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想到我会这样坠入爱河,事情的开始总是单纯且……世俗,我在十二月的寒冷地铁上与他初遇,我们曾短暂交谈,关乎天气、爱犬等等诸如此类的琐碎话题,并约定次日在咖啡馆见面(这是他提出的,而我认为这对我完全无害)。
如果说初见的场景充其量算是美好且模糊,那么我们之后相处的画面便如涂满污渍的玻璃般看不真切,几乎没有在我的脑海中留下任何深刻印象。但我又明确地知道那些回忆意义重大,为了保留住甜蜜美妙的记忆,我开始在每晚入睡前疯狂地打字,试图记录下每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哦,在那时的我看来,他是如此完美,而我又是多么的愚蠢。
他提议令我们的关系更进一步,我当即同意,而后他向我展示了这台机械,我却犹豫了。
那是一台由苍白石块和闪亮金属构成的宏伟装置,大到足以容纳两人,但也仅仅止步于此。当我们向它走近时我发现它周身雕刻着细微的图腾。我的爱人攀登其上。
他手指轻点,召我上前。
我礼貌拒绝。
他开口邀请。
我仍不为所动。
他说如果我不遵从,将会离我而去。
我没有答应他。
我们的交流持续了很久(我明白他绝不会真正威胁我),在他无休止的承诺和保证后我最终同意。当我进入容器后,才询问这是否会造成伤害。我的爱人微微一笑,按下了手边的开关。
岩石与金属的风暴席卷而至,当第一块厚板向我挤压而来,事情的目的开始清晰。没错,从技术层面上来说,我的肉体绝不会由这死亡陷阱中幸存,但它没有恶意,我的灵魂将从破碎的血肉中逃逸,经由机械的通道抵达灵魂净土。
我陷入了他,或者说我们融为了一体。哦,不是身体,而是我与他的存在,我与他的本质,我们过去、现在乃至未来的一切。他曾经的外表俊美端庄,裸露的灵魂也令人屏息。但是此时此刻,我嫁与了他,他也不再完美无缺或高高在上,我们是平等的(这也正是爱情的前提)。我们彼此心灵相通,脱离了旧躯壳的监狱,升往了无极的太空。
我感到身体支离破碎,却没有经历痛苦和挤压的瞬间。我的头骨被四面而来的苍白石块禁锢,眼球由眼眶中迸裂。当我们的躯壳扭曲破裂时,我正面露微笑。我想我现在才知晓美之意义,曾经的我简直像个傻瓜。他那天使般可爱的面孔此刻同曾经是我们躯体的肉堆一般丑陋。
我们的思维彼此勾连,水乳交融。浪漫不足以形容我们的关系。我们并未相爱,亦不曾坠入爱河;不,我们成为了爱的化身,而我在凡尘之中的一切琐碎经历与此相比都不值一提。
我们终日游荡于以太之间,漂浮于灵魂净土,注视着物质构筑的尘寰。我们同欢乐与悲伤共舞,和贪婪与好奇嬉戏,所有情绪和思想分散于同一个宇宙且无处不在,但这些概念和我不同,虽然皆有其独特的内涵,却无人相伴。
永恒只能被没有时间和离别概念者理解,也许某日我将再次坠入,寻找新的伙伴,与回荡在我心灵深处的天籁和思绪结合,但在那之前,我将尽职尽责,俯瞰尘世,将爱播撒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