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玛

我祖母患了处于第七阶段的痴呆症。

她无法对话或是进行连贯的思考，即使想要交流也只能发出呓语和呻吟。她也没法自己吃饭，只能由我喂给她糊状的饭菜，并注意扶好她以免呛到。她认不出已经爱了她95年的家庭了。

我必须给她灌下碾碎的药。她讨厌药味，总为此挣扎不休。她常常拉撒在尿布里，而她又讨厌这些东西给她敏感的皮肤带来的感觉。我总是帮她擦净，即使她因此要抵抗我。虽然她的双腿已有几个月使不上劲，她还是一直尝试逃离床铺，对我迫使她待在床上十分恼火。

但我还是为她做这一切。

我不能说谎，这确实很难。最近几个月为了照顾她，我常常失眠，也没怎么社交。我也忽视了我的伴侣，这样的忽视我最终觉得可能毁了我们的关系。我没力气做饭，只能点外卖吃，这甚至让我增重不少。每天都是新的低谷。这过去的几个月是我人生最糟的时候。

但今天，她看着我，说出了我的名字。

她上次这么做还是在她开始踉跄之前。我甚至不知道她心里还有关于我名字的记忆。我不知道为什么，但这让我开始哭泣。不是因为我盲信这标志着她的病情开始好转，或者她就要恢复，不。我知道真相是她的病只会继续恶化。就算仅仅几分钟之后我就要为了让她喝药而和她又起斗争，至少她以我的名字称呼我而非呻吟着吸引我的注意力这点已让我的这天明亮不少。

我因此为她写了首诗：

你看着我呱呱坠地
从我学会自爱前就爱着我
你看着我长大成人
但现在你甚至记不得我的面貌
我爱你，但你还爱我吗？

我成了什么样子
痛苦、寡言、悲伤
只是为了照顾你
我希望你离开，是不是太自私？

我从没见识过像你给我的这种爱
温暖、热情、柔和
像哈瓦那婉转的风

你看着我呱呱坠地
我看着你离开人世

我爱你，米玛。

趁还有机会，多和你的祖父母说说话。你现在或许觉得那不重要，但你不这么做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