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 · 悠飔

悠飔萧萧，我思怊怊¹

父母涕眇，临别忉忉²

叵养龄高，荷戈莱蒿³

庸不顾杳，天下滔滔⁴

悠飔夺炎，我思绵绵⁵

微妻心暖，征衣浸寒⁶

服添馂燂，毋疾莫年⁷

辵辵逾远，飘零何还⁸

悠飔惟推，我思惟归⁹

三载伐贼，三载讨追¹⁰

于嗟弟妹，新子哺未¹¹

无与食亏，或足食炊¹²

跃跃白狐，芃尾没芜¹³

薄言驻宿，薄言采荼¹⁴

采荼亦苦，怀饥亦楚¹⁵

岂闻音书，岂得弛逐¹⁶

辚辚车也，四牡业业¹⁷

攫钝从也，踉跄屑屑¹⁸

君子瞑也，夙夜我戒¹⁹

何敢暇戒，敌乱棘孽²⁰

击鼓逄逄，列阵堂堂²¹

戎兵颉颃，浴血嚇狂²²

时寇时戕，几家散亡²³

逝携安康，逝夷暴狼²⁴

昔我往矣，桃李薿薿²⁵

今我来思，雨雪迷眯²⁶

行道迟迟，犹计乐止²⁷

乐止终跪泣，谁楬枯𫄳𫄳²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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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笺 

叙

寒风从远方吹来，多么萧瑟，我心里啊总是怅惘难熬
父母在我即将踏上征途之前哭瞎了眼，也不住地唠叨
哪里是我不懂得赡养双老啊，只是我得背着长戈穿梭在野草
哪里是我不知此行多么远啊，只是我得奔波为这混乱的世道

寒风从远方吹来，吹灭了篝火，我心里思绪翻涌，难以停下
如果没有妻子贴心缝补的话，身上的征衣大概会一同变冷吧
你一定要多穿衣服，剩菜要烧热了才吃，可别在年末生病啊
我时走时停，怎奈越行越远，漂泊的征夫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寒风从远方吹来，推我前进，我一心只想返回
多少年来讨伐恶贼，多少年来奔波赶追
欸呀弟妹们，你们新生的孩子吃了饭没
粮食应该够煮一餐了吧，我不再吃成堆

一只白狐跳来跳去，拖着蓬松的尾巴消失在杂草间
我们呢在此驻军并过夜，又为了采野菜而进入深山
采来的东西多么苦哇，但不这么做的话会更加饥寒
在荒野中，哪可能收到音讯啊，也哪可能停滞不前

铿铿锵锵滚动的是大战车，四匹公马多么威武
急忙抓起沉钝兵器奔走的是我们，踉跄又劳苦
闭着眼睛小憩的是老爷们，我们日夜警戒守护
怎敢开一会小差啊，强敌作乱没有一时安定处

隆隆的战鼓一同被敲响，我们排列好盛大的军阵
挥舞刀兵就如群鸟翻翅，沐浴鲜血发出声声狂恨
尔等时常洗劫时常杀戮，多少家庭美梦化作烟尘
我等定将和平带回去，定要消灭残暴如狼的你们

我离开家乡那天，桃树李树们呐，多么青葱茂密
而当我要返回的时候，天上大雪纷飞，令人眼眯
慢慢走在险道上，心里却快乐地算着所剩的时日
乐着乐着悲从中来，跪倒在地
泪水洒落在破落的无名荒冢上
繁芜的野草啊早就枯死

疏

1. --

• 悠飔：远方的凉风。
  • 悠：1.久；远。 2.闲适；闲散。 3.悠荡。
  • 飔 [sī]：凉风。
• 怊怊 [chāo]：悲伤；失意。

2. --

• 眇 [miǎo]：目盲，又作眯眼看。
• 忉忉 [dāo dāo]：忧思貌。

3. --

• 莱蒿：同“蒿莱”，野草、杂草。

4. --

• 杳 [yǎo]：远得看不见踪影。

5. --

6. --

• 微：没有。

7. --

• 馂 [jùn]：吃剩下的食物。
• 燂 [qián]：烧熟。
• 疾：生病。
• 莫[mù] 年：同“暮年”，年末

8. --

• 辵辵 [ chuò chuò ] ：行走貌。

9. --

10. --

11. --

• 于嗟 [xū jiē]：同“吁嗟”，叹词。

12. --

13. --

• 白狐：古时白狐为祥瑞的象征，而在《诗经》中狐狸通常与战乱相关联。如《小雅·何草不黄》：“ 有芃者狐，率彼幽草。有栈之车，行彼周道。 ”
• 芃 [péng]：兽毛蓬松的样子。

14. --

• 薄言：词头，无实意。
• 荼 [tú] ：古书上指一种苦菜。

15. --

• 楚：痛楚。

16. --

17. --

• 牡：雄兽，此处特指公马。
• 业业：高大雄壮貌。

18. --

• 屑屑：劳瘁匆迫貌。

19. --

• 君子：贵族。

20. --

• 棘：尖刺，此处引申为急迫或棘手。

21. --

• 逄逄 [páng páng]：象声词。鼓声。
• 堂堂：盛大、庄严、宏伟貌。

22. --

• 颉颃 [xié háng]：本指鸟上下飞翔。后来指双方比较，不相上下。

23. --

• 寇：侵略、洗劫。
• 戕 [qiāng]：杀害、残害。

24. --

• 逝：去，亦通“誓”。
• 夷：消灭。

25. --

• 薿薿 [nǐ nǐ]：茂盛状。

26. --

• 眯 [mǐ]：异物入眼，一时不能张目。

27. --

• 止：此处为句尾语气词。

28. --

• 楬 [jié]：作标志的木桩子。古时又为简陋的墓碑，《周礼·秋官·蜡氏》云：有死于道路者，令埋而置楬。
• 𫄳𫄳 [xǐ xǐ]：众多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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