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见她了吗?
高楼之巅,她和花与梦一齐落下。
我从深夜迷濛中惊醒,空洞眼神穿过昏暗光线,凝视迷迷濛濛的雨。
我身体僵硬,麻木却不冰冷,是尸体,这是世界对我灵魂留下的全部痕迹。我举起手,苍白手指渗透光亮,空泛的影现在雨中世界里。
它和斗篷一样沉默,花香。
飞,飞,飞。
我有三十三颗,花间飞翔的心。
雨向大地飞去,花向天空坠落。
你,爱我吗?
次日早上,我向母亲谈起幻象,她没有说话,只是看我笑。
她举起手,给我一个巴掌,嘴里冒出名为俗套,俗套和俗套的斥责,我也感到名为麻木,麻木和麻木的痛。
“妈妈,你爱我吗?”我说。
“你不爱妈妈。”妈妈说。
妈妈一边笑一边哭,她走进厨房端早餐。美味是煎蛋,火腿三明治,和可沙,我喜欢把可口沙冰叫成可沙,因沙冰很傲慢,甚至傻,沙冰她相信冰永不融化,秩序永不崩塌。
火腿三明治灌满蛋液,煎蛋有鸡肉味。
我瞳孔缩小着吃完这一餐,一直没说话。只是机械重复,咀嚼,吞咽,我意识到我在吃灵。家长都希望孩子吃自己的灵,因家长爱孩子,人类只能爱上没有灵的事物。
我发现,沙冰杯子里有一片花瓣。
我妈否认花瓣的存在,她说是月球的幻觉。
醒来,空房间,床上全是花。
拍打,拍打,拍打。
醒来,空房间。
玫瑰色的梦碎一地啦。
今天,我走进无障碍卫生间。
马桶里出现空幻影子,绿水里,花香对我说话。我摇动,摇动,摇动,眼睛即将掉出来。心继续变冷了。
我按下按钮,绿漩涡飘进水管,气流让我坠向天花板。不断转动的镜子里,花香之影伸出手臂。
我想接过花瓣,我不想接过花瓣。我犹豫,焦虑躁动,欲望鸣叫,理性崩塌,本能喷薄而出,我接过花瓣。
一片,两片,十三片,全部吞下。
我看见十三朵花。
迷濛迷梦。
破灭,幻影急剧膨胀,色彩复活。
赤,橙,黄,绿,青,蓝,紫。
梦里绽放出彩虹。
花香溢出毛孔,内在恐惧颤抖,头发光合作用,我拿小刀,一刀,两刀,三刀,汤姆猫讨厌自残。四刀,五刀,六刀,汤姆猫会杀了你。我不在乎。
血很香,你真可爱。
妈妈走进家门,妈妈抱住我哭,妈妈说我坏掉了,妈妈眼睛里出现麻木,麻木,和麻木。她喂我木桶饭,她告诉我猫不会在天上飞。我说我喜欢躲进木桶里。
什么东西不复存在了。
漆黑。
伸手不见五指,一切无法触及。
光明何处?存在何处?自我何处?
一片花瓣飘荡在无尽的黑中。
生活在继续,逐渐变得像植物,头发变绿,体味变香,思绪变混乱。我蜕变,逐渐完整,体会到来自体内的答案,爱自己,是吗?
直到那个雨天,我眼里哭出一片花瓣。
我奔出房门,在广阔天地下呼喊,发现落下的不是雨,从来不是,真我从天上坠落。无数玫瑰色花瓣淹没城市,警车灯光在花瓣下闪烁,钢铁森林逐渐从骚乱归于沉寂。
我在广阔天地下呼喊。
我奔驰呼喊在花海里,花瓣没过小腿,奔跑却毫不费力,视野飘扬在空中,玫瑰色花瓣细小脉络,高空俯瞰下,整座城市就像一朵花。声音响彻天际,无数落下的花瓣告诉我答案。
你,爱我吗?
你,要回家。
爱欲,情欲,纵欲。
在绽放吗?在凋谢吗?在枯萎吗?
梦化开,融进,渗透,肌肤相亲。
彩虹是会飞的花。
我挣扎出花海,向高楼攀登,手被水泥磨破,流出芳香植物汁液,不要害怕,不要害怕,继续向上爬。
你听见她了吗?
我在颤抖,攀上高楼,一节,两节,花瓣让我打滑,我脱掉高跟鞋,索性脱掉全部衣物,是要奉献最赤裸的自己吗?旋木雀在窗台上被花瓣埋葬,我给她做一座花坟。
玫瑰色的梦碎一地啦。
我登上天台,在绽放吗?在凋谢吗?在枯萎吗?我不知道,花香让我晕眩,天边出现飞行彩色花桥,走上去,一步,两步,踏向通往天堂的路。
彩虹是会飞的花。
我飞行在空中,看无数花瓣向天空坠落,皮肤被狂风剥落,汁液和世界融为一体,我向花海飞去,花海向我走来。
高楼之巅,她和花与梦一齐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