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请为我祷告;因我行了罪。”
“已经很晚了。”
月光照亮了破旧的教堂内部,彩色玻璃将光线滤成红蓝两色。红光打在耶稣那木制的面部,叫人有种他him很邪恶的感觉。那双空洞的蓝眼睛盯着任何敢于直视的人。
蓝色的月光衬托出疲惫的牧师沉重的眼袋,使他看着比实际更年长,或许更智慧些。
月光也衬得年轻女子鼻里流出的血变成了黑色,沿着下巴流到了底下的瓷砖地板上。
她的躯体投下一道阴影,自入口处高高的门框一直延伸到讲坛的第一级台阶,将长椅之间的空间笼罩在黑暗中。
自他身后,他能听见她粗重的呼吸声。在听见她轰然倒向墙壁那声响之前,他有没有察觉到她摇摇晃晃的脚步声向他迫近?他又有没有察觉到,此前每晚什么人努力将门闩对准前门放下时尖锐的金属敲击声?
可能听到了;也可能没有。
“你上次忏悔是在什么时候?”牧师问道。仅仅是试探性地,谨慎得很。
女子冷冷地笑了。她缓缓地走到小房间的前面,站在讲台前凝视耶稣挂在后面墙上黑色十字架上的抛光的木制身体。
她背对着坐在前排的神父,叹了口气。
“我从没作过忏悔。”
一刻沉默。
“说吧,我的孩子。”
她转身面对他,阴影投射在她的脸上,突出了她肿胀的眼底瘀伤和扭曲的鼻形。开口时,她的声音微微战栗。
“您还记得您上周日的布道吗?我是说关于约伯1的那部分。”
牧师干巴巴地笑了笑。
“我倒很惊奇你现今竟这么坦诚。”
她摇摇头,嘴唇和手指心不在焉地抽搐着。在接着说之前,她转身迅速地瞥了一眼十字架。
“为什么……为什么上帝决定毁了约伯的生活?2”
饱经风霜的手穿过稀疏灰白的头发。
“他——”
“就——就为了打赌?竟然还是和撒但3。”
“Ché,请到我身边来。”
她走近他,一步一步地,步伐凌乱。她抓住他面前的长椅背时,指关节发白。
“为什么?”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时而变得沙哑,在墙上产生回声,“为什么上帝要毁掉他最忠实的追随者之一?失去他的家人、他的土地、他的健康、他的生计?只是为了让他一无所有?我想不通——我没法想通。”
长椅在压力下呻吟,在无情的指尖下裂开,发出咯吱声。
“请告诉我,神父。请求您。”
泪水分割开她脸颊上轻微的红晕。
神父的声音依旧平稳。
“这神圣书中的比喻是为教导我们,而不应从字面上理解。上帝是在考验约伯,以表明我们都必须保持信心,尤其是在困难时。”
Ché转开身。
一只颤抖的手触碰她的鼻梁,灵巧的手指轻轻抚摩着娇嫩的肌肤。她的手抓得更紧了,一声巨响啪地在空荡荡的建筑里回荡,接着是一声似窒息的呻吟。她的膝盖抵到坚硬的地板时,发出安静的碰撞声。
“为什么谈约伯?”
明亮的眼睛从一袋冷冻胡萝卜下疑惑地抬起。牧师摇了摇头,纠正自己。
“我的意思是……书里有那么多喻法,为什么特别提到约伯?是什么吸引了你?”
她回答时,声音有些沙哑零碎。
“我以为他很愚蠢。我觉得可能是我理解不了为什么理智的人能够保持信仰。”
神父不羁的眉毛弯了起来,催促她继续说下去。
“现在这故事我能理解了。不过不是应它的原意。”
他歪着头。
“约伯对上帝还能保有什么呢?为什么还要接着受苦?约伯在世上孤苦无依,他仅有的朋友还说他罪有应得4。”
“上帝啊,没有了啊。信仰,约伯只剩下信仰了。”
Ché缓缓地摇了摇头,回头看了一眼十字架,蓝色的眸子里布满了血丝。她以仅比耳语略高一些的声音低语,说时闭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