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烛和椰油香波

16岁时我恋爱了。

她是我见过最叫人心动的女孩儿。

她的嘴巴大大的,笑起来时丰满的棕色嘴唇环住象牙般洁白的牙齿,炫耀着她一直得意于的那颗银白色的虎牙。

她老和我说她讨厌她的眼睛,抱怨它们黑得那么单调。我一直没理解。对我来讲,它们就像曼哈顿最晴朗的夜晚,那时候光污染刚刚好,几乎看不到什么星星。

她的手又粗糙又长了好多老茧,握住我手时暖流会从胳膊涌上我的胸膛。她拇指轻拂我脸颊的感觉总是让我满足地叹息,这时我就会把手滑到她的手上。

她总爱为小事激动:树叶随季节变色时,粉红色的摩托车停在我们公寓楼外时,炎夏的一场雨在窗户上结雾、弄湿我们的头发时。

她有时会帮我打理头发。她会像母鸡一样咯咯地笑,吐槽它干得要命得经常洗,然后把一小袋椰油香波塞到我手里。

实话说,我老是刻意弄乱头发,让它干得要命,就是因为喜欢她温暖的手抚摩我的头皮。她把我脸掰过去在上面纯洁地一吻时,手指上茶树油的味道让我怀恋。我朝她伸舌头时,她发出音乐般的笑声……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写你,已经过了好几年了。

可能我就是怀念那个单纯的时候。我也不知道。

我记得我妈发现我俩谈恋爱的时候。那时我18岁,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发现的,只晓得她坐在我俩的公寓楼外面,把我所有的东西都装在垃圾袋里。我记得她把一整袋装满硬面教科书的袋子扔到我脸上时,我鼻子破了个稀烂;我还记得我膝盖撞上混凝土时那振聋发聩的响声。锋利的砾石嵌进我手心时,我用双手奋力去抓那袋子。我记得她冲我尖叫,但我头疼得什么也没听懂。

我起身去抓其他袋子,但当我接近时,她抓住了我脑后的头发,对着我的脸狂吼。她的口水和我的血在我鼻子下头汇成了一个恶心的小池子,再下面就是我肿胀抽动的上唇。

我不知道她抓了我多久,但我记得我麻木地拾起了我的包,把它们塞进我那二手的垃圾本田车。我刚一打开驾驶座的车门,挡风玻璃就被什么东西猛击了一下,留下深深的裂痕。我看向那投掷物的源头,望见我妈猩红的脸庞在抽搐,她迅速转身避开我的视线,最后一次当我面砰地关上了门。

我绕车走了一圈,捡起我妈精挑细选用来砸我的东西,太荒谬,我几乎要笑出声来。

那是一个月前,你为我过生日做的那可爱的红色玻璃罐里的蜡烛。碎玻璃凹陷处裹挟着本是白色的香味圆柱蜡条,现在它覆着一层薄薄的污垢还有天知道是什么的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我捡起一个锯齿状的碎片,上头写着“至死forev”,字体精致极了。血从我鼻子和嘴唇上一滴滴落在蜡片上,刻字的凹痕里平添了道更深的深红。

上面曾写着“至死不渝forever yours”。

你知道吗,我还留着那蜡烛。

我做不到,我不能烧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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