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爱的Mr. Carter:
俄罗斯大地正一丝不挂地对我们敞开胸怀。原本属于沙皇的财富如今已落入混乱动荡之手,而我们或许能从中分一杯羹。不过,尽管俄罗斯1的珍宝价值连城,但俄罗斯人2的价值更在其上,绝不可忽视它们。
目前,时间尚且站在我们这边。尽快把所有的雇员派到俄罗斯吧,不然事态早晚将回归正轨。
诚挚的
Dark
Carter伸直胳膊举起信纸,阅读着摇摇晃晃的信纸上的文字。Dark的话语总是如烟雾般缥缈隐晦,唯有在他实现自己的目标之后,你才能明白他的真意。尽管没必要打击他,但留一手准备总不会有坏处。
在反复读了几遍信之后,他想起来屋里的另一样东西。他看向那个在他桌前低垂着头的无口生物,轻声说道:“是——是的,谢谢你。告诉Mr. Benlash我们——这可以抵消黄金摇篮的价钱。”那个生物点点头,类似双手的部分动了一下,它周围的空间随即开始向内折叠,然后它便消失不见了。
Carter的背后流下了一丝汗水,徒劳地尝试让自己的手不再晃,然后拿起桌上的电话并拨号。在电话的另一端,铃响了三遍之后第四声被打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听起来仿佛坏脾气的机器蜜蜂的声音。
Carter打断了嗡嗡声:“是Dark,他寄了封信。”
线路再度沉寂,随后另一端传来犹豫不决的声音。
“不,我还是不在电话里和你说了,现在过来吧。”电话随即被挂断。Carter厌恶地盯着话筒,然后将它挂回支架。
十五分钟后,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开门Carter,是我!”听到门外的声音后,Carter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蹒跚地走向门。打开门后,Marshall立即挤了进来。他那通常梳的井井有条的浓密头发变成了乱糟糟的一缕缕乱发。Marshall舔了舔自己的薄嘴唇,一对圆眼睛紧张兮兮地四处打量。活像一只盯着肝脏的鬣蜥,Carter自言自语道。
“请坐吧。”他对Marshall说道。
Marshall蜷缩进座位里,身体微微倾盯着Carter桌上那张纸。Carter则瘫坐在桌后的椅子上。一时间,两人都无言地看着那封信。
Marshall看向Carter问道:“他现在想干什么?”Carter身体前倾把信递给Marshall。犹豫片刻之后,Marshall接过信读了起来。读完信后,他的眼睛从信上移开。“俄罗斯?他当真的?”
Carter点点头:“我只能说,他平时不怎么开玩笑。”
Marshall把信放回桌上,心不在焉地按着自己满是斑点的头皮。
“基督啊,他还说时间有限。”他停了下来,仿佛在回想些什么。“我们在俄罗斯没有势力,从来都没有。想想看,Dark从没提过俄罗斯。”
Carter点点头。尽管这并非事实,但也相去不远。一时间,二人相对无言。
Carter向前倾了倾:“你觉得为什么要,我是说,如此保密呢?应该不是出于政治原因。那里近几个月来一直都足够动荡不安,我们可以让一个排的人登陆圣彼得堡而畅通无阻。”
“谁知道呢?他就和中国佬一样不可理喻。然而,我们能取得如今的成就,都是因为我们听从了这个该死的傻瓜的所有古怪主意。”
“是的。总之,我在考虑我们可以派去哪些人。我列了份名单。或许还可以添一两个名字上去,但这些是最可靠的。”Carter一边低语一边把桌上的一页纸递过去。他的身体向前微倾,Marshall半站起来接过了信。
在Marshall看到名单之前,Carter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了。Marshall只用了不消一秒便看完了名单,然后抬起头来。
“Carter,”他一字一顿慢慢地说道,“第二页在哪里?”
Marshall的音量不断提高:“告诉我,Carter,告诉我我们在俄罗斯有不止十个人!英国佬和美国佬都有上百人啊!就连克劳利3和布拉瓦茨基4的那些神秘主义废话都有至少一打信徒!”
Carter深呼吸了一口,毫无疑问,Marshall总是会说这种目光短浅的粗鄙之语,那句老话说得好:外行谈战术,内行谈后勤。
“这些就是我们的资源,”他慢慢说道。“这些都是可靠而出色的人才。此外,你忘了一样我们有而他们没有的资源:被遗忘者图书馆。克劳利与俄国人都曾是蛇之手的成员。故而他们绝不会意识到还有门径。美国佬不被图书馆攻击就意识不到他的存在,而英国佬则偏执多疑到无法接近他。Dark,还有我,则信誉良好。我承认情况并不理想,但它比你想象的要好得多。”他把名单放到桌上,一只手按在上面。
Marshall叹了口气:“好的,好的。我这就让雅各布森还有其他人去找俄罗斯到俄罗斯的门径。他们还能在那里寻找各种商品目录,不管是神话还是使徒传记还是什么。我要是没法好好休息一晚,他们也别想。”Marshall站了起来,转身离开。
“很好5,我这就召集名单上的每一个人,明晚之前我们就能做好准备出发了。”
Marshall离开时一直在咕哝着什么。几分钟后,Carter听到大厅中传来咆哮。毫无疑问Marshall在电话里和雅各布森进行了“愉快”的谈话,即使已经心满意足了,Marshall还是一如既往地难伺候。Carter开始了工作。
电话铃声响起,弗拉基米尔·弗拉基米诺维奇·格兰金发出了抱怨声,他的床伴则赶紧让开。会在晚上这个时候打来电话的只有一个人。
他把话筒从支架上拿起,接通了电话。电话另一边只说了七个字。两分钟内,弗拉基米尔便从床上爬起并整装待发,给床上那个橙色皮肤的人匆匆一吻后,他冲进了正在屋外等候的车子。
一只冰手钻进了布洛尼斯拉夫·大卫多维奇·科瓦尔斯基的思维,让他将一句大喊咽了下去。这次只有七个字,但带来的眩晕感却丝毫未减。他知道他该干什么了,坐在他对面的人还在用波兰语谈论芝加哥黑帮收受财物的条款。但这不重要。
布洛尼斯拉夫摇摇晃晃地起身,转了转脑袋。像对方道歉后,布洛尼斯拉夫离开了那个还用意第绪语6自言自语的人。他靠在墙上,打开了一个扫帚壁橱,走进了北伦敦。
安妮·鲍里斯耶芙娜·维塔耶娃抿了一口茶,沐浴在正午温暖的阳光之中。即使在十万个平行世界之外,享受事物时依然应当遵循恰到好处而文雅的礼节。她让自己与蜂房保持足够的距离,以便在再度出发之前享受完整的下午茶时间。
机械鸟在树上发出了生硬而空洞的名叫,随后说出了七个字。安妮皱了皱眉——享受下午茶的时间结束了。她将茶放在红草地上,收拾好东西。她的额头留下一颗汗珠,划过覆盖右眼的巨大黑眼罩。
她本能地推开自己摸到的玻璃笛。吹出一段小调,一扇连接世界间隙的空洞随即出现。她迈了进去。
在几百万英里与几十个平行世界之外,Carter向其他可用的特工发出请求。在Dark的信到达之后两个小时内,名单上的八名特工已抵达了伦敦,剩下两个也在路上。
Carter再度检查自己制定的初步计划,将自己内心的疑虑与恐惧一扫而空。自然,计划也会落空,世事往往难料。但总要有个计划。他感到自己胸膛中传来活力四射的低鸣,这预示着将要创造新的财富,获取新的事物。
比诸神更为古老的俄罗斯大地上满是洪荒时代的黑暗奇迹。而那些富豪与文人会对这些奇迹顶礼膜拜,不惜付出数量惊人的金钱与恩惠将它们收入囊中。不论它曾是属于某某大人的珍藏、亦或是一位当世圣人的手指,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将是他的囊中之物。
在Carter感受着体内的贪欲之火的同时,谢尔盖正在几千英里外诅咒着铲子撞到的一块又一块石头。他诅咒这白痴石头,他诅咒自己正在挖的白痴坑洞,他诅咒在这个鸟不拉屎的白痴地方扎根的白痴城市。他看着歪歪斜斜地排成一线的尸体们——一个白痴家庭。他把铲子插进泥土中,用手背擦了擦眉头。这时西蒙瞪了他一眼。
“快继续工作,我们越早挖完,就能越早离开。”他对谢尔盖说道。谢尔盖低声咒骂了一句,又继续挖洞。几分钟后,坑挖好了,每两人抬一具尸体把它们一个个扔了进去。
谢尔盖负责那个最小的女孩,若是无视那些弹坑,那是个相当美丽的女孩。他负责抬她的胳膊而基里尔负责腿,一起把她抬起来扔进沟渠,谢尔盖试着不去看她的脸。
父亲是最后一个被带过来的。没有人去阖上他的双眼,他只能盯着凌晨的天空,脸上写满了惊恐。鲍里斯和约瑟夫把他扔了进去。
人们在乱葬岗边聚集起来,看着尸体。这时有人说道:“我们是不是应该为他说点祷词?”
米海尔向前走了一步说道:“是的,下火狱吧,你个渣滓!流血星期日7的时候,我姑姑就在那里啊!”其他人也参与到了咒骂之中,一时间,这个乡村之夜充满了赌誓与咒骂。
谢尔盖朝尸体吐了口唾沫。尽管他的家人没有因为这个老者的命令而死,他本人也对有关世界革命的言论不感兴趣。但这似乎是他唯一一次做这种事情的机会了。口水落到尸体的胡须上的同时,他仿佛学生般兴高采烈。
其他人也参与了进来,很快那个人惊恐的脸上就满是口水与粘痰。这时有人提议说:天快亮了,最好抓紧时间。谢尔盖便铲了一铲土到他的脸上。就这样,尼古拉·亚历山德罗维奇·罗曼诺夫8,原全俄罗斯的皇帝与独裁者,的葬礼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