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不会说话,我知道的,但曾经祂们仍是我最好的玩伴。
当我听着那首欢快的歌谣,看着满天繁星,听到“好像许多小眼睛”的时候,我还依偎在妈妈的怀里,享受着无忧无虑的夜晚。
那时候,我不用去思考明天的太阳何时升起,我只需要知道什么时候起床,然后啪叽啪叽去吃今天的早饭就可以了,虽然快乐,但也乏味。然后时间一咕噜的就转到了晚上,满天的小眼睛们眨巴眨巴,就好像很期待这个时候一样。想来也是,白天的时候一个人都见不着,只有晚上把灯关了以后才能看见那黑幕下的部分真容,是我的话也会期待的。
我一如既往地躺在草坪上,这里没有闲人会来打扰,就连村里的其他小孩都不知道。这里甚至没有高楼,只有微风和虫鸣,草丛边萤火飞舞在身旁。所以,我一直很喜欢这里,安静的氛围使得我能去放弃思考一切问题,尽管平日里我的脑内已经足够空阔。
眨眨眼,和天上的星星比谁先闭眼。这场游戏我从来都没有赢过星星,祂们虽不停闪烁着耀眼的光辉,有时暗淡下来,但从未有真正消失过,更何况祂们的数量何其之多,那我自然也从未有赢过,我想赢过祂们,向祂们许一个愿望的心思也没有实现过,哪怕我知道愿望不会实现。
而失败的我也只能恼羞成怒地拍拍湿土地,带着半湿的后背和土泥回到我温暖的小家,毕竟我也不能对我那沉默的“玩伴”做什么,我对祂们的了解也仅限于我们离得很远。相反的,祂们知道我的任何事,若是想对我做什么,肯定是很简单的。
而当我回到家,这时候,妈妈会已经未卜先知的准备好了热水,爸爸准备好了竹条,我也准备好了是走小道还是翻墙。
在一阵笑骂声中,这一天就稀里糊涂的过去了,我安静的躺在床上,呆呆的望着窗外的星空出神,想象着未来的日子,直到进入梦乡。
这一切本该会维持很久,很久,久到我不在天真,久到我可以自力更生时,这样令人羡慕的生活我会主动放弃,因为我期待更多,我需要得到更多我本不应渴望的东西。
直到那天,我那沉默了许久“玩伴”终于愿意给我一点回应了。
与往常一样,我毫无顾忌地躺在湿哒哒的草坪上——今天才刚下过一场小雨,很快就停了,但还是留下了痕迹,而我现在正压在上面。
眨巴眨巴眼,我用力地瞪着天上闪亮的星星,试图用这种方式来逼迫祂们自己投降,但效果也是可想而知,除了让眼睛变得又红又酸外没有任何用处。
揉揉眼,打个哈欠,算算时间也应该回家了,我一边埋怨着难走的泥巴地,一边费劲的往家的方向走。但也就是这时,天上传来了莫名的声响,像象鸣,又像砸碎的玻璃。
我偏头望去,炫彩色的流星们划过天际,我呆愣的看着这一奇景,然后只见到刺目的白光掩盖了一切。记忆中的最后是一颗“星星”闪着白金色的光落在我的面前,鲜红的火光环绕在我的身旁,随后我便陷入了昏迷。
在昏迷前的一瞬,我仿佛听到祂,那颗“星星”说了些什么,模糊不清,但又记忆深刻。
愿……望……
愿望?什么愿望,谁的愿望?
当我再次醒来时,我不在我熟悉的家中,而是在一间陌生的白房,一张白床上。周围杂七杂八的仪器环绕着我,许多陌生的人站在床边,他们眼中有焦虑,有悲伤。
我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手脚软弱无力,就连此刻睁开眼睛的力气都在快速消退,以致于我很快就又陷入了昏迷。
后来,后来我又醒了,我听他们说,说了很多,很多我不想听到的,很多令我不想再醒来的。他们说,说我就是个奇迹,说我活下来就是个奇迹。说,说我的房子,我的家,我的村子已经不见了。现在,我早上起来再没有人会提前给我备好早餐,没有人会在我嬉闹回家后给我搓洗衣服,会给我唱安眠曲,陪我入眠……
那颗星星,不,那颗陨石降落后抹平了那里的一切,也抹平了我的过去。
从那之后,我便没有以前的无忧无虑,我变得沉默寡言,即使我的身体复原的很好,但我仍像是伤到了声带一样,与人交往也变得冷漠。他们都说我是精神上受到了创伤,也许吧。
我此后的一生都在为了知晓当初那一场灾难的细节而努力,尽管他们都说那只是一场特别的流星雨,只是一个意外。我当然不会相信这些说辞,我也不会认为当初听见的声音只是幻觉而已。
我的努力并不毫无用处,起码在不懈的努力下,我最终建起了更大的村子,村子变成了乡镇,乡镇又变成了城市。但我又不是这座城市的什么创造者,我就好像只是把一切本不该存在的带了过来,看着钢铁之下劳碌的人们,看着夜晚的星空再也看不到星星,我和祂们的游戏好像终于是我赢了,祂们闭上了眼睛。
直到最后,我虽不再去寻觅什么,但在快进入永远的长眠时,我仍相信着,当初的那颗星星确实对我说了些什么。
不堪重负的身子终于倒了下来,我摔倒在一片草坪上,天空是灰蒙蒙的颜色,看不见星星,地上湿润的泥土似乎显示着不久前才下了一场小雨,但那只是水泥上覆盖的假象。草丛边是不属于这里的萤火,正散发着悲凉的光。
这里没有别人,只有我自己。眼皮逐渐支撑不住困意,在永远闭合上的前一刻,我仿佛看到灰暗的天上降下来一串白金色的光,一颗熟悉的“星星”落在我的面前。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去尝试靠近祂,紧绷的耳朵这次终于听清了祂说的话。
愿望……我已经……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