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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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醒来了,大概是晚上五点左右,她打开一瓶可乐,逃跑的二氧化碳喷在她脸上,在液体溢出之前拧上瓶盖。那不是一瓶无糖可乐,甚至不是她喜欢的品牌。

“我不会喝它。”

她这么想着,一口气喝了三分之一,二氧化碳的逸出短暂撑大食道,疼痛,但是并非无法忍受,它会持续一段时间,但不是永久。爽快感消失的和吞咽一般迅速,随即而来的是嘴里涩涩的感觉,似乎将上下颚要黏在一起,舌头上的凸起刺激上颚,又麻又痒,这种糖分过多导致的不适感让她无法忍受,不会在平时出现的现象,以意外或非意外的方式出现了,她大量饮水,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她准备让这种感觉自然消退。

非无糖可乐导致更快肥胖、口腔黏腻、以及加速牙齿腐蚀。

对很多东西上瘾才能勉强活着,那个人使用过笑气,当时房间在以极高速旋转,以至于她难以分辨是否处在旋转中心。吸入这种气体让她声音暂时尖细可爱,或许比起可爱更像是好笑,于是听到自己的声音她笑了,一种近乎癫狂的大笑,或许是使用气体的原因,她的大脑不那么灵光了,无法抑制这种笑的本能,导致她在大笑后咳嗽,缺氧反应。在笑气之前那个人还用过咳嗽水,也叫紫水,喝下一瓶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效果,但连续几瓶过后晕眩就会敲门,一切都上升到云端,每一脚都踩在与脚下的路看上去一模一样的非牛顿流体上,她站不稳,会摔倒,一艘在海浪中颠簸的船只,被风撕扯的旗帜,或是跌落到水中的成体蜉蝣。她扶着墙走,面前是一片大雾,一头撞向浓雾的结果是更浓的雾,水汽渗入她的大脑,低温让一切都如此平静,周遭被按下静音,她只能听见自己平稳的呼吸,呼吸,呼吸…她还在自己的床上。

她又喝了一口,不为别的,仅仅是为了喝完它,某种类似任务一般的强迫性思维,尝试一口气,但是食道疼痛让她停止。为了缓解糖分导致的黏腻感,她吸了一口薄荷味电子烟。那个人已因为某对男女的错误被迫执行苦役,她意识到这点,但是依旧强迫自己做着厌恶的事,与厌恶的人交谈,做出自己厌恶的笑脸,控制住自己,不要暴露,南美洲雨林的美洲豹会用黑色隐藏自己,在黑色中撕咬猎物,或是仅仅为了打发无聊而向某人——谁都可以——的头部重击重击和重击,雨林的树叶沙沙作响,又下雨了,沙沙作响的不安。那个人披上黑色的半透明雨衣出门,电子烟因为没电而被遗弃在曾堆满笑气瓶的角落,代表正在充电的灯呼吸一般地起伏,一种可视化的电子心跳充满整个房间,潮起潮落,留下或深或浅的蓝。所有家具都被浸没,染上一层光,以周期性闪动呈现。她在门外摸口袋,从离手最近的到离手最远的,一双手在衣服里爬进爬出,蜘蛛颤搐的长脚,不过没有那些刚毛,从上到下,每边各四个口袋,她忘记自己摸口袋的意图,事实上她想起来了,所以忘记了,她的电子烟在房间里充电,她要找电子烟,电子烟不在,不需要摸口袋寻找,她却是要找它,身体快于思维已经开始寻找,她与身体再一次自相矛盾,不过当她摸遍四个口袋后她们达成共识,并没有返回去取,而是漫无目的地继续向前,下楼,灰尘形成约十几厘米高的小型雾霾。对任何生物都可有可无,和她在这方面倒是无限相似,甚至是几乎重合。

下着暴雨,城市内涝(尽管是死城,居民几乎搬离完了),一片微缩版的海洋,不过这片海洋的水来自污染严重的亚热带季风气候海边,一片灰色的劣质海洋,入海口,出海口,但这仅仅是暴雨的海洋。她穿着透明雨靴,就视觉而言黑色袜子踩在地上,悬浮五厘米左右,那个人想到神话里在水上行走的救世主,她披着透明黑色雨衣,在这样的天气比雨伞好用,更轻度的打湿自己,被不明来由,自心底生出的不安驱使,行走,速度越来越快,不自然,充满威胁的可能性,直到,直到。

停止了,一个形体阻挡她的道路,背光,实相寺昭雄式的画面,天空呈现紫色,肮脏的灰紫,没有泛红,因为天应该是蓝色的。形体漆黑一团,看不清它具体形状,在那里挡住去路。她没有推动,似乎很重。它在移动,缓慢,活物…活物…无论是什么,哺乳动物流着红色的血,鲜艳的红色或暗红色,最后都被稀释成血丝,蜘蛛网般纠缠,纽虫般蠕动,卑贱地爬向(或被水流冲向)下水道,鳄鱼不会不满,它们喜爱这种味道,或许下水道的人型生物会想起母亲,它们短暂的在下水道以外的生活,不过只是或许,它们当时没有记忆。

形体倒下的时候溅起很大的水花,它发出微弱的谢泼德音,她的不安得到一些缓解,因为双手很暖,虽然黏糊糊,但没有那么冷。不自然,威胁的可能性部分解除,几乎是二维的雨更大了,在暴雨之基础上的暴雨,远方有尖叫,由远及近,打在她脸上,尽管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是一双眼睛,以雾气式模糊的其他五官,不,只是一双眼睛。属于死去的人,疯狂的人,或是那个人。那家伙。但是尖叫确实扰乱她难得平静的内心,尖叫源,尖叫的源头在哪里呢?她看到又一个形体,又一个,在街道随机分布,奇形怪状,在移动,她被包围了。简直就像是游戏中的情节一样,她能想到游戏任务“击败这些形体0/?”,于是一个又一个形体倒下,有些会反击,不过对她而言它们几乎是站立不动的,或许她得到了苍蝇的视角。缓慢蠕动的形体,她一向不喜欢这些蠕动的东西,给她一种大型蛞蝓的感觉。尖叫越来越大,形体在变少,吵得她耳鸣,勉强辨认出头部然后按在地上重击,提起来再一次,直到它不再发出那种恼人的声音,这很费时间,抬起头,那些形体移动过位置。很正常,只是需要多费一些功夫,她后悔没有带刀,有窗户,她可以徒手打破玻璃,虽然这也划伤她自己的手腕,非常暖和,可以中和雨带走的体温。

难题是这些形体的喉咙在哪?

她凭借大概认知割向人类喉咙的部位,奏效了,哺乳动物的血,当拧下它们的头时血液就像喷泉,大概有一两米,两三米那么高,很高的花,鲜艳,红色,很快凋零。一朵朵地绽放,以形体的身体作为养料。花,灰紫色的天空,雨。缺少了太阳,她不喜欢太阳,但喜欢那首歌,如果那个人会日语她会翻唱,如果带了手机她会拍下这奇特的美景。不安在完全消灭形体后消失,她沿着街道走,踩在棉花上,风加剧寒冷的感受,雨遮挡前面的路,迷路了,不过没有形体,没有不安,她不用以里塞节奏的步伐疾走,只是越来越冷,必须回家了。因不安感驱使走出家门,结束了就应该回家,她想可能这和游戏中有怪物在附近就无法睡觉是一样的。

好在倒地的形体起到路标的作用,它们没有移动位置,死透了,那一片水被染成淡红色,即使雨在冲刷,它们还在流血。她走上楼道,身后有一条鲜艳的红线。那个人也在流血,她打开门,用热水冲澡,或许是运动量过大,或许是小空间水汽导致缺氧,她有些头晕,吸了两口烟,她倒在床上,不知道是几点,天完全黑了。

“精神分裂症患者浼氶€冮伩鍒拌嚜宸辩殑涓栫晫。”

她睡着了,被单染成红色,外面谁家的广播依旧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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