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铛”
锈迹斑斑的铁块划破凝固的空气,一根又一根怨念随之深陷入腐朽的木板。寂静的荒岭之上,我将他封入棺中。
愤恨的咒骂作悼词,漫山的阴槐作宾客,铺天的寒雪作祭品,多么气派的排场!
哭着、骂着、踉跄着从棺边爬起,全然不顾他在棺中的啜泣。奋力挥动铁铲,只期望污秽的浊泥能快些堵住他令人作呕的气息。最后一铲泥土混着叹息重重砸落,铺天盖地的惨白中,这座小小的坟将他永恒凝固于此刻。
做到这个份上,总算能摆脱他了吧。
寂静的白色抹平了痕迹,一步又一步,思绪随着步伐肆意的蔓延。
都是因为他,我才会被那些人肆无忌惮地欺负!只要没了他,我绝对,绝对可以……
“这都是为了你好啊!”
手指无意识地摩擦着刚愈合的伤口,我捡起了曾重创自己的那把刀,将那利刃悄悄藏进了袖口。好痛。
“为什么他们不欺负别人,偏偏欺负你?”
锋利的刀刃划破脆弱的外壳,流淌下鲜红的花朵,反而引来众人的附和。原来如此啊,满目鲜红中,我的嘴角开始上扬。
“别那么小心眼,他也不是故意的。”
刺眼的阳光穿过斑驳的玻璃,企图照亮那些阴暗的角落,但最后也只是徒劳的令阴影更加沉重干涸,我厌恶的眯了眯眼。无聊。
掌声和鲜花没有眼睛,它们只会随着鱼群将我包围,却又无意中洗刷了满地的暗红。转身,我学着前人的模样,用讨巧的语言和无据的承诺换的无数珍宝。韭菜可真多。
鱼群聚聚散散,无声的狂欢着。华丽的鱼儿从我身边欢快地游过,尾鳍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我随着向前踏出了一步。无知的空气化作美妙的音符。
它在邀我共舞?
起舞,喧闹,荒谬,杯筹交错,乐在其中。等等!我猛的停下脚步侧耳倾听,泥土之下传来的细小响动在脑中徘徊着放大——他在哭!
鱼群推着我继续向前。
推脱,奸笑,放纵,暗流涌动,勉强迎合。好吧…我踉跄着减缓步伐侧耳倾听,泥土之下传来的细小响动在脑中徘徊着放大——他在哭。
我正向前坠落!
失控,背叛,镇压,不得已而为之,茫然无措。什么?我在呼啸的风中侧耳倾听,泥土之下传来的细小响动在脑中徘徊着放大——他在哭……
清晨,我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拍落身上的泥土;正午,我环顾左右,在鱼群的簇拥中起舞;我原以为日光悠长,抬眼却只见余辉正消失于夜幕。
人生竟如此短暂吗?
在这具衰老的躯壳中,我快要僵硬的灵魂努力的思考。
八面玲珑的圆滑,不顾一切的向上,一点一点积累起财富,一丝一丝把握住权力。真好啊,面孔模糊的鱼群告诉我,这是多么美好而又幸福的一生,你该笑的。
真的是这样吗?
站在生与死的边缘回头望去,自己仿佛在无尽的深渊中坠落。虚无之中,那纯粹而又漆黑的恶意正将最初的本源吞没。被这想象逗笑了,一阵支离破碎的咳嗽从喉咙中挤出。不知怎的,咳着、笑着,我突然想起了那细微却不断的啜泣声,怎么好久都没有听到了……
他!
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那天的大雪落到身上,但我现在才感到寒意。
恍惚间,我拖着衰老的身躯,又回到了那个荒岭之上。小小的土丘早已长满荒草,泥土之下如死一般沉寂。奇异的感觉渗出深厚的泥层直直的冲入我的脑中 —— 他离开了。
“铛”
“铛”
“铛”
僵硬的声响由记忆深处坠入现实,我猛然回头望去,一个年轻的身影正奋力将铁钉砸入棺木。不只是这些,我侧耳仔细倾听,没错!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啜泣声穿过薄薄的棺木,随着冷漠的飞雪在天地间徘徊着放大。
他!
残破的躯壳被不知名的力量所驱使,一步又一步,思绪随着脚步归于最初的纯白。
待我回过神来,自己早已站在了那年轻人的面前。短促的气流冲出声带,一声低笑在空气中飘散,年轻人随之抬头,疑惑的目光正好撞上我那苍白的笑。
伴着年轻人的注视,我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在肺中循环,一股奇异的热流却涌向我的心脏。
我知道,他正拖着一瘸一拐的步伐走到我的身后。我和他,真是奇怪,一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