。Glass的怒吼在有声与无声交织成的不协和音中回荡。

“那不是真的!他想要死,你们这些白痴!他只是想要死!”

当他们把他放进冷冻舱时他仍在尖叫。在他正对面,他看到了Kondraki的冷冻舱。有那么一小会儿,它闪烁了一下,是一片扇动的翅膀暂时没放对位置。Glass只来得及惊讶片刻就被极寒夺去了意识。


现在:

现在同样有许多声音在叫喊,尽管那个线条优美的女性躯壳除了偶尔咳出鲜血之外,几乎已经躺在原地完全没了动静。谋杀犯与小偷,强奸犯与恋童癖,以及一小群不小心踏进了错误的基地或错误的房间的人——他们大多很愤怒,因为被不朽所拒绝而狂躁地大喊,另一部分人则是在悲伤地大声哭泣。但在某个地方,在底层的深处,有一个人沉默着。他只感到不可形容且不可估量的解脱。

‘终于死去的感觉真好,’Jack心想。

他从底部仰望着那些声音渐渐消退,像流星般陨落。他听到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沉默,其他的人终于离去,终于消失,像灰烬一般被吹散,喧闹声随之变得越来越小。几十年来他第一次再度感觉完整。这个过程的时间长得难以置信,又似乎只是一瞬间;突然,只剩下Jack一个人了。

这里黑暗,寒冷,但美妙。美妙得可怕。然后他看见了它,就在他眼角余光之中,存在感强烈得仿佛爆炸。那是一点单独的亮光,仍在闪烁。

‘不,’Jack想。‘该死的。不。

他想要说话却做不到。他所占据的身体颤抖着,发出最后一声绝望的咳嗽,然后死去了。


七周后:

临时主管Gears在椅子上坐得不太舒服,但并没有表现出来。Kondraki的行动导致19号站点在可预见的将来无法使用,除非能找到可以解除447-2效果的药剂。但由于这几乎是不可能的,Gears只得选择迁移。除此之外,他还是19号站点指挥层级别最高的幸存成员,这意味着有一摊非常大的乱子会留给他去清理。其他任何人处在像Gears这样的责任压力下大概都会崩溃,Gears自己可能也有相似的感觉,但并没有表现出来。

他上个月完成的文书工作比他整个职业生涯里的都多。虽然有一些他交由Iceberg完成,他每天仍被淹没在申请、回收记录和人员伤亡报告中。今天也没什么不同。

他匆匆翻过半打SCP回收报告,记录下新近被无效化的物品的编号,以备重新归档。在文件堆的底部,他发现了一份原以为自己一时间不会再次看到的文档。那是个厚厚的文件夹,充满了探索笔记和按颜色划分的位置记录。SCP-093。状态:遗失,据推定已被毁。

他翻看了几页Bright下令对该物品进行的检测,注意到修复工作进行得相当顺利,随后他静静地合上了文件夹,把它放到一边,开始检索19号站点最后一天的记录。他花了几分钟找到了安保访问数据,并用更少的时间发现093的研究实验室是那天众多触发警报的位置之一。此外,它是该区域中唯一一处触发警报的位置。他慢慢把线索拼凑到一起,叹了口气,然后看向下一份文件:“关于追捕和处决叛变特工Imants”。

他阅读了报告,在文件底部签字表明他已看过,随后在“拒绝”项旁边打了勾,理由是基金会的资源在这种困难时期应被更加严格地利用。运气好的话,这会让Imants的新雇主有机会在他们再次找到该物品之前摧毁它。他度过了漫长的一天,而且他很高兴这一天终于结束了,但并没有表现出来。

Gears将马尼拉纸文件夹放进他的收发箱中,眉间拧起一道皱褶又飞快地消失。

“再见,Jack。”

他关上灯,离开了房间。


未来:

小麦的茎杆在风中整齐地徐徐飘舞。尸体早该彻底脱水了,但事实上这里存活的细菌数量不足以对它做出些什么。在躯体的中部和下部,癌性的增生物从皮肤下凸起,有时甚至破肤而出。脸上的表情诉说着这个人如何在痛苦中死去。即使在现在,即使双眼已经痛苦地紧闭,牙齿已经由于咬磨而破碎,那张脸却仍然抽动着,并偶尔有所变化。时不时地,上面会掠过一丝嘲弄的微笑,这是一个在弥留之际将死亡传递给敌人的人的最后残留。这是一个恶毒的人最后的一次恶毒行为。但他的敌人也同样罪有应得。

没人知道这具尸体躺在这里多久了,但最终有一天,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身影。那是一具奇怪的半截身体,靠它的双臂拖动着自身,巨大得不可思议,可怕得无法想象。它靠近过来,嗅到血液的气味,这是一种它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感受到的东西。它的面孔——如果可以这么称呼的话——贪婪地俯在这具正在缓慢腐朽的尸体上,嗅着它,可能还舔了它,尽管谁也说不清它到底有什么意图。没有办法可以理解这种生物的思想,因为它已经远远地偏离了它最初的、人类的根源。

它的嘴缓缓附到地上,包裹住尸体并将它整个吞下。一刹那间,它停止了行动。但在下一刻,它嚎叫起来——没法说清那是因为痛苦还是喜悦。这生物扭曲着辗转反侧,一整个亡者世界的灵魂被覆写,只剩下一个单一的混合意识。它拱起了身体,对几十亿个灵魂的永恒折磨成为了一个灵魂的重担。它不断颤抖着,无数个头脑中的思想被添加给了它自己。

就在镜子的另一侧,在无人能看见的地方,Jack Bright依然残存,永远被困在两个现实之间。

等待着。溃烂着。

密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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