呓念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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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我听见夜晚里

我听见夜晚里
有什么东西悄悄地溜走了
我听见睡梦里
有什么幻想静静地死掉了
我听见有人在床边呐喊
呼啸着九十月的大风
铁板钉成的房间也跟着逝去了
我睁开眼睛
想要看见些什么
而我看不见
偷盗者在屋顶
窗外有放荡的城市

我在被子里思考
风扇嗡嗡地笑
纸板箱像是天使
被我早些时候撕开一道口子
我想要缩成一团
用厚重的肢体
包裹住心脏
我想要逃跑
在没有人的公路上
城市消失在第一座山的身后

我没有地方逃跑
公路总是连着文明
而没有文明的地方又太孤独
我害怕孤独
我也害怕没有地方逃跑

房间太小
月亮进不来
想要下雨
把公车、街道全部淹没
想要回到孤独的童年
把家想象成豪宅
雷声里裹紧自己
幻想吐出气泡

但我害怕童年
害怕偏离既定的轨道
害怕矮小
害怕高得摸不到的房梁

有什么东西坍塌了
声音不大
有什么幻想逃跑了
没穿衣服裤子
只留下一副皱巴巴的皮囊
在床上
渴望
害怕
一动不动


……


二、一个废人

扒光了我的衣服
吸干了我的血
为什么就这样变成一个废人
想要得到的都得不到
烘干自己的皮囊
然后去大雨里撑一把破伞
淋成一条癞皮狗
眼睛被光刺穿
眼泪模糊了前路
脚踩在水坑里

怎么就这样成了一个废人
被小丑样的敌人嗤笑
剖开我的胸膛
鲜血下了大雨
把心脏与肝都丢在大马路上
让过去的车碾碎
因为我已经是个废人
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不配


……


三、入海

我拉起窗帘
躲在被子里
发抖
我害怕被发现
害怕被抓住
害怕死去
害怕噩梦
我鄙视现实的一切
看不起任何人
我是神
我是天才
我是最伟大的艺术家
我是故事的主角
我有着夸张的自信与自卑
把它们全都入海
把海水搅得稀巴烂
再把自己也搅得稀巴烂
入海吧
都他妈的入海
敌人也好
朋友也罢
爱人也好
自己也罢
都他妈的化成水
然后汩汩地死进海里
不复存在
永远也别再存在

可我终究是一个人
一个人怎样也不会入海
可以在海边徘徊一亿年
可以老死成为干尸
可以什么也不做
就是不能入海
把自己搅得稀巴烂也不能
你只能被耻笑一辈子
只能被砍下头颅给别人当尿壶
只能吃屎拉屎活成一坨屎
你伸长了舌头
张大了嘴巴
呐喊!
喊啊!
叫啊!
就像有人能听到那样
去死啊
去活着啊
就像有人真的在乎那样
裂成鬼
破开心脏
吃掉手指和胸腔
我就知道你不敢
你就是他妈的蠢货和小丑
你喜欢吃你的屎
去吧
傻逼
入你妈的海

去跟她说一万遍我爱你
然后把买的玫瑰花塞进嘴巴里
从楼上跳下来
摔成狗屎
然后就什么也没有了
她会跟别人过一辈子
你就什么也没有了
自杀给谁看呢
脑子是不是坏了
你该看医生了吧
自怜自艾
自相残杀
咎由自取
自取灭亡
蠢才一只
毫无逻辑
堆砌来堆砌去
想发泄又不敢
想杀人又害怕
想自杀又恐惧
又蠢又坏又贱
收起你夸张的自信和自卑
收起你的血肉和骨架
变成一条线
去死去死去死
死成一条线
世界就是一条线
一端很快就掉进海里
入海
入海
入他妈的海


……


四、贪死怕生

贪死怕生的歌人啊
怎会忘记了
拧动头颅的揪心
漫长过程的演化
依照月球的陨落
描摹出一种文明的迹象

贪死怕生的歌人啊
永不愿意遗忘
脚下踩的是恐龙化石
嘴里叼的是无翼海鸥
张牙舞爪
茹毛饮血

死不足惜的歌人们
相约在顶层花园
用紫罗兰释放疫情
然后争相着恢复爱情
人们要让地狱去死
用火焰点燃质疑
人们要消亡这一切
不堪重负地倒地

贪死怕生的睡人啊
无语无眠
夜晚还是宁静而可靠
落水只是一场意外


……


五、绕远

淅沥来时小路
雨湿树叶
花不开
野燕掠树梢

小路直通远方
一道道
山川河流
落入地平线后
随风化为原野

绕过青春
绕过时间
风铃声阵阵
一缕玫瑰香
旧黄纸一张

有人书写
有人沉眠
桌椅板凳零散
夕阳影子拉长

灯火阑珊
世界好像天坑一场
洞顶是蔚蓝苍穹
云彩连绵
起伏成鲨鱼和山羊

小路已绕远
通途不可见
足下又生烟
氤氲你我时间
时间浸泡在
咖啡般醇甜
依偎着
懒人沙发
午后静坐
与细雨纤纤


……


六、失恋

同样的失恋
有人用诗一样的轻柔描摹
有人用金属与电子稀释痛苦
发泄过后下起了雨
喝醉以后太阳升起
砸碎的是瓶子而不是墙
失去的是爱人而不是人生
坠落的是羽毛而不是肉身
消亡的是过去而不是自己

夕阳也许会带来伤感
但在地球彼端
澎湃的海上
它正升起
征服一个新的世界


……


七、我们

我们相互扶持着
走过一段黑夜
走过触须摇曳的病痛
走过痛苦、孤独和寒冷

我们相互依偎着
走向希望、阳光和新天地
然后彼此告别
消失在道路的两端
只剩下春天满世界


……


八、不会睡眠的城市

这是一座不会睡眠的城市
生活着一群
热衷于置换昼夜的人们
这是一座没有幸福的城市
夜晚的痛苦可以自由走向白天

我思念过去的两年
思念和爱人在一起的每一天
而她已经离开
和别人在一起
我思念和她手牵手的感觉
思念亲吻
而她已经离开
和别人在一起
和别人手牵手与亲吻

我和她生活在这座城市
痛苦漫无目的地走向白天
也许那个夜晚我不该睡去
也许错误本不该发生
但她如今已经离开
和别人在一起

没有睡眠的城市
让悲伤如此漫长
像不会熄灭的路灯
到了白天就成为太阳

没有睡眠的城市
让我如此痛苦
辗转在床上
四面是高悬的夜幕

没有睡眠的城市
她依然过得幸福
因为有别人和她在一起
说着只有他们理解的话语

那曾经属于我和她的特权
如今已经被转交给别人
她还将赋予别人更多
更多的花朵与想念

我生活在没有睡眠的城市
我是一个置换昼夜的人
颠倒的时针指向天空
狠狠扎进我的胸口
她带走了过去的一切
也带走了现如今的我
我的心脏
因此空空如也地跳动

爱情到最后只剩下疲惫
分手也无法结束愧疚
我不能找到出路
她也无法弥补
痛苦在心中徘徊
我只能假装自己已经放下
放下心中徘徊的痛苦

有人听见钟声
有人梦见花朵
但这不属于我
不属于这座城市
我在城市街头徘徊
分不清白昼还是夜晚
城市街头在我体内徘徊
搅乱一切思绪和意识

我找不到出路
血液在血管奔流
我找不到幸福
记忆在大脑被点燃
我找不到归宿
晚风孤独地流浪
我找不到坟墓
月亮永远不会哭

这终究是一座不会睡眠的城市
每个人都是如此孤独
我并不特殊
只是那些痛苦的人群里
一只同样痛苦的蜘蛛
织出文字和篇章
却仍无法缓解痛苦
因为她已经离开
和别人在一起
和别人在一起
享受幸福的孤独


……


九、堵住

我被爱情堵住了口
不是甜蜜
而是失恋后的痛苦

我被爱情堵住了口
不是幸福
而是呐喊和自由的吼

我被爱情堵住了口
没有快乐
只有尖锐刺耳的尖叫

我被爱情堵住了口
像只野兽
让爱人恐惧厌恶的丑陋


……


十、凝死

凝固在冰里
凝视着你们
凝忘我是谁
看不清楚前路和昏暗
的渴求
黑夜于我是鹦鹉
学舌像是婴儿学步
蹒跚如同非我
死刑犯的最后一顿晚餐
吃在凝固的冰块
寒冷像是黑夜
死我尔后消失
蒸腾在夜色
爱人恐惧我
任何愤怒都淤积在泥里
人即非人不堪重负
满目疮痍无处可去
躲避不及爱我难受
一生一世谎话满篇
凝死
毒蛇
毒舌舔舐婴儿啼哭
哀叹在夜泥和冷静的心
寒冷像冰
一点一点蚕食月亮和梦
凝固在梦里
讪讪地离去
看不见任何人和抽离的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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