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在沃森维尔亚森林1见到过马斯嫣蛾,我敢肯定当初你绝对被它们奇特的样貌所吸引过,甚至可能一度渴望它们能够成为自己的爱宠,不过当你真正了解它们后,可能就会打消这个念头了。2
马斯嫣蛾和其它嫣蛾相比体型较大,且喜欢群居。每一只马斯嫣蛾的翅膀花色都是不同的,它们的肌肤上布满了绒毛,触角小而灵敏。最初发现它们的马斯先生,十分深爱这种美丽的生命,以至于他随后的失踪都和它们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它们在森林中有规律地活动着,就仿佛那里不是它们的栖息地,而是一片安定祥和的社会。”这是我大学里的导师对我说过的话。他曾经有幸见到过马斯嫣蛾,只是后来就不知情的原因离开了我所在的大学。
我和我的同学Leo正在进行维持一周的森林昆虫实地研究,在此期间我们看到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生命。可以说,沃森维尔亚森林中一切我们看似的奇迹,实则是这里的寻常,至少我们俩是这么认为的。
想要找到马斯嫣蛾并不容易,第一是因为他们生活在森林的深处,第二则是因为它们嫣蛾的天生能力——迷惑他人。马斯嫣蛾迷惑能力并不如其他嫣蛾,它们仅仅是在森林里过着自己的生活,没有去干涉过别人,但我们难以想象惹到它们会怎样。
上天似乎给了我们交好运的机会,在最后我们走了近四个小时的路途以后终于看见了一只落单的马斯嫣蛾,就是小家伙的翅膀似乎是受了点伤,没办法像同伴们一样自由飞翔。我们依靠它能够感应其它伙伴的触角,找到了能说是我们在这片森林中最惊人的东西——成群的马斯嫣蛾。
这是我在摄像机里找到的有关马斯嫣蛾的一张照片
这里也是一个不错的落脚点,甚至还有看上去不错的果实。我和Leo在这里扎好了帐篷,准备休息一晚。嫣蛾们通常在夜晚活动,这时候的马斯嫣蛾每一只都趴在它们自己制作的树叶墙上,看上去十分壮观。我们把两台摄像机放在外头和帐篷里,打算在夜晚记录他们的活动。
我和Leo想要就地解剖我们抓到的那只小家伙——毕竟我们要么给这只受伤的小家伙解脱,要么再抓一只健康的嫣蛾开膛破肚,而这两种选择很明显是前者人道一些。虽然按照规矩,我们应该将它带回我们的实验室,但我和Leo都迫不及待想要了解这种神秘的生命了。尽管我们的解剖工具只有随身携带的手术刀和一些实验用的液体,以及一台显微镜,不能做到很精确,但已经足够了。出乎意料的是,那只小家伙没有迷惑我们,只是在我们简陋的手术台上不断扑腾着。
而解剖的结果令我们十分失望,除了比其他种类的蛾子多了一幅有牙齿的口器外,它和一般的昆虫没有两样。这样使得我们更加好奇,它们族群的这些能力都是怎样做到的,于是我们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摄影机里了。
第二天醒来,我们发现手术台上的那只嫣蛾不见了,地上留下了一些星星点点的血迹。我们查看了里面的摄像机:那只我们以为已经死了的嫣蛾在我们睡着的时候,强拖着自己残缺不全的身体去了帐篷外面。可在帐篷外面,我们却没有发现它的尸体。
我们随即又查看了在外面的那台摄影机,发现摄影机记录了夜晚马斯嫣蛾们的活动:正如如我的导师所言,他们的活动具有规律且分工明确,尽管他们看上去像混乱的飞作一团,仔细一看却不然。一部分的嫣蛾负责寻找食物,另一部分则寻找叶子来制作他们的树叶墙,而其余的则负责照顾群里的幼蛾,它们靠着自己发出的沙沙声进行交流,这三部分的嫣蛾还会轮班“工作”,在工作时它们经常与同伴交流,还会帮助同伴工作。寻找食物的嫣蛾找了食物后,他们就会整齐的排在食物旁边,等所有嫣蛾到齐之后,它们才开始进食,而且在进食的过程中它们依然会互相交流,与同伴分享自己的食物,甚至在它们吃完后还会一起收拾残渣。
就在我们感慨这些生命的奇特之处时,录像里出现那时从帐篷里出来的小家伙,在离开帐篷后,它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那些嫣蛾看到它,却没有停止它们的活动,接下来则是一些嫣蛾上去分食了它。它在同族们的撕咬下失去了生命。
我疑惑不解,于是想通过一些实验来证明我的猜想,我从树叶墙上抓了一些靠边缘的嫣蛾。到了晚上我并没有休息,而是故意调起它们的争端并将它们放出帐篷。我和Leo做了很多这样的实验,但结果都是那些嫣蛾去分食它们。
同时,我们发现了更多奇特的事:例如最老的、飞不动的嫣蛾们会主动集中到某个树洞里等死,或是那些有“争端”的嫣蛾不等同伴的分食、主动让自己死亡……
直到有一天,我在夜晚突然惊醒,才发现身边的Leo不见了踪影——直到我走出了帐篷。
我看见群飞的嫣蛾中多了一个身影,那正是Leo。当我看见他的时候,他正在捡树叶。这大概是因为他被嫣蛾们迷惑过的原因,任凭我怎么叫他,他都没有回答。他好像是融入了这个“社会”,成为了为这些生命们效劳的一员。我只能呆呆愣在原地。
他摔倒了,笨拙的身体打乱了嫣蛾们的活动。成群的嫣蛾扑在他身上,撕咬着他的身体。他无神的眼睛静静地望向天空,他甚至没有向我求助。地上一片血肉模糊,他好像没有感觉到痛楚。我想去救他,但终究没有办法。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变成了一具尸骨。
我的身体颤抖着,我害怕会被它们迷惑,头也不回地跑出了这片区域,甚至除了身边的一台摄影机其他都没拿。我太害怕了,害怕和Leo的下场一样。Leo,请原谅我未能带回你的尸骨,我会向你的家人捎信来诉说我的罪行。
我的恐惧占据了我的全部。直到现在我仍活在这片痛苦之中。每次夜幕降临,我都会想起Leo,想起学校里的那位导师,甚至是马斯先生,他们都被这个所谓的社会变成了冷冰冰的机器,那一幕幕仿佛还在我眼前上演着。
我不停安定着我的情绪,在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以后,我终于明白了所有事:这个安定的嫣蛾社会,实则是在无数生命们的骸骨上建立里。自然的残酷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好像在这个社会,“群体”永远大于“个体”,为了“群体”,这些生命会解决掉那些“个体”的因素,甚至是杀害自己的同类。
这些昆虫忘记了身边同族们对这个社会曾经的贡献,忘记了它们与自己的朝夕相处,忘记了它们和自己甚至还在餐桌上一起分享过食物。它们只知道维持这个残酷的社会,它们只懂得“有规律地活动”,又或是它们根本没有所谓的情感,只是一部机器。那些“感情”,全是它们机器的“编排”。
亲爱的Shylock女士,我的这次研究,也许对于昆虫学界而言微不足道。但我仅仅是想讲这件事情说出来,把这个冰凉的社会说出来。现在的人类社会,的确没有这样明显的自相残杀,可是,谁又能保证呢?
《昆虫杂类研谈》编辑室部分录音留言节选:
时间:2033/09/12 19:35
员工标注:录音来自Victor先生在投稿“马斯嫣蛾”后给我社邮箱的留言,在留言最后他希望能将这一段加入文章,他称其为“真正离开的生命”,内容如下:
亲爱的Shylock女士,在你听到这个的时候我或许已经离开人世了。还记得我在文中提到的果子吗,我现在才知道那并不是什么果实,而是马斯嫣蛾的卵。
我很意外它们居然能抵御唾液酸和胃酸活下来,甚至没有被我当作食物残渣排出……抱歉,我说了些可能让你不适的话。事实上,它们刚从我的腹部破出,现在在我家旁边的小树丛里漫无目的地飞来飞去。
你可能很好奇,为什么我的语气如此冷静。因为从森林回来的时候我就清楚,自己终将因此死亡。那些马斯嫣蛾刚出来的时候,一直在玻璃窗上扑腾着,也许是因为它们自己想要回到那个社会吧。
直到后来,它们知道这是无用功或是失去了对这个社群的热爱,便放弃了,哪怕我忍痛为它们打开窗户,它们也不再往森林的方向飞了。我想,它们这恰好是离开了那个社会的控制。我从未想过我恐惧的事物,会在这一刻变得美丽起来,没有了社会控制的它们在我眼中是如此动人。
在你看来我可能和马斯先生一样了吧,可我还是想说:
他们3真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