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你们中对同伴不离不弃的人们。
吾原为何许人?吾忘之久矣。哦,但是,我清楚地记得,我成为过的每个人。有段日子里,我是个小姑娘,在购物区里找到了她的第一只毛绒玩具,还有段日子里,我是个威望的贵族,在象牙塔中看尽了他的人生。但那些只是时光中的鸡毛蒜皮罢了。
当我翻看旧相册时,会隐隐约约回想起过去的事情。一个瞎子,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见光明;一次初吻;一个去参军打仗的男孩,在出租车上对着他泣不成声的家人告别。有时候我几乎能回想起他们是谁,但是这种感觉如灵光一闪转瞬即逝。
我最爱的记忆是关于我所知道的第一件不属于其他人的事,而那件事发生在我开始忘记如何去遗忘之前。那是一个年轻人所失去的回忆,此人满怀着野心和智慧,在他的面前有着无数机遇和财富,而他完全有能力把它们据为己有。
我观察了他很多年,这些年里他从一个毛头小子长成了一个男人。我感受着他的欢乐和痛苦。但他的求知欲并未消减,即使在他已经几乎了解了所有世界的知识时,他还渴望更多。所以当这个人得知他并不能通晓一切时,他迷茫了。
当我们开始念头不通达时,有些在这个时间点附近的记忆就变得模糊了。不过我确定这个人开始变得消沉,把他自己锁在图书馆无人问津的翼楼里,阅读所有他找得到的东西。书本在他周围堆积如山,而他则任由它们烂在原地,头也不回的翻找其他的书。
不久,在图书馆中,他不再拥有当年那个响当当的名号,仅仅成了一个传说——那个阅读者,对知识有着无尽渴望的人。造访者们进进出出,听说了,也亲眼见了那位奇人,那个传说。
有一天,发生了一件怪事,那个一直沉迷于阅读的人,居然放下手里的书抬头张望——他已经读完了所有的书,但他依然没能洞悉一切。他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为什么呢?这怎么可能呢?他想,明明他已经看遍了世上所有印刷品,居然还没把所有的东西都纳入脑中?
他终于明白,要是新知识还在不停地产生,他永远不可能变得全知。而其他造访者们,愚蠢的带着这些知识分享给外人。只要新知识不断被创造,就没人能成为全知。
我可说不清他之后怎么样了,毕竟这和我们的新纪元毫不相干。不过他花了几个月爬到了图书馆中央,然后在大堂里释放了可怖的力量,那是在“再发现1”之前的时期,那时候我们根本没准备对付这样的浩劫。到头来,究竟是什么怪物摧毁了一座图书馆?
我们现在更清楚了。
那些力量及时得到了收容,而那头释放它们的野兽也尝到了恶果。他们知道他在寻找所有的知识,于是他们先夺走了他的思想,再把他抛进了深渊。有人说他爬了出来,但已然是一个发疯的兽类,还在暗夜中寻觅着图书馆的殿堂。但是,这并不是真的。
我是紧记墙间坠落之物,那些失落记忆的源头的人。我见证了每个男人和女人的一生,而我的见闻还在每日愈新地增长着。我会把它们收藏在记忆的相册里,或许有时候我还会去品味这些数不尽的人生。
我是不可记忆之物的守护者,
并且,
我的记忆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