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是巫师。
[1771年10月05日]
在女孩熟睡之后,梵推开木门,悄然离去。
正在屋外等待的农妇是她的母亲,此刻她站在他的面前。
消瘦的身形让脸色更是变得憔悴不堪,女人双手下垂,尽力遮掩围裙上的污渍。
在凛风中摇摇欲坠的木偶。梵想着,他觉得可悲。
“孩子的病明天就能痊愈了。”梵尽力将帽檐下压,不愿意直视她的脸。“我们不需要钱,请把这东西拿开。”
“可…可是邻村的人都说你们医治要索取很多钱…”
女人手中紧攥着两枚金币,站在梵的面前,没再说话。
“我再说一遍,我们不需要钱。”阴影覆盖在他的脸上。
梵推开她,坐进马车。
木轮扬起土路上的尘沙,向远方驶去。
我们不是异类,我们是人,货真价实的人。
[1771年10月28日]
“我这个月从病魔手中夺回了八条人命。”梵坐在方桌一角,掏出一枚银币。“这是一个农夫跪着让我收下的。”
贡点燃烟草,笼罩油蜡的火苗。
“为什么不多收点?”他瞥了一眼银币和梵的脸,“我们每天吃的都他妈是猪食。”
拳头锤下发出闷响。
“琳需要食物,我们是人,不是神。”
“皇家要将我们赶尽杀绝,同时他们也在不断榨干人们。”梵将银币推给他,“这个,给琳吧。”
“那你吃什么?”
“我在换血,食物已经不需要了。”他摘下帽子,抬起头来,看着贡。
梵今年二十五岁,但已满头白发,额头充斥着皱纹,脸上的皮肤松垮的像是一张即将脱落的面具。
“很多病入膏肓的人们依靠现在我的能力已经无法解决。”
“不值得…梵…不值得…”贡咬着牙,摇了摇头。
“他们把我们称为巫师,称为怪物,称为邪神…我们不需要为他们付出这么多…这不是我们所追求的医治…”
“但是我们必须延续下去。”梵再次低下头,“在十年前猎巫运动的顶峰期,我们死了两百多个同胞。”
“琳也快不行了,她快死了!”贡拼劲全力冲着梵吼道,他脸气的通红。
“我们现在仅有不到二十个同族!我们去救人,谁他妈来救我们?你是个叛徒,杂种!”
“散会吧,我去想办法。”梵哀叹一声,起身离去。
荒野中破败木屋内,有一张方桌,十把椅子,仅有两张上擦去了灰尘。几近坍塌的墙上写着数千条名字,那是他们曾经所救下的人。
“琳,我要结束这一切。”贡用弯刀剥开皮肤,露出暗色甲壳,“梵,你要看着这一切。”
“我累了,走吧,休。”
[1772年4月3日]
破晓划过山丘时伴随低沉号鸣,惊动林中鸟。它们扇动翅膀,留下脱落的羽翼伴随气旋在空中摇曳。
梵披着的皮衣上充斥着酸臭,透过破洞能依稀看见蜡黄色的皮包裹着凸显畸形的骨架,尽管仅有二十六岁,但他明白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向尽头。
他和休混进嘈杂的人群中,听着他们大声嚷着尽自己所能,说出最难听的粗话。
他弯下腰,对着休,悄悄说了一些话。
“看见铜十字架上绑着的那个‘怪物’了吗,他…他杀了很多人,很多人,但是他是你的叔叔,你要明白,我们走的道路不同,会有人死去被唾骂,会有人被像神那样歌颂…但死不是我与你所恐惧的,我们更加害怕的是,周围的人们。”
随后梵将男孩的耳朵捂住,又费力从人群中挤出去。随后卫士们开始高歌皇帝,讴歌他的事迹,接着悼念在与‘怪物’战斗中死去的士兵和百姓…伴随着火光迸溅,被木刺钉在十字架上的尸体燃成灰烬。
“那些骂我叔叔的人该死吗..梵。”休显然被吓坏了,他的眼睛蒙上一层灰。
“人们会因为未知恐惧我们,因为我们的‘长生’而妒忌我们,因为我们的善良而掠夺我们。但他们不该死,该死的是人心,该死的是煎熬着所有人的‘痛苦’。”
梵的眼圈很红,他摆了摆手。“我累了,走吧,休。”
梵拉着男孩离开城镇,沿着老城路赶往郊区,那里有等待着他们的人。
“我们去哪?梵。”
“去找琳。”
隐秘阵术最后的仪式:悲痛欲绝的心脏
[1772年4月6日]
琳趴在窗前,探出头看着空中盘旋的乌鸦。贡,放下吧。
荒原中最后一栋木屋在枯枝被风吹起后消散,遁入以太之中。
“琳在哪?”休牵着梵的手,在土路旁贫瘠的荒地前驻足,“我好像来过这里。”
“这就是我赠与你的血脉。”梵笑了笑,“你没来过这里,但我来过,因为我生在这儿。”
“在哪?”
休扭头看了看周围,曲折且泥泞的小径,身旁在荒野中奄奄一息的枯木,暗淡的灌丛。
“这里什么都没有。”
“当然,因为咒术完成了。在你身体内流淌着的血脉不够浓稠,等你再大些就看到了。”
休顺着梵指向的地方,他眯缝着眼睛。
“那里有什么东西…像是窗户上面的玻璃…”
“这是隐秘咒术,它的完成需要一颗悲痛欲绝的心脏。”
我们是Nirvana,为了为了终结一切痛苦
[1999年9月10日]
“你好,孩子们,我是Indus。”老者站在暮光图书馆的大门前,望着Lacerta,和他身后的孩童。
“今天图书馆只为你们开放。”
Indus此刻身穿着老绅士派的西服,带着高礼帽,缓缓挥动手中的文明杖。
钢筋混凝土堆砌而成的工业都市中心,没人察觉到一栋老图书馆无声无息的消失。
一只乌鸦落在街对面的电线杆上,随后扇动翅膀,飞向天空。
“休,这座图书馆由你照看了将近两个多世纪。”Lacerta拍了拍他的肩头,“辛苦了,梵的养子。”
“这之后,还会继续。”印第安座看着柏油路上急驶而过的轿车,“梵的馈赠远不止这些……”
“琳进来还好吗?”他随即补充道,“有一百多年没见过面了。”
“她现在叫Eridanus,波江座。”,Lacerta摇了摇头,“离开之后成立了尘世守望者,她对我说‘人之一生,只要活着就会有欲望,有欲望就会有痛苦,唯有死亡才能解脱,达到极乐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