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蛾死去的时候,
便利店的灯还亮着。或许不出意外的话,白炽灯的光芒会永远闪耀下去,在24小时的每一分、每一秒。直到时间吸去所有的意识,模糊画面,耗尽最后的精力。
在它的尸体里,诗人找到了词语最后的美,于是用泪浇铸的蜡烛将它点燃,用鼻腔饮尽袅袅青烟,向着池塘中的落日奔去。
锐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飞蛾干瘪的灵魂,找到它患病的症结——一株还在呼吸的向日葵。
想来这就是它被深夜中摇曳的光华所吸引的病根。
医生戴着手套,将向日葵的果实摘下,其中记录了每一次昼夜更替之间海波的呼救。那是一根根远离土壤的原木祈求回归故土的哀嚎,是洒落在甲板上的柠檬汁走马灯之前尚未交代的遗言。
据说,其中还记录了迪亚士随着月色的波涛向着半人马坐驶去的船号。划桨手粗野地咬开朗姆酒的瓶塞,大副跪坐在桅杆前轻声哼着塞壬世代相传的情歌,领航员热络地招呼着星空中飞翔红色的特斯拉。而水手们,全都在睡梦中建造着世界末日时的大船。
飞蛾还有秘密,但它永远不会说的。
它把财宝全都藏在了老旧的地铁轨道线,只有当喷吐蒸汽的火车经过时,缄默的守门人才会指认真理夫人的藏身之处。
到那时,端坐在石膏像基座上的伟人们纷纷将苏醒,去寻找一切问题最终的答案。
它害怕到了那时,傲慢的思绪会肢解不可言说的隐秘,于是请求地狱门前的恶魔将它的尸首埋在马里亚纳深处。作为交换,它会在天堂的光芒无法照耀到的地方永远地舞蹈下去,直到地壳撕破羽化的茧衣。
飞蛾死去的时候,
跌落在尘土里。
遥远的城市里,男孩打了个喷嚏。
它的触须微微摇晃,
霓虹色的广告牌闪烁着,最终熄灭。
它的鳞粉飘扬,
和蒲公英的种子相恋,在花田中喜结连理。
但是,飞蛾死去的那一天,谁也没有注意到。
远在澳大利亚的蝴蝶轻轻扇动翅膀,
一场风暴便在非洲的大陆上聚集。
但是谁也没有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