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精制图史(C.D.451~481)浅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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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精们总是苦恼着如何界定“地点”。

在拉克图兰众多种族业已成型的刻板印象中,地精对制图学的热衷程度一般会被各个种族不约而同地排到倒数第二位:在这些“野榜”上,这个排名事实上与掌握着最先进遥感探测技术的巨龙(首位)和只通过基于坐标定位的传送移动、丝毫不关心所在地点的物质构成的元素精灵(末位)同等的雷打不动。当然,这种印象的由来也显而易见:显然,你不能指望一个一辈子有至少95%的时间都只在他们亲手挖出的错综复杂的地下巷道中活动的种族腾出手来,把他们的心思花在游历世界,用自己的双脚丈量拉克图兰大陆这一宏伟事业之上,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然而,地精们却并不像人们所想的那样,对“获取一张准确且能用的大陆地图”这件事毫不关心。事实上,地精不愿意离开他们温暖的地穴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对地表的一切近乎一无所知:每当它们想借道地表拜访不远处的另一个地精部落、与附近的矮人城邦商谈生意、甚至是派出小队干一些不那么光彩的事情的时候,总会有数名地精在探路的过程中遗憾殒命:他们偶尔会误入山区,在庞大的近地雾团中迷失方向跌下山崖,或是在林地致命的瘴气云里一去不复返;运气不好的时候则干脆是直接踏入了魔力紊乱区,被上古大能穿越时空轰出的一发火球术湮灭了身形。更糟糕的是,它们从死亡中得出的宝贵教训几乎无法转化为后事的经验:在连“目的地位于何方”这种事都只能靠灵感、洞察与困难幸运进行判定的情况下,想要确定一个“也许”位于必经之路上的危险地点的准确位置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天方夜谭。因此,同样的悲剧在地精们的身上不断地重复上演:精灵族博物学家瓦莉西亚·加西丝的一项研究表明,距离地精部落出入口距离不超过40千尺的沼泽中,生长的食人植物的株高、体型与根系总长度往往能达到常规样板株的1.2至1.5倍,其原因不言而喻。

于是地精中的有识之士做出了决断:他们应该有一张自己的地图。

事实上,地精们讨论得出的第一个方案十分直截了当:人类的足迹在数个长纪以前就遍布了整片大陆,因此,他们只要能从人类那里得到足够多的区域地图,就能最终从这些地图中整合出一张准确且完整的大陆地图。而对于地精来说,从人类那里搞到东西从来都不是什么难事——几乎每一年都会有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人类勇者凭借着村里第二好的剑和一往无前的勇气向“传说中隐藏着宝物的地下城”1发起荣耀突击,并最终出于维持种族间关系的考量被连人带背包毫发无损地丢出地宫。而在这一过程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取走一张大多数时候都被卷成一团塞在侧袋或敷衍地绑在背包顶部的、大概率是用于装饰的地图显然并不困难,也不会引起任何足以上升到外交层面的问题。事实证明,他们的猜想是正确的:仅仅只用了7个月的时间,地精们就收集到了数十万份用斑茅纸制成、带有镶银花边的精美地图:人类各大城池中的冒险用装饰品商店在烛光期452年的出货清单同样可以佐证这一说法的真实性。

不幸的是,地精们的制图大业很快便遇到了麻烦。最初的问题是那些标识混乱的地名:一种比较容易处理的情况是在一张地图上被标记为“星落森林”的区域在另一张地图上被叫做“低语森林”,这里的森林至少是其中为数不多的有效信息。但是,请不要小看人类在为地点命名时的自由(或是说放飞)程度:位于马丁堡西南方向62千尺的一处平原被哈鲁斯圣公国命名为“约里·贺维亚埋骨地”,而在卡德修拉-兰道尔联邦以及常青树王朝的地图上,这里被标识为“蛇果农庄”。最离谱的是,在维迪斯城邦国以及所有与他们有着紧密海上/陆地贸易交流的聚居地中,他们将这片平原称为“米拉娜将要赠与雷恩的四十九株绿丁香仍旧怒放着,但那间小木屋却再也无人问津的巨月落下处的草地”——事实上,就算是这个国家中知识最为渊博的学者也无法从历史文献的蛛丝马迹推断出这一地点最初被如此命名的渊源所在,以及其初命名者当时的心理状态。

尽管对于地精来说,这样的问题并非不能花上一些时间、财富乃至通过“必要的技术交换”得以解决,但事实上,在这一段时间里,仍然有一些地精冒险家冒着显而易见的生命危险,奔赴地图上的那些数不胜数的“诡异”地点进行实地考察,以期整理完善人类的那些标识混乱的地图。在那数十名地精冒险家中,又有一位因其突出贡献而从中脱颖而出:他的名字叫做马迪·石镐,在地精语中意为“疯狂的挖掘者”,而事实也同样如此。在地精们的制图学刚起步的那几年间,他依靠着他所掌握的专长,有效推进了制图事业的进程。

“制图先驱”——马迪·石镐(C.D.412~454)

别称:矿工哥布林(人类语)、恼人的凿洞小鬼(红龙语)

马迪·石镐是第一位带队实地勘测人类标记地图点的地精冒险家。他校正了大量出现在地图上的,因为各种原因出现的反常地点标记,并以地精命名习惯确定了统一的地点名称。他凭借着一手精湛的挖掘技术躲过了许多次对于一般地精来说凶多吉少的危机,深入探索了多条传闻有龙居住的山脉以及森林,为制图学留下了众多宝贵的实地文献资料。此外,马迪·石镐还在勘探过程中为地精王国新发现了多座大型黑油矿山2,在一定程度上也推进了地精工程学的发展。

遗憾的是,拥有“制图先驱”与“地精英雄”等诸多称号的马迪·石镐在寻找一张据称被人类冒险者“饰片·尼德”保存在秘密山洞中的“绝对准确的黄金大陆地图”的过程中不幸遇难,携带的所有财物均不知所踪。根据一些不太靠谱的流言所说,马迪·石镐在山洞中遇到的是一种经常拟态成扁平物体的宝箱怪亚种,而这只宝箱怪在很久之前就与一位人类盗匪达成了分赃协议,“黄金地图”的传说也仅仅只是后者放出来吸引冒险者的诱饵,实在令人唏嘘。

然而,不论这一说法是真是假,在马迪·石镐被确认离开人世之后,地精地表勘探事业的断崖式衰落便成为了不争的事实。

即便地精们的制图大业在众多地精冒险者的不懈努力下蒸蒸日上,但很快他们又遇到了一个更加严峻的问题:在花了数年时间初步整理完成的地图上,一共绘有172处“黑森林”、136处“死亡沼泽”和36片“大草原”;同时还有72座“王城”、271座“大矿山”以及41条“中央山脉”。这些明晃晃的地标近似均匀地分布在整张大地图上,让专职负责这一项目的塔莱拉·燃油十分苦恼,恰逢矮人一族的专家为采矿机械制造上的合作事务拜访地精主城,塔莱拉便邀请对方团队中对制图颇有了解的伊比利斯·秘银前来指点一二。而后者在瞥到这张地图后的第一时间便发出了这样的一句慨叹:

“不是,你没觉得这图上的龙穴、王鹰巢和雾海巨妖有点太多了吗?”

那之后,地精们才知道,人类在绘制地图的时候,总是喜欢将传说生物的图样用作填充地图边缘的装饰物使用,而这一发现也无疑为他们提出的首个“创造性方案”的棺材板钉上了最后一颗钉子。然而,这次与矮人一族的技术交流却并非全无收获:一位来自图贝洛高级技术学院的地质学系教授,也即后世被诸多地精尊称为“浅层勘探与土验学之父”的索拉兰·钻井,同样参与了这次对接活动。在亲眼见证塔莱拉将绘制好的半成品地图揉成纸团之后,他提出了一个即便在今天看来也可能有些反直觉的方案:

“既然从地表勘定不可行的话,为什么不试着直接在地底下把这事搞定呢?”

索拉兰·钻井能够给出这样的建议自然有其确凿无疑的理论与实践基础。实际上,地精们的地下聚居地远比大多数人想象的要错综复杂得多:经年累月的生长、连通与交汇已经将这套社区系统变成了一个位于拉克图兰地下的庞大通道网络。理论上,地精可以通过从地下通道径直向上挖掘的方式直达拉克图兰大陆的任何一个角落。为此,索拉兰提出了一个详尽的方案:他以整片大陆为基板,以1.7千尺为间隔规划了一个巨大的采样点方阵。地精们只需要从采样点附近的地下通道向上挖掘到代表新火期3的地层,在其中收集到足够的土质、岩石以及生物质样本,就能通过某种基于地质学与前代生物学理论的方案反演出采样点正上方的群落与地质结构。而只要能够获取到每个采样点对应的数据,绘制一张准确的地图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显然,这一方案在理论层面上近乎天衣无缝——索拉兰的方案仅用了3天时间就通过了地精联合议会的可行性论证以及资格确认,并很快拿到了无上限量级的资金支持。

事实证明,一名学者提出的方案在大多数时候还是比一群人一拍脑袋想出来的方案要靠谱得多。烛光期457年,索拉兰方案在阿登谷地的试运行顺利地让人有些难以置信:花费了近乎无限财富设计打造而成的“钻山甲型”4钻机针对朝向地表方向的钻探工作做出了额外的功能适配,这使得它能够轻易地从下方粉碎最坚硬的青柱石与黑闪石岩体,从而快速地穿过第零期地层直达目标。而出于玄学原因被专门打造为卷轴形状的载具会通过从议会市阿莫佛法里茨向外高速延展的“皇家矿道”,将采集到的样本以每小时300千尺的速度带回实验室,最终转变为地图上的一个数据节点。也许有些令人难以置信,地精们仅用了不到三天时间就完成了这片包含四万三千处采样点的谷地的制图工作。据说,当议会长塞卡斯·扳手看到那张用繁复色彩绘制成的带有草甸、山地、水体甚至人类定居点的精美地图后,他在第二天的新闻发布会上,慷慨激昂地对着屏幕前的每一位激动的应和者立下了豪言壮语:

“我们地精能够在地面上自由往来的日子,已经不再遥远了。”

可惜,世间的万事万物总不会如众人所期冀的那样一帆风顺。但这次的阻力却并非来自于这一方案本身可能存在的技术问题:在地精们正式将这一方案大范围付诸实践的时候,一个前所未料想的问题出现了。

首先到来的是来自矮人族的一封索赔信。这封信件发自大陆西南部的挪丁汉姆大矿山,信中洋洋洒洒几千来字,透过每一个单词都仿佛能看到事主的怒发冲冠:发信人控诉了一起由地精“非法挖掘”引起的矿道塌方事故,在这起事故中,被“某种高功率的采矿机器”震落的洞顶岩石砸碎了刚刚出土的四十颗平均质量37克拉的钻石,而它们则恰好是将要献给矮人王提希·粉钻的重要礼品。在信件的末尾,这位署名为“昆吉·粗铜”的矮人向地精王国索赔了整整760炉金(约合16000地罗元5),并要求通过谈判补充落石砸中头部所需的额外精神损失费。尽管这封信件很快就被地精议会的垃圾邮件管理部门丢到垃圾桶里和之前的那张地图排排并坐,但更多的投诉仍在如雪花般飞来——精灵们抗议地精们的钻探破坏了大量巨型植物的根系,影响了森林的健康状态;平时难得一见的妖灵一族则派代表直接传送到了议会市集会厅,向议会长塞卡斯控诉频繁的钻探工作对晶石矿脉结构的负面影响。最多的信件则发自人类国度:这些信件的内容大多涉及城市下水管网的“结构性破坏”以及房屋地基的毁损,但同时也包括某类重要缆线的“成段丢失”、库存物数量的可疑减少以及某件大型工程核心结构所用材料的“令人担忧的脆化”(尽管收到信件的时间距离地精们在对应区域的预计开工时间还有至少16天)。而他们的诉求统一地只有一个:赔钱,或者立即停止地底的勘探计划。

当然,人们总说“无需怀疑地精的财力”,那两位地精尊者中的一位便以无限的财富闻名于世。然而,正当地精们忙着计算需要支付给各方的赔偿款项的时候,一起事故的发生便在事实上成为了彻底压倒这一项目的最后一根稻草。烛光期459年的竹雨14,龙舌兰第六帝国的新王卢西里·亚历山大正在宫殿中举办他的第二次登基大典。这座被命名为“亮银帕纳克夏宫”的宏伟建筑建成于457年,整体采用了古瓦尔逊的复古风格设计,立柱由外镶银粉的整块精金切割而成;整块黑闪石抛光后铺就的地面坚固而光洁如新,反射着绿松石吊顶灯的明亮光芒。正当一位宫廷礼官准备为卢西里戴上嵌有十二枚异色宝石的白银冠冕的时候,地面突然猛烈地震动起来——几秒后,一只带着矿工帽,双手拿着“钻山甲型”钻机的地精出现在了宫殿正中央,脚下的黑闪石被一分为二,裂痕的中心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在这种万籁俱寂到有些尴尬,并且显然在酝酿着什么的氛围之中,那只地精开口说出了他的第一句话:

“额,你们继续你们继续,我去下一个点了。”

最终,为了避免这起外交上的“小意外”演变成两个种族之间的全面战争,议会被迫接受了暴怒的卢西里王代表人类6提出的全面中止勘定计划的提案:

地精议会关于全面中止勘定计划决定声明(C.D.459)

近期,我方一次地下勘定计划的严重失误引爆了与龙舌兰第六帝国(下称“帝国”)的全面冲突。然而,考虑到地精在地面以上的行动并不便利,难以管理帝国在冲突中主动放弃的大量土地的事实,地精王国的损失正在日益加大。同时,我们也得知包含人类在内的多个种族正藉此对我们所拥有的技术和宝贵财富心有觊觎,这无疑说明了现行的勘定计划已然不再可行。

因此,为减少地精王国在战争中的损失,我们愿意与帝国达成和平协议:责令负责财务的地精尊者戴蒙·绿宝石、艾梅拉·钻石即刻准备接收帝国提供的,共计折合约47亿地罗元的战争赔款,并由相关外交人员负责与帝国的和谈协议签署工作。于本声明发布后,我们将立即停止全国范围内的近代地层发掘工作,同时,任何与地下勘测及跨国境矿道运行相关的大型方案将不再予以通过。

地精议会发布声明后,原本最有希望的地下勘测方案跑不下去了,连带着整个地精采矿业都陷入了停滞。但是活还得继续干。不过得怎么干呢?正当地精一族全族上下一筹莫展之际,正巧从巨龙族创办的天际航天大学留学归来的塔兰夏·蒸汽提出了一个似乎颇有吸引力的方案:他从巨龙们绘制地图的方法中获取了灵感,“如果我们能找到一种方法,抵达曾经只有巨龙才能飞抵的高空,那我们不就能够画出能与巨龙媲美的、最完美的地图了吗?”

塔兰夏提出的具体方案其实并不复杂:众所周知,地精掌握着一种将风马牛不相及的物件拼凑成“这玩意竟然能用?”程度的古典装置的神奇技术。而在过往的实验中出现过的各种五花八门的失败结果中,“连人带机械撞到天花板上”几乎占到了全部财产损失的整整七成。既然如此,那如果把这些装置带到露天的试验场去,不就可以把乘员一起带上高空了吗?

不出所料,这个异想天开的方案很快得到了地精议会在政策、资金以及土地规划层面上的全面支持。烛光期462年,地精们将柯布拉山脉中的一处出入口改造成了一口深达700尺的竖井,并从这里发射了用于技术验证的首枚飞行器:一张黄花梨木材质的大型双人床,摆放有必要的床上用品(用于阻隔高空低温的影响)与一张用于绘图的矮桌。为了将这套装置送上高空,地精们在床底固定了四台实验型号的免水洗蒸汽压力锅——这台机器在研究所内的前一次实验中表现出了出类拔萃的推进能力,在从实验台上不受控制地一飞冲天后连续击倒了7名地精研究员、一位清洁工与3名正巧前来视察的产品经理之后才堪堪停下。一名叫做海莱·风洞的地精成为了这架被命名为“飞床一号”的飞行器的第一位同时也是最后一位乘客:当他挂着降落伞缓缓地从十四千尺的高空落向地面,带着胜利的微笑,拿出一张已经捏出褶皱的草绘地图向站在“飞床一号”残骸旁的每一位地精展示的时候,整个发射场立刻沸腾了——即便地图上只画着几条大概代表着某座山脉的杂乱线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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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床一号”设计原稿的电子拓印本,现保存于议会市国立博物馆,东侧展厅。

然而,即便技术验证宣告成功,亟待解决的问题依旧堆积成山。海莱·风洞在实验后不久便因罹患凉风症被送往医院,这意味着那些看起来合理的保暖措施事实上根本无法阻绝远地层中肆虐的冰元素环流;飞行器在抬升过程中会在风系魔法的扰动下频繁发生轴向翻转,而这无论是对绘图员保持自身平衡的能力、绘图精准度还是发射前刚吃的早餐都是一场十分严峻的考验;同时,塔兰夏还在研究“飞床一号”残骸的过程中注意到了将动力装置与床体固定在一起的糯性白茅米胶会在严重失温的环境下因为固结变性而失去粘性,从而导致推进部件提前脱落的问题——尽管所有人都很好奇他是以怎样的注意力在一地金属与木料的碎片中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的。好在,鼓舞人心的好消息同样络绎不绝。当那张被命名为“大概是柯布拉山脉的走向简图”的地图在层层保护下送达议会市,经由数任前制图团队审阅之后,塔兰夏的团队与海莱被共同授予了当年的“地精探索者徽章”。其颁奖词简短而精炼:

“这不只是地精飞上蓝天的首次尝试,更是地精踏足新世界的第一步。”

经过日复一日的研究与实验的积累,当时间来到469年,塔兰夏团队终于拿出了一套几乎可以称得上完美的解决方案——将飞行器的主体部分替换成一个巨大的仓鼠转轮。这种设计不仅可以隔绝冰元素的侵袭,还可以通过旋转抵消飞行器翻转的影响。用于推进飞行器的装置也从一种生活家电的意外产物替换成了另一种当量更大的“实验性大型生产设备”的失败品:这套设备最初的预设功能是利用蒸汽将游离的背景魔能辐射转化为可以直接利用的电能,但灾难性的布线会导致它在工作时从机器顶部突出的出气口处喷出大量的、足以推动机器向上挖穿地表的灼热蒸汽。在前面提到的这些功能之外,塔兰夏还通过刻制纹路的方式为飞行器添加了坐标制导、姿态调整以及原路径反向投射的功能。美中不足的是,这台飞行器的整体形状有点类似一盘放大了几十倍的烤火鸡7——事后,我们从多位乘坐过地精飞行器的人类口中证实了这一说法。

在此之后,为了让这一套飞行器系统的制图范围能够覆盖整片拉克图兰大陆,地精们将数千个分布在大陆各处的出入口全部改造为了适合发射飞行器的深井,并在阿莫佛法里茨的市郊增设了数个大型工厂。终于,到了481年,万事已然俱备。计划中的首次航程将从坐落于议会市正上方的“0号发射点”飞往位于西北方向400千尺处的矮人王都山铜堡,并在着陆后立即返航。考虑到这次航程的里程碑式意义,地精议会特意邀请了三十年前宣布启动制图计划的六位地精智者,希望他们能够登上这艘被特别命名为“探索者号”的飞行器,作为首次航程的制图师青史留名——后者欣然接受了这个提议。

首次航程的日期被定在了观月16,也即拉克图兰的月神祭典当天。地精们希望在这个一年一度、月光闪耀到能够点亮最深暗的阴影的日子里,用一场“一飞冲天”式的成功作为对月神的献礼。那一天,从王国各处闻讯而来的地精聚集在了0号发射点旁的看台上,他们沐浴在自井口倾泻而下的月光中,手中挥舞着着画有地精议会徽标/智者卡通画像/油爆火鸡图样的应援旗帜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拆下来的荧光灯条,提前庆贺着必然将载入地精一族史册的历史性一刻。发射井的中央矗立着一台乍一看有些粗制滥造、涂满了定制的花哨涂装的机器——那正是“探索者号”,一台在事实上代表了地精科技尖端技术的精密古典装置。向看台上的围观者们与数十台摄影机挥手致意后,六位乘客登上了飞行器。在一阵机械旋转啮合产生的恼人响动后,“探索者号”便化作了一道亮蓝色的尾迹,点亮了议会市正上方的暗色夜空——这种蒸汽射流的有效着色成分是一种生长在地下河旁的蕈类的液态荧光提取物,一般用来配置强效下水道清洁剂与一款热销的混调酒。

事实上,这次航程出乎意料地顺利。飞行器没有在起飞着陆的过程中发生意料之外的事故,也没有撞上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出来遛弯的幼龙,一切都完美且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当宣告新一天到来的钟声响起的时候,如同流星从天空中坠落,那道亮蓝色的光芒在经过一系列包括加速、180度翻转、J型自由落体以及摩擦减速在内的复杂的姿态调整之后,平稳降落在了发射井中。随着“探索者号”的舱门缓缓打开,看台上的人群陷入了一片欢腾的海洋:每一位观众的面庞上都洋溢着一种“大事已成”般的、自豪的激动与狂喜;一位戴着紫水晶吊坠、穿着华贵服饰的女士有些热泪盈眶,这可能是因为她前不久刚投资了一家从精灵族那里走私地图的外贸公司;坐在靠近发射场对角处的几只带着派对尖顶帽的地精则向发射场中央发射了几卷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彩纸炮——令人遗憾的是,那些落在“探索者号”上的彩纸看起来反而有点像装饰用的糖霜。只是,当六位智者走下“探索者号”的舷梯,展开手中的地图卷轴向看台上的观众与镜头展示的时候,现场的气氛却在一瞬间被这种意料之外的现状降温到了冰点:那张卷轴上一片空白,没有一点绘图笔留下的记录。

一阵沉寂后,终于,那位身着华贵衣裳,以“寰宇”为名的地精尊者打破了这种令人尴尬的沉默:

“各位,咱都已经有这玩意了,找龙族买几张带坐标的导航图不就完事了,还需要这地图干啥?”

如同大彻大悟一般,从没有人能够预想到,在“制图计划”这场属于地精一族的全民狂欢开始的三十年后,那曾经被认为几乎不可能达成的目标终于催生出了一个比原先的预想还要更加不可思议的成果——一种稳定的空中旅行方式足以让它的乘客像翱翔于天际的巨龙一样,避开一切盘踞在地表之上的危机,让危险的林地与安全的道路被统一表示为坐标图上的一串数字,并让“制图”本身从一门赖以生存的手艺转变为无所顾忌者手中随意把玩的艺术。于是,当属于制图学的时代在地精们的文明中辉煌了整整三十年后,这门学科本身便终于迎来了属于自己的结局。

自那以后,时至今日,只有一些狂热追捧着这段时期的历史学家与选修了制图艺术学的学生会在乘坐飞行器通勤的时候,尝试通过速写的方式感受属于这段过往时代的最为本真的浪漫。也许正如同那份如今依旧被保存在议会市国立博物馆中的那张空白地图纸一样,这段时期已经成为了一个高度具象化的象征符号——它象征着奇思妙想与勇于探索的精神,以及每一位地精都必然拥有的,推动着种族从渺小走向伟大的坚定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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