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尘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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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走了很久了。

不知道何时,黄土带着沙尘席卷了这里,那是古老的历史之前,古老的吟唱,歌颂着这里无边的尘土,热的摧毁人类的神智的太阳散发着光,扭曲着向四周蔓延。

我就在这漫无目的的走着,早上醒来,晚上睡下,不知道去哪,也不知道该做什么。金黄的沙尘被风吹起,散落漫天。我边上有一口井,古老而富有的法老与人们吟唱着祈水的歌谣,井被凿开,无底的深井,我走过很多地方,但最终又回到了这里,辗转反复。

我从井里捞出了水,水在阳光下清澈而明亮,光在其中折射,爬满了我的影子。我该走了,虽然不知道去哪,东边亦或是西边。金黄的沙子一望无际,黄沙思索着沙子的梦,我准备向东边走,艰难的迈开腿,在黄沙上留下脚印。

沙漠中似乎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其他人都或多或少的死于什么什么灾难,我想这这些继续走着,太阳在这沙漠,爬的很慢,有的只有可悲的阳光。一串串脚印泯灭了沙子的空梦,无意义的沙子的梦。


我看到我的前面,金字塔尖从地平线处升起,太阳也快落下,长夜将陪伴我一整个晚上,我向着金字塔走去。

不久便到了,月亮也悄悄爬上了天空,黄沙堆成的金字塔,不灭的火把难以照亮这巨大的金字塔。说实话,我来过这很多很多次了,对这的一切都无比熟知,金字塔里面相较于外面要凉快许多,我用黄沙与火把堆起类似篝火的东西,漆黑的天上繁星点点,金黄地上沙尘滚滚,月光洒在沙土上,点燃一片沙尘的梦,我看像远方什么也没有,可是我想是有的,远方应该有更多的遗迹,我看不到,它们早已被淹没于沙尘下。

金字塔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沙子以及火把以及几张床,沙子已经攀爬到床上,我把被子拿着,甩了甩,随后俯下身子,将它放在篝火旁。

我围着篝火坐着,祈祷明日能有好事,沙尘被风吹起来飞舞,我最终倒在金字塔中,昏昏睡去,火小了便拿起被子撕扯一段填上,醒了便翻滚一圈继续睡,明早还要再走。

我半睡不醒时,依稀听到法老的低吟,木乃伊扭曲关节发出的嘎嘎声,我大概是疯了吧,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近,我的身体逐渐感觉到他们的靠近,清醒过来四处望去,什么都没有,只有相对清凉的风带着黄沙飞过而已。

我醒来,昨夜还是失眠,半夜无法睡去,直到快早上才睡着,太阳在天空正中央才醒来,又开始走。我知道,前面就快到村庄了,里面没有人,大部分房子已经被沙尘吞没,远处能看见的就只有唯一的二层房和一座瞭望塔,两层房也差不多了,沙子已经跑入第二层,堆积起来。

我到了村庄,依稀露出的房顶有点扎脚,我看到了那栋二层房,窗户已经被上次来的我打碎,我爬进窗户,里有着一张近乎被沙土掩埋的床,但我并不在意它,我只是来拿上次没有带走的食物罢了,我曾经认识这栋房子的房主,她是好人,只是近乎癫狂的追求大海,她说,沙漠的尽头是海,但是她一生都没有找到,走过千万里,最后找到村落再也不能继续走,过了沙尘暴只剩她一个人,最后自缢在村落中,只看得到沙尘的海洋。她疯狂的追求水滴,直到手指抓破感染也不曾放弃,凿出了那座深井,直到沙尘吞没了她的梦想,只留下了那座无底的深井,以及她自缢后化作尘土之后也仍然执着的梦。

我突然注意到桌子,上面有着一本笔记本。

那是一个遥远的地方,以村庄为标记,往东走,一直走,在可悲的,黄色的沙尘之后,水分子组成的,圣洁的,不定形的海就在前方了,我已经在这可悲的难以言说的沙漠待得太久了,仅存的记忆以及无法支持我对它的想象。——二层房主

没人不想逃脱这沙子的海洋,没人能忍受这样的酷暑,我看向她躺在床上自缢的尸体,那也许不能称之为尸体了,不过是依稀能看出人的轮廓的尘土,下一阵风吹来就混入风里,与自己渴望海洋的梦境一起,沙子的梦。

她囤积了很多食物,多到我完全拿不完,上次拿了一些,这次也拿了些,仍然很多,并且还没有变质,就算在如此炎热的沙漠中,就算黄沙覆盖在存储他们的盒子里。我拿了许多,直到双手无法再拿下任何东西,确保我能尽量活得久,我再次注意到那本笔记,我拿上它,以便无聊时看看。

太阳已经快下去了,只是尽力的散发着自己可憎的光线,我看向那个瞭望塔,翻出二层楼的房子,走向瞭望塔,里面什么都没有啊,只有一盏灯以及一本用于纪录的书。

已经快完成了,只差一步了,永不熄灭的,存放于救赎之地的灯就完成了,带上那众多的食物,一起前往那永不会倒塌的金字塔,住在那里,永远幸福的。永不熄灭的火把,凉爽的神庙,已经无法感受之后幸福的生活。

这件事,我是知道的,不过是一群人怀揣着乌有的梦境,妄图造起不朽的神庙,他们先遇到村庄,又想追求凉爽的神殿,在里面安乐一辈子,不过遭到了渴求大海的房主的拒绝,她想寻求大海,并且她怀有重要的,古老的,难以置信的多的知识,对于这个幻梦是重要的。她拒绝了,于是梦境无法完成,这团幻梦就随着那群人混入席卷村庄的沙尘暴,化作尘土。

不过这些事情和我没什么关系,我也想去海边,往东走,在不久之前,我往东边走过,但转来转去,最终攀爬着尘土,回到井旁,其余的遭遇早已经忘却,我收拾好东西,准备往东走。


我向东走,翻过一座座沙丘,什么都没看到,只看到了黄沙被一阵一阵风吹的妻离子散,我也不知道那群沙子的梦,飞落何处,白日与黑夜交替,当我与空气无法忍受热量的时候,黑夜就回降临,我们喘息,空气在我身边飞舞,跳跃一般,身形扭曲,掀起一阵阵沙尘。

我看到的第一个建筑,那是一座狮身人面像,这也是那幻梦的一环,这座建筑中有几个尸体,算不上尸体,只是一堆枯骨,他们都不是那座村庄的人,和我一样,都是旅行的人,我曾经也与他们相见,他们也与二层房的主人相识,他们与二层房的主主相识,为了证实二层房主的东方有海的理论的谬误开始旅行,也为了寻找在世界最东端的理想乡而旅行,他们都是好人,建起村庄后继续远行,最终因为缺水在地上昏厥抽搐,再也不能行走,等了几年后就被途经此地的沙尘暴吞噬,化成沙尘。我喝了几口水,就匆匆睡去,我听到了许多脚步,以及坠入地上的声音,但我并没有因此醒来,继续睡了一整个晚上。

月光爬到沙坑中,如同水潭一般,溢出来了许多,我睡醒时忽然看到,但是细看,什么都没有了,只剩空气。也有沙尘在那,但什么都做不了,被风一阵阵吹起来,然后如同流星般聚在一起坠下,除了这些,还有些小玩意,那是些什么也不懂的蝎子,于我没什么用。我又睡去。

夜晚被风吹走了,太阳出来了,我随手捡起一把沙子,或是骨灰,已经分不清了,往前扔,砸中了一只蝎子,蝎子仓惶地四处乱跑,直到遇到了另一只蝎子,它们争斗,最后两只都跑回了自己的巢穴,我随口吹起古老的在沙尘之前的歌谣,那是歌颂水的歌谣。我翻开二层房主的笔记。

该走了。从这个长了一棵树的地方,海还在前方,为了这棵树已经停留了几日了,虽然是新奇的事物,但不能为此耽搁太久,让它在这里就好了,死亡已经无法避免,我的水不能一直用来养育这棵树,说实话,我的水也不多了,前人留下的古老的井最多再去一次就要干涸,我身上的水也只够我一个人活几年,之后说不定不会遇到井了,不能耽搁了,否则我在到达海那之前就会死的吧。
我继续旅行,什么也没有,什么也看不到,古老的遗迹已经被风腐蚀,最终看不见了,直到夜晚,我看见了曾经的高楼,只剩下了一根柱子,柱子上挂着明灯,我提起这盏灯,明亮而温和。——二层房主

我也该走了,走在沙子上的感觉是莫名的舒适,就像踩上了毛茸茸的地毯,在沙丘上行走,留下一群群脚印,上午快走或是奔跑,夜晚便在篝火旁熟睡,四处攀爬的蝎子在我身上奔走,不知道是不是蝎子落入了火还是沙子连同自己的梦想一并落入了火,总之是发出一阵阵噼啪声。我走了不知道多久,许多年,也可能是几十年,没有停止,跨过无尽的沙丘,无尽的沙的海洋,直到看到眼前的村落。

那是那群死在狮身人面像的人所说的理想乡,这里以前确实是很好,但现在面被大火烧焦的尸体满地都是,房屋也被火毁灭,他们也曾经怀揣着无比美好的梦境,地上的第一具尸体是这个村庄的村长,他所期望的是安乐的活着,以及欢快地死去,第二具尸体是一个贫穷的人,他所期望的不过是无尽的事物,其他人我就不能看出来了,这个村庄,没有人能出去,习惯了凉爽的村庄,怎么能忍受沙漠,可村庄只能一成不变,沙暴的消息,点燃了村庄的寂静,四处飞舞的火焰,燃烧着人们的身体,没人会后悔,火最终吞噬了一切一成不变,村庄的人也被吞噬,化为灰土,除了那些远去的,能忍受沙漠,还怀念村庄的旅者。

我看着许多尸体,一种叫承虫的生物攀爬在他们上面,那是它的幼虫,有着18对足,洁白的身躯,会啃食一切尸体以及沙尘,直到它长成。它长成后,高贵的它只有1对足,18对翼,不再啃食尸体,只是飞舞,最后被太阳击落。这群尸体上的承虫并不多,两三只,还有几只快长成,生出11对翼。

灰烬很软,铺上沙子就能睡着,我在旅行的过程中,逐渐养成了看笔记的习惯,但不能太快,否则之后就无聊了啊,我躺在灰烬上,翻看笔记。

我不能解释为什么所有人都顶着年轻的姿态死亡,我也因为饥渴被旅行了很久的路过的旅行者救过来几次,他们都旅行了无尽的时光,但脸上仍然看不见一丝年老的踪迹,我所见的尸体,只有被沙土吞没的,亦或是吞下大多沙子自杀,没有渴死或是饿死或是衰老而死,没有人会衰老,只能在这沙漠中怀揣着无边的痛苦死亡,这沙漠是受了恶魔的诅咒,只有无尽的痛苦,到了海,就能摆脱沙漠吧,我要沉入海中。——二层房主

我睡着了,这个晚上睡得很沉,什么也没梦到,只听到了浪潮声,我突然醒来,已经是白天了,我小心翼翼的走在村庄,担心踩到任何一个尸体,就像漫步在玫瑰园内的少女,害怕被玫瑰扎伤。

我继续走,无尽的风声随着我的身体路过,无尽的蝎子从土里爬出,与我路过,我踩碎无数的沙子。我饱食,我丝毫不饥渴。我翻阅,我看完笔记,无数个太阳与月亮互相追逐的循环,无数个梦想中的潮汐。

最终,我到了海边,蔚蓝的大海,一切都没有它壮大,沙子的梦,一切的梦,那位二层房主的梦成为现实,我站在沙子上,眺望大海,跳入大海,轻柔的水抚摸着我,我放下了呼吸,随着大海漂流。


我突然惊醒,无底的深井旁,深井水依旧清澈得动人,我突然惊醒,四处摸自己的身体,那本书不见了。但是我已经无力管辖这些,怅然若失得绝望感促使我向东边走,我略过了金字塔,也许我没见着金字塔,直奔可悲的村庄,直到走到那。

我看着那座村庄,一切都没了,一切都化为虚无,沙尘的梦什么的根本不存在,黄沙沉重的历史也已经不见,我找不到那二层房子,找不到瞭望塔,我继续向东走,这座沙漠无尽的历史已经被吞噬,我狂奔,我劳累,我饥渴,直到最后,我拖动我衰老的身躯倒在地上。

我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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