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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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照悲哭

在他眼里,太阳是蓝色的。蓝色的房间是无法居住的,但他爱着那间能看到超自然街景的蓝色房间,蓝色的天空让他不感到饥饿,不需要快感。也许他能忽视警笛,但不能忽视红色的血液。

因为,且仅因为那是红色,他感到烧灼一般的疼痛,在蓝色的五角星内看到道德的约束和审判者的狂欢,他会被烧死,会被砍下手指,会被拖行数百米,残肢将当作纪念品出售,价格是八十美分,您买不到吃亏和上当。但只有活着的才能死亡,显然他没有意识到。

于是他跟随只有他一人能瞥见的脚印逃向不知名的地方,那些脚印是他的,他逃了很多次,每次那片本应死去的地方都向他展示不同的幻觉,他明白那是幻觉,但不相信那是幻觉,因为真实对他而言过于沉重,以至于他无法接受,无法前进,也无法后退,在精神的抉择内,他选择用发疯保护自己。

墓碑上目前仅存嘲笑的口部,尸体的名字早就被抹去,他腿上的镣铐瞪着数千双眼睛,单眼皮,虹膜呈蓝色,和他的眼睛相仿,或者说那就是他的眼睛。它们在对他说晚安,但他不会睡觉,四面的高墙在以每秒一米的速度向他挤压而来,他也许有足够多的时间打开大门,逃向更辽阔的远方。

钥匙被门吞下去了,他尝试翻墙过去,死者对他细语,说他的童年,说他的如今,说他的遭遇,说他的种种不是,对他唱歌,爵士乐,蓝色的灯在远处的河流上被拉成畸形的长条,浓重的雾气遮盖他人的头颅,屏蔽他们的目光,只有大小不同的双脚踩踏过在柏油马路下深埋十一年的人,他睡了十一年,但没有醒。

他的皮鞋遗落在了墓园内,后者由于高墙现在早已是一片废墟,破碎的尸体在其上,七窍流血。回到房间,他盯着墙壁上的三角插座看了十分钟,手里拿着叉子,电流在他眼中具现化为蓝紫色混杂的眩光,恍惚间闪烁过电椅的影子,随后他的手中只有一小堆尘土。

从他被判有罪那天起,已经过了五千八百四十一天,十四万零一百八十四小时,八百四十一万一千零四十分钟。有人的喉咙被烫了卷1,有人面部被切开,贴满墙面,贴满地板,还有裸体模特的全身,全身都是面孔,他拍拍手,尘土掉在地上,从来都没有什么面孔。

他不喜欢自己,不讨厌自己,在听到笑话的时候会笑,在极度剧痛下会哭,席梦思床的硬度对他而言非常合适,透明的床头柜上有一杯蓝色的水,里面没有冰块,没有气泡,它们让水不再无聊,但他喜欢那杯水。窗外的柏油路上,内层染了蓝发的黑衣年轻女性在拆迁过后的尸体——他把房屋的残骸看作尸体——上涂鸦,他离她很远,但他听见她哼着电台司令的歌曲,她的大衣在滴水,想必雨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的大衣滴下红色,怎么能是红色。她没有如他一般逃离,但他关上了窗,因为眼球的过度刺激流泪。眼泪流进他的嘴里,咸味,且温度适中。他想他应该记录下这一切,但他的猫似乎不同意,因为它在三年前耗尽了九条命,它的鬼魂趴在他的笔记本上,饱和度很高,但对比度极低。他丢下笔,喂了猫,然后躺在床上。

他打开收音机,他从来没有像那样哭过,没有声音,他把上帝想像成白胡子老爷爷,抓住胡子,神不会责怪他。他喝了三整瓶咳嗽水,上帝的脸清晰起来,但远去了。他在干冷的室内听见屋外的暴雨和警笛,他们来抓他了,但他们没有找到他。他把电视换来换去,咳嗽水替代他的血液流入脑子,他还在哭泣,但开始因为过度兴奋而舞蹈,也许参杂些幻觉,但这对他而言并不重要。

他不停地抽烟,导致晕烟,一开始能够承受,直到他开始咳嗽及干呕。还有两年的时间,他想,擦拭他精心准备的枪,然后开始扇自己的脸颊。

他并不痛苦,蓝色让他感受不到痛苦,在手臂上的一百六十五道疤一齐滴下鲜血,落在地上。也许失血过多会让他提早解脱,但他现在似乎没有找到无法承受的那一天。

他躺回床上,面前是一片蓝色的天,垂下数千万条紫色绞索,彩绘的飞碟在其中穿梭,在永久的未来,将他送往星光灿烂的苍穹,配上虚浮飘闪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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